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鼻孔朝天地等着看苏铮下不来台。
苏铮笑了:“二百文是吧?”她从怀里扯出样东西扔给老掌柜,“数出二百文来,小子,给我道歉!”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少年说的。
少年愣住,这还真说拿就拿,他皱起眉:“少拿你大人的钱作威作福的,回头你们还得一家子杀过来说我们看你年纪小诓了你。”完全事老气横秋的姿态语气。
苏铮气乐了。老掌柜一看不对头,忙出来劝解道:“小客人别生气别生气,这是老头侄孙,两天前才过来小店帮忙的,不懂规矩,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回头又朝他侄孙吼:“小兔崽子,才干两天活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有资格了?我教你怎么跟客人说话来着,还不快点陪不是?”
少年鼻子里哼出一声,扭头朝里间走去,老掌柜跺跺脚,回过头来只好劝苏铮消火。
她仍过来的钱袋确实有分量的,无论里面的是谁的钱,这个小姑娘可能真能花这个钱。
苏铮没注意这老头眼里的光亮,夺过自己的钱袋,迅速数出两百枚铜板扔在桌上:“把那书拿过来,我买定了!”
老头乐了,嘴里却道:“这不好吧,你别跟小年一般见识。”小年大概就是那少年的名字。
苏铮冷然道:“你到底卖不卖?我钱都掏出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老头佯装无奈地叹口气,转头进去了,不多久拿着那本书出来,又在店门口的摊子上挑拾了一本薄的:“这样吧,今天的事是小年不对,这本书算老头我给你赔礼了。”
苏铮一把将两本书抓过来,绷着张脸大步走出去。
走进寒风之中,苏铮低头看看手中两本书,嘴角牵动苦笑一闪而过。
真是奢侈,两本书就花了两百个子,真是无奸不商,不知道她这番冲动易怒还容易被占便宜的愚蠢表演,能不能使人看轻她从而把她从脑海里摘出去。
她刚才是故意的。
虽然住到胡七弄堂之后,每天就少了劳动机会,只能靠练练字攒一点两点的贡献值,虽然早想买点书来解闷和赚贡献值,但她这么穷又要养活三个人,怎么可能买两百文的书?就算是与紫砂壶有关也不行啊。
只是那一刻她突然想借题发挥将自己变成蛮横无头脑的人,那样书店外地两人若存有一二丝的怀疑,也会因为她的蠢而不屑追究吧?
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然而唯有一试。
出来的时候余光一瞥没见着那两人,附近也不见人,她料不准对方是从头到尾没注意她,还是自己的小手段起作用了,但此时也只有把他们当做一边,静观其变了。
她叹了口气,走过街角的时候不经意间见到那里先前鬼祟的人正在向刘府逼近。
啊呀,差点忘了自己躲进书店的初衷是为了避开这些人。
她忙退到一边,见那些人又是铁棒又是砖头地摸过去,心中恍然,只怕这些是和丁老三有关的人,此时见刘府好像要逃过一劫,不甘心,自己上门寻仇了。
苏铮很想说就是上门闹事也得挑个月黑风高的时候吧,大白天的又大张旗鼓,岂不是给别人抓把柄?
果然,那些人还没挨到刘府,半路就窜出一群官兵:“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当街聚众斗殴?快把凶器放下!”
苏铮摇摇头,原来这些巡逻的人员是专门防着有人向刘府打击报复,衙门如此向着刘府,难怪总有人感叹官商勾结,权与钱的搭档果然强大。
她冷冷地看着那边陷入混乱,转身走回胡七弄堂去。
第043章 冷夜来客
苏铮回到胡七弄堂,也没告诉苏小妹他们外边的任何事,他们也没问,好像他们都有一种要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小弄堂里永远这么过下去的觉悟。
见他们如此,苏铮心中反倒不是滋味。
他们在李水村虽然也没自由,但好歹能在院子里散散步,屋前屋后地走走跑跑,到了镇上反而成日被拘在这方寸之地,但他们没有一句怨言。
这样的乖巧让苏铮内疚。
平心而论,他们两人的确没什么用,做事做不了什么,商量事情才叫他们说说看法,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可他们真的很乖,生怕被丢下一样,尽量地防止拖后腿。
苏铮在心里反省自己对他们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了。
洗脸洗脚后把他们赶上床睡觉,苏铮一个人默默坐了一会儿,丢开这个念头,捧起买来的《紫砂壶入门》在灯下阅读起来。
看了一会,她有些失望,原来这不是教人怎么制作紫砂壶的,而是教一个生手紫砂壶的类别,怎么去分辨一只壶的好坏优劣,如何使用和保养等等。
想想也是,紫砂器是当地一大产业,市面上怎么可能有其制作书籍,就算有,也是那等浅显粗糙笼统的。
聊胜于无,她不嫌弃地细细看起来。
时间已经很晚,油灯逐渐暗淡,外头弄堂里穿梭而过的风拍打木门,发出渗人的声响,令人担心下一刻那很不结实的门是不是就会被吹散了。
门缝里钻进来的风调皮地撩动油灯火焰,屋子里忽而明忽而灭……
苏铮粗略地从头看完,抬起头来才发现灯芯都垂下来了,屋子里暗得几乎要看不清东西。
她手脚冰冷眼睛发涩,膝盖凉得一阵阵发疼,正要起来活动活动,然后看看读完这一本书又涨了多少贡献值,突然一股风大,木门忽地轰隆一声,门轴边的墙壁簌簌往下掉粉,而苦苦支撑的油灯更是一下子彻底熄灭。
屋里瞬间陷入黑暗。
苏铮还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
门外风声尤其清晰,声声入耳。
隐约还夹杂着未睡之人的说话,垃圾堆里野猫的哀哀低叫。
苏铮维持姿势僵硬了那么片刻,然后霍地站起,凭借记忆穿过黑夜来到灶边一把捡起菜刀,想想不对,又弃了菜刀,徒手站立面对着门,只是姿势已经带着防备的味道。
多日来坚持练习太极拳,她的反应与行动力比起最初已经是敏捷上不少,感官也逐渐敏锐起来,隐约中感觉到外面有危险的存在。
这种被锁定的味道似曾相识,而且就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出现过,她微微皱起眉头,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还有过这种感受,不过想来想去也记不起来。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压制呼吸,慢慢靠近门边,侧耳贴在上面听。
遥远处似乎传来脚步声,很轻很轻刻意收敛着,却是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苏铮心惊肉跳,念头急转,又赶紧安慰自己,听脚步只有一个人,一个人问题就不大,冷静冷静。
她默默摆好架势,等那人越走越近,最后,果然停在自己屋子门前:“苏姑娘?”
她一愣,三奇?
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个地方三奇可是完全能来的。自己真是被白天的事弄得草木皆兵了。
她回过神来,听三奇又唤了一声,并轻轻拍起门来,她想了想,迅速退回里屋,将床腾出一个可容自己睡的地方,脱掉外衣躺了躺,然后爬起来一边弄乱头发,一边走出去,故意弄出些动静来,到了门边才有些紧张地问:“三奇?”
“哎,是我,快开门,有事跟你说。”
苏铮便拉开门栓,外头果然只有三奇一人,手里拎着个包,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苏铮让开身体:“快进来吧。”她探头看了看两旁,见都是空荡荡的,便未多想,就关门进去了。
她没看到,对面屋顶上趴着一个人影,将她所有的反应都收入眼底。
屋里,苏铮用火折子点起油灯,顺手把过长的灯芯掐掉,招呼三奇在饭桌边坐下,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何事?”
“当然是刘府的事。”三奇也不磨蹭,“我简单说一下,刘阳,哦,刘阳就是刘大户的名字,他早上提前回来了,这时候已经把丁老三之案留下来的问题解决了七七八八,接下来就是走走关系。明日他要在府上设宴,请的是琅家的人和范镇令,经过商议衙门又决定明日派人进他刘府查一查他府上可有不妥当之处,也就是走个过场。”
苏铮问道:“所以我要混进去了?”
三奇把带来的包裹放在桌上拆开,露出来的是一套红蓝相间的衙差服:“要执行任务的衙差里有一个特别矮小但很心细的人,他受了风寒动弹不了,你正好替上他,这衣服也是他的,你先穿穿熟,明日拿了衣服到纸上这个地方去,到时候会有人在那里等你,给你上妆,指点你怎么做,然后你再换了衣服去衙门。”
三奇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但语调平稳语速适中,让人能听得很清楚明白。
苏铮拿起那件一套分有里外三件的衙差服,面上虽无表露,心中却有些讶异,没想到他们会安排得这么周全,还有特定的道具妆容,这样她的危险性就减少了很多。
她道:“我此时有点相信事成之后你们会帮我的忙了。”
三奇呵呵一笑,憨态又现:“过户籍,出船离开,我们都记着呢,本来也是小菜一碟,犯不着为了这些事节外生枝。”
这话很有意思,他是说苏铮要求的事都是再简单不过,但什么叫节外生枝?是为了做这点小事而折腾,还是为了不做这点小事而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苏铮直直地盯了三奇一会儿,确定是后者。
三奇他们,也就是徐老大,他爱惜羽毛,就算不为名声,也为了体现自己的气度,不会因为嫌这点麻烦就对苏铮三姐弟如何的。
他答应的事,就定会做到。
这是经历过大事者的傲气。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苏铮完成他所要求之事的基础上,对于没用之人,杀了不是欺负弱小,而是愤恼所致,情有可原。
苏铮在心里扯扯嘴角,但到底是松了口气,转而认真看起手上的衣服来,过了一会儿问:“我在刘府里应该没有照应吧?”
“没有。”
“那如果遇上麻烦怎么办?我能力有限,能让我束手无策的情况实在太多了。”她看着三奇。
三奇笑了,这是在提条件了,不过徐叔说了,有心机有锋芒的人,才是有用能用的人。
他道:“我回去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些傍身的东西。”
第044章 怕人的发现
苏铮看着眼前紧闭的刘府大门,心里颇有些感慨。
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又会回来。上次自己就像乡下人进城,处处表现得庸俗懦弱,受了不少轻视,而今摇身一变穿上了公干服,竟生出种淡淡的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摸摸自己划过妆变得又黑又皱的脸,笑着摇摇头,有些不适地拉拉扎得又高又紧的衣领。
“怎么还没出来?”队伍前头的李师爷皱着眉不高兴地道,其他人纷纷附和:“对啊,小王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我们是衙门派来公干的,又不是过来打秋风的,又是要事先通报,又是将我们晾这么久,刘大户好大的派头!”
“少说两句!”李师爷训斥了一声,大家又安静下来。
今天他们四个衙差两个老账房先生,跟着李师爷来到这刘府是为了查证这个刘府私底下有无不法的勾当,是否像百姓们举报的那般,又是黑心暴利,又是贿赂官员。
但一行七个人能查出什么东西?刘大户刘阳是个顶事的,背后又有靠山,他们范镇令不愿意得罪他,又怕在百姓那里不好交代,这才派他们七人来走个过场。
这刘阳也是知道的,却仍旧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把他们晾在寒风里快有小半个时辰了,这分明是在报之前封府问罪的仇,实在是不通情理。
李师爷满布皱纹的脸阴沉沉的,他早注意到街上行人们在指指点点了。他何时如此难堪过,上门执行任务却被拦在门外,若非镇令大人有严令,他早就掉头就走了,同时他把这刘府记下了。
李师爷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场面有些低迷难看,直到咯吱一声,刘府的侧门打开,一个家丁迈出来,兜着两手,牛哼哼地说:“阶下就是李师爷和几位衙差大人?都进来吧。”
李师爷气得胡须一飘一飘的,这语气,好一个刘府,好一个刘阳。
他哼了一声,再不愿意,也忍耐着带手下人走侧门进去。
进去了才发现先派进来通报的衙差小王被几人围着说话,想要脱身又百般不能,急得汗都流下来了,见李师爷他们进来他一个振奋,赶紧跑过来:“李师爷,我被他们缠住……”
“不必说了。”李师爷一抬手,对带他们进来的家丁说,“不知道昨日通知过请贵府整理的账本和库房,是否都已经准备好了?”
家丁“啊”了一声,很吃惊地问:“这还要先准备?没人来通知啊。”说着他一拍脑门,“哎呀哎呀,看我这记性,是有这么一回事,我立马叫人去收拾。”
李师爷脸都黑了。
商量好是来看看刘府几年的账本和库房、货物,运货的车、船、各种设备,然后得出他们是普通而实诚的运货商人,叫他们先准备起来,也是给他们藏污灭迹的机会,无论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么做,这个回答也实在……
可恶!又不是衙门里求着赶着要给他们脱罪!
“我们一起去帮他们收拾收拾。”
大家也都憋气呢,一行七人轰轰地跟去刘府库房所在,刘府人嚣张地围上来,衙差就刷拉一声拔出半截刀来,那得到上面授意要为难他们的家丁眼珠子一骨碌,笑道:“这是做什么,大人们有意帮忙,小的感激不尽。”
遂放了他们进去。
刘府的库房很大,占了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宅子,里面又分出好多个独立房间,满满当当地摆着各种货物,似乎有一段时间没通风换气过,里面有一股古怪的霉味。
其实刘府在外面,尤其是码头旁还有仓库,那里也有人去检查的,只是三奇说刘阳会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便把苏铮安排到这里来了。
她跟在队伍后头,借着燃起的大盏灯看着库房里的一切。
有的屋子里放着一箱箱木箱子,有的则是没有包装的陶器瓷器,有的码得很整齐,有的又乱糟糟一团。
李师爷也不等刘府的人动作,就命令苏铮他们开始,立即有四个人去清点货物,一个人掏出本子记录,而李师爷和最后那个年纪大些的衙差就去看刘府的账本,和别的一些资料。
他也是真的怒了,吩咐大家要打起精神好好地检查,那样子好像真恨不得刘府里出现什么违纪品和做了不好事情的证据一般。
苏铮是分配到清点的,也就是打开一个个箱子,查看里面的事物,然后报告给记录的人,完了再把检查过的箱子封上。
她蹲在一只笨重大箱子面前,用刘府人给的钥匙打开锁,掀起沉重的盖子,咳咳,上头的灰尘飘起来,有够呛人。
她低头一看,乖乖,里面是一水的紫砂壶。
昨天那本《紫砂壶入门》可不是白看的,她扫了一眼之下差不多能喊出这些东西的名字:大玉兰壶,提梁壶,梅桩壶……
如果能细细上手的话,说不能还能从声音光泽手感上分辨出个好坏来。
心里想着,她手上动作可不含糊,快速地拿起一个又放下。
三奇给她说过那样东西极其坚硬,大概事嵌在或者夹在普通东西里,重量差不多是一两斤的样子,形状大小倒没说,不过苏铮自己估计也小不到哪里去,毕竟世上没有密度大到不能想象的事物。
凭这两点,苏铮的搜索范围就小了,基本上就盯着那些大件的家伙,小的诸如杯子茶盖调羹这种东西就不在她眼中了。
边翻东西边报给记录的人,苏铮搜索了好半天也没找到目标,倒是发现了几件宛如艺术品的大陶缸,那东西很大很重也很厚,弄个夹层藏东西是完全可以,但总不能叫她当场砸了缸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吧。
在苦恼的同时,苏铮却发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那就是有几个箱子和东西好像被移动过,
这间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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