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江伯当初是因为从龙有功而被当今皇帝赏识的，这些年一直深得皇帝信任，现在宁江伯年纪大了，便把长子推到了皇帝面前，想要让秦家在儿子手中继续发扬光大。这位宁江伯世子若是个吃素的又怎么会这么快就能坐上大理寺少卿之位？别看大理寺少卿只是个正四品的官，现在那位大理寺正卿已经到了快要荣养的年纪了，皇帝这个时候把这位秦世子提上去，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这样一个厉害之人能用好人两个字来简单形容吗？何况听这位秦世子的意思，他还有本事打李毓一个措手不及呢。
贺澜听到贺林晚的语气有些奇怪，犹豫着问道：“大姐姐觉得他不是好人吗？”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说到这里，贺林晚又看向贺澜，“之前我找不到你的人，还以为你偷偷跑去会谁了。”
贺澜沉默了片刻，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大姐姐猜的没错，我原本是想去找表哥的。”
贺林晚挑了挑眉，“找到了吗？”
贺澜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藏青色底绣着栩栩如生的展翅白鹤的荷包，荷包的绣工十分精湛，一针一线都能看出来绣这个荷包的人的用心。
“上次看到表哥的荷包很旧了，所以我偷偷绣了一只新的。原本我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有勇气给他的，但是今日听了四妹妹说的那番话，得知祖母要将我许配给一个年纪大了我许多的男人了，我明知道不应该，心里还是很难过的，甚至还有一些……愤怒。我想，干脆把荷包送出去吧。我长这么大，向来乖巧听话，从未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可是今天耳边总有一个声音鼓动我去做点什么。本来我已经让丫鬟去把表哥引到这边园子里来的，可是后来表哥真的来了，我……我却躲了起来。”说到这里，贺澜看向贺林晚，“大姐姐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笑话你做什么？”
“笑话我胆小啊。若是你的话，肯定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吧？”贺澜认真地说。
贺林晚却摇了摇头，“不，我不会。”
或许原本的贺林晚是这样的人，但是杨唯真不是。她已经习惯了做事情之前衡量得失。而与李毓之间的感情，如果不是这些年来李毓给了她足够多的安全感和勇气，她即便是动心了也不会有任何回应吧。
“大姐姐？”见贺林晚愣怔着不说话了，贺澜轻声唤道。
贺林晚回过神来，对贺澜笑了笑，“你不是胆小贺澜，你很聪明，聪明的人活的比别人久。”
贺澜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贺林晚夸她，她记得小时候贺林晚这个大姐在几个妹妹当中也就是对贺珍态度好一些，对贺伶和对她都看不上眼。看不上贺伶是因为两人天生死对头，看不上她则是嫌弃她胆小懦弱。
贺林晚看到她惊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她凑到贺伶耳边小声说：“贺澜，你今天帮了我的忙，又意外地合了我的眼缘。我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这样吧，秦家这门亲事，你若是真不愿意的话，我帮你给搅黄了。”
第439张 故人归来（）
贺澜闻言吃了一惊，“大，大姐姐……”
“怎么？”
“大姐姐，你要做什么啊？”贺澜有些担心地问。
贺林晚勾了勾嘴角，半真半假地说：“要是这位秦世子是个短命的，你自然不用嫁他了。”
贺澜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姐姐，这，这不好吧？”
贺林晚见贺澜脸都被吓白了，显然是信以为真，不由好笑。
“我逗你的。”
虽然贺林晚说是逗着玩的，但是贺澜还是忍不住满脸的忧心，
实在是贺林晚女霸王的名声太过根深蒂固，在贺澜心里，就没有贺林晚不敢干的事情。以前听说过这位大姐姐当年可是一言不合就要放火烧人全家的。
贺澜快被吓哭了：“大姐姐，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知道了。”贺林晚摆了摆手，应道。
因天色已经渐暗，时间不早了，贺林晚和贺澜便回到了魏家用来招待女客的花厅，她们还没有进门，就见王嬷嬷从花厅走出来，王嬷嬷一眼看到她们连忙迎了上来。
“大姑娘，二姑娘，你们去哪里了？夫人刚刚问起你们几次了。”
“祖母找我们有事？”贺林晚问道。
王嬷嬷道：“夫人让你们过去拜见范老夫人。”
贺林晚闻言心中一动，“哪位范老夫人？”
“还能是哪位啊！就是范阁老的夫人啊！”王嬷嬷小声道，“范老夫人刚刚带着范姑娘来了，正在花厅呢。”
虽然刚刚心里有了猜测，但是从王嬷嬷口中听到故人的名字，她还是愣怔了一会儿。
范老夫人贺林晚自然是熟悉的，她与她祖母是多年好友，范家两兄妹也经常与他们玩在一起，两家算是通家之好。当年杨家出事的时候，范家也自身难保，后来还是范阁老的门生们联名上书为范阁老求情，陛下才准了范阁老告老还乡，没有让范家步杨家的后尘。
现在皇帝想要借助范家一派的势力，所以重新启用范允，范阁老一家又得以重回京城。贺林晚忍不住想，当初若是杨家能够撑过去，是不是也有这么一日呢？
可惜也只是想想而已。
贺林晚自嘲地摇了摇头，与贺澜一起走进了花厅。
花厅里已经来了不少女眷了，而被簇拥在中间的除了今日的寿星许氏，还有一位将满头银丝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夫人。
这老夫人年纪看着不小了，脸上也长了皱纹，但是她的目光沉静有神，眼中仿佛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智慧。她的衣着并不华丽，但是坐在一群打扮得光鲜贵气的女眷当中，却仍然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贺林晚在看到她的时候，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祖母。若是祖母还活着，想必也是这般模样吧？
站在这位老夫人身后的还有一位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子，这女子身材颀长，容貌是那种带着几分浓艳的美，可是她身上又有一种清冷孤高的气质，虽然看着人却又像是没有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将自身的艳色压下去了大半。
这女子就是杨唯真的故人，范阁老的孙女范兰若。
因许氏和魏氏正在与范老夫人聊天，贺珍和贺澜跟在魏氏身边与范兰若离得近，所以贺林晚和贺澜过去的时候，看到贺伶正与范兰若在说话。
“……范姐姐许久没回京了吧，这几年京城的变化也挺大的，正阳大街又多了几家女孩子们喜欢的卖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铺子。”说着贺伶还故意撩了一下鬓边的头发，露出手腕上她最喜欢的手镯，在吸引了他人目光之后又有些自得地说，“我啊平日里没事就喜欢琢磨这些，范姐姐若是不嫌弃的话，改日我陪您去逛逛啊。”
范兰若冷淡地说：“不用麻烦了。”
贺伶却以为范兰若说的是客套话，捂嘴一笑，继续用天真可爱的语气说：“范姐姐别客气啦，既然范家与我舅祖母家交好，我们小辈玩得亲近些也没什么呀。我看范姐姐今日穿的就极为素净，姐姐生的这么美，若是再好生打扮一下，定能艳冠京城呢。”
范兰若看了看贺伶身上佩戴的首饰，挑眉道：“照你这样打扮吗？”
贺伶并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什么不对，反而献宝道：“我手上的这对手镯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式样，姐姐若是喜欢的话，我可以……。”
范兰若直接打断道：“谢了，我不喜欢。”
贺伶脸上的笑容微僵。
旁边几个想过来与范兰若打个招呼的闺秀，看到贺伶挡在她们前面缠着范兰若说的没玩没了本就有些不耐，又见她自己穿戴得跟个商人家的小姐似的还不自知，都在一旁看她笑话。
知道范家的都知道，范老夫人的出身也是极好的，她年轻的时候是个气质高雅的美人，所以教出来的子孙个个都爱风雅，但是风雅并不代表就寒酸了。
范兰若今日穿了一身碧绿色褙子，衣服上没有绣繁复的花纹，但是布料在灯下的时候会有彩纹暗现，有见识的人能认出来这是南伽国进献的贡缎，有盛宠的家族才能得到宫中一两匹的赏赐，极为珍贵。
“我想起了一个听人说起过的对子。”有姑娘用手中的帕子轻遮着嘴角，小声与旁人道，“‘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下联莫非是‘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噗嗤——”
几个姑娘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魏氏原不想让贺伶当众难堪的，毕竟也是贺家的脸面，这时候却无法眼看着她闹笑话了，便对贺珍道：“珍儿，带你三姐下去喝点茶，她说了这么多话口干了。”
贺珍站得稍微远一些，所以正巧听到了那几位姑娘嘲笑贺伶的话，此时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听见魏氏的吩咐连忙埋头上前，扯着贺伶就走。
“你干什么？”贺伶原本还不乐意，但是对上魏氏冷漠而严厉的目光，她虽然不甘心，但是也不敢明面反抗，最终被贺珍拉走了。
第440章 范兰若（）
魏氏转眼看到了贺林晚和贺澜，便朝她们示意了一下，让她们过去。
正与范老夫人说话的许氏看到贺林晚和贺澜过来了，便笑着与范老夫人道：“老夫人，这就是我之前与你提到的侄孙女。阿晚，澜儿，过来给范老夫人问安。”
贺林晚跟贺澜过去行礼。
贺林晚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范老夫人打量她的视线，范老夫人对贺林晚温和地一笑，招手让她站近一些。
贺林晚走到范老夫人跟前，贺澜见范老夫人叫的不是自己就站到魏氏身后去了。
“这孩子长得好，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范老夫人与魏氏说道，然后又问贺林晚，“听说你不但能文还能武，是个文武双全的姑娘？”
贺林晚低头道：“略读过几本书，幼时跟着父亲兄长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招数，当不得老夫人如此夸赞。”
范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杜氏说：“不错，果然是个谦逊知礼的。”
杜氏也是满意地一笑。
一般人见了只当她们是在夸奖一个小辈，贺林晚却觉得范老夫人和杜氏似乎暗中达成了一个什么共识。
接下来又有人过来给杜氏贺寿顺便拜见范老夫人，贺林晚便退到了一旁。
“你去过东临？”贺林晚听到一个略显冷清的声音问道，转过头发现范兰若不知合适站在了她旁边，显然是在与她说话。
“待了几年，开春的时候刚回京城。”贺林晚回道。
“边境之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范兰若又问。
“范姑娘指的是哪一方面？”贺林晚看着她问道。
“一般人去了那个地方，是不是很容易生病死去？”
范兰若的问题问的没头没脑，贺林晚却愣怔了许久。
见贺林晚不说话，范兰若又看向她。
贺林晚垂眸道：“那里冬天冷夏天热，与京城并无多少差别。要说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民风彪悍，贼匪横行，所以生病死去的人多不多我不知道，因为人祸而死的却不少。”
范兰若听了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再搭话了。
花厅里十分热闹，范兰若却仿佛与这份热闹格格不入，贺林晚看着她，觉得她比以前给人的感觉更冷了。以前的范兰若虽然也是冷冰冰的，但是跟杨唯真吵架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活人气的，现在的范兰若身上却连那一丝人气也不见了。
不知哪位夫人提议，让范姑娘给当众写一副寿字给许氏祝寿。
京中无人不知范兰若的才女之名，像是这种当众写字作画题诗作词表演才艺的事情对范兰若而言已经习以为常了。
丫鬟们已经动作迅速地摆好了书案和文房四宝，范老夫人叫范兰若过去写字的时候范兰若也没有拒绝。
只是让她提笔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异样。
“范姑娘怎么用左手写字了？我记得她不是左撇子啊？”
贺林晚也有些惊讶。
“我已经许久不用右手写字了，以后也不会用了。”听见众人的疑问，范兰若淡声说道。
范老夫人看了范兰若一眼，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
范兰若左手提笔的姿势也很熟练，可见是练过的，她以前成名的作品用的都是右手，如今见她换成了左手，都猜想是不是范姑娘的左手字比右手字更为出色。
只是当范兰若的字落笔的时候，众人却发现，她的左手字虽然也很工整，却也仅限于工整了，明显地缺少了与她才女的身份相匹配的灵气。
围在范兰若身边的夫人和小姐们见了不由得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该夸还是不夸。
范兰若却对他人的探究的视线视若无睹，她将笔搁下对许氏说：“魏夫人，祝您福如东海，身体安康。”
许氏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她让丫鬟将范兰若的字收起来，笑着道：“好孩子，多谢你了。”
其他人便也应景的夸了几句，这件事就当插曲过去了。
“范姑娘右手受伤了吗？”等范兰若回来的时候，贺林晚轻声问她道。
“只是不想用右手而已。”范兰若皱了皱眉，语气冷淡地说，似乎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那还真是可惜。”贺林晚知道范兰若用右手也能仿他人的字迹，且她在这模仿上的天赋比杨唯真还要高得多。
“没什么好可惜的，什么‘才女’不过虚名罢了。”范兰若的态度仍旧是冷冷的。
用饭的时候，贺林晚正好坐在范兰若的右边，在范兰若抬手夹菜的时候她的衣袖滑下来几分，贺林晚眼尖地看到她的右手手腕上带着一个约有两指宽的银镯子，而这镯子并不像是她平日里的穿戴风格。
范兰若察觉到了贺林晚的视线，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将筷子撂下了，之后范兰若就再也没有动过筷子。
从魏家回来的一路上，贺林晚都在想范兰若右手上的那只镯子，可惜范姑娘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脾气比以前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让贺林晚无法一探究竟。
不过这次在魏府的寿宴上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贺林晚想到秦世子的那番话，当晚回去之后就写了一封密函给崔彦。
第二日，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崔彦就潜进了贺家与贺林晚碰面，对崔彦来说他来见贺林晚，比贺林晚出门去见他要容易的多，京城比不别处，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两人碰面的地方是西院后面的一个小院，位置比较偏僻，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
这里原本是贺光烈在家的时候用来练武的地方，两边的厢房都拆了，留出了大量空间建成了一个练武场，只有正房留了三间用来休息和放置武器。小虎子回来之后，这个小小的练武场就成了他的私人领地了。
贺林晚将自己在寿宴上听到的内容告诉了崔彦。
“好在此人与秦家还处于相互试探的阶段，暂时还没有透露出更多的消息。也幸好我们没有将康郡王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对了，你的身份……”
第441章 内鬼（）
“你放心，为了你这边的行事安全，我的真正身份只有你我和两位师兄知道，知道陈闳曾经落入我师兄手中的人也不多，就算知道的也最多以为陈闳与我师兄之间有什么交易。皇帝目前对我还算信任，所以这些事情那人应该还没有透露出来。”崔彦皱了皱眉，“只是我们还是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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