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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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痕-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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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来了一柄短剑,不似之前的那柄那般花里胡哨,仅是鱼皮握柄,牛骨剑格,一尺二分长,双边开刃,坚硬不折,用来十分轻便称手,温西虽然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不得不承认比师父给的那块破铁,其实真的好上不少。

    短剑被她使来犹如手臂一般灵活,挥切刺挑,无不凌厉凛冽。然萤烛亦应对自如,她并不与温西正面相斗,那软绫拂挥之间,犹如名家执画笔,美人舞惊鸿,似水中游鱼,草间飞萤。

    二人缠斗许久,正是难分难解之间,清羽带着芋儿进了院门,抬眼就见院中飘鸿飞影,听到呼喝声声。

    萤烛跳上假山,温西就掠身飞旋上了止音亭,挡住她的去路,一剑刺下,萤烛投出软绸,下腰避开。

    芋儿看着满面惊奇,忙问清羽:“姐姐,是姑娘本事高些,还是萤烛姐姐的高些。”

    清羽一笑道:“我哪里晓得。”说着,上前几步,欲喊住正比划的二人,然她后背有一人,伸出一双手来拍拍她的肩膀,又摆摆手,令她不必出声,清羽只得侍立在旁了。

    萤烛的内家功夫十分精绝,吐纳之间根本不似这双十不到的年轻女子所有的精深,那柔软无骨的绸缎被亦她挥舞地似飞蛇般出其不意,温西对那久闻名声的凌华派又增了些好奇,想必数月前冷疏竹一只飞筷扎穿那柳一郎的唇齿所用,亦是此法。

    数个回合下来,温西力竭,渐露疲势,出剑亦减了威势,萤烛一抖软绸,绸缎轻盈飘落,她又披回肩头,道:“温姑娘承让了。”

    温西自知不及,天下之大,人外有人,何况她见识过绣衣使的杀戾之气,陈王的长剑微挑四两拨千斤,自然不会因一时败下就心生沮丧,收剑道:“多谢指教。”

    “哈哈,有趣有趣。”清羽身后那人终于开口而笑,又缓步走来。

    这边正对话的二人齐齐一惊,此人未说话之前,隐身在院门处竹林之下,竟似虚无一般,任谁都不曾留意。

    然萤烛的面色更为惊诧,“师叔?”

    “师叔?”温西也一惊,看向那人,却是位仙风道骨道人装扮的中年男子,周身简素至极,气质清绝出尘。

    “时闻有故人之女,便是这位姑娘吗?”他笑着指着温西问萤烛。

    萤烛忙拜下行礼,道:“正是。”

    她又对温西道:“这位是玄尘道师。”

    既是萤烛师叔,那这气派,应当也是那凌华派中的高人了,温西好奇地打量他,“道师方才所说故人之女,难道是认得我的长辈?”

    这位玄尘道师也笑着细细打量温西,点头道:“令尊与贫道尚有几面之缘。”

    温西一怔,她尚且记得自己父亲姓名,然模样长相已经模糊,她很小的时候,父亲殷澈便已经遁于江湖,小时她还不时问母亲父亲的下落,但燕夫人只是道他求真而去,若他解得心中迷惘,自然会回来与她们团聚,这乍然出现的人竟说是父亲的旧识,怎能不令温西震惊。

    然玄尘道师似能看透她心中所想,对她摆一摆手,笑道:“姑娘心中疑问,贫道解不得,不必多问了。”却是将手一指,指着止音亭,道:“来来来,咱们进去说。”

    他便自己先进去坐着了,萤烛对一脸不解之色的温西点点头,道:“婢子去备茶品。”

    温西只得进去亭中在他面前坐下,玄尘道师又笑道:“姑娘请出手一观。”

    温西犹豫片刻,到底伸出方才握剑的左手,因方才比试,掌心有些发红,指节处还有这些时日磨出来的水泡和硬茧,玄尘道师笑道:“不是这只,是姑娘伤了的那只手。”

    “嗯?”温西绕绕头,看他满面微笑,十分和善,到底还是将右手放在了石桌上,手心依旧还包着绢帕。

    玄尘道师伸出手来,他的手十分修长莹白,看着竟不似男人的手,如白玉一般无暇润泽,还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药香,他手指轻轻一拨,温西手中的绢帕便散开了,露出新肉旧伤肌理分明。

    玄尘道师捋着长须,仔仔细细打量这温西的手心被那箭贯穿的位置,看着看着,眉头就已经微微蹙起了。

    温西想起之前冷疏竹说的陈王去请了什么名医来给她医手,难道就是这道士吗?见他神色,这伤应当很难办吧……她心中有些发沉,纵然已经想通了,还勤学左手剑法,但谁人宁愿自己的手是伤残的?她始终还是抱着一线能够好转的期待的。

医术精妙的师叔() 
玄尘道师看了许久,最后将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嘴边还轻轻啧了几声,温西越想越不安,手指就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起来。

    玄尘道师终于恍然,他看着温西,笑道:“姑娘这伤,倒也不难,方才贫道是想起一件旁的事,不碍事,不碍事。”

    旁的事……温西汗颜,难道他对着自己这伤疤狰狞的手还能走神?但又听他说不难的话,温西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道长是能帮我医好手?”

    玄尘道师“啊啊”几声,点头道:“姑娘这手呢,时有颤抖隐痛,是吧?”

    温西点头。

    玄尘道师又道:“想必是那十花散尚有余毒未清,咱们要治呢,先割开这皮肉,将筋骨打断,用药反复清洗,直到余毒散尽,再一一重新接起来,就可以了。”

    他说得随意至极,温西心头直冒寒气,割开皮肉,筋骨打断,她一次受伤已经痛不欲生,还要再来一次?

    萤烛端着茶盘进来,将盘中物事一一放置,道:“师叔此来,师父可知?”

    玄尘道师抬头看她,忙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般道:“我说怎么有件事一直不曾想起来,你师父让我中秋之前务必回南海一趟,我怎么给忘了呢,啊呀,啊呀呀,啊呀呀呀——但是我来京都,又是殿下所托,不好推辞,你师父应当不会这么小气又恼了才是,你回头写信回去帮我分辨分辨才好。”

    萤烛一脸无语,心中明了,想必是他不愿回门中,一直在外久留不归,若不然陈王月前尚在渤海就写信回来派人到处找他,他不会这么久才到京都,她这位师叔光看外貌倒是神仙模样相貌堂堂,可惜一露真性情,三分不羁,七分洒脱,时常游戏人间不着正调。

    萤烛心下叹口气,还是恭敬地应是,道:“是。”

    玄尘道师便对她道:“唔,我先开些药来,你去拿纸笔。”

    萤烛应是,去了冷疏竹书房准备纸笔。

    玄尘道师自斟了一杯茶,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温西,笑道:“你若是怕疼呢,那就不医了,回头请殿下给姑娘多备几个奴婢,吃饭穿衣的,也不碍事。”

    温西无语,摸摸又开始轻颤的手指,抿抿唇道:“道长如此医法,有几成把握?”重新将手骨打断,岂是容易?温西不由有些心下惴惴。

    “把握?”玄尘道师搔头,道:“我从前也这般医过人,倒还是好好的,行动如常,能跑能跳,只是人家断的是腿,你断的是手罢了,若是能医好,便是十成把握,若是不能医好,那就一CD没有。”

    温西忍不住都想翻白眼,这就是废话,能医好,自然就是十成啊,但听他说医好过断腿的人,不由又升起了希望,陈王请的名医,应当不会骗人吧。

    温西便重重点头,下定决心,道:“那,我医。”

    玄尘道师嘴巴就咧开了,嘿嘿笑了两声,萤烛已经拿了笔墨前来,在玄尘道师面前铺开纸,笔沾饱磨递给他。

    玄尘道师边写边想,他写的是一副药方,温西认得几味,都是止痛解毒的药,他写着写着,时而还涂抹两下,划掉一两味,又添上几味,最后写成的时候,几乎半张纸都是鬼画符一样的墨点。

    温西刚放下的心又开始提起来了,有这么开药的人么……他自己还好似特别的得意,捋捋胡须,摇头晃脑,指着药方同萤烛道:“丫头,你看啊,你师叔上次在建安,就开过这药,同五味子一起炮制呢,就可以中和这过于生猛的药性了,还能固气益神,人家还不信,还以为我要下毒,连顿饭都不请就赶了你师叔出门,好嘛,他死了就活该了。”

    萤烛眼睛去瞟那药方,赫然一味剧毒的药在其中,那药各地叫法不同,然世人皆知不可服用,药理之中自然有以毒攻毒之理,但普通人一见这毒药,自然心有顾虑。他还一副你们爱听不听的德性,谁人敢相信?萤烛心下已经又叹了十七八声气了,她这师叔医术是几位高明的,下手也极为大胆,至今……还没有医死过人吧……萤烛细细想了想,确认了几遍,好像是没有,她怕温西有顾虑,面上毫不露破绽,依旧恭敬地道:“师叔医术精妙,世人有眼无珠罢了。”

    玄尘道师被奉承了很是受用,大笔一挥,道:“你先抓这些药来,嗯,你来炮制吧,我去歇一歇,这骑马走路的,我都没好生睡几觉。”

    萤烛便令人送他去客房歇息,又回来同温西道:“温姑娘莫要担忧,殿下吩咐过我师叔给姑娘开的药方皆要他亲眼过目才用。”

    温西摇摇头,道:“世人说信医治病,我既同意了令师叔来医治,自然相信他的手段。”

    萤烛含笑退下。

    午后,隔院便飘来阵阵的药香,侍女们捧着盆盏等物不时进出,萤烛换了身轻便的衣衫亲自炒制生药。

    温西在院中挥舞了几式剑招,其余人在院中忙忙碌碌地布置中秋应节的物事,就连陈王的一名近身内侍叫做薄公公的都拎着一群人扛着屏风桌椅香炉等物进了无幽园,薄公公看见温西,含笑上前行了一礼,道:“温姑娘,这些物事,摆在哪里,请姑娘示下。”

    温西吓一跳,忙道:“问我?”

    薄公公笑容可掬:“如今姑娘住在此间,冷公子又不在,自然是姑娘做主了。”

    “啊?”温西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伸头看他身后那些人,扛的提着的东西多的好似搬家,不由疑惑道:“这些东西,做的什么的啊?”

    薄公公笑道:“殿下今早出门之前吩咐了,无幽园中有流水青竹,金桂芙蓉,正有情致,今夜便在此间设宴。”

    温西腹诽,他自己的住所,也有什么流水青竹,金桂芙蓉啊,陈王府这般广大,哪里没有好景致。

    但这是人家家里,他想在哪里吃饭就在哪里吃饭,她又管不着,看着一群人满是期待地看着她,她只好随手一指身后的庭院,那里她方才舞枪弄棒半天,还挺宽敞的,这么多东西应该摆的下。

佳节() 
薄公公得令,立刻麻溜地吩咐人开设摆设了,什么地毯、隔扇、花架、茶炉、矮塌、座几等物纷纷陈设上。

    温西看得目瞪口呆,又仰头看天,日头正好,今晚应当不至于下雨吧……

    渐渐日色西斜,明灯初上,小院中人又多了好些,来往点灯的,焚香的,驱蚊的,温西干脆收了剑回房。

    然一直等到月色满园,陈王都没有来,连冷疏竹都没有回来,温西想着陈王应该是皇宫里的饭还没有吃完不好回来,但冷疏竹究竟去了哪里了?不说今日佳节,就是往日,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回来了啊。

    温西不由开始担忧了起来,她几回出了房门,都不见动静。

    萤烛忙了半晌,才刚换了衣衫出来,见温西望着院门处发呆,便上前同她道:“姑娘若是饿了,婢子吩咐先给姑娘做些吃食来。”

    温西回头看她,摇头道:“不饿,多谢你。”

    但到了连月色都已经移过了中天,那两人都还是没有回来,院中灯烛已经换了一遍,连萤烛都已经有些担忧了,她心绪不宁地走来走去,温西看得疑惑,拉住她问道:“萤烛,冷疏竹他去了哪里了?”

    萤烛张张口,眉间全是忧虑,正想同她说话,忽听侧院传来一声极为细微的声音,若非她们二人皆有内功在身,耳聪目明,决不会留意这样的声响。但就是这么一声细声,激地萤烛立刻跳了起来,然不过一瞬之间,她又恢复了镇定的神色,眼光扫了一下院中侍奉的婢女们,道:“夜已深,还是都散了吧。”

    婢女们齐齐行礼退下之后,萤烛飞速地掠身而起,向着侧院疾奔而去。

    温西见有蹊跷,忙跟上她脚步,但她实在太快,温西进了侧院就看不见她人影了,好在现在夜深,四下一片寂静,温西站在那日所立的小桥上细辩声响,听见有声音从那边竹林传来,她立刻寻声而去,走走停停,忽地,闻见一股巨大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温西大惊,本能地抽出短剑握在手中,却听有人道:“温西,是我……”

    月色穿过竹叶已经昏沉,借着这昏昏的微光,温西看见一个浑身血腥气的人向她跌跌撞撞走来,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手里一柄细剑,剑尖正向下滴着点点鲜血。

    这声音,是陈王!

    温西骇然,忙上前扶着他,确是陈王,他带了一张薄皮面具,靠在温西身上,伸手将面具抹掉了,口中咳了两下,登时吐出好大一口血。

    温西大急,来不及细问,忙伸手拍打他的止血大穴,正在此时,又有几声隐隐的打斗声传来,温西忙扭头,看向竹林深处。

    陈王同她摆摆手,气息微弱地道:“走……”

    陈王如今这模样,再流血下去只怕就要死了,温西心跳不止,一咬牙,将他背了起来,跌跌撞撞地顺着原路跑出了竹林,幸好她那天来过一遍,又在摘星楼上居高临下,还细细揣测过这里的布局,今日没有再在这里迷路。但在此时,她后颈又传来一股热意,然后这股热流顺着脖颈向下,流到了她的胸前,是鲜血……

    温西几乎要哭了,陈王要是死了怎么办,他人也不是很坏,还是无数的人依靠,与他相处这么些时日,也算有了几分交情,温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啊。她背着陈王,踉踉跄跄地跑出了侧院,他现在撑不久,回不了他自己的院子,温西干脆把他背进了冷疏竹的房间,放在床上。

    陈王几乎已经半昏迷了,他还是吃力地睁开眼睛,张张嘴唇,指着温西,艰难地摆摆手。

    温西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金疮药,顺手扯过冷疏竹的一件衣衫撕成布条,又撕了陈王的黑衣衫,胡乱地擦了擦,才看清他的伤处在腰上,她忙将金疮药粉撒上,又包扎捆紧。

    陈王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嘴唇青白,看着温西,吃力地道:“莫慌张,现在、在、府中了,安全了……”

    温西忙道:“是、是……殿下,你现在安全了……”温西不知道为什么陈王会在无幽园的侧院出现,为什么会身受重伤,他身手过人,什么人能把他都伤成这般,又为什么会竟敢来这守卫重重的陈王府杀他,又为何没有惊动守卫,温西脑中纷纷涌来无数的疑问。

    方才那打斗声应当是先一步进了竹林的萤烛和什么人,萤烛身手过人,应该能处理的……温西看着陈王这模样,定要快些医治才行,她想到那个玄尘道师了,要赶紧把他请来才是,但刚才萤烛把侍婢都打发出去了,她不能扔下陈王一个人走开。

    温西急得快发疯了,只好不停地看向院门处,耳朵竖得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声音,再不停地猛点陈王的穴道,幸好金疮药起了作用,他已经不再流血了。

    紧接着,房门忽然被拍开,温西后背的汗毛一竖,立刻将短剑指向门口,进门的却是身上血迹斑斑的萤烛,温西面色一白,萤烛却看见躺在床上还在喘气的陈王,松了口气,立刻对温西道:“等我。”

    她转身就走,温西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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