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功绩的小孩子作了他们的王,他只要不笨,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冷疏竹微吟道:“离江源虽然离瑶洲数百里之远,但卧榻之侧仍有猛虎,想必也够贺兰奏光头疼一疼了。”
陈王轻叹,道:“我现在没有空去理会他,让他们在漠北草原狗咬狗吧。”
冷疏竹便掲过,又道:“殿下,蒋家不比何家,根基深厚,再加上毕周军指挥使风纪等人,只怕难以弹压。”
陈王摇头:“我没必要为了三郎与那些世家为敌,蒋黎为着去年取士之事,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去他,所以才做出这幅被害忠良的模样叫屈。都是陛下的儿子,什么贤明清正、洞达透彻,不过是谎话罢了。若是他们能选,一个痴愚的傻子,倒是更合心意些。争得,只是利益罢了,当真的要了性命,你看还有几人敢凑合?我不过杀他蒋黎这只鸡,儆一儆那些蹲在墙头看好处的猴罢了。”说着,陈王是满面的嘲讽之色。
冷疏竹微微思索,又道:“那那些被殿下逼到了墙角的人,既谋不到好处,又失了本金的,只怕要拉一张虎皮作旗了。”
陈王冷笑:“我正等着他们呢。”
*
温西回房之后,越想越觉得冷疏竹怪里怪气的,她心粗,想不明白他恼怒的理由,莫名其妙之后,便不想了,索性坐在院子里等冷疏竹回来问个明白好了。不想她左等右等,冷疏竹就是不见回来,月上柳后,鼓敲三更,她哈欠连连,冷疏竹不回来也就算了,连个传话都没有。
她恼得站起来道:“哼,闹脾气谁不会啊!”便一甩头发回房洗漱睡大觉去了。
不想她好不容易睡着了,第二天怀着心事大清早就起来,露出两个黑眼圈,出门之后,也不见往常早早就在止音亭中看书吃早饭的冷疏竹,一问婢女们,才知道冷疏竹昨夜一夜都不曾回来。
“温姑娘,冷公子不曾出门,要不然婢子去前庭看看,想必冷公子在同殿下商议要事。”一名叫萤烛的侍女同她道。
温西摇摇头,她心中有些异样,还有些失落,看着冷疏竹的房门许久,最后诧异自己为什么如此在乎,他是她的什么人啊,凭什么让她心有得失起来。
温西皱着眉头,慢吞吞地走着,出了院子,沿着风雨廊,又出了花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漪澜殿门外了,陈王的大书房便是在漪澜殿的侧殿,守在门旁听吩咐的太监见是温西,道:“温姑娘,咱家先去禀报一声,殿下才起床呢。”
“哦。”温西点点头。
那太监进去又出来,笑眯眯道:“殿下问是谁,听是温姑娘,笑着道:‘几时勤快起来,这般早起。’便请姑娘自己进去吧。”
温西迈过门槛,穿过书架,却见到陈王披着寝衣,露着胸膛,不穿鞋袜,头发都不曾梳整齐,只是随意地扎着,正拿着本折子斜靠在凭几上边看边吃早饭。
温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陈王看她这幅模样,失笑道:“怎么了?我还以为你有急事,大清早过来。”
温西晃晃脑袋,才想起来自孙美人去后,她便好些天没有见过陈王了,上次对他大呼小叫的,加上那些事,她心中还是有些疙瘩,只是方才失神,不知觉地便来了,只得有些不自在地道:“没、没什么。”
陈王同她招手,又抬抬下巴,道:“坐吧,这么杵着我可吃不下饭。”
温西只得依言,在他对面的茵席盘膝坐下,只是低着头,不住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陈王吃了一小碗的粥,又吃了些饼,也看完了折子,才对着温西道:“你来之前,我正巧将冷疏竹派出去有事了,估计他午后才回来。”
温西一听,忙抬起头,有些心虚道:“我、我又不是来打听他的。”
陈王轻笑道:“那你来做什么?我现在可不吃你烹的茶了。”
打猎??()
温西小声嘟囔道:“你本来也不吃的。”
陈王哈哈笑道:“我本来是嫌难吃罢了,现在可是不敢吃了,怕你心有不满,给我下毒,那可就不好了。到时候我若是杀你,只怕冷疏竹要同我拼命,若是不杀你,我又不高兴。”
温西登时双颊涨红,陈王话中全是歧义,她都不知如何辩驳,她急得恼了,忙道:“我哪里会做这么偷偷摸摸的事情,我真要杀你,也会明刀明枪才磊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王笑得不可自抑,索性扯着温西的脸颊道:“蠢丫头,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温西被他扯得生疼,忙一扭脸挣脱了,没好气道:“吃饭长大的。”
陈王朗声大笑起身,一旁便有侍女上前给他更衣,温西浑不自在,忙转过身要走,陈王却轻咳两声,道:“站住。”
温西便定定地停住了,只是依旧背着身,“殿下有什么吩咐?”
陈王失笑,侍女给他系好了腰带,他走到温西面前,道:“吩咐倒是没有,我的吩咐,你只怕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温西撇撇嘴,没说话。
陈王便笑道:“舒阳叫你去西山打猎?”
温西抬头看着他,脱口道:“殿下怎么知道的?”说完她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他不知道才奇怪,便又挠挠头道:“公主好意民女只怕不能领受。”
陈王笑道:“同我装什么鬼,她叫你去,你便去吧。”
温西嘟囔道:“我又不喜欢打猎,怎么你说得好似我一定要去玩耍一样。”
陈王道:“这是我叫你去的,还给你备一匹好马,一副好弓。”
“咦?”温西有些诧异,问道:“为什么啊?”
陈王淡笑道:“舒阳心中一直认为我是恶人,她特意叫人送帖子上门,又说叫人来接你的话,便是怕我不放你出门,你若是果然不去,只怕她要亲自上门同我要人了。”
温西眨巴眨巴眼睛,道:“只是这样?”
陈王笑道:“只是这样,难道还有什么旁的理由?”
温西脑中已经想过各种理由了,比如陈王睚眦必报,舒阳公主得罪过他,他要想个主意把她教训一顿一类的,听他这么说,讪笑道:“是我自个儿不想去的,殿下不用费心了,回头我同公主说清楚便是了。”
陈王又笑道:“你还是去吧,那丫头有些心思,你不去,我又要添一桩罪过了,何况……”陈王垂目,看着温西笑得颇有意味。
“何况什么?”温西不知觉入觳,忙问道。
陈王故意卖关子,只道:“你去了便知道了。”
温西一脸狐疑,陈王笑笑。
*
过午,冷疏竹回来之后便直接去见陈王,他道:“殿下,陛下果然使了典信,领十名绣衣使前往梅州,一个时辰之前出了东华门,卑下已经派了雀前去跟着。”
陈王吐出口气,道:“梅州……他为了程临王连三山贤老都要请出,真想要立皇太孙吗?呵呵。”
冷疏竹道:“没有殿下的明示,雀不知该如何行事。”
陈王拈起手边的一枚白玉子轻轻摩挲,思虑许久,才道:“此事……暂且令他无须动作,跟着便是,一路回报行踪。”
冷疏竹颔首,便出门去了。
陈王自书架上取了本《贤章问集》看,冷疏竹去而复返,见陈王靠在水边看书,眉头深皱,便无声地立在一旁。
片刻,陈王把那书册扔到一旁,抬起头同冷疏竹道:“舒阳的邀约,我让温西应下了。”
冷疏竹蹙眉。
陈王含笑道:“你是认为不妥吗?”
冷疏竹无言。
陈王又轻笑道:“温西来此有多久了?”
冷疏竹答道:“一月有余。”
陈王便笑道:“一月来,隔街有三处暗哨,我令人查了,皆是杜少珏找的人,若只是长辈托付,他何至于如此上心……”说着,他挑眉看看冷疏竹。
冷疏竹面若冰霜,一言不发。
陈王似笑非笑道:“温西懵懂,人事不通,杜少珏却未必……后天,他想必也会去,不知你有何想法?”
冷疏竹脸色僵硬,呼吸清浅,良久,才轻道:“这是她的事,我不好干涉。”
陈王笑道:“原来如此。”
冷疏竹托言告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离去了。
陈王又捡起那本书,翻了几下,呲笑道:“古来明君贤帝,有哪个是真的以德服人的?书生误国。”
*
隔日,舒阳公主果然一大早派了两个人过来接温西,其中一名劲装侍女,还是她身边颇受信重叫做的易女的。
温西出门之时,也跟来两个陈王的侍从,一叫凌云,一叫越峰,穿一身箭衣,同温西抱拳道:“殿下说请姑娘使出些真本事,他要吃鹿肉。”
温西一脸无语,只得带着他们跟了易女去。温西不知她今日穿了一身暗红的男装,头上抓了个单鬏,绑了一条同色的发带,身后背着一把彩漆的长弓,腰上别着一把短剑,翻身上马,风吹起发带飘飘,长眉入鬓,眼神明亮,是何等的英姿逼人,路有三五少年,见之也不免魂不守舍,温西浑然不觉,她一挥马鞭,数骑跟从,绝尘而去。
出了西城门,易女道:“温姑娘,公主她们早走一步,我们快马加鞭,到了柳原想来能追上了。”
温西点头道:“哦,好。”便是又一抽鞭。
过了乔水,便是柳原,风和日丽,依旧许多游人来去,易女看着水边的一大群人,笑着道:“果然是停下来了,温姑娘,公主便在那处。”
温西下马,瞧见一旁支起数顶华丽的行帐,水边的草地铺着织花的地毯,摆着长条的矮桌,满桌的美食与佳酿,两旁数张长凳,坐着无数的男女,在喝酒取乐。
温西走过去,同坐在最中间的舒阳公主行礼道:“温西见过公主。”
舒阳公主也穿着男装,戴了顶羽帽,系着长长的锦带,腰上别着长剑短匕,正与旁人大说大笑,见温西来,拍手笑道:“你来得正好!”却拉着她指着一名正同她说话的男子,道:“这是莫玄之。”
莫玄之黑衣乌帽,面容消瘦,眉宇间带一缕戾气,看着温西,嘴角微微一瞥,权作笑容。
温西不明所以,公主笑道:“莫玄之,把你的剑给我们看看。”
莫玄之便从腰间解下一柄细剑呈上。
杀人的剑和手()
公主同温西抬抬下巴,道:“你瞧,这剑如何?”
温西便接过,拔剑出鞘,一股寒气霎时破锋而出,温西又看那剑格细微处,还有隐隐的红丝,这是一柄杀人的剑!她顿时心惊,看向舒阳。
公主笑嘻嘻道:“如何?”
温西不知她何意,只道:“吹毛断发,好剑。”
公主道:“上次你说的杀人不见血的利刃,是不是如此呢?”
温西点头:“薄如柳叶,锋刃如水,应当如是。”她把剑递还给莫玄之,莫玄之无声接过,他的手指长而瘦,虎口满是厚茧,这也是一只杀人的手,这人浑身满是凶厉之气,温西不知为何他会被舒阳所使,不由留心一二。
公主同莫玄之笑道:“今日,我们可不是去杀人,你只需猎上几只好猎物便可以了。”
莫玄之低声道:“是。”
舒阳公主带的一群人,都是些高门子弟,莫玄之与这群人着实有些格格不入,他退下之后,坐在角落自斟自饮,眼神如鹰锐利。
公主拉着温西坐下,悄悄道:“我还以陈王不让你出来,担心极了。”
温西挠挠头,只道:“陈王殿下不曾阻拦,他还给我弓箭,让我猎鹿回去。”
公主又伸头去看跟着温西来的两个人,满是戒备道:“那两人,是陈王使的刀,是来监视你的吗?我帮你把他们打发了。”
温西忙摇头道:“不是,殿下倒是随我来去的。”
公主微微垂下眼睛,似在想些什么,随后,同温西道:“我们要启程了,这会儿我不好同你说话,等到了兽园,你再来找我。”
温西看她神情,觉得她有些异常,只是温西什么都不知道,只得点点头。
公主便起身,众人相随跟上。温西看仆役们收拾行帐,又拉出笼车等,才发现他们还带着各种鸟兽,一路浩浩荡荡,引人侧目。
她落在最后,跟在车队后头慢慢骑着马。忽地,几声微有急促马蹄声响来,随后身旁有些动静,温西抬头,见竟是杜少珏,不知是她之前留心莫玄之,还是杜少珏故意避于人后,温西根本不曾留意他也在,此刻见他,不由立刻垮下脸,满是戒备地盯着他。
杜少珏带着好些从人,这些人跟上,有意无意地把凌云与越峰与温西隔开,杜少珏低声道:“你倒是逍遥快活的很。”
温西吸了口气,决定当他在放屁,一拉缰绳,要走开,杜少珏却伸出手,直接握了温西控马的手,温西面有愠色,瞪着杜少珏,道:“杜二公子,你若是真要同我打,加上你这些喽啰,也不一定能打得赢我。”
杜少珏沉着脸道:“我也不是来同你斗拳脚的。”
“那你做什么?放开!”温西使劲地要抽出手,杜少珏反倒越捏越紧,温西抬脚就要踹他,杜少珏见她桀骜,担心闹出动静令旁人留意,只得把手松开,却又紧接着补上一句:“素君很担心你,我有事同你说。”
温西本来都要跑了,听他这话,又收起马鞭,瞪着他道:“什么事?”
杜少珏皱眉,压低声音道:“到了兽园,公主会同你说话,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得答应。”
温西莫名其妙,她问道:“公主要同我说什么?”
杜少珏白了她一眼,道:“不管什么,反正你不答应就是了。”
温西想到舒阳方才那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有那个浑身杀气的莫玄之,也有些疑惑,只是她不想领杜少珏的情,她与他真是结了不能解的梁子,这人横竖都讨厌,便道:“二公子还是顾好自己要紧,我就不劳二公子操心了,小女子承受不起。”
杜少珏觉得自己对着这个蠢丫头已经没有几分耐心了,结果还被她这么把好心当了驴肝肺,怒气直冲头顶,切齿道:“你死了倒是给我省心了,可惜我还要看在我六叔的份上让你好好活着,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斤两,便给我安分一些,别给我惹出乱子来。”
温西登时也怒了,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立刻道:“姓杜的,我如何行事我自己知道,你要发疯去别处去,若是再胡咧咧,我切下你的嘴巴扔了喂狗!”
杜少珏被气得气血上涌,一把又抓着温西的左手手腕,下一刻,温西就用右手掏出短剑指着他,两人这般剑拔弩张,身后杜少珏的随从们忙低声道:“二公子。”
杜少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捡回些理智,“死丫头!”他把温西的手腕甩开了,温西也收回短剑,一脸冷若冰霜的模样,一挥马鞭,就向着车队前头小跑而去。凌云与越峰二人见温西离开,立刻打马跟上。
杜少珏的随从又低声道:“二公子,一直有人在后面跟着,要不要去处理?”
杜少珏摇头:“公主这般大张旗鼓的出行,自然会有人跟着的,只要没有人动手,我们也不必先出手。”
随从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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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兽园不远,过午便到了,一行人在什么老梁王的别院住下,吃喝过后,便整装去了树林。
温西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见舒阳公主,反正她不去,公主若是真有事,也会派人来找她的。
公主正被人簇拥着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