成了机会和自信。人,就是这样成长、壮大起来的!”
她非常激动地说:
“司老师,您说得太好了!真想为您鼓掌。”
“刚才是天亮的感觉,现在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想都没想,脱口就说:
“太阳出来了!真的司老师,太阳出来了!太阳真的出来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是在带着露珠、洒满朝阳的森林中回荡。
电话放下了,可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她这种“太阳出来了的感觉”能坚持多久?因为我知道,她要面对的仍然是那个让她一见就怕的老师,仍然是对她百般呵护的父母,仍然是那些只顾自己学习好,唯恐别人赶上来的冷冰冰的同学。她无力改变别人,只能在适应的前提下力争改变自己,最终自我完善。然而,后面的路还很长,要面对的艰难和挫折还很多,她能否勇敢地去承受,这是决定她人生的根本所在。更让我忧虑的是,还有多少像她这样的孩子仍然活在没有阳光的黑暗中,他们的日子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个案分析
陈冉的爸爸是机关干部,妈妈是商店店员,夫妻两人的姐妹当中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孩,她自然就成了掌上明珠,无论到亲戚家里还是在自己家里,她都是最受宠的一个。同时她学习好,是堂兄、表弟们学习的榜样,是父母为之自豪的资本,其娇惯的程度可想而知。
十七岁,按理说起码会简单的自理生活,可陈冉除了学习几乎什么都不会做,有时洗头还要妈妈洗。她不仅没有以此为羞愧,反而觉得这是自己娇贵的一种表现。正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受宠心理,致使她不能面对任何挫折,只能一帆风顺,只能听赞扬,听不得半句逆耳之言。和同学闹别扭,同学说了她一句“别以为你家长娇惯你,别人也要娇惯你……”这下她可受了天大的委屈,回家没完没了地哭起来,如果不是爸爸拦着,妈妈就去学校和那个同学论是非了。正是这种过分的偏袒使她脆弱至极,弱不禁风。当她因学习成绩下降而苦不堪言时,妈妈只能一个又一个地为她请家教,可她仍是对自己毫无信心……教会孩子勇敢地面对挫折和失败,让孩子们懂得“苦难是孕育智慧的摇篮”的道理,孩
子们的翅膀才可能在风霜雨雪的磨砺中变得越来越坚硬,将来他们才有可能飞得更高,翱翔得更远……
手记
作为单亲孩子本身而言,无论如何其消极、自卑都不明智。我们无法选择家庭,但脚下的路我们可以自己选择。单亲家庭里的孩子得到的爱少,这是不否认的事实,然而如果能够正确对待,恰恰这种环境里的孩子反而能更坚强,更有毅力。俗语说,多磨的孩子早立事。苦难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十万火急
那是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冬天的下午,外面飘洒着白白的雪花,天气格外的冷。每到这时,坐在轮椅上走不出去的我,都会“幸灾乐祸”地自言自语,自己是多么幸福。刚刚送走一个求咨者,正在等一个预约好的,一位男士的咨询电话(长途)。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起电话,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孩急切而有点专横的请求声:
“司老师,我要马上见您?”
“你是咨询吧?”
“对!”
“实在对不起,我有点急事,需要马上处理一下,你能不能稍等片刻?”
“不行!我要立即见您,否则就没机会了……”
“什么事啊,这么急?”
“我要杀——人!”
杀人的“杀”字拖得又长又狠,我一下子意识到问题没那么简单,马上对她说:
“你现在哪里?我住在……”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抢着说:
“我知道您家,现在我已经到了,就在您家楼下的电话亭里,抬头就能看到您家的窗户……”
以毒攻毒(1)
放下电话,我马上驱动轮椅去打开了房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大约一米六五左右个头,齐眉的学生短发,戴副眼镜,身着一件红色羽绒服,条绒裤子。我怎么也无法把“我要杀人”这血淋淋的字眼与眼前这位俊秀、清瘦,而又不失文静,一副十足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那个打电话的女孩子。她太聪明了,
苦笑了一下:
“司老师,您看我长这样子,是不是不像会杀人?”
话音刚落,她的脸上掠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冷酷。职业的敏感告诉我,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咨询对象,她内心肯定经历了太多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所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我没有马上说话,可我一直用眼盯着她。我不知道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后来她告诉我说,那种“眼神”让她心里直打鼓。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如果你不愿说真名,可以临时用个假名字,便于我们交流。”
“干吗编假名字?我又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叫白雪,今年十七岁。”
多好听的名字啊——白雪!这洁白的雪花,怎么沦落为要杀人的小魔王?为了让她能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出来,我有意把话题转向另一边,引导她主动讲她的经历。我们两个人的谈话,就这样开始了……
白雪,某中学高二学生。爸爸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跟着爸爸一起生活。因为家庭的缘故,她从小就自卑,上学放学总喜欢一个人走,性格孤僻,不合群。即便这样,同学们还总欺负她,叫她“没妈的小可怜”;经常挨同学的打骂,有时哭一路,快到家时把眼泪擦干。爸爸因为她未再婚,但她并没得到应有的父爱。一次,白雪受了伤回到家,爸爸不仅没给予同情,反而还骂她“是一头笨猪,不会保护自己,被人打,活该!”她躺在床上哭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几个男同学又把她堵住了,你一拳他一脚地打她,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其中一个男同学竟然拿出铅笔刀割破了她的手。这个文弱的小姑娘一下子被激怒了,疯了一样向那几个男孩子扑了过去,又抓又挠,又打又踢。打到最后,那几个男同学什么时候跑了她都不知道。这下子她尝到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的味道。
带着一身的伤,手仍在流着鲜血,心也在淌着鲜血的她怯生生地回到班里,见到老师,她委屈地哭了。因为没有妈妈,她感到最亲的人就是老师,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师对于她一身的血迹问也不问一句,便不分清红皂白地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还厉声命令她:
“叫你妈来学校一趟。”
她说:“我没有妈妈……”
老师阴阳怪气地说:
“难怪呀,没有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这个懦弱、自卑而又无助的孩子那原本就极为脆弱的自尊,被老师这句话彻底打碎了。她说当时老师这句话一出口,她顿时感到心像刀子挖的一样剧痛。她一下子冲出了教室,一连好几天没去上学。她去找那些在社会上敢打、敢拼,谁都怕的大孩子讨教经验。没想到她话刚一出口,就被一脚踢出门外。她的嘴出血了,胳膊也破了,她没有哭,爬起来,又走到那个她认为最厉害、谁都怕的名叫大头的大哥面前,恳求说:“大头哥,我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在学校总受人家的欺负,老师也歧视我……”她伸出自己那只被割破的手,止不住流下了眼泪。
大头在她的头上按了一下,回头对他的小弟兄们说:
“以后你们要是看到谁再敢欺负她,只管给我教训,出了事儿我担着。我最恨的就是那些欺软怕硬的人,没妈就他妈有罪吗?……”
原来“大头”就是一个没妈的孩子,爸爸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犯罪而被判无期,妈妈也弃他而去,他从此开始流浪,在拳打脚踢中长大。他已记不清自己的头流过多少次血,记不清身上的骨头折了多少次,可他从没上过一次医院,从没吃过一片药。他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从不欺负女孩子,也不偷老人和孩子的钱,所以野孩子们都愿意投靠他的门下。刚才白雪挨的那一脚,是想试试她行不行,如果她当时哇哇大哭,肯定被拒之门外。白雪勇敢地爬起来,尤其是她和自己一样可怜的身世打动了他,于是收下了这个“徒弟”。
从此,白雪再也不怕会有人欺负她了。也就是从那天,她开始对每一个欺负她的人进行不折不扣的还击。当她第一次抡起拳头把一个曾经让她心惊肉跳的男孩子打出鼻血时,她尝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不久她就成了“小女侠”,再也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那时她刚十三岁。
她开始逃学,扰乱课堂纪律,打骂同学,逼同学从家里给她带东西,让比自己小的同学给背书包,她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坏孩子。学校三天两头就把她爸爸传去训话,回家她就要挨打。久而久之她爸爸也烦了,索性学校怎么找都不去了,能躲就躲。白雪的学习成绩越来越不好,爸爸对她也无能为力,气急了就赶她走,她只能流落街头。她多么渴望能在路上遇见妈妈呀,可是,妈妈早已另嫁他人,并且又有了自己的孩子。
看到同龄的孩子都有幸福的家庭,有爱他们的爸爸妈妈,可她也有爸爸妈妈,却没有爸爸妈妈应该给予她的爱。她开始仇视这个世界,把伤害别人、给别人制造烦恼当作一种享受。
以毒攻毒(2)
就在前不久,低年级的同学钱被抢了,因为天黑,那个小孩子没看清是谁,便硬说是她抢的。她一再向老师保证不是她抢的,不管她怎么虔诚地向老师表白,老师就是不相信她,还武断地说:
“不管你承不承认,就是你抢的,只有你能干出这种坏事……”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她急了,和老师大吵了起来。老师不让她上课,她怎么求老师都没用。就要临近考试了,她不求自己取得太好的成绩,但起码得及格呀,可是老师就是不让她上课。万般无奈,她给老师写了检查,而且非常诚恳,可老师还是固执地不让她上课,并把她送到保卫科处理,如再不承认,就要送她去拘留所。爸爸不仅不管她,还说,只要她一进拘留所,就和她断绝关系。她感到走投无路了,一气之下,上街买了一把刀,准备把老师杀了。
冰冷的心(1)
听了她的诉说,我的心颤抖着,时冷时热。说到伤心处,我好几次险些流出了眼泪,可她没有流一滴泪,就像说的不是她自己。可见这个女孩子经历了多少令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她那颗原本稚嫩的心已经变得冷漠、麻木、僵硬了。
“你是不是已经下决心杀老师了?”
她不容置疑地说:
“是!”
说完这个“是”字,她的头猛地往侧一拧,眼睛也随之瞪了起来,那眼神儿里含着一股袭人的寒光。一种可怕的感觉,让我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既然已经决定杀他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们校长对我还可以,是他让我来找你的。我要杀老师,这件事全校都知道了,他们谁也管不了我,就让我来找您。我看过您写的书,我很佩服您,不然的话,谁让我来我也不来……”
这是一个非常固执的孩子,如果我征服不了她,不把她的气焰压下去,这场咨询就等于失败,她会变本加厉,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暗暗告诉自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我口气坚定地对她说: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说服你?”
“不可能,也没必要。”
我压低声音,但语气十分有力地命令她: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她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我:
“司老师,您……”
“白雪你给我听好,你低估了我的能力,如果我今天说服不了你,明天我就把牌子摘了,从此再不搞心理咨询,你信不信?回答我!”
她涨红着脸抬起了头,使劲地抿了一下嘴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像这样的孩子叛逆心
理都非常强,性格比较刚直,对她讲话不必含蓄,我单刀直入地对她说:“先告诉我,你想怎么杀人,用什么凶器?我听听你是不是个老手。”
她先是一愣,接着苦笑了一下:
“司老师,您别看我是个女孩子,但我能做出男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您信吗?”
“这我相信。”
我的这句话仿佛给了她一种什么肯定,她不无得意地说:
“杀个人还不容易吗?她下班走哪条路,我都看过了,有一处挺背的,晚上基本不过人。我两顿没吃饭,就是为了省钱买刀,反正她不让我上学,正好我有时间上街准备。昨天,刀已经买回来了,准备再磨锋利点,晚上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一刀就把她劈死。”
听了她的话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再看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一丝的温柔和稚气,我说:
“不用说你肯定想过杀人的后果了?”
她非常冷静地说:“杀人偿命,这道理我懂,反正活着也没意思,满世界的人都讨厌我,我不止一次想到过死,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是的,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她心中充满对亲人、对学校、对社会的敌视,是仇恨使她义无反顾地产生了过激的想法。想要让她平静下来,首先必须让她化解心中的怨和恨。
“你难道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留恋吗?”
“不!一点都不留恋,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你爸爸妈妈不是都健在吗,你怎么能说什么也没有?”
“有?不爱你,还不如没有。”
“你妈妈从来不管你吗?”
“只会给我邮钱,可我需要的不是钱,我需要的是爱,是别的妈妈给孩子的那种爱呀!
这种感觉,司老师您不懂……”
说到这里,她使劲地抿了抿嘴,脸扭向了一边,眼圈有些红了,可马上她就平静了下来:“算了,反正我也不需什么爱了,去他妈的吧,就这个命了。”
“白雪,你是不是对父母的离婚特别不满?”
“他们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的感觉,对孩子一点都不负责任,我恨他们,等我死了,被枪毙了,让他们在给我收尸的时候,再去反省,去后悔吧!”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结果对他们是最好的报复?”
“是!除此以外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清醒。”
“白雪,大人有大人的生活,有些事情是你现在的年龄所无法理解的。你想过吗?假如你爸爸妈妈感情破裂了,还勉强生活在一起,整天吵架,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你会幸福吗?”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当初要结婚?结了婚有了孩子,就要负责任,想离就离太自私了吧。”
“为了你的需要,爸爸妈妈痛苦也要勉强生活在一起,难道你这不是自私吗?”
“我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孩子就可以有权要求父母付出牺牲,为什么父母就不能为自己的生活做出自己的选择?谁给你的特权?难道父母给了你生命,反倒成了罪人,哪有这个道理?”
“反正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
“你倒什么霉?父母全都健在,只不过是分开了而已,并不是不爱你呀!你知道有多少孤儿,他们多么渴望自己能有爸爸妈妈呀!有一个孤儿曾哭着对我说,哪怕有一个整天骂他、打他的爸爸妈妈,他也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家长不等于就要无条件地爱他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