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停,赶紧搬凳子,可郡主根本不睬自己,从马车上一跃就跳到地上去了。然后,看也不看何顺一眼就踏进张相府邸去了。
张府的家奴都知道大少爷和这位郡主的关系,所以拦也不拦就放她进去了。张若辉住在东堂首院里,风萨转过正院影壁就准备过去,却正碰上了现任礼部尚书的张廷玉才下朝回来。本应打声招呼,可风萨却实在没心情,略点点头后就快步往东院里走去了。
东院里,仍是静寂一片,半下晌的时光里,春阳未暖衬得院中景致益发冷清。沅儿正指挥着两个婆子在廊子下面熬药,见风萨来了,刚要传报,却让风萨用手势挡了下来。挑起布帘进了屋内,扑鼻的就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看这情形,起码七八日了,何顺那个臭小子真该收拾他一顿。
悄悄转过正堂,走进内室。平素花厅与寝宫间的木隔上是不挂帘子的,可现在却隔了一层青色棉帘。指尖刚想挑起,就听见里面张若辉和林国康在对话。
“再这样下去不行的,还是请郡主来一趟亲自看看吧。”医术素来微妙,一字一脉起伏之间就会大相径庭。林国康现下已是无力可为了。
很商量的语气,张若辉却答得否决:“这个时候她已经够心烦了,告诉她做什么。”
“若辉!”
“好了,多谢林太医了。时候不早,让枫书送您回去吧。再吃几副,应该就好了。”
林国康自知劝不动他,只好收拾了东西和枫书走了出来。来的时候林国康是坐自己的轿子来的,所谓送不过也只是送到门口罢了。可才到门口,就瞧见了风萨郡主的马车,还有正在搬医箱的何顺。林国康心下顿悟,转头就看了枫书一眼。
枫书当然明白,送走林国康后,就是拉了何顺到侧屋里吃点心去了。
折腾了大半天,张若辉实在是觉得身上乏极了,恹恹倒在床上,轻捂胸口,不舒服却无可奈何。闭目缓气,慢慢行功想法子把这口气渡过去。可是才闭上眼,就听浅浅的脚步声,然后一阵心熟的浅香扑进了鼻孔。睁眼,风萨果然一身旗服站在床边。脸色忧忧,眼神里满是责备。
“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你在宫里不方便,况且这病也没什么要紧的,过几日就好了。”张若辉答得尽量有精神些,为表自己气色好,强支着双臂坐起来。可才坐稳,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风萨竟然伸手来解自己的领扣。吓得脸色顿时一白,抓住她的手,想骂却骂不出来,只觉得掌中的纤指冰冷异常。抬眼看她,却离得太近,看得太清,皱眉想说什么,却是无语。
“只吃药不济事,我给你扎几针吧。”风萨淡淡的语声里夹了几分恳求,张若辉无法,只得闭上眼睛,由风萨褪去了中衣,露出光洁的上身来。张若辉不敢睁眼,这情形实在于理不合。自己是汉臣,她是大清的郡主,各自男女未婚,当守大防,纵使医疗也未免太不成体统。可是,心里却舍不得弃舍这样的机会,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是好的。
闭着眼,不敢看风萨认真怜惜的目光,可是却异常的感觉清晰。风萨柔冷的指腹在肌肤上哪点哪寸滑过,细腻的怎样按位停留,然后又怎样轻缓着肌肉配合着银针刺穴。为治病挨针,对于张若辉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可是挨风萨的针却是头一次,当那冰冷尖锐的银针刺入肌里的那一刻里,酸麻冷胀的感觉刹时溢满了胸腔,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底深处翻滚奔出的同时又觉得那样的甜蜜酸楚。
这一次的针,真正的刺进了心房。
后背六针扎过之后,风萨扶着张若辉躺回床内。静蓝的床褥间衬着张若辉的肌肤益加白腻,再加上他闭目紧张的模样,病恹恹的形容体态,风萨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三百年后流行于世的BL不伦漫画。张若辉这个样子,可是标标准准的小受。小攻是谁?胤佑吗?倒是蛮合适的,剧情也好编纂,再加上事实上的某些过往,若写出来肯定会大卖。
“你笑什么?”张若辉闭着眼躺下半天,却没感觉到任何动静,纳闷间睁开眼睛就瞧见风萨一个人坐在床边,不知道在笑什么。她笑得很开心,纯粹的那种开心,有小女儿的娇态也有鲜妍女子的妩媚,看得张若辉心头溢不住的犯暖,想知道是她想到什么居然这样的开心?
“你真想知道?”希颜觉得有些为难。
可她为难归为难,眼中伶伶俐俐的调皮劲却看得张若辉心喜柔动:“说来听听。”
“那我说了你可不许恼。”先拿上保证书再说。
对于她的刁蛮调皮,张若辉从来只有笑着接受,静静的准备听她的奇谈怪论。可是再有心理准备,在听到风萨的问话后,也不禁哭笑不得。
“表哥,我问你噢,你要老实回答我噢。你有没有让胤佑亲过?”为防别人听见,风萨这话是俯在张若辉耳畔说的。这种姿势下,相联相碰自是必然的。风萨虽梳的是旗头,但发鬓处的轻绒几许却还是露在发外,绒绒的感觉附在张若辉的颊畔,再加上吐气如兰般的气息环在鼻息之附。张若辉顿时觉得心头犯烫,略略推开她,笑骂:“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浑话?”
希颜听了一楞,什么叫听来的浑话?“难道有人怀疑过你们?”平静小心的问话换来张若辉无奈尴尬的笑容后,希颜顿时大乐,拉了张若辉的胳膊就是问他:“谁说过?说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都是他们无聊瞎传的,你听这个做什么?”年少时和胤佑粘得太近了,难免有些无聊的人捕风捉影,再加上确实有几位有这样的爱好,所以曾有一度传得很是厉害。直到皇上给胤佑指了侧福晋后,风声才是渐少了,这几年胤佑儿女绕膝,这种事更是没人再提了。八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到底是哪个还在磨牙?张若辉有些犯恼。
见他不高兴了,风萨赶紧就是讨饶哄他,解释自己好奇的由来:“表哥,人家不是听来的啦。是上次和老九去逛鸭店……”
“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还是和老九去,张若辉眉头顿皱,想起身训她,却让风萨笑嘻嘻的按了回去:“又不只是我们两个,还有十二和十三。本来我是想从那里弄个小倌到纯悫身边去,气气策凌的。可是实在一个也看不上,那里的男人模样太怪了。”想起来风萨就觉得身上一阵犯冷。比较而言,自己确实比较欣赏策凌的正常,更欣赏三百年后专业牛郎们的风骚浪荡。
这个风萨呀!
真不知策凌到底让她怎么看不顺眼了,一次又一次的整人家。好歹结果还不赖,策凌和纯悫最近如胶似漆,甜甜蜜蜜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想起那二人的幸福,张若辉不觉得怜惜风萨此时的孤单,可是,眼光一扫却瞧见了风萨左手上的那枚戒指。心下顿时一沉,海善!
见张若辉看自己的手,风萨笑着扬扬,却并没有解释。只是擦净了银针后,笑着开始继续。适才在背后行针,张若辉其实就算是不闭眼也瞧不上风萨。可现在,他应该闭眼的,但是却不想闭。淡淡的眼光看着咫尺间的少女。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和她就再不能这样了。不管是若有若无的暧昧,还是心底曾无私祈愿的依赖,都不会再有了。她会成为海善的福晋,从此难得再见。
想到此,心头突然一痛。反手捂胸侧身就是想呕。吓得风萨赶紧抽针出来,扶他到床畔,轻轻的揉他的背,想让他好过些。却不料,自己本无意的正常举动,落在张若辉此时的心境上却是难弃难舍的煎熬,好想就让她这样和自己挨在一起说一辈子的话,可是不行,决然起身。起得太快,毫无先兆,顶着风萨顺势往后一倒,眼看就要磕到床沿上,张若辉赶紧探臂一捞。抱是抱住了,可是抱得太快了,回弹之下,风萨撞进了自己的怀里,若樱般的香唇直直的贴印在心口之上。张若辉当时就觉得身上一阵激流涌过,指端感觉顿时变了极样灵敏,自己的指下风萨穿着的重重锦袍内一根横着的丝带系花,绽放在掌心之内。那是……
“我累了,改天再扎吧。”扶额昏昏欲摇的样子,果然引得风萨不再玩了,好好扶他躺下盖好被子。本想再和他聊一会子的,可是张若辉似乎很累的样子,很快就是沉沉睡去了。
无奈只好走人。
听得她细微的脚步声配合着棉帘走出正堂后,张若辉才睁开眼睛,略略动一下不适的下肢后,好不易压下的粉色浮上了面颊。回手轻抚刚才风萨的香唇碰到自己的地方,心血又是一阵萌动。很难受却也很是销魂,无法忘却只愿留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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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海上繁花,料到必然有人窝在家里等自己。果然,十四阴着个脸坐在堂内,见自己回来起身就想说什么。可是何顺却早一步回话:“主子,热汤烧好了。您是现在沐浴还是?”
“现在。”风萨摇摇脖颈,五六天了,一直睡在太后的床上。凤床是很华丽不错,可还是自己睡熟的床最舒服,尤其是那个枕头。太后象是听说了自己这些日子来睡不好,特意换了一个粟玉枕心的香枕给自己。好是好,可是太咯人了些。
小厮们早已经备下了东西,听到何顺拍手的声音后,赶紧是提着热水进来,倒进了那只摆在寝室里间的浴房里的奇形浴盘。桂嬷嬷领着丫头洒花瓣的洒花瓣,准备新衣的准备新衣,风萨自己坐在梳妆台上拆头发,等散下一头乌发来后,却发现十四仍然呆呆的站在门口,这个好笑:“怎么?你也想和我一起沐浴?”
一句话,胤祯脸色顿时苍白如雪,攥紧拳头盯着风萨,在确定她只是随口说笑后,突然觉得自己好生厌恶,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跑出去了。
“你真是个妖精。十四怎么就惹上你了?”
晚膳时,海善来趁饭。与前两日来时家主不在的情况不同,这次风萨不只在家,还和他一起吃了饭喝茶聊天。桂嬷嬷这次倒难得没站在跟前晃悠,上了茶后就带人躲出去了,并且还非常体贴的关上了房门。这副模样,活象成全奸情似的,估计是瞧见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了。
“怎么?不喜欢它?”海善见风萨一径低头瞧着那枚戒指叹气,心头就微凛。
风萨摇头,抬手看这戒指无奈道:“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很招人眼?”海善闻之好笑,若不招人眼,自己干什么昨天趁她熟睡时给她戴上?见他一副这样原本如此的诡计得逞样,风萨就来气,走到海善面前,气嗔埋怨:“你知道为了它今天我挨了多少人的眼珠子?一个个盯着它又瞧我,眼神暧昧到家了。活象是……”说到一半停口,海善却是想听,放下茶盏搂住她的纤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浅啄着她的香唇呢喃:“活象什么?”
“海善!”风萨撅嘴撒娇,却引得海善心头火性忽起,双臂一箍紧紧将她嵌在了怀里,狂热的揽住她的后发,越性儿般的吻她。此中热熖如潮,非外人不能解,很快海善就不止于亲吻了,双手上下抚摸风萨的娇躯,她轻轻的反抗却更添了羞涩的引诱。一浪一浪的焰火冲上脑海,欲焰焚身的海善抱起风萨就是走进了里室,把她压倒在了寝床上。
“海善,你欠太后宰你啊?”风萨推他嗔骂。
海善却是抚着她的脸笑道:“怕什么?反正你是我的。早晚罢了。”说到这儿,见风萨要恼了,赶紧又言:“好了好了,我不会怎么样的。亲亲你,不行吗?”
“色狼!”
“没办法,哪个男人碰到你这妖精都会变色狼的。”
“赖皮!”
“你才知道啊?”
两个人嘻嘻笑笑的打闹声,听在去而复返的胤祯耳朵里,只觉得心头一阵刀绞般的巨痛。何顺看得有些不忍,想扶他下楼,可却让一把甩开,快步奔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倾心
京城里的消息素来传得快,才只一天,全京城的皇室亲贵外带满汉大臣就无人不知两件事了。
第一件和自己有关:风萨郡主和海善贝勒终于有进展了,而且进展似乎不小。海善贝勒都把家传的牡丹戒指戴在风萨郡主手上了,好日子恐怕不远了。
第二件变相的也和自己有关:十四阿哥昨天和九阿哥一道去罗察家串门,由头是罗察的福晋是宜妃的亲妹妹。罗察留二人用晚饭,十四阿哥喝多了错把人家的小女儿当成了丫头,然后……
“你这丫头真是……”雅布快无语了,她怎么连这种招术都想得出来。也不想想,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指了婚,那位嫡福晋脸上恐怕也不会好看的。不过转念一想,也确实是个好招,干脆俐落一招致命。这下子就算十四阿哥再闹腾也没办法了,以罗察的家世来历恐怕不会让小女儿给十四阿哥当庶福晋吧?更何况皇上早有心意,这下十四是跑也跑不了了。
“你呢?真准备和海善定下来了?”
风萨听得无力无奈,早知道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为了逼问自己这个,这位舅爷也不会一大早就派人去接自己。对别人吗?有可能当场应承,可是对这位风萨的舅爷,希颜没有说话。拿着银勺拨弄着瓷碗里的粥点,蛮好的冰糖银耳羹,可惜自己没了胃口。
雅布看情形眉头就是一皱,坐到桌边,看风萨漠然的脸色心底就是一阵犯柔,摸摸她的发顶劝道:“不喜欢就不要急,反正你还不算大,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挑。皇上太后都没有逼你,你何必自己逼自己?”
雅布说得很轻巧,希颜很想回给他一句你不明白。可是面对眼前这位在皇室混了四十几年的亲王,自己有什么立场说人家不懂这码子事?是的,老康没有正面逼自己,可是他的儿子们在逼自己,后妃在逼自己。那些天在宫里时,白天在良嫔娘娘那里,晚上回寿安宫的路上总会碰到德妃的大丫头状似无意的给自己请安。什么意思?都不用猜的。宫里的传言自己也是听到的,宜妃看上自己,德妃怎么肯相让,而老九和十四自那天后也好些日子没说话了,直到前天夜里,却又是那么一个结局。海善真是把好手,自己不过让他设计十四,他却老九一并绕在里面了。高手啊!昨天夜里,好端端突然那样热情,原来竟是因为听到十四去而复返的脚步。这样的对手是不是有点太强?希颜有些犹豫。
从简修亲王府出来后,风萨已然是一身男装打扮。带着打扮成小厮的何顺上街,再不那样诈眼了。只不过,自己脸上的轻罗纱却是十足的标致性建筑。但凡是有点眼力劲的一眼就认得出来。
“哟,这不是风萨妹妹吗?怎么今个这么有闲情来逛街了。”略显轻浮的声音外带横挡在面前的好几只身影,让风萨不得不抬眼看这位。有点眼熟!饶余郡王家的喜荣贝勒。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好年华,却眼窝轻陷脸色发青,再加上前些日子从十四那里听来的传闻。看来这人果真是纵欲过度了!
见风萨不答他的腔,喜荣有些下不来台,伸手欲拉她,却没成想,手还没碰到风萨,就觉得手背一痛,转头一看,一枚石子硬弹在自己手背上。左右瞧人却没有半分痕迹,看向风萨时,她已经一脸轻笑:“喜荣贝勒也来逛街,真是好巧。风萨想去的是胭脂铺,贝勒爷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很光辉的借口!
只可惜某人十分不长脸色,说跟就跟,胭脂铺怎样?照进不误。
不只是胭脂铺子,一路风萨逛下来的茶叶铺、纸砚馆、琴笛楼,他一家不误不说,还跟着风萨极紧,似有似无的还想拉拉她的袖子。嘴里调情疯话无数,言辞暧昧眼神更是浑身上下扫风萨,其中意淫的味道连何顺都看得出来。小家伙气得脸色发白,拳头握得紧紧可却不敢说话。
逛了大半天,晌午时,风萨转回了海上繁花。喜荣本想进来趁饭的,可是海善却早已经从里面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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