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处长,你这话一听就是江南的作派。”秘书笑着答道。大宋饮茶喜欢用茶饼,就是好多茶叶经过发酵压制,做成饼子形状。烹茶的时候有各种讲究,要把茶饼切块,压碎,还有各种看着茶叶泡出茶汤的‘斗茶’把戏。
赵官家身为标准的长江以南的福建人,喝茶的习惯却据说类似于蒙古人。就是直接冲泡茶叶,只是茶叶经过焙制。而赵官家喜欢的模式也很快就流行起来。现在马庆昌的冲泡手法就是这种‘江南新茶法’。
马庆昌心中一喜,能这么说话,说明秘书对马庆昌有善意。要是马庆昌坏了事,秘书的嘴脸就会完全不同。两人又品了一杯茶,秘书压低声音说道:“马处长,你得出力帮忙。”
“要我怎么做?”马庆昌果断低声说道。
秘书不提王全乐的名头,直接以他自己做了要求。首先是提供庄子里头面人物的名单,其次就是庄子正面的表现。说完这些马上要用的材料,秘书又问道:“你有没有听说洪楠风自己做过什么些坏事?”
“坏事?”马庆昌不自觉的重复一下。税务局可不是只懂得坐办公室的大老爷,这些人公务繁忙,各种收税,查税,往来行走。马庆昌自己和这些人没啥特别来往。
看马庆昌的反应,秘书也知道这要求比较难实现。谁干点坏事还要吆喝的谁都知道,就算是大坏蛋,至少也要顾及点体面。想了想,秘书再给扩大些范围,“便不是洪楠风自己做的坏事,他周围的人做的什么坏事,你就没有听说过么?”
“周围的人……”马庆昌的脑子开始快速运转,没多久他突然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道:“洪楠风儿子的事情……,算不算?”
“哦?他儿子在哪个部门工作?”秘书立刻就来了精神。
“他儿子上初中。”马庆昌继续试探着答道。
秘书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一个上初中的熊孩子能做出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但是既然要收集对洪楠风不利的事情,秘书有点不耐烦的问:“说来听听。”
马庆昌就将他知道的洪楠风的儿子一个人殴打三个同学,最后却连记过都没有的事情讲了讲。他边说边看着秘书的表情,果然看到秘书最初的时候不耐烦,之后眼睛就亮了。等马庆昌说完,秘书问道:“你确定马庆昌去见了校长?”
“我也只是听说。小孩子打架,最后不都是找大人来说事。”马庆昌淡然的组织着语言。马庆昌从自己秘书那里得到了比较正确的描述,如果全部说出来,大概就没办法勾勒出洪楠风仗势欺人的事实全貌。但是讲述一部分事实,还是合情合理的事实,在不少人眼中看到的就是另外的内容。观察着秘书的表情,马庆昌觉得秘书想到的事情全貌大概比较接近马庆昌期待秘书认为的样子。
“哪所学校?”秘书目光灼灼的问。税务局这种直属朝廷部门的单位很讨厌的地方就是不太和其他部门有太多往来,那些往来也都是纯官方工作。既然如此,私人的事情就格外的少交流。冲突来的这么快,现阶段有什么就用什么吧。儿子殴打同学,老子出面威逼校长。只要弱化儿子的存在,强化老子的行为,也能算是一个攻击的手段。
“二中。”马庆昌边说,边拿出小本本,在上面写下二中的全称。接着又换了一页,开始写那些庄里的主要人物姓名。虽然他也担心秘书会不会搞什么把戏,但是这些人竟然已经落到税警的手里,再被秘书折腾一下又能如何。一份罪是受,两份罪还不是受。
拿到了名单,秘书就匆匆离去。王全乐身为洛阳知府,可以召集几名主要官员做出表态,并且要求官员表态。一旦完成了这个步骤,就得有执行人往来操办此事。秘书这个职位能够称为飞黄腾达的阶梯,就是因为他们负责执行。
他先把名单抄了一份,给了公安局化妆成防疫局的人。这边的家伙看完之后就赞道:“连性别年龄和外貌特征都写清楚了,省了我们好多事。”
秘书微微一笑,心中得意。做事就得这么细,很多时候大家觉得有了个名字就行,实际上完全不是那回事。他自己吃过这方面的亏,就得格外注意。
第71章 一打(四)()
面对几个回来的人员,公安局长的脸色凝重起来。他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们说那些人说汉人官府?他们真的是这么说的?”
公安局的人员看到局长的表情,本能的再去看了看他们潦草的速记,然后确定自己之前的说法:“是。他们是这么说。”
公安局长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只是他自己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表情。汉人官府这个词让警察局长感觉到事情不对头,作为准军事单位,公安部门大部分人员都是部队转业。部队负责执行大清洗才十几年,局长对于‘汉人官府’自有其敏感性。
“把记录留下。”局长命道。等众人离开,局长请来公安局的学长,两人稍微交谈片刻,就开始看记录。
草草翻看一遍,学长叹道:“这字真难看!也不知道写的认真点。”
局长并不在乎这些字,他自己的字也不比这些人好到哪里。能草草的记录,已经是这帮人员的极限。局长无奈的咋舌,“啧!这帮人……你觉得抓他们亏不亏?”
所有准军事机构都是学社领军,学长沉默了,他掏出烟抽了起来。抽完一根之后才说道:“现在上头已经说了,大清洗已经结束。”
“咱们不说这个,我是问若是按照以前的条例做,会怎么样?”局长不安的问道。
“要是按照以前,这些人都得死。”学长叹道。说完之后,他又点上一根,无奈的表态,“可这都多少年了。谁还会这么干?几百人呢。”
局长无所适从的给自己点根烟,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大清洗已经结束了,按照道理已经不能再采用之前的标准。想到这里,局长对学长说道:“要不,这事咱们看看再说?”
学长想了想,也觉得这么做可行,到此为止,看看事情后续再说。
刚定下应对,洛阳知府的秘书前来,索要问谈记录。局长正要给出去,学长对秘书说道:“你抄一份。”
“何必这么麻烦?”秘书一想到自己又要做文书工作,心中就觉得有些不耐烦。
学长军队出身,当即拒绝,“以后若是让我们作证,总得有个证据。”
秘书虽然位置重要,还没到凌驾公安局的地步。见到学长如此坚持,也只能拿出笔开始抄录。写完之后带回去给王全乐过目。
王全乐看到一半,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放下供词,不满的说道:“这些人都怎么想的,什么汉人官府,你去告诉马庆昌,不许那些人这么讲。有理的事情硬是能让他们说成没理。”
秘书听了之后马上答应,却又问道:“这次卫生厅的人倒也机灵,说还得去一次。让马庆昌传信有些不妥吧。会被人认出来。”
王全乐哼了一声,他原本只是觉得税务局讨厌,想狠狠收拾税务局一下。真的动起手,开始觉得收拾税务局比想象中的更麻烦。想了想,他答道:“让马庆昌自己找人,安排进防疫的人里。另外,去问问法院,监狱那边是不是准备好了?”
第二天上午,洪楠风看着问出来的口供,觉得很是满意。这帮庄众们态度明确,认为自己是真神信徒,是二等人,与汉人并无关系。按照大清洗的标准,这帮人已经可以定性处理。让秘书课把问询抄好,洪楠风自己开始写公文。
写到公文结尾,洪楠风放下笔。他突然觉得或许给学社也发一份公文比较好。可自己的直属上级是国税局,若是跳过国税局貌似也有些不妥。正左右为难之际,秘书通报,防疫局和监狱那边一起过来。
猜到监狱大概是应防疫局的要求来掺和,洪楠风心里面一阵不爽。只是此时也写不下去,他决定见见那些人转换一下心情。一见面,洪楠风发现秘书弄错了。来的不是监狱的人,而是公安那边看守所的人。
“洪学长,卫生厅一定要我们出面,问问能不能把人关到看守所去。”
听了这个问题,洪楠风立刻拒绝。防疫局的干部面带难色,“洪学长,我看那些人里面有些伤的比较重,天这么冷,搞不好就会死在这里。到时候我们还得派人来处理。”
洪楠风打量一阵两边的人,不解的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关心起这些人来?”
看守所的干部也算是准军事单位,对于洪楠风这样的表情很熟悉,干部陪着笑脸说道:“洪学长,若是你这边给写个证明,我们这边来过了,出了事情全由你们负责。我们就不来打扰了。洪学长别嫌我们烦人,镇江瘟疫那事通告所有部门,搞了专门学习。要是咱们这边弄出那样的事情,我们也承担不起啊。”
洪楠风心中的不快和狐疑被‘镇江瘟疫事件’这个名词吹到了旁边,他也开始有点不安起来。镇江瘟疫是去年发生的事情,这些年随着大宋基础建设快速增加,地方官府为了节省开支,经常使用大宋之外引入苦力。
原本苦力多用倭国人,然而倭国人在南海地区充当大宋的部众,现在已经开始变成工头和管理者。最后在镇江爆发的脑膜炎到底是倭国人带来的,还是南海那些蛮夷带来的,最后也没完全搞清。能确定的结果就是脑膜炎随着外来苦力团在镇江爆发了。
这件事出来之后,多个部门,特别是管理部门都因为没有在爆发前做出应对,被追责,好些人被一撸到底。赵官家下令以此为例,在各地宣传,告知大家卫生防疫不要有破口。现在是脑膜炎,以后要是鼠疫这种烈性传染病,那就不是镇江一地倒霉,大宋民众会遭到很大损失。
寻思一阵,洪楠风问防疫局的干部,“你们能不能派人来看护?”
防疫局的干部连忙摇头,“我说了不算。而且我们也没有这么多人手。看守所那边条件比较好,送进看守所也不用担心那些人逃跑。”
“你们再等等。”洪楠风说完之后就离开了会议室,前去找局长尤庸和副学长。
两人听完之后,尤庸没吭声。副学长问洪楠风,“那些人现在情况如何?”
洪楠风叹口气,“有几个大概真要不行了。”说完之后,洪楠风又气恼起来,“搁以前,哪里用这么麻烦。直接让他们自己挖坑。唉!情况变了,我还得留他们个活口,不然没办法向上面交代。”
洪楠风说完,尤庸开口了,“我觉得死点人就死了。如果上头认同洪学长的看法,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你的意思是不让那些人帮忙?”洪楠风很是讶异于尤庸的冷彻。
“我觉得不如这样,让防疫局的人把那些重伤的生病的带走,那些活蹦乱跳的咱们自己管。”尤庸有些迟疑的说道,说完又有些烦躁,“要么把那些人就地击毙,埋掉。这就没事了。”
“万万不可!”副学长连忙阻止,“这不好向上面交代。”
“那就再发报,问问上面是什么态度,是否认定咱们的定性。如果上头认同,早杀晚杀都是杀。”尤庸的语气开始变得阴冷。
洪楠风觉得也只能如此,就回去告诉这次来的两人,让他们明天再来。
第二天洪楠风一到局里,还没来得及问情况,负责看守的人就前来禀报,昨晚死了两个。便是有心理准备,洪楠风也觉得不开心。下令把两人给埋了,洪楠风处理公务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电报,下午时分,防疫局和看守所的干部又来了。
洪楠风勉强控制了自己的冲动,要他们明天再来。
又过一天,又死了一个。可电报还是没有回来,洪楠风真的有点忍不住了,怎么电报就这么难。下午时分,防疫局的人来了。这次洪楠风坚持不住,让防疫局的人把那些看着可能会有问题的人接走。
防疫局当天接走了二十几个人,这些人送去治疗之后,当晚就见到了马庆昌。受了这几天的罪,这帮人再不敢造次,对着马庆昌就哭着喊着‘求马爸爸救命’。
见了这帮人的惨状,马庆昌又怕又恨。折腾了一整晚,到了第二天清晨,他两眼通红的拿着一叠文稿前去敲响知府秘书的家门。秘书打着哈欠开了门,见到是马庆昌,也不多话就把他让了进去。
快到了中午,秘书将一份漂亮字体的东西交给王全乐知府。王全乐看了几页,一拍桌子,“这才对么!”
说完,他干脆放下文件,开心的抽根烟,秘书连忙给王全乐点上,满意的喷了口烟,王全乐开心的说道:“这才对!这样才对!税务局罗织罪名,强迫口供,完全不把司法放眼里。这么写就对了。”
“现在就发出去么?”秘书带着笑意问道。自己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东西得到称赞,他自然高兴。不过秘书的工作之一就是提醒上级行程,自己人读的爽可没用。王全乐想收拾税务局,得上级下令才行。
“发!现在就发。”王全乐大声说道:“写清楚,以税警的看守条件,这些人只怕会陆续死人。请上头酌情处理。”
第73章 一打(五)()
看完那份文彩不错的报告,赵谦想说点啥,又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言辞。用手指蹭完上边的胡子,又去蹭了下边的胡子,最后赵谦憋出一句“这字写得不错。”
工作组的人听了这么一个评价,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然后就看到赵谦放下公文,说了句‘我出去一趟’,向外便走。
刘组长连忙追出去,在外面低声问道:“赵厅长要去哪里?”
“找官家请益。”赵谦也低声答道。
刘组长没有拦住赵谦,赵谦就直奔大工地而去。距离上次见到老爹过去了半个多月,赵谦觉得工人们在秋风里还在加班加点的干,很多建筑更成模样。见到了老爹,请了个安。不等赵谦谈及此行目的,就听赵嘉仁问道:“你媳妇怎么样了?”
赵谦听到家务事,又是一番心情,他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娘真给我找了个好媳妇。”
“呵呵,何来此言。”赵嘉仁微笑着看着儿子。
赵谦讲道:“我媳妇最近请了好几位大大有名的专家当家庭教师。”
“哦。”赵嘉仁反应淡定。
“我本以为她是给孩子们请的老师,却没想到是给她自己请的老师。什么琴棋书画,还有逻辑学老师嘞。”
“噗……”赵嘉仁真的被逗乐了。笑了片刻,赵嘉仁微微摇着头感叹,“你娘就是这么不得了。”
看着儿子那表情,赵嘉仁却把批讲的话咽回肚里。家里有了钱,就会给娃请一堆老师,报很多学习班。这种事情在中国很多,在美国更多。从心理学角度而言,把自己的期望寄托在孩子们身上,这是非常常见的反应。
人类如此,动物也一样。进化颇为完美的猫科动物会各种培养娃学习捕猎,抓些小动物让小家伙们各种猎杀虐杀。……当然,也会教小东西踩奶。的确萌的很。
在人类往往有个误区,他们把孩子丢给老师,就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却忘记了,或者根本不知道爹娘才是孩子信息来源的最大源头。等孩子表现出类似他们的东西,爹娘就会慌了,接着互相指责。
所以赵嘉仁很期待他的儿媳妇能够通过学习得到知识,甚至是得到知识和认识。
把这些咽进肚里,赵嘉仁问道:“你今天来肯定不是为了称赞你娘吧。”
赵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