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碱’。从灵夏那边发来的消息中,在盐池附近的土地上,胡杨林非常茂盛。树上的胡杨碱非常多。
看完电报,赵嘉仁闭上眼。他没想到祖国的大好河山竟然有这么多神奇的植物,能够满足华夏人民的各种需求。更没想到在乱砍乱伐摧毁西北环境之前,这里拥有如此之多的宝物。等睁开眼,赵嘉仁让秘书拿过来任命李云为宋军总参谋长的任命书签字行印。
第150章 龙蛇舞(二)()
宋历七月初一,大宋江宁知府文璋走进庭院,在长方形竹片拼接成的方块席上坐下。他拿起蒲扇轻轻扇风。只是这么一坐,就已经感觉到凉爽。再有风吹过,身上更觉的凉爽。
就在文璋舒服的打了个哈欠,考虑是不是干脆睡会儿的时候。秘书进来说道“知府,又来一家缴纳罚款的。”
文璋没有回应这个消息,而是问道“一共来了几家?”
“这是第四家。”
“九十一家来了四家,其他……八十……七家,再给他们发一次通知。”
“是。”
“对了,这四家一共有多少地需要交纳罚款?”
秘书打开笔记本看了一眼,“他们一共需要交纳一百三十五亩。共交纳八百一十贯。”
“嗯。给没有前来交纳的地主家再送一次催缴通知单。”文璋命道。
等秘书离开,文璋靠回竹席上继续轻轻摇扇休息。这次要交纳罚款的一共有九十一家地主,田亩面积一万三千亩。不管是四家地主,或者一百三十五亩交纳罚款的土地,在整体比例上都没任何影响力。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文璋放下蒲扇,在庭院的屋檐下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庭院里感觉凉爽一点,走在街头的段凤鸣感觉到的依旧是夏日的炎热。此时已经立秋,可三伏加一秋。伏天依旧持续着。更何况段凤鸣并不想去见家族的那些长老。今年只要去见家里的长老就没好事,族长段天德还特别的针对段凤鸣。仿佛是段凤鸣引来了段家的灾厄。
满心不快的走到段家门口,段凤鸣心中的郁闷越来越强。在门外站了片刻,段凤鸣突然挺直了腰杆。大不了就是以后不和段家人往来么,这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段凤鸣有今天的地位,也不是靠段家,而是靠他自己努力学习的结果。带着强烈的怒气,以及准备撕破面子的坚定意志,段凤鸣直入宗族会议的会场。
甚至不用听开场白,段凤鸣就知道这次要商议什么。段家有一千亩地抛荒,按照新的农业规定,一亩罚六贯,一千亩地就是罚六千贯。任何家族都不可能对六千贯视若无睹。听着宗族长老们的开场介绍,段凤鸣看都不看他们。对面有位族兄看着段凤鸣,段凤鸣毫不客气的瞪回去,瞪得族兄不得不转开目光。
“凤鸣,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和人瞪眼。好玩么?”一位长老温和的批评道。
段凤鸣低下头一言不发。身为农业局的干部,段凤鸣在去年就和农业局的同事们在江宁宣传最新的政策和管理条例。也许有人因为不肯听,所以不知道。也许有人根本不以为然,所以装作不知道。却不能说官府没有讲,所以大家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段家的通知是段凤鸣送来的,又或许是段家还要点脸。至少没有说出官府不教而诛的指责,众人直接先骂文璋,一顿听着激烈实际上毫无意义的咒骂。然后有人无奈的说道“文璋这贪官手脚谨慎,抓不住他贪赃枉法的把柄。大家若是能找到,就告诉家里的长老。”
段凤鸣觉得实在是无聊,又不方便离席,就摸出根烟点上,抽了一口,就觉得轻松了一些。然后就听道长老说道“凤鸣,你现在是族里官最大的,也得多替族里想想……”
该来的终于要来,段凤鸣趁着之前的情绪还没有完全低落,他果断开口,“现在江宁官府里面都知道我是段家人,我敢有任何异动,早就被人说给上头。我这个人想当官,好当官。读了十几年书,我就是为了当官,所以我不会做那些毁了我官途的事情。”
“你这是说什么呢!”段天德有些恼怒的问道。
段凤鸣觉得段天德也许是有些心虚,所以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族里是指望让你靠着农业厅为族里说几句话,谁让你去对付文璋呢。你以为族里人就什么都不明白?咱们族里已经有了好几名干部,你也是他们里头官做的最大的,你这么做,能当那些人的表率么。”
听完段天德的意见,段凤鸣稍微有些讶异。难倒段天德转性了不成?再想想看,段凤鸣觉得这也许可以看做是段家觉得局面危急,不得不认怂。然后段凤鸣反倒更加不满起来。从最初的时候,他就告诉段家长老们,文璋这是来真的,绝不是敷衍了事,也不是通过假意推行新政策从地方上捞一笔。结果段家根本不以为然,现在成了公认的文璋对立面后再认怂,这又何必呢。
心里面嘲笑,却因为段天德没有再瞎闹,段凤鸣就什么也不讲。现在不管是家族或者官府,都已经没有段凤鸣插嘴的余地。
家族会议开了一阵就散会。段凤鸣正准备起身溜走,却被长老叫住。过了一阵,段凤鸣与其他三位长老一起到了后堂开会。一坐下,长老就问“凤鸣,你上次赌气的说,把那些被罚的地卖给官府。现在你觉得还可行么?”
没什么能比这个问题更让段凤鸣震惊。家里的人是吃错了药?或者是段凤鸣自己吃错了药产生幻觉,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段凤鸣试探着问道“上次我这么讲,族长吆喝着要把我赶出家族,从族谱里除名啊。”
“呵呵。鸣凤,我们这些老头子气急败坏之下胡言乱语,你就当真了么?你就算是当真,也把我们对你好的地方当真,这等事立刻忘掉。”长老语气温和的责备着。
仔细想想,段凤鸣完全没有被老头子们善待的印象。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手里有三十亩地,也读过书。知道段凤鸣考不上进士,考功名也不容易。老爷子也不愿意让杜凤鸣不读书,就让他上了制科。当时谁也不知道制科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就压倒了进士科,成为做官的坦途。段凤鸣从小学、中学、高中这么一路上下来。段凤鸣没能考上大学,就去设在江宁的农业专科学校读了中级专业,之后分配到农业局工作。现在成了家族里面官位最高的一个,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但是让老头子们低头也不容易。段凤鸣也没有再用对立的态度应对,而是问道“大家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你也知道咱们家在离秦淮河那边有几片地,合起来也有千余亩。我们就把那些地卖给官府,按照之前的规定讲,这就可以不交罚款了。”长老说道。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听了这话,段凤鸣差点就没忍住想翻翻白眼。那片地属于旱天没水,雨天淹水的烂地。若是发大水,秦淮河水还会漫过河堤,把那些地彻底淹没。学过农学,段凤鸣知道最好的地不是在大河边,而是在不大的河边。那些地距离秦淮河近,每次水退了之后,淤积在那边的泥沙特别厚,甚至还会有石块被洪水冲进地里。非常难以清理。然而秦淮河水平日里很干枯,那些地也很难从几十米外好几米差距的地方引水过来。
段凤鸣可不是农业局里面唯一一个上过农学的人,他是中等专科学校毕业,江宁农业局可是有大宋农学院毕业的学生。大家不可能不知道。就在段凤鸣十分为难的时候,长老把一封信交给段凤鸣,“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就把这封信交给文璋,只要能做到,你就给家里立下功劳。”
先是不解的看了看长老,又从根本没有封口的信封里面抽出信纸,读完上面的内容,竟然与长老所说的一样。这些段凤鸣就不能不相信这竟然是真的。他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只能收下信之后告退。
在路上,段凤鸣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但是左思右想也找不到解决办法,烦躁之心又激烈起来。在情绪激烈到最高之时,段凤鸣又生出自暴自弃的想法。大不了就是被族里除名而已,早死早托生,赶紧把这件事办了就好。
想完,段凤鸣干脆就直接前去文璋所在知府大院。通禀之后没多久,秘书就带着他向里面走。没多久,就见到文璋神色淡定的坐在大院后面的庭院里,那份沉稳让段凤鸣莫测高深。
文璋此时刚睡醒,他本想小憩,却没想到自己一家伙就睡了两个多小时。此时刚清醒过来,接过了信件看了一遍,文璋就对段凤鸣说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么?”
段凤鸣连忙起身告辞。等段凤鸣走后,文璋让秘书把农业局局长蔡子俊请来,他自己趁着这个机会又看了一遍信。段家肯服软是好事,但是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对劲,须得有专业人士来评估一下。
没多久,蔡子俊长到了,看读信件,菜局长说道“段家想卖烂地,顺道不用交罚款。”
“那地有多烂?”
“今年天旱,那些地里的庄稼亩产大概有一百多斤吧。”
“……可我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些地对咱们的规划很重要,等规划完成,那里都是上好良田。”蔡子俊回答的非常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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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龙蛇舞(三)()
段家卖地的消息在江宁引发了巨大的轰动,这可是千亩规模的土地交易,便是在以前也并非常见。很多人是期待着面临罚款最重的段家与文璋激烈斗争,却没想到段家竟然怂了。
希望文璋倒掉的人不止限于江宁,在杭州有更多人希望文家三兄弟能从地球上被彻底抹煞,所以消息飞一样的传到了杭州。没多久,连贾似道都从长孙贾唯信这里听说了这件大事。贾似道摸着已经全白的胡子,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旁边的贾唯信有些不安,他爷爷已经75岁了,这么激动只怕对身体不好。
贾似道根本不在意,他只是开怀大笑。等笑意过去,贾似道神色淡然,仿佛根本没有笑过一样。贾唯信问道:“却不知阿祖为何如此高兴。”
贾似道答道:“我没有高兴,我只是觉得好笑。原来为政的关键竟然是吏治,果然古人诚不我欺。”
“吏治?”贾唯信有些不明白。
“制科出来的干部们所做的事,都是以前小吏做的事。你觉得考进士的人哪个会读农学的书,可他们考上进士或者考上功名之后又觉得自己很不得了,就如韩愈在《师说》里所讲,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赵嘉仁整顿吏治,取消了小吏,让你等读制科的从小吏做起。这才是真古意。不愧是赵嘉仁总爱写的秦汉第一帝国的风范。”
贾唯信仔细思忖一下,然后问道:“阿祖,若没有那些懂农业,懂数学,懂执行政策的制科干部,文璋便是再能干,也斗不过九十几家地方豪强。”
“没错。当年我以鄂州之功,又有许多对朝政沉沦痛心疾首的大臣相助,我自己先捐出来我们贾家的两万亩良田,这才能推动公田改革。然而弄到怨声载道,没多久这政策就执行的走样。他文璋不过是个地方知府,就能让人甘心卖一千亩地给官府,他凭什么。”
“可文璋也未必能赢。”贾唯信还有怀疑。
“能不能赢,不好说。但是文璋有能力与地方上的地主斗下去。他这么做,必然有人跟风。而文璋若是能赢,他的官途就不可限量。你不用刻意交往此人,却也不要去招惹他。”
贾唯信对爷爷的判断还是很认同的,他当即答道:“是。阿祖。”
就在贾唯信准备结束此次会谈之时,却听贾似道说道:“大郎,你去我书房的抽屉里拿出写给赵嘉仁的信,看看能不能交给他。”
“是。阿祖。”贾唯信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既然是爷爷贾似道的安排,自然会有道理。
之后的事情就如贾唯信所相信的那样,赵嘉仁那边的办公厅果然接了信。两天之后,在他回家的时候,却见到门口有穿着黑色军服带红袖章的御林军在门口。贾唯信靠近过去,立刻就被挡在外面。贾唯信也不敢乱声称自己是谁,警卫团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赵嘉仁的安全,就算是贾唯信以被拦在外面而去状告,除了碰一鼻子灰之外,大概就剩下在档案里被记一笔的可能。
不过赵官家既然是爷爷贾似道的前属下兼世交好友,贾唯信是真的想在旁边服侍着,顺道听听两人说些什么。
赵嘉仁此时谈的也就是以前的旧事。两人已经十几年没见过面,他们之间交集只剩下过去。谈起过去,贾似道非常感慨:“我还记得赵兄弟那时候刚考上进士,十三四岁的年龄,本该去杭州领差事,却先到扬州找我。那时候你哪里有钱在官场上运作,却知道这钱一定要出。便给我写个借条,落款是莆田县县尉赵嘉仁借。”
赵嘉仁听了之后忍不住露出怀念的笑容,他也感叹道:“那时候贾兄肯借我钱,又帮我找差事,真的是万分感谢。”
“不用感谢。当年你也助我良多,鄂州之战,襄阳之战,便是那么大功劳,我不也没谢过你。不过我请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些旧事。到了这般年纪,我放不下的只剩下一件,就是丁家洲之战。丁家洲之战,我当时若是见到战败就羞愤自尽,当然没有现在的烦恼。可我乃是丞相,肩负大宋的责任。我的确不想死,可战败之后却有朝廷里陈宜中之辈趁机夺权,不然怎么会有临安总投降的结果。嘉仁兄弟,我已经活不了多久,只想在身后不留一个奸臣的名号。若能如愿,我来世必报答兄弟的恩情。”
赵嘉仁对于狗屁来世根本没兴趣,对于历史上贾似道是不是真的和蒙古私下签订密约,赵嘉仁比较持不相信的立场。所以他并不认为贾似道真是个奸臣。如果是奸臣,就不会搞公田改革了。
但是赵嘉仁依旧正色说道:“贾兄,一件事归一件事。我虽然不觉得贾兄是奸臣,更不觉得贾兄卖国。但是丁家洲之败,难倒丞相不用罢相么。”
听了这个指责,贾似道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赵嘉仁则没有丝毫安慰,在南宋,丞相承担着制定政策的权力,也拥有相应的人事权,财权。丁家洲之败,意味着贾似道的整体政策失败了。
即便公田改革的确解决了供应给襄阳的吕氏兄弟兵团以及大宋禁军的粮草问题,棉务也解决了发放军饷的难题。这都算是贾似道本人执行层面的成功。但是这些成功却没办法完成战略上的目标,就是挡住蒙古的侵略。所以赵嘉仁认为贾似道执政失败了。而历史对于失败者不会宽容。
赵嘉仁沉默着,贾似道也沉默着。过了好一阵,贾似道突然哽咽起来。但是只哽咽了几声,贾似道竟然恢复了正常。他抹掉眼角的眼泪,尽量用开朗的声音说道:“若是按照赵兄弟所讲,日后你若是记载当年旧事,你会说我乃是误国的丞相,却不是卖国的丞相。”
“若是让我来写,我会写你是执政失败的丞相,大宋丞相凡是执政失败就会下台。”赵嘉仁答道。
贾似道微微点头,“若能有此评价,足矣!”
就在赵嘉仁准备再稍微聊几句后便离开之时,贾似道却让赵嘉仁的秘书帮他从客厅的柜子里拖出一个小车。他指着小车说道:“赵兄弟,咱们大宋官场上就是那么几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