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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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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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就要靠吴六叔这些人解决了。简单地说,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包工头。从选定的铁监到选定的煤矿这一段路,约一百里,每五里为一段,按段发包。衙门规定了时间,规定了修路标准。按质在规定时间完成,有一定的奖励,时间越短,奖励越高。包工头从奖励中争钱,也负责分配奖励,他们管着手下的人施工。做好做坏,这些人承担责任。所有的包工头,都是按照地域,由施工的人选出来的,大家知根知底。他们怎么管理,衙门概不过问。

    发包制有各种各样的缺点,无法控制直接施工,造成质量问题,材料问题,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却有一个无法拒绝的好处,管理力量不足,可以用这种办法让施工队伍自我管理,降低管理成本。

    现在的营田务衙门,官吏数量不足,能力不够,实际是没有能力管到施工细节的,只好使用这种办法。如果衙门的队伍能力足够,完全可以不用包工头,由自己人监督施工。

    不管什么时代,老百姓都很难。通过做事让老百姓得到好处,同样不是容易的事。精兵简政,轻徭薄赋,之所以自古以来是善政,就是因为简单。是少收钱,少做事,给老百姓时间,让他们自己去寻找改善生活的办法。做工程,给工作,哪怕是给钱,一个不小心,也会成了滥用民力。

    看着杜中宵一行过去,吴六叔走到自己手下做活的人面前,道:“这是营田务的运判官人,今日来查看你们路修得如何。此次营田务拿出大注钱来,每天做完了活,日日发钱,以前可曾有过?你们不卖力做活,如何对得起官人?对得起朝廷!”

    一个大汉扶着镢头道:“六叔,一日三十文而已。我到汝州城里做零活,替人搬运瓷器,除了管吃饭之外,还要四十文呢。我们出力,朝廷发钱,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用说的似我们赚多大便宜好么。”

    众人一起大笑。这个时代做零工的工钱,大约就是一日一百文。繁华的地方高一些,贫穷的地方少一些,大致相差不多。一家几口,只有做工能赚这么多钱,才能养得活。如果管饭,那就大约是四五十文的样子。乡下地方少一些,但一日三十文也说不上多。

    吴六叔看着众人,板着脸道:“且不说朝廷征人做事,以前没有发钱这一回事。就说做工,你出去做活,有一没一日,能连做两月的,会给你发这工钱?你们哪,念官人的好处吧。不相信,尽管去汝州城里,能够一个月九百文,看有没有人雇你。我告诉你们,修完了路,铁监还有许多活计,会发给我们这些领着修路的。做得好的,以后我会领着一起干,不卖力的,以后就各奔东西了。”

    众人嘻嘻哈哈,知道吴六叔说的是实情,继续干活。零工的工钱,是做不了准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高于正常的普通工资。连续做两个月,就要另算了。

    杜中宵和苏颂一行回到叶县,已经天近黄昏。到衙门歇了,吃过了晚饭,杜中宵叫过来苏颂,对他道:“那台在永城制的机器,自运到叶县也有些日子了。前几日我吩咐七郎,带了几个人重新装起来,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这机器虽然笨重,终究是有用处的。等到铁监建起来,我们有铁,有了人,再改掉这一台不足的地方,重新造几台起来。”

    苏颂道:“这些日子诸事忙碌,倒忘了此事了。不过,这机器装起来又有什么用?”

    杜中宵道:“用处大了。那台机器,最大的毛病就是笨重,能在路上跑,却拉不了货物。我们现在正在修路,路修好了要夯,费人费工。若是这机器一路压过去,便就省了这些功夫。”

    苏颂想不出这是个什么用法,与杜中宵一起,向城外走去。

    机器笨重,有笨重的用处,可以做压路机啊。现在修的路,杜中宵改了标准,正儿八经当前世的公路修的。路是鱼背状,中间高,两边低,两侧是排水沟。路基最底下是大石,上面是小石块,再用泥沙填充。上面是石灰,黄土夯平之后,再铺一层粗砂碎石,就是砂石公路。

    这种路的好处说不尽,路基特别耐用,而且耐重载车辆。养护只需重铺碎石粗砂即可,路基可以用数十年。最重要的一点,旱天不起尘,雨天不积水,可以做为运货的主干道。

    到了城外,陶十七和十三郎两人正趴在机器上,呼突呼突地开着来来回回。此时机器的轮子已经拆了,前面换成了两个巨大的碾子,看着极是壮观。

    苏颂见了,奇道:“没了轮子,用两个碾子,竟然还能奔走!”

    杜中宵道:“换成两个碾子,这机器沉重无比,就可以去压路了。一台机器,不知省多少人力!”

    苏颂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什么。这机器如此用法,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这样几千斤的东西压在土路上,自然坚硬无比,比夯的还要结实。可这机器费钱无数,最后成这个用途,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72章 数字吓人() 
孙三郎坐在地上,看着过来的压路机喘着粗气,仿佛一座山一样迎面而来,有些心惊。直到机器过去,声音变得很小了,才对身边的父亲道:“阿爹,这怪物看着真是耍∥姨黄鹱龌畹娜怂担凹溉找恢烩硬恢⒘耸裁捶瑁谡饣鞴サ氖焙颍艿搅讼旅妗=峁鞲静恢宦费构ィ氢映闪巳獗D侨怂档模馊疾患耍皇O乱徽牌ぴ谀抢铩!�

    说到这里,孙三郎抖了抖身子,好似真被吓到了。

    孙阿爹不紧不慢地道:“你知道什么。我听人说,这叫做蒸汽机,是烧煤的。这里的不过是用来压路,汴河上面可是用来拉船,一台胜过数百纤夫。若不是如此,怎么会有这么多厢军到我们这里来。”

    孙三郎道:“真是作怪,怎么会有人想出这种东西?没这机器,我们夯路还能再做几天。”

    孙阿爹悠悠地道:“不要听人乱讲。没这样的机器,也不会建这么大的铁监,我们连筑路的活计都没有。地里的煤和铁不知埋了多少年,最近要挖,我们才有活做,才有了钱拿。”

    正在这时,吴六叔过来,大声道:“全部过来,领钱了!今天晚上衙门里备了酒,每人两个白面馒头,一大碗猪肉炖豆腐,让你们吃饱喝足!”

    孙三郎从地上一下蹦起来,对父亲道:“阿爹,我过去领钱!此番事了,我们拿了钱回去,收过了秋天的庄稼,再买头牛,过了年建几间房子。”

    孙阿爹笑道:“房子建起来,再给你娶一个浑家,便是好人家。”

    孙三郎听了,浑身都是力气,快步跑到吴六叔面前。

    衙门的钱是吏人每日发的,不经吴六叔的手。现在发的,是活做得好,时间短的赏钱。为了领这赏钱,越到后面,路就修得越快越好。难得衙门良心,一直到修路结束,标准也没变,人人都有份。

    看着孙三郎过来,吴六叔道:“叫你阿爹过来,这钱要发到做活的每个人手里。还有,发完钱还有话说。三郎,我们的好日子来了,你用些心!”

    孙三郎嘟囔道:“我自己阿爹的钱,如何不能代领?真是作怪!”

    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跑回去,让父亲过来领钱。

    吴六叔看着孙三郎,暗暗摇头。亲生父子怎么了,钱的面前,一样说不清楚。朝廷虽然有祖父在不得分居异财的律条,但又有按家产分户等的规矩,乡下地方,大多数儿子长大之后就分居,这个时代其实以小家庭为主。家产分了,父子之间因为钱财的事翻脸的可不鲜见,吴六叔见得多了。孙家一样是儿子分家另过,不过孙三郎年纪最小,跟父子住在一起罢了。

    做活的人围着吴六步,嘻笑打闹,开心得很。两个月连工钱带赏钱,一共两贯多足钱,回去可以办很多大事。不在于这钱的数目,最关键的是发现钱,这是种地的农民最缺的。

    一脚踩着钱箱,吴六叔高声道:“这些日子大家活做的好坏,衙门的人都看在眼里。你们这些随着我做的,分外卖力,关押司看着满意,报与了营田务衙门。等到秋后,铁监那里还有其他的活计,我已经问过了,无非是砸碎分拣矿石,并不太累。若是有意的,到时来找我,继续赚钱!”

    这个消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一时议论纷纷。乡下农闲没有其他事做,头脑活络的,走街串巷做些小生意,多少赚些钱贴补家用。没那个脑筋的,只能到处做些零工,赚一文是一文。像修路这样长时间稳定的工作,又不拖欠,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见众人不语,吴六叔微笑道:“你们自己回去思量,愿意做的来找我,不愿做的也不勉强。我们种地的人,赚一文钱也难,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那么大一个铁监,这种零活数不胜数,每天都有。与其到时找零工,不如固定一帮包工头,把活计包给他们。这是修路之前杜中宵就定下来的,修路的过程,也是对人进行筛选的过程。衙门筛选合意的包工头,包工头筛选合意的工人,到时候他们自由组合。

    说过了以后的打算,吴六叔打开钱箱,取出一本小册子,照着上面的名字,开始发钱。他小时候上过几天私塾,认识几个字,读书做文章不足,将就认人名数字。在乡下这就了不得了,若不是如此,怎么做得了工头?这两个月的路修下来,他只是看着,赚的钱就比筑路的人还多。

    发过了钱,到了吃饭的地方,看见山一样的白面馒头堆在那里,旁边大锅里满满的猪肉炖豆腐,还有好几坛酒,众人一阵欢呼。在家里种地的时候,谁舍得吃这样精致的食物?纵然家里种麦,大多数人家也没有吃过白面。整个叶县,才有几处能磨白面的磨房?到底是衙门,做事情就是大气。

    衙门里,杜中宵和苏颂几个人一起,在案上写写画画,筹划着铁监的事宜。

    杜中宵道:“第一年,也不要多,我们争取一个月能冶二百万斤铁——”

    一边的柳涚笑道:“运判,这数目定得高了。如今天下铁课也不过七千余万斤,我们一处铁监,又是新开的,一年就要两千多万斤,占天下的三分之一,怎么可能!”

    杜中宵道:“事在人为!为了这处铁监,内库拨来的现钱就五十万贯,不能达到这个数目,我们怎么向朝廷交待?调到这里来的拉纤厢军,这些日子陆陆续续就要到了,我们仔细规划,就按着这数字来!”

    说完,杜中宵又道:“冶铁用煤,按着一月二百万铁算,煤当不少于五百万斤。这是约数,可能会多,也可能会少,现在没有确数,先这样算着。一辆大车就算拉五百斤,则一月就要一万车次。按着一月三十日算,一日就要三百余车。从采煤的地方,到铁监一百余里。三十里一铺,六十里一驿,刚好是两日行程。光运煤,我们就要六七百辆大车。按着这个数字,安排路上驿站马铺。”

    柳涚心里默算一下,再不说话。叶县虽然处于交通要道上,何曾有过这样壮观的运输车队。光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本县根本支撑不起来。

    杜中宵又道:“按着营田务的安排,这处铁监要有一万余人。均算下来,一人千斤铁,这个数字实在太少。是以今年除了冶铁,还要继续建炉开矿,争取两三年内达到一月五百万斤。”

    这话出口,不但是柳涚,就连苏颂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按杜中宵的意思,是想靠着这一处铁监,把天下的铁产量翻一番,这可就过份了。

    其实在杜中宵的心里,这个数字真不算大。一年六七千万斤铁很多么?不过是三五万吨而已。后世随便一个小铁厂,就能超过这个数字。自己选好了煤矿,焦炭也炼了,自然要起高炉,一年几万吨还不是玩似的。一切的难题,都可以在实际生中克服。难得这样一处有煤有铁的地方,当然要争取建成冶铁中心。

第73章 出门难() 
看着笔直的大道,钱员外对史大郎道:“营田务真是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就建了这么一条大道出来。虽然不如古时传下来的驰道宽阔,平整却远远过之。没这样一条路,我们运煤还真是不方便。“

    史大郎道:“冶铁就要用煤,不建好路,铁监如何敢开炉?朝廷修路,员外跟着沾光。”

    叶县是南北交通要道,秦时修建的驰道如今依然是官路,宽五十步。这种大道,最重要的首先是军事用途,利于大军通过。新修的是运煤路,目的不同,要求也就不同。比宽度自然远逊于驰道,但也有接近三十步,相当于后世的双向六车道。最重要的是平坦宽广,质量还要胜过官路。

    翻身上马,史大郎道:“这路可是不简单。听说营田务制了一台偌大无比的压路机,像一座小山一样,从路上开过,比夯过的还要结实。现在那机器在铁监那里,正在修到矿山的路呢。”

    钱员外连连点头,并不答话,回身看自己的车队。他有十辆大车,到这里运了煤,准备运回家去冶铁。忙碌了两个月,铁炉终于建起来,一天也耽搁不得。先是被衙门罚了七百贯,再从何员外那里借了一百贯,现在钱员外债台高筑。不能够尽快赚出钱来,自己澧河边的地抵给何员外,再也赎不回来了。

    钱员外的车队旁边,是铁监的车队。按着漕运的规矩,铁监的车队也是编纲而行。三十辆大车是一纲,投一押纲军将,一日有十几纲。

    看着铁监车队上路,钱员外道:“大郎,我们小本生意,要抢在铁监前头,这便动身吧。”

    史大郎道:“员外急什么!我打听过了,铁监的冶炉都没有建好,现在只是储煤而已。”

    钱员外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大郎,我见铁监拉的煤,与我们的不同,可有什么说法?”

    史大郎不屑地道:“衙门做事,没什么章法,由着下面那些不懂冶铁的差役吏人胡来。用来冶铁的石炭,一是要硬,都是大块,不然矿石沉到下面,石炭浮在上面,如何冶铁?再一个是火力要猛,烧完之后没什么残渣,炼出来的铁才能纯净。我们买的石炭,是最好的,断面如镜,块大而硬,烧起来无烟而火大,没什么残渣。反观铁监的煤,一味图便宜,如烂泥一样,如何能用?”

    钱员外连连点头,也不知道史大郎说的对不对。不过从道理上来说,应该是如此。铁监实际也有买自己这种好煤,只是数量不多,听说回去当柴烧的。

    实际杜中宵刚开始也以为炼焦要用上好的煤炭,比如无烟煤。陶十七采了各种煤样,真正试过之后才知道,不是这样。能够炼焦的煤应该是烟煤,是特殊煤种。多次试过,还要用多种煤配合在一起。

    直接用煤炭炼铁,史大郎说的不错,他说的那些特点正是焦炭的长处。但直接用煤炭,一是杂质太多,二是硬度还不够,再一个温度还是低了些。这些私人小冶炉,实际是没有能力炼焦的,哪怕以后知道铁监是怎么做的,也无法竞争。所以对钱员外这些人,杜中宵放任不管,把钱亏光了,他们自然就安稳了。

    到了晚上,钱员外一行歇在水驿。这是朝廷的驿站,不要说钱员外这些普通百姓,铁监运煤的车都没资格进驿站,他们只能宿于驿站旁边民间开的大车店里。

    车夫哼着小调,提了带的黑豆对喂马,钱员外对提着大壶的小厮道:“天色还不太晚,你这里没有上房了么?我们两个人,住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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