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顺,把成嬷嬷给我叫来。”打开门,传话门口站的小太监。
不多时,一个半大不大的精干嬷嬷就是从东屋里出来了。那边屋里正在烧热水,准备呆会子给小贵人洗澡用。进屋来,本一脸的笑意可是在看到屋子里开了一半的药屉后,脸色却是一变。然后,风萨郡主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嬷嬷,不听我的话?胆子大了嘛。看齐嬷嬷死的样子羡慕了?”脸上笑如春花,可一双纤手里摇晃的银针却……
“郡主,不是奴婢,真不是奴婢故意干的。实是上个月屋顶漏水,伤了主子的药。奴婢没法子才……”成嬷嬷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一劲转筋。可是不敢不躲,齐嬷嬷当初让这位郡主收拾成残废,然后出宫不到三个月就让娘家人治死了。自己不要那样的下场!“郡主,奴婢听您的话,没有从大内取药。这些药都是从、从、”
“怎么?你是不是想说都是从如意楼取的?死奴才,如意楼的药都是我一样样闻过的,这里哪一样是从那儿弄来的。想骗我?你给我老实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药到底是从哪来的?”希颜气得简直想咬死眼前这位。
成嬷嬷吓得都坐到地上了,哭得拉风萨的裤腿:
“主子,饶了奴婢吧。可这药真的不是从大内取的。奴婢怕您知道奴婢看管不力,所以这药都是悄悄的从保和堂买来的。那可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大药庄子!”
保和堂!
是大不错。是老大的药庄子!
你个死奴才!
“好,那你给我说,我原先放在坛子里的药去哪儿了?坛子也能进水?”事情能坏到什么地步,全看这刻了。
成嬷嬷这次真的发楞了,然后跑到坛子边一看,真的,一颗也没了。“明明昨个瞧时还在的!”
什么?
昨天还在?
希颜顿时觉得身上一冷。然后,眼光扫到了后窗户处。轻轻过去推开一个小缝。身上顿时一抖,李德全正悄生生的站在那儿。再然后……
东堂书室内,康熙冷冷的把玩着手中的药丸子,真是香啊!这个死丫头给纯悫的东西从来比别人要好。“你给朕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此时屋子里可是连李德全都没有,尽可放心说了。
希颜心头一叹,知道再瞒不住了。于是,便把事情的由头一件件的讲起了:“林国康始终治不好庄亲王的病,便拉了风萨去瞧。可那药方子和脉象实在是对不上,正巧碰上药口上药。风萨一闻就知道不好,尝了一口后知道药材变了。”当时希颜的那个小心肝顿时吓得差点没碎。然后赶紧跑去看其它三家王爷。“简王没事,他的病因好了大半,所以每日只吃风萨的丸药。恭王的药里没有名贵的药材,所以脉象并不乱。可裕王爷就……”
“裕王怎么了?”康熙听到这会子,牙都快咬碎了。
“裕王的脉是前半月才请过的,应该还算稳定。可那天再过去就觉得不对了。分明是错药行岔,阴阳乱逆。”吃错药的下场可是很严重的,更别提真药假药的区别了。
“这么说来,若辉的病也是因药而变了?”在得到肯定的点头后,康熙真是连几十年前吃奶的劲都用出来,才把心头的杀人怒火给压下去。冷眼看看风萨:“你知道大内药房的总管是大阿哥的人,又知道大内总管私药局是太子的人,对不对?”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也不会把这丫头吓到开溜。
这码子事要是真捅出来,老大和太子肯定会互相推诿。太医局药房里人员众多,到时候推来推去的下场肯定是死一半无辜的赔葬员。最重要的是如果二哥到时候真因为这个走了,或者还有别的人,到时老康真的没把握自己能压住火。气怒之下把事情宰成什么样,连老康自己都不知道会乱到何种地步的情况。怪不得小丫头要跑人!到时候她肯定会是最大的一个出气筒。
只是:
“你老实和朕说,你真的不想看到大阿哥和太子出事?”那两个和风萨可是不共戴天之仇。
希颜脑袋一低,无奈的长长叹了一声气后,从袖筒子里拿出了一封信。
康熙接过,打开一看。这里面写的是:“你识回文?”难道这就是阿尔哈图讲的不满不汉的字?
希颜哀叹:“只认得一丁点。小时候阿玛教的,忘得差不多了。”
“那这信?”
“您请映着灯火看。”
康熙把信纸把烛前一照,然后空歇处几笔汉字就是映了出来。虽然颜色很浅,但好歹看得清:“兄已查到,当初内乱之时,策旺曾秘达科尔沁。详情不知!”
兄?
“额亦都没死?”康熙顿时心下一颤。要那样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
“不是。是达尔罕亲王罗卜藏衮布,他是阿沙的安答。”又见康熙不满意这样的答案,只好吐出了连希颜自己都觉得诡异的事件。去年从外归京后,回到海上繁花就看到了一堆从科尔沁来的信。开始的时候还有心情看看,可几封下来,奇他特还有其它三位表舅的来信内容实在离谱到不愿意多看一眼。本想全扔到底屉里的。可一封信里却掉出来一张很是奇怪的纸来。那信笺上面的花纹和风萨这个身子上一直持的生玉一个模样。当时觉得奇怪就捡了起来。可那纸上竟然什么也没写,正纳闷为什么时,烛影一照,淡淡的字迹从上面映了出来。
再然后:“罗布的额娘是风萨的小姨,因为去世得早,所以罗布从小就在我家混的时候多。他和阿沙感情极好,就结了安答。后来……出事后,二哥一直以为我也死了。那年在外蒙见到,可却没有机会说话。后来……”就借机送信搭上了关系。“这么些年,二哥一直在暗中查当年的事。不错,是大阿哥伙同阿霸亥下的手,可……后面还有人。而且,里面的事到现在还没有弄太清。不过似乎科尔沁本身问题也很大。”一堆烂到不能再烂的烂帐啊!虽然故事很精彩,却奈何只有前几篇,没看到最后一章,实在无法肯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亦或者,本来就没什么好坏之分。这种事从来都是胜者王侯败者贼的!风萨的父母就是当贼的那种。被玩得全家死翘翘!要不是自己赶上穿越大戏,风萨这条小命也早报销了。
“你这么说是不恨老大和太子了?”老康一时挑眉。这是第一次,和风萨直裸裸的说这种事!
希颜头痛。风萨这笔烂戏,看来这辈子是演不完了。
“风萨恨,却犯不着自己动手。他们踩到这池子烂水里,不用风萨动手也落不了什么好下场。”何必去白费那个力气。有的是人想咬死,脏自己的嘴就太不合算了。演戏是要有职业道德不错,可戏假成真就差劲就到家了。
真是聪明的小丫头啊!
康熙闭目一阵的缓气,然后:“你就这么跑了,海善怎么办?”听桂嬷嬷说,那两个都好成那样了。这丫头的心果真这样狠?
“不走,难道把他扯进来?”老八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只要自己留京,肯定有一天会让他发现不对。到时候,海善那个性子肯定不会不管风萨的。
自己欠他的情债已经是还不了了,要再添其它,真是没法子了。
一阵静默,室寂无声。在回想了所有的情由后,老康终于发话了:“你不能走,朕不会放你走。”
“风萨对科尔沁没那么大的用处。”
“可你的医术对朕很有用!”话毕,果见这小妮子指节一紧。心下顿时一笑,小丫头防人的心果然不是一般的重。不过没事,日子长得很嗯。
现在最要紧的是:“纯悫要不要紧?”听李德全讲,这里的药也不对了。虽说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可到底会影响到什么地步:“您别看我,风萨也不知道。”女人的身体构造原比就比男人复杂,尤其是生产育孕这块,能出什么事?
只有老天爷知道吧!
而果然然的,希颜最不想看到的一桩事还是发生了!
产后出血,古称出大红。素来是最要人命的一种死法,几乎无治。当接产嬷嬷从屋子里尖叫着出来说是公主出大红后,六个福晋全部吓瘫。策凌在屋子外面差点没有晕过去!不过好在的是:原来让老康单独关起来问话的风萨被放了出来,然后果然出击,从蒸锅里拿了那堆奇怪东西就是钻进了产房。
然后纯悫尖锐的痛叫声整整叫了一柱香的时间。再然后,命保住了,儿子也保住了。
只是:“策凌,她不能再生孩子了。”已经尽力,可是后果仍然无比严重。
看风萨累成那样,策凌一阵的摇头:“没关系,有一个就够了。”纯悫活着比什么都好。
看着床榻前紧紧抓着纯悫手不放的策凌,希颜一阵的苦笑。
确实,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了。
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象纯悫这样,遇到自己这个正好会刮宫术的人救她的命的。而就算碰到了自己又如何?自己不过是个妇产科大夫,不是神医,更不是天神。
自己救不了那个真正想救的人。
只是,却也不能让他就这样白白的冤死!
☆、疑路
满京城的显贵们早已经习惯了在风萨郡主身上总是奇怪非常的事件。只是再奇怪,也没有料到这次居然能奇怪到这种程度上。先是听说在西蒙那边和皇上大吵一架,然后红果果明晃晃的圣旨上削了风萨的郡主爵位。可后来又猛然失踪,先听说是让人劫走了,可后来又有消息传出来是她自己偷跑的。皇上亲自带了一堆阿哥到纯悫府上堵小狐狸,果真抓了个现形。
然后:“博尔济吉特风萨医术卓绝、慈心孝感,特赐封和硕格格,依享固伦公主俸。谢礼!”
风萨的外祖父是亲王,她额娘的品级是和硕格格,因是蒙旗只能以郡主礼待之。轮到风萨这儿就只能和多罗格格一个品级了,而且还不带正式册封的那种。那年在太后宫里,也只是在旨上写了以和硕格格礼待之。后来又在比赛中赢了固伦公主俸,但再风光也是虚的。不象现在,实实在在的册封金册还有和硕格格的玉鉴金书。
“李总管辛苦了,请吃杯茶歇歇脚吧。”纯悫病重不能起身,策凌便成了公主府的主人。加上风萨关系,便从前到后一路相陪。
现在天气这么热,茶自是要吃一口的。只是:“额驸可否出去一下,老奴有话要单独和风萨格格交待!”哪里是他交待,明明是皇上要吩咐什么事的。策凌看了一眼风萨后,便是领人退出去了。
待到厅内无人后,李德全才是过去扶起了风萨。
从那天过去后,已经半个月了。风萨格格原本就不丰盈的身子更是瘦下了许多,脸色苍白不说,这么热的天手都是冷的。“这半个月的事,格格想必是听说了吧?”
是听说了!听说到一个惨得无法形容。
老康真是会打擦边球,明明是他大儿子的手下为了替自家主子弄钱,而在医药单子上动手脚,以假充真,以次充好,犯下大错。可最后老康砍的脑袋却是那位手下的,当然其中也脱不了他自己暗中剥皮受财的真事!然后借着那个由头,把太医院内药局私药局一并彻底清洗,凡举有改药受贿移方弄药之事的全部从刑严判,而且签了十六个斩立刑,二十八个流放。三天前的菜市口,听说血染遍地。
风萨不是没有见过死人的,可是……“皇上要老奴转告格格,那些人虽不是正犯,却也不算是无辜。”宫里的事从来水深得很,这次的事是让风萨知道了,不知道的情况下谁知道不明不白的死了多少?着实是该死的。
“风萨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别说宫廷大戏上从来演得热门,就只来到大清这九年这种事也是从头到后亲身体验了个遍的。
“太子和大阿哥那头,皇上分别密召过了。格格暂时不必担心。”李德全话说得隐晦,可希颜却听得明白。暂时不必担心,过了这一阵子风口后,想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吧?
说了这么多,却仍是看不到这位格格一点点的笑颜,李德全心下暗叹。左右瞧瞧后,细说:“格格,皇上这次其实是很感谢您的。您这一路上给皇上用的都是自己制的私药,临走前又想了法子改了几位王爷的药单子。这几笔帐,皇上都是记在心里的。您放心,皇上会护着您,不会出大事的。”
大事虽然没有,可小事恐怕断不了吧?
见风萨依然焉焉,李德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估计再说什么也是白搭!只是有桩事要说明白:“皇上倒是不介意您在公主府这里长住,可到底几位王爷的病是不能拖的。”该例诊的还得例诊,不能总窝在家里不出门。这个希颜自是知道的,点头应下却没有说话。然后一张透白莹亮的玉牌吊着金穗子出现在了风萨的眼前。抬头看看李德全,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个东西?
李德全把那玉牌翻了过来,赫然然后面小篆明刻着药字,上下左右灵枢素问。“皇上已经往太医院内外下过旨了。您随时可以去大小医库丹房内查药验单,这便是赁证。”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格格,皇上这可是把上上下下全家的性命都交待在您手里了。这可是极大的信任!”若只是放在暗处,倒也罢了。可这事挑到了明面上,效果却绝不一样了。这几天风萨是没出门,出了门就会晓得别人看她的眼神是怎么个不一样的法儿了。
————————
是不一样!
很不一样的眼神!
以前风萨不管走到哪个府里,都少有不相干的人过来打招呼凑热闹。毕竟虽然明面上风光,可到底大家都知道,这位郡主不过是皇上留在科尔沁的一枚暗质罢了。可现下却不同了,别说旨上明明白白的把她的封号从郡主改成了和硕格格,就只是太医院那一桩子事就足够让人另眼相看了。
当然,这是男人们的心思。
女人们巴结风萨则是因为这位郡主,不如今要改口叫格格了。医术实在是叫了个高超,出大红耶!当年赫舍里皇后就是死在那上头的,当时太皇太后和皇上用老了力气也没救回人来。可眼下,纯悫那天听说是受了不少罪。那个叫声惨得让在场内外的人听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可好在的是人救下来了。而且才半个月的功夫身子据说了好得和通常产妇差不多了。小阿哥就更不用提了,虽说在肚子里受了罪,可出来后却是一丁点毛病没出,该吃吃该喝喝,身子壮得不得了,份量一天天的往上升。才半个月就已经长了两斤了。真是把好手啊!
巴结热切的眼神一浪高过一浪,可风萨却一点动静反应也没有。
简亲王雅布的脑子哪是不好使的,虽说皇上把关连切得差不多,可到底猜得到后面是怎么个事。好在,自己一向听风萨的话,这次幸免于难了!只是:“裕王还有法子吗?”这半个月,福全可是病了个一塌糊涂。保泰保绶还有胤禩天天守在跟前,可照样没个起色。今个好不易,风萨总算是出门了。听说第一个就去了裕王府,可瞧眼下风萨的这气色,想必不怎样如意。
确实是很不如意!
福全的病本就难治,这半年多不过是尽力给他托着,少受些罪罢了。再加上那位也实在很是配合风萨那些看起来就有些古怪的招术,才一直稳住。可这次:“过不了半个月了。”提早准备吧。
雅布闻言,心下就是一阵哀默。虽然平素感情不是很好,可到底是年青时出生入死多少回的老兄弟了,现下死在这种事上头,实在是太不值了。“我让阿扎兰去盛京了。”那个大阿哥实在是个败家子,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没指望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他自己发的话,可手底下竟然养了这种家奴,也可看出此人的心术手腕有限。皇上经此一事,算是对老大彻底死心了。
屋子里一片静寂,风萨请完脉后,一直趴在桌上动也不想动,神色那个叫冷啊!也是,毕竟是头一次因为自个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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