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第一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亲爱的皮特。这人多多少少是死了两次。”看这儿,“他拉下芒克的讨衫,露出后脑勺。头盖骨的底部有一块很大的紫色伤痕。紧挨脑桥下边的脊椎敲碎了。很可能是用某种钝器敲的。”
“那么伍德杰说对了,芒克是被谋杀的。”
“谋杀,你说谋杀?对,当然,毫无疑问。”贝利安静地说,好象船上每天都发生凶杀案似的。
“这样看来杀人犯从后面袭击芒克,又将他的头往交流发电机的机壳上撞,造成偶然事故的样子。”
“这种假定很正确。”
皮特的一只手按着贝利的肩膀:“你暂时不要把发现的情况告诉别人。我很感激,医生。”
“只字不露,守口如瓶,就是这些废话吧。你不必为此操心。什么时候需要,就来我这里拿报告和证明好了。”
皮特向医生微微含笑离开了诊疗室。
他走向船尾,塞福二号正停在那里斜甲板上,海水正滴滴嗒嗒地往下滴。他爬上舱梯,跳到里边去。一个仪器技术员正在检查电视摄影机。
“怎么样?”皮特问道。
“这宝贝儿什么毛病也没有。”技术员答道,“结构人员一检查完它的船身,你就可以马上送它下水。”
“越快越好。”皮特道。他打从技术员那里走到潜艇的尾端。芒克伤口的血迹已经从甲板上和发电机机壳的棱角上擦洗干净了。
皮特心里乱槽糟的。一个念头骤然出现,逐渐显现出来。这实际上不是一种想法,倒不如说是一种盲目的信念,认为总有什么迹象会说明出谁是芒克的杀手。他估计要一个多小时,但是他运气好。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他必须要找到的东西。
第四十一章
“我不知道能不能理解你。”桑德克隔着书桌瞪着眼说,“我的打捞队员中有人遭到凶杀,你倒要我坐在这里袖手旁观,让凶手逍遥自在吗?”
沃伦·尼科尔森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一下,避开桑德克的发怒的目光:“我知道是难以办到的。”
“说得真轻松。”桑德克气愤地说,“要是凶手还想再杀人呢?”
“我们已经考虑到这种可能出现的危险。”
“‘我们已经考虑到了’?”桑德克应声反问道,“你在中央情报局总部坐着说这种话是容易的,厄科尔森,你不是在海面以下几千英尺的潜水艇里,不知道站在身边的人会不会把你打得脑浆迸出。”
“我敢肯定,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尼科尔森冷谈地说。
“你怎么这样有把握?”
“因为除非绝对必要,俄国职业间谍是不会杀人的。”
“俄国间谍……”桑德克盯着尼科尔森,脸上露出惊愕而且完全不相信的神情,“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说的就是俄国间谍。亨利·芒克是苏联海军情报部的一个特务杀死的。”
“可是你不能肯定。没有证据啊……”
“并不是百分之百不能肯定,不是的。也可能是什么人恨芒克,不过事实却表明这是苏联雇佣的一个特务。”
“但是为什么要杀芒克?”桑德克问,“芒克是仪器专家。他对一个间谍能有什么威胁?”
“我猜是芒克看见了他不该看见的事情,所以必须灭口。”尼科尔森说,“可以这么说,这只是事情的一半。你知道,海军上将,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俄国间谍钻进了你的打捞队。”
“我不相信。”
“我们是搞侦查的,海军上将。我们查明了这些情况。”
“他们是谁?”桑德克问。
尼科尔森毫无办法地耸耸肩膀:“很抱歉,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我们的情报揭示他们的代号叫作银和金。至于他们本人到底是谁,我们还不清楚。”
桑德克神色严厉地看着:“要是我手下的人发现了这两人是谁,又该怎么办呢?”
“我希望你会和我们合作,至少暂时如此,并且命令他们不要声张,也不要采取行动。”
“那两个人可能会破坏整个打捞活动。”
“我们把赌注押在这么一个设想上:给他们的命令中并不包括破坏。”
“疯了,简直疯了。”桑德克低声说,“你知道你在要求我做什么吗?”
“几个月前,总统就向我提出讨同样的问题,我也作了同样的回答。不,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们的辛勤努力不仅是为了单纯的打捞,可是总统觉得,还是不宜让我知道你们活动背后的真正原因。”
桑铺克咬紧了牙齿:“那么,假定我随着你干,又会怎样呢?”
“那我就把每一个新的发展情况告诉你。时间一到,我就让你把苏联间谍抓起来。”
海军上将默默坐了一会。等他终于讲话时,尼科尔森注意到了他的非常严肃的语调。
“好吧,尼科尔森,我就跟着你。不过海底再出一次悲剧性事件或者再来一次暗杀,那就但愿上帝保佑你了。其后果要比你可能想象到的还要可怕。”
第四十二章
梅尔·唐纳走进玛丽·谢尔登家的前门,一身衣服已被春雨打湿。
“我想,这该让我记住,汽车里应该放一把雨伞了。”他说着拿出手绢擦去雨水。
玛丽关上前门,好奇地仰脸望着他:“想找个躲雨的地方吧。是不是,漂亮的小伙子?”
“对不起,你说什么?”
“看你的样子。”玛丽说,嗓音柔和而圆润,“你想找个地方等雨过去,命运却把你引到我这里来了。”
唐纳的眼睛眯缝了一会儿,但是只眯了一会儿。接着微笑道:“对不起,我叫梅尔·唐纳。我是达纳的老朋友,她在家吗?”
“我还以为一个陌生男人登门有所求,未必安着好心哩。”她微微一笑,“我叫玛丽·谢尔登。随便坐吧,我去叫达纳,再给你端杯咖啡来。”
“谢谢你。你说的咖啡听起来象是最好的咖啡。”
当玛丽传身向厨房走去时,唐纳端详着她的背影。她身穿一件短短的白色网球裙,外罩无袖针织上衣,下面赤着脚。
她端着一杯咖啡走了回来:“达纳每到周末就懒洋洋的。她难得在十点以前起床。我上楼去催她快些。”
唐纳一边等,一边看着壁炉旁书架上的书籍。他经常是这么干的。书名会轻易地打开门儿,让人知道它的主人的性格和爱好。
架上的书籍反映了通常独身女子的全部爱好:有几本诗歌、《先知》、《纽约时报食谱》,还夹杂着几本歌特式小说和畅销书。他正伸手要拿书时,就听见有人走下楼梯的脚步声。回身一看,达纳正好走进房间。
达纳走上前来把他抱住:“梅尔,见到你多高兴啊。”
“你真好看,”他说。几个月来的疲劳和苦恼顿然消失。达纳看上去更显得自由自在,一点也不紧张地微笑着。
“时髦的学士好吗?”她问道,“你这星期用什么职业骗那些可怜天真的女孩们?是脑外科医生,还是宇宙航行员?”
他拍拍大肚皮说:“在我的体重减轻几磅之前,已经不再讲宇宙航行员的故事了。实际上,因为你们都听到了关于泰坦尼克号的宣传,我对华盛顿单身汉酒吧间附近的那些漂亮小姑娘只能说我是深海潜水员,那才不会犯错误。”
“你为什么不干脆说实话呢?你毕竟是国内最优秀的物理学家之一,你没有什么可以惭愧的。”
“我知道,不过不知为什么,一用真正的身分就没有意思了。”
她朝着他的杯子点点头:“再给你倒杯咖啡。”
“不用了,谢谢。”他微微一笑,然后表情严肃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吧。”
“我猜得出。”
“我替吉恩担心。”
“我也是。”
“你可以回到他身边去啊……”
达纳平静绝望着梅尔的眼睛:“你不理解。我们到了一边,只能使事情更糟糕。”
“没有你他就没了魂了。”
她摇摇头。“工作就是他的爱人。我不过是他灰心丧气时的出气筒。象大多数妻子一样,丈夫工作过重就显得麻木不仁,我是受不了这种痛苦的。你不明白吗,梅尔?我必须离开吉恩,免得彼此毁了对方。”说到这里达纳转过身去,双手捧面,然后又很快恢复了镇静,“只要他辞去不干,重新去教书,情况就会不同了。”
“我本来不该告诉你。”唐纳说,“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这个计划还有一个月就要完成了。到那时,就没有什么可以把吉恩留在华盛顿。他就可以回到大学去。”
“但是你们和政府间的合同又怎么样呢?”
“已经结束了。我们参加一个特殊的计划,计划一结束,我们就没事了。于是大家鞠个躬,各归原来的学校。”
“他也许甚至不要我了。”
“我了解吉恩。”唐纳说,“他是只守着一个女人的人。他会等着的……除非,当然,你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
她惊异地抬起头:“你怎么这样说话?”
“上星期三晚上我碰巧在韦伯斯特饭店。”
噢,上帝。达纳心里想。她回想起来,那是她离开吉恩以后一次难得的约会。那—次是和玛丽以及海洋局航海科学实验室的两个生物学家在一起,是一个友好而轻松愉快的晚会。如此而巳,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她站起身,瞪着唐纳:“你,玛丽,对了,甚至还有总统,都盼着我爬回到吉恩那里,把我当作一条旧护身毡,没有它,他就不能睡觉。可是你们谁也没想问一下,我的感觉怎么样。我的情绪如何,有什么失意之处?唉,你们这些人都见鬼去吧。我是我自己的女人,爱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要是愿意回去,我会回到吉恩那里去的。”
她突然转身走开,把唐纳抛在那里,让他目瞪口呆,局促不安地坐着。
她上了楼,回到寝室,一头倒在床上。她说不出话,只嘟囔了几声。
她一生中除了吉恩·西格兰姆,绝不会再有另一个男人,而且总有一天,不用很久,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但现在热泪扑簌簌地往下流,直把两眼都哭干了。
唱机就嵌在用镜子铺面的墙壁里,管唱机的是一人女人,唱机的四个方形大喇叭发出雷鸣般的声音。邮票图案似的舞池挤得满满的,夜总会天花板上明亮彩色灯光的照耀下,显示出香烟的缭绕烟雾。
唐纳独自坐在桌旁,悠闲地望着一对对男女随着响亮的乐声回旋。
一个娇小的金发女郎漫步走到面前,突然停下问道:“是那个求躲雨的人吗?”
唐纳抬头一看。他笑着站起身:“谢尔登小姐。”
“玛丽。”她高兴地说。
“就你自己在这儿吗?”
“不,我随着一对夫妇来的,我是第三者。”
唐纳随着她的手势看去,在舞池的混杂的人群中却无法看出她指的是谁。他给她拉来一张椅子:“你真是已经有人陪你了。”
一个端着鸡尾酒的女侍恰好走过,唐纳在嘈杂声中要了酒。他回转身时,只见玛丽·谢尔登正在满意地看着他:“你知道,唐纳先生,作为一个物理学家,你真是个不难看的人了。”
“该死!我希望今晚我是中央情报局的间谍呢。”
她露齿一笑:“达纳对我说过你的几次恶作剧。哄那些可怜的天真女孩。真是没脸!”
“别相信你听到的那些事。实际上,一碰到女人我就害羞,而且成了内向性格。”
“啊,真的吗?”
“童子军的老实话。”他给她点了烟,“达纳今晚在哪儿?”
“你可真鬼。想从我这里探听消息。”
“那可不是。我不过……”
“这当然不是你该打听的事,不过达纳此刻正在北大西洋某处的一艘船上。”
“度个假期对她有好处。”
“你真有办法从一个可怜的女孩嘴里诈取情报,”玛丽说,“就算提供情况吧,你可以告诉你的同伙吉恩·西格兰姆,她不是在度假,是在招待一大群记者,这些记者要求下周泰坦尼克号打捞上来的时候参观现场。”
“我想我这是自找苦吃。”
“好。我对于承认自己做事荒唐的人印象总是很深。”她带着戏弄的神情斜眼看着他,“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你为什么不向我求婚呢?”
唐纳皱起眉头:“这位害羞的少女会不会是这样的人,她会说,‘可是先生,我还不大认识你呀’?”
她拉着他的手站起来:“那么走吧!”
“我可以问一下去哪儿吗?”
“到你那儿去。”她说着顽皮地露齿一笑。
“我那儿?”对唐纳来说事情显然来得太快了。
“当然。两个约定要结婚的人要不怎么能互相了解呢?”
第四十三章
皮特懒洋洋地坐在火车上,悠闲地看着德文的农村在窗外疾驰而过。轨道沿着多利什海岸线逶迤伸延。他看到英吉利海峡里有一小队拖网渔船清晨出海捕鱼。不多时,一阵蒙蒙细雨打在玻璃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于是他把目光重新移到腿上搁着的杂志上,似看不看地翻开着。
如果两天前人家劝他暂时离开打捞活动的话,他会觉得这些人是傻瓜。如果人家还让他长途跋涉,到德文郡人口只有一万二千二百六十的特恩穆斯,英格兰东南海岸上一个风景如画的、小小的游览城镇,去会见一个就要死去的老人,他会觉得他们简直是发疯了。
他的这次朝圣,都该怪海军上将詹姆斯·桑德克,海军上将吩咐皮特回到华盛领海洋局的时候,就是把它称之为朝圣的。这是到泰坦尼克号的最后一名船员那里去朝圣。
“这件事再争论下去也没有用处。”桑德克毫不含糊地说,“反正你要到特恩穆斯去。”
“这毫无意义。”皮特紧张不安地在室内踱来踱去,尽力保持着内心的平静,想忘掉这几个月里卡普里科恩号在海上没完没了的颠簸之苦,“在打捞的紧急关头你却命令我上岸,还告诉我有两个俄国间谍,身份不明,他们受到全权委托,在中央情报局的保护下谋害我的船员;同时你又命令我到英格兰去记下一个年迈英国水手的临终证词。”
“那个‘年迈的英国水手’恰恰就是泰坦尼克号船员当中尚未入土的仅存者。”
“不过打捞的事情又怎么办呢?”皮特追着问道,“电子计算机表明,再过七十二小时,泰坦尼克号的船壳随时都可能从底上崩裂。”
“放心吧,德克。你明天晚上就可以回到卡普里科恩号的甲板上。主要工作开始之前还有足够时间。在你离开期间,由鲁迪·冈恩来处理出现的一切问题。”
“你不给我选择的余地呀!”皮特无可奈何地做了个手势。
桑德克和善地微笑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觉得这纽没你不行。好吧!我告诉你个消息吧!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打捞队。我有信心,在未来三十六小时内,没有你,他们不管怎样也能挣扎过来。”
皮特笑了笑,但是脸上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我什么时候离开?”
“在杜勒斯国际机场海洋局的机库内停留一架李尔式喷气机。它把你送到埃克塞特。再乘火车去特恩穆斯。”
“然后等我回到华盛顿再向你报告吗?”
“不必,你可以到卡普里科恩号向我报告。”
皮特抬头一看,问道:“卡普里科恩号?”
“当然。难道因为你在英国乡下休息,哪怕泰坦尼克号决定提前浮出水面,我也不会去看它复活吗?”
桑德克狞笑一下。看到皮特脸上愤愤不平和垂头丧气的样子,他不敢笑出来。
在火车站,皮特欠身进入一辆出租汽车,沿着河湾旁的狭窄马路来到临海的一座小屋子前。他付了车钱,走进爬满藤蔓的大门,穿过两边栽着玫瑰花的小路。敲了敲门,应声而出的是个姑娘,红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对紫罗兰色的有趣的眼睛,温柔的语声略带苏格兰口音。
“早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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