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这才停下脚步,他比划道:娘怎么样了?爹很坏,不让我去找她!
贺林晚见小虎子一张小黑年委屈巴巴的,安慰他道:“娘没事,就是生了弟弟之后有些累了,所以要休息。我带你去看弟弟好不好?”
小虎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刚走了没几步,贺林晚就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她转头边看到小虎子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惊奇,这孩子向来直来直去,甚少看到他这么纠结的模样。
“怎么了?”贺林晚索性停下脚步,轻声问他。
小虎子抿了抿唇,慢慢比划道:我听木阳说是哑妹把娘带走的,对吗?
贺林晚想起来在贺家众多的丫鬟中,小虎子向来只对哑妹另眼相待,有什么好吃的也会想起来要给她一份。
贺林晚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对,是她帮助歹人带走了娘,还差点害了娘和我回不来。”
小虎子愤怒又纠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我们的家人吗?
贺林晚对他说:“她原本就是平家寨的人,待在贺家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在这一刻派上用场。”
看着小虎子茫然又难过的脸,贺林晚想了想继续道:“阿寅,等你长大以后也许会遇到很多像哑妹这样的人。他们为了某种目的接近你,潜伏在你周围。他们或许会对你比别人都要对你好,让你觉得他是可以信任依靠的,是你不可缺少的下属,同伴,友人甚至是家人,但是等到你对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就会给你致命一击。”
小虎子听着贺林晚的话不由得瞪圆了眼睛:有很多这样的人吗?
贺林晚说:“很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你站的越高,这样的人会越多,所以时刻不要放松警惕,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当初杨家那样一个大家族一夕之间覆灭,不就是因为他祖父伯父他们轻信了君主,友人,同僚和下属吗?
小虎子沉默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困惑。
贺林晚也没有多说,带着他去看了他们刚刚出生的小弟弟。
那孩子吃饱了之后一直呼呼大睡。因为一连串的事情,贺林晚之前也没有仔细看过孩子的长相,现在看着模样应该像卫氏多一些,鼻子嘴巴很秀气,与小虎子小时候虎头虎脑的模样并不很相似。
小虎子看了几眼就对新出生的小弟弟失去了兴趣,似乎还在想刚刚贺林晚说的那些话。
这天晚上贺林晚要就寝的时候,小虎子突然过来找她了。
“阿寅有事?”贺林晚惊讶地问。
贺寅点了点头,板着的小脸看上去有些严肃:我有些话要跟你谈。
贺林晚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她让丫鬟们都退下,然后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现在就要说?”
小虎子站到贺林晚面前,看着她比划道:我仔细想了你说的话,不过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贺林晚愣了愣。
小虎子没等她反应,他比划的速度很快: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对接近自己的对自己好的所有人都要保持警惕之心,那当初娘为什么会和爹在一起?我的朋友阿拓我很信任他,把他当朋友和兄弟。他原本可以利用我的信任跟他叔叔合伙骗我的,可是他没有,他最后还救了我,他明明知道这样做会让他以后的处境变的不好,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朋友!
聪慧如贺林晚,看着小虎子那双在灯下闪闪发亮的眼睛居然无言以对。
小虎子抓了抓头,这样的动作他做起来像极了贺光烈,继续认真比划:也许我以后会遇到很多故意接近我的坏人,但是如果我时刻怀疑周围的人的话,也会错过很多待我真心的好人。
贺林晚看着小虎子想,贺寅和她是不一样的人,他才像是贺光烈和卫氏那样的人教出来的孩子,善良温暖,光明磊落。
贺林晚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的时候嗓音有些哑,“阿寅说的有道理,这次是我狭隘了。”
第400章 他是谁?()
小虎子点了点头,依旧一脸严肃地看着贺林晚。
贺林晚冲他笑了笑,难得的温柔:“还有话要说?”
小虎子再次点头,然后认真比划:所以你要改一改你的毛病,对我这样的家人也要再温柔一些,最好是有求必应!不然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嫁不出了,爹肯定要哭!
贺林晚:“……”
贺林晚冲着小虎子微笑,声音也更加温柔:“对你要更温柔一些啊?”
小虎子不知死活地挺胸点头。
贺林晚突然抬手揪住了小虎子的耳朵狠狠一拧,脸上笑意不变地问:“怎么个温柔法?嗯?这样够不够?”
小虎子疼得龇牙咧嘴,想要摆脱贺林晚的手,可是任他怎么扑腾都摆脱不掉,只能眼泪汪汪地比划:够了够了,以前那样就很好了!不用再温柔了!
贺林晚这才放手。
小虎子一得自由就朝贺林晚呲了呲牙:你!嫁不出去了!
然后不等贺林晚动手,自己一溜烟跑走了。
贺林晚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
只是这笑意刚刚上了脸,又渐渐消散了。
第二日,贺林晚去看过卫氏,又守着她喝了药,等她睡过去之后她先找人过问了瑛姑的丧事,然后出了门。
有些事情她必须得要弄明白,不然心中难安。
再次走进月牙巷的时候贺林晚已经熟门熟路了,只是这次还不等贺林晚让春晓敲门,那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穿莲青色斗篷的女子从里面出来正好与贺林晚打了个照面。
这女孩子长相很温婉,脸上脂粉未施,眼圈有些发红,衣服的颜色虽然素淡衣料却是好的,引起贺林晚注意的是这姑娘头上没有别的首饰只插着一朵白色的绢花,很显然正在孝期。
那姑娘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人,看到贺林晚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将身子转向一侧想要避开脸,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太刻意了所以很快又转过了身来,然后低下头与贺林晚擦肩而过,往巷子外疾步而去。
春晓回头看了好几眼,小声嘀咕道:“怎么孝期还出门啊?”
贺林晚对于自己无关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直接进了门。
薛行衣似乎刚刚就是在院子里见的客,此刻他还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正在翻看卷宗,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抬头看了过来。
见是贺林晚,他原本就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又来做什么?”薛行衣没有起身,显然是对来客并不欢迎。
贺林晚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左右她不是来访友的,她走到薛行衣面前,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昨日你为什么要放走大当家和军师?”
薛行衣有些不耐烦,头也不抬地看着卷宗道:“干卿何事!”
贺林晚直接一袖子将石桌上堆叠得老高的卷宗扫落在地。
薛行衣这下真的恼了,站起身来瞪着贺林晚,“你……”
贺林晚面色平静地看着他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薛行衣深呼吸了几次,招手让被吓得呆立在旁的小厮将地上的卷宗收拾了,然后转身往正房走去。
“你在这里帮他收拾一下。”贺林晚交代了春晓一声,就跟着薛行衣进了屋。
正厅跟屋外一样简洁,没有半分多余的装饰,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跟薛行衣这个人一样,左边的书房倒是能看出有人待过的样子了,就是里头乱得很,卷宗,书籍,还有一些写了字的废纸扔得到处都是。
贺林晚跟在薛行衣后面走进书房的时候,看到薛行衣踩到了一本书,可是他连捡都没有捡,直接抬脚跨了过去。
贺林晚低头看了一眼那本封面上印着一枚脚印的《神农本草经》想,若是那些仰慕薛行衣风姿的士人和闺秀看到这一幕不知作何感想。
薛行衣径直走到南窗前的矮几前坐下,贺林晚也不嫌弃这里脏乱,坐到了他对面。
薛行衣冷冰冰地道:“没想到会来客,没有预备茶水,见谅。”
贺林晚没有理会薛行衣讽刺她不请自来的话,直接问道:“为什么放他们走?你认得他们,或者说认得他们中的某一个人?”
薛行衣嘲讽着反问:“你又为何对这件事这么在意?莫非你认得他们,或者说认得他们中的某一个人?”
贺林晚有些烦躁这么绕来绕去的说话了,开门见山道:“那个戴面具的军师,他到底是谁?”
薛行衣闻言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贺林晚等了一会儿,就当她以为薛行衣不会回答的时候,薛行衣说:“他可能是我的一位故人。”
“有可能?”贺林晚皱眉追问。
薛行衣垂眸道:“他自己不肯承认。”
贺林晚想了想,“你跟他接触过?那你有几分肯定他是你的那位故人?”
薛行衣抬眸,看了贺林晚片刻才道:“我自幼过目不忘。熟识的人,只要不是化成了灰,就算变了一个样子也能认出来。”
贺林晚闻言心中一跳,有些不确定薛行衣对她说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言下之意。
薛行衣却已经转开了目光,淡声道:“我既然猜测是他,那便是他,他不承认不影响我的判断。”
贺林晚闻言有些怔怔。
薛行衣再次不耐烦起来,“该问的都问完了,恕不远送!”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贺林晚没有再赖着不走,她看了薛行衣一眼,起身离开。
薛行衣低垂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矮几上,头都没有抬。
等脚步声远去,外头完全没有了动静之后,小厮隔着帘子在外道:“公子,那位姑娘已经走了,外头的卷宗小的已经整理过了,您这书房还是不需要小的进来收拾吗?”
薛行衣面无表情地道:“不需要,你退下吧。”
小厮又悄声离开了。
薛行衣又独坐了片刻,然后起身走到书架前,他随手将书架推开,书架后是一个小小的内室
比起外头书房的凌乱,这内室里倒是难得的整洁,内室当中摆着一个香案,香案上放置着一座排位,上面写着:先室杨氏唯真生西之莲位。
第401章 哑妹的请求()
贺林晚从薛行衣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里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三哥有很大的可能还活着,难过的是他成为了他自己曾经最为鄙夷的匪类。
从薛行衣这里离开之后,贺林晚去处理了瑛姑的丧事。
瑛姑无儿无女,无亲无故,死于非命,虽然之前如方师太说瑛姑将自己的丧事托付给了她,但是如方师太现在被李毓的人带走了自身尚不得自由,贺林晚作为瑛姑的学生,送她最后一程合情合理。
处理完丧事,又过了两日,李毓的人捎信过来说哑妹请求见贺寅一面。
李毓这次几乎将平家寨一打尽,他将寨中几位当家一一审问过,连哑妹这样的小角色都没有放过,却没有一人知道那封诏书的下落。
在审问哑妹的过程中,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最后被带走的时候提出了想见旧主的要求。
虽然在卫氏想要自尽的时候是哑妹挡了卫氏一下将卫氏救下,但是贺林晚还是没有办法原谅她把怀孕的卫氏带走的险恶行径,何况瑛姑也很有可能是她下手杀死的,因为瑛姑身上的解君忧母蛊最有可能就是下在与瑛姑朝夕相处的她的身上。
所以听到她这个要求的时候贺林晚并不答应,只是念在她终究救了卫氏,贺林晚请李毓在审问过后放她一条生路,从此以后就各不相欠了。
但是在看到小虎子的时候,贺林晚突然想起了那一日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替渐渐的已经有了自己的行事准则的小虎子做决定,这样并不是为了他好。
所以想了想之后贺林晚还是将哑妹的请求告知了他,至于见还是不见就是小虎子在自己的事情了。
意外又不意外的,小虎子决定去见哑妹一面,有些事情他想要当面问清楚。贺林晚得知他的决定之后没有说什么,派人给李毓送了信。
这一日,小虎子去见过了哑妹回来之后就有些闷闷不乐,贺林晚发现了却没有去询问,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小虎子又找上门来了。
“不开心?”贺林晚摸了摸他耷拉着的脑袋。
小虎子摇了摇头,然后坐到一边发呆,贺林晚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坐到一旁看书。过了一会儿,小虎子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手里的书拿走了。
贺林晚叹了一口气,问道:“想要跟我聊聊?”
小虎子抿了抿唇,比划道:她说她有一个弟弟,跟我差不多大,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被分开了,她弟弟的性命在那些坏人手里,所以她要帮他们做事。
贺林晚点了点头,问他:“所以呢?因为她做坏事是有苦衷的,你就要原谅她吗?”
小虎子低下头想了想,摇了摇头:不。
“哦?”贺林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小虎子皱眉比划:因为如果是我弟弟被抓走了,坏人威胁我去害别人,我不会去,我只会努力地去救他。所以还是她自己不对。
贺林晚闻言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嗯,小虎子说的对!”
小虎子没有被夸奖的开心,他闷闷地比划:她说她被抓住之后才知道她弟弟其实已经死几年了。
说着小虎子摸出了一个绣着虎头的墨绿色荷包放到贺林晚面前:这是她准备给她弟弟的,里面是她这些年存下的银子,可是她弟弟死了,她已经没有亲近的人了,所以想要我替她保管。我本来没有要的,她趁我不注意塞到我兜帽里了,我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你帮我托人还给她吧。
贺林晚接过荷包,打开随意看了一眼,里面有几张折着的银票还有几粒金豆子,贺林晚没有细数,对小虎子道:“好,我让人还给她。”
小虎子似乎松了一口气,起身要走。
“阿寅。”贺林晚唤住他道:“不要难过,以后你还会交到很多朋友的。”
小虎子点了点头。
贺林晚没有料到的是,哑妹的荷包她最终没有还回去。
哑妹见过小虎子的当晚就自尽了,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她用裤腰带将自己绞死在了监牢的栅栏上。
贺林晚始终没有弄明白哑妹这个人,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杀害瑛姑和绑架卫氏的,也不知道她用过如此残酷的手法自尽是因为愧疚还是觉得孤苦无依以致生无可恋。
贺林晚没有与小虎子说起哑妹自尽的事情,她派人去给哑妹收了尸,也算是全了一场主仆之情。
这一日,贺林晚正抱着孩子在卫氏床前逗趣,贺光烈从外头回来了。
“说什么这么开心?”贺光烈笑呵呵地问道。
贺林晚笑道:“在说给弟弟起大名的事情呢,爹你是不是忘了这回事儿了?”
贺光烈闻言一拍额头,“啧!这几日事情多,我还真给忘了。我想想啊!”
说着贺光烈还真看着贺林晚手里的孩子冥思苦想起来。
“哎!有了!叫贺豹怎么样?家有一虎一豹,一听就威风啊!”贺光烈抚掌道。
卫氏白了贺光烈一眼,嗔道:“家中长辈恐怕不会让你将这个名字写进族谱。”
“老子的儿子,名字还不让老子随便起啊!”贺光烈在一旁嘟囔。
“娘,还是你来吧!”贺林晚忍笑道。
贺光烈连忙道:“对对对,还是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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