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回来干什么?这里又没有我想见的人。”如果是海善回来的话,风萨不会一个人强颜欢笑,而八哥也不会把好不容易对皇阿玛建立起来的感情再度踩入谷底。
那天老九喝了很多,醉了以后到底说了什么也根本不记得。只知道一觉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床上,琪梦正拿着热帕子在给自己擦额。看见是琪梦而不是八哥,胤禟第一个反应就是:“八哥去找风萨了?”
琪梦让老九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才是点头就看见老九从床上要往起跳,赶紧阻止他:“你昨天回来扭到脚了,风萨给你做了护理,三天你不用想好好走路了。”
是真的扭伤了吗?
为什么摸不到一丁点的痛?看着裹着象只粽子的左脚,胤禟苦笑。八哥,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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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因为第二天是礼拜三,程曦有课,所以胤禩也根本不会带她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只是起得早了些,出门的时候早了些,然后将车开到雍和宫附近的停车场。
“其实,在四哥上台后,我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明白皇阿玛为什么把大位交给了四哥,而不是自己。四哥眼里只有大清,而自己……“风萨,我不是个想不开的人。我知道我缺在哪里?我更知道是什么造成的这一切?”如果不是皇阿玛有意隐瞒自己的出生,胤禩不会那样着意于裙带关系权谋之术,虽然后来真相大白,但一切已经来得太晚。太深太繁的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局的局面,已非一个脱身就可以改变的状况。
因为恨、所以捣乱,最后……“我不恨四哥!我那样是自找的。”人死债了,以为一切不过已经过去。可是当魂魄来到那个鼎炉中来时,却发现一切并没有结束。面对那样的皇阿玛,胤禩找不出一丝的话题来。直到知道弘日兄居然是琪梦给自己生的儿子后,胤禩的心情才纷丽了起来。皇阿玛很是疼爱弘日兄,之前以为弘日兄是十三的孩子,所以有些不屑和嫉妒,可是……看着皇阿玛手把手教弘日兄练字的模样,胤禩可以让自己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直到……
“风萨,我并不是不孝顺皇阿玛。哪怕是最恨他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要他去死。可是这次……我不明白了。”不明白皇阿玛为什么要占住那个他本来可以不占,本来可以让给海善,然后让风萨真正快乐的东西。如果是恋生也算,可皇阿玛到了这个到处花花绿绿诱惑风情的时代,依然如濒死之时对一切兴趣了了。这就让胤禩十分理解不了,皇阿玛他,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而他的脑袋里,究竟到底在想些什么?他非来这里,到底想得到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的。”昨天去老八屋里找琪梦的睡衣时,看到了收藏夹里的网言。那是风萨的故事!里面的那个梦……胤禩好笑,回头看风萨:“你不觉得皇阿玛好笑吗?”一边叫嚣着把海善当亲儿子,一边却枉费劳燕分飞的状况,让唯一的希望留给了自己。那样的讽刺!
“原来,你只看到这个。”或是轻笑的讥讽让胤禩瞬间提高了警觉,没办法,和风萨对手的次数太多了,警觉已经成了习惯。
这样的事若放在以前,希颜根本不会管,让胤禩后悔一辈子、痛苦一辈子好了,毕竟时机一过便真的再不会有。可:“我只提醒你两句话:第一句: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第二句:只是一句该说时没有说的话,却将一切改变。”这两句话很耳熟,胤禩在那篇又是自传又是旁述的清穿小说里看到过。当时只觉得浮云一震尔,可今天……
“既然疑惑,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难道要象‘海善’和‘风萨’那般,因为谁也不说,错过最好的时机,然后错过一辈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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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是以一种怎
样的心情把风萨送到学校的不知道,又是以一种怎样的思维对付了一天的工作也不晓得。只知道、只知道在晚膳过后,来到花房时,胤禩的手真的抖得很厉害!
“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
皇阿玛没有回头,可是胤禩却只觉得皇阿玛不如回头,忍了太多年,胤禩真的很想认认真真的对着皇阿玛的眼睛问他一句:“阿玛,你爱额娘吗?”可,话到嘴边转了太多圈,却仍然是停下了,换成了:“皇阿玛,您为什么要占住那颗天珠?您不是把二哥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的吗?为什么您明知道二哥和风萨已经和好却仍然要他们分开?”最后一颗天珠,只有一线的生机,那样的割舍?胤禩想起那个眼看着琪梦被革去福晋,被大内侍卫押离廉亲王府时的场景。
生死相离。
花架下,皇阿玛的背景好象微微一紧,可是……停顿半晌后,仍然是回答了:“你应该知道小布是谁的孩子了!雍正九年,小布二十四岁。是,那个时候小布是已经成年了,可隆霭和小布都没有成婚,而且……”
一本清史稿,翻好的页数,胤禩接过书页来看得清楚:“雍正五年,偕内大臣四格等赴楚库河,与俄罗斯使萨瓦立石定界,事毕,陈兵鸣炮谢天,议罪当削爵,上命改罚俸。九年,从靖边大将军顺承郡王锡保讨噶尔丹策零,侦贼自和通呼尔哈诺尔窥图垒、茂海、奎素诸界,偕翁牛特部贝子罗卜藏等分兵击却之。准噶尔诸酋有大策零敦多卜、小策零敦多卜,皆噶尔丹策零同族,最用事。噶尔丹策零遣大策零敦多卜将三万人入掠喀尔喀,闻锡保驻察罕廋尔,振武将军傅尔丹军科布多,乃遣其将海伦曼济等将六千人取道阿尔泰迤东,分扰克鲁伦及鄂尔海喀喇乌苏,留馀众於苏克阿勒达呼为声援。策棱偕丹津多尔济迎击,至鄂登楚勒,遣台吉巴海将六百人宵入敌营,诱之出追,伏兵突击,斩其骁将,馀众惊溃,大策零敦多卜及海伦曼济等遁去。诏进封和硕亲王,赐白金万。寻授喀尔喀大紥萨克。十年六月,噶尔丹策零遣小策零敦多卜将三万人自奇兰至额尔德毕喇色钦,策棱偕将军塔尔岱青御於本博图山。未至,准噶尔掠克尔森齐老,分兵袭塔密尔,掠策棱二子及牲畜以去。策棱不及援,侍郎绰尔铎以转饷至,语策棱曰:“王速率兵遏敌归路,当大破敌。”策棱还军驰击,距敌二日程。初,招丹津多尔济赴援,不至。准噶尔兵趋额尔德尼昭,八月,策棱率兵追敌,十馀战,敌屡败。小策零敦多卜据杭爱山麓,逼鄂尔坤河而阵;策棱令满洲兵阵河南,而率万人伏山侧,蒙古诸军阵河北,遂战。敌见满洲兵背水阵,兵甚弱,意轻之,越险进。满洲兵
却走,准噶尔兵逐之,策棱伏起自山下,如风雨至,斩万馀级,谷中尸为满,获牲畜、器械无算。小策零敦多卜以馀众渡河,蒙古兵待其半渡击之,多入水死,河流尽赤。”
这章,只是策凌传的一部分,但却再明白不过的讲清楚了雍正年间外蒙的战事。海善,怎么可能放着还自年轻的小布和隆霭两个兄弟在车王部面对强敌?他只能留下来,留下照看他的儿子。
这次,胤禩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因为看完这部书时,涌入胤禩脑海第一个竟然是:风萨为什么要回来?她为什么不留在那里,陪着她的男人和她的儿子?反而要回来,到处招蜂引蝶?一时气愤,可愤到一半时却突然想起来昨天九弟回来时的醉语,今天风萨的表情。
眼睛一眯:“皇阿玛,您难道非要儿臣逼一句您说一句吗?”既然儿子今天终于有勇气来问,那么您为什么不可以坦白说明?
老康看着眼前这盆……其实眼前到底是什么花,已经不再重要了。
“扶疏说,光明神鼎有三年回期的惯例。也就是说,它送过来的这些人里面必定有一个会在三年之后魂返故乡,然后可以由任何一缕魂魄换身。”
“您的意思是:您要当那个三年人,然后换二哥回来?”胤禩的声有些抖了,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两年多,今年的九月……一瞬间耳朵边想起来了风萨说的那句话:不要因为一时没有说出的话,错过一生。
如果今天不是终于鼓起勇气,如果不是……胤禩无法想象九月过后,皇阿玛占的这个身体突然变成海善时,自己会怎样?痛断心肠吗?还是真的悔恨终生?
最后一个问题:“皇阿玛,您爱额娘吗?”
胤禩从来是知道额娘在皇阿玛心里是与众不同的,可到底是怎样的不同法?胤禩想知道。
一声徐徐的叹息缓缓响起,看看眼前的这盆蝴蝶兰,在大清朝这样的花是极难得的贡品,卫莹喜欢兰花,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只可惜总也养不长,因为水土不同。
“胤禩,不是谁都有福气要那样的爱的!”你是皇子,有那样的机会,只要有勇气机智和幸运完全可以得到。可皇阿玛我不可以,我是皇帝,注定一生的与爱无缘,因为不能舍弃的东西太多,而那些东西注定你一生与爱无缘。
孤家寡人,古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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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知道皇阿玛离开的日子已经不多,也许是因为其实这父子两个有时候真的很相象,更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的孺慕一时崩发的后果,从那天起胤禩抓紧每一个时间孝顺老康,添饭盛汤、研墨吹画、尤其是在老康给花房里的花浇水剪枝时,胤禩陪得最为……热情奔放?好象有些前
言不搭后语,可是这四个字确实是这阵子老八对众人的印象。
不是不好奇这父子两个到底出什么事了,只是……琪梦都不介意老八晚上搬去和皇阿玛睡一张床,别人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反正好总比不好的,不是吗?
对于八哥和皇阿玛睡到一张床上的问题,说实话胤佑和十三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皇阿玛再好也不如抱着自己的老婆来得好,唯一有所失落的便是胤禟。白天听说那个陈殷又想了什么怪招去追风萨,晚上回来还要看皇阿玛和八哥卿卿我我?
这种日子实在是难过。不想回家就开着车满世界的晃悠,然后在一不小心撞到某个女人后,老九再也没有时间和心思想别的了。
头一个意识到九弟不对劲的其实是琪梦,两个人姑表亲,打从娘胎起就认识,一路到现在老九转几下眼珠子是正常的琪梦都知道。更不要说这回……从来没有见过老九那么气急败坏过,当然前脚气完后脚就傻兮兮的又去发短信打电话去了。要不是高兴个半死,要不就是黑的脸好几天谁也不理,连绶恩都能挨训,就不用说别人了。
然后在各方面的集体严打下,老九总算是招供了。喜欢的对象有些出乎意外,老九栽下去的程度有些出乎意料,时间与效率的比数更加出乎意料。所以当有一天,老九回来发喜糖,告诉皇阿玛说他今天领证结婚时,一屋子里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这让胤禟很是不爽:“你们就这态度?”好歹是兄弟大婚耶,不对不对,这里不叫大婚,得叫结婚。怎么这些人都是些这反应啊!
左右一瞟,一爪子逮到了弘日兄:“弘日兄最老实了,来,告诉九叔怎么回事?”
虽然事先大家有商量啦,可是弘日兄真的觉得这些多人欺负九叔一个太不象话了,更何况现在小小肉票还在九叔的狼爪下,只好坦白从宽:“也没什么啦,就是中午的时候风萨姑姑打过电话来说,她看见你在民政局。”这下子不用再解释了吧?
是不用解释了,胤禟咬牙就是追出去骂人,可弘日兄却赶紧叫唤:“姑姑说学校放暑假了,九叔你要找她,得到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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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爸程妈是那种标准的城市普通人,有软弱的时候也有不太优良的嗜好,向往名门豪贵的日子但是程爸程妈做了一辈子公务员却自信称得上‘清廉’二字。
“也许这就叫做人的风骨吧?”希颜不会忘记自己悄悄回‘家’的那天,看见程爸程妈正往门外推人的场景。有些心酸却更多的是满足!“老九,其实你不必来找我。你能找到让你幸福的女人,是老天爷给你的赏赐。我这阵子有些忙,不过你的婚礼我是一定会参加的。”很淡泊自然的表情话语,希
颜说得轻松,可胤禟却有些……
“风萨,我是一定会和她结婚的。我喜欢过你,喜欢过乐殊,说句欠人扁的话,我曾经想过我娶了你,然后偶尔心里想想乐殊。”在那段虽然从不后悔,但却无比寂寞的日子里,这个梦曾经是胤禟心底最渴盼的期望。“乐殊象白天的太阳,温暖照耀可我却永远够不到她,因为我手上有太多的黑暗不配摸那样的东西。可你不同,我知道你看得懂这一切,更明白这一切背后的心酸。和你在一起,我不怕你看到我干任何的事。和你在一起我很放松很自在也很快活。你就象晚上的月亮,游荡在黑暗里却自顾自的皎洁。”
大清朝没有张爱玲,穿到二十一世纪,胤禟才有机会看到所谓的白玫瑰和红玫瑰。很多人都在说那篇子很有深度,可胤禟看那片子里想的却是自己生命里这两个最重要的女人。乐殊和风萨,到底爱哪个更多些?胤禟知道风萨给过自己答案,自己爱乐殊多些。因为是人都会渴望阳光的温暖,可黑夜里的孤单寂寞,那样的抚慰乐殊给不了自己。风萨能做到这一切!她也从来做得最好。可是……
“那个女人和你们两个不一样,她没有你们两个那么厉害,固执倔强可有些时候又老好人的让人想掐死她。风萨,我想开了。你和乐殊再好,在我的世界里也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那两个东西永远是无法同时存在的。所以我想和这个可以和我一起在过完白天又过晚上的女人过一辈子。”
穿越果然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花狐狸九居然变成了现代浪漫派大诗人!
举起酒杯,二人同笑致敬。
“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一件事。风萨,你怕不怕皇阿玛回去以后换回来的人不是二哥?”胤禟是知道皇阿玛有多偏心眼的。来到这里后,清史稿已经看过很多次,十四十五十六十七……满人素来疼小儿子,皇阿玛若回去后一时忍不住看他们难过,到时候风萨该怎么办?
“老九,我终于可以确定,原来你是个情圣!”居然在结婚前跑来和‘前女友’来确定这种事?乐殊和十三的感情胤禟天天看在眼里自然不必担心,可自己这儿……
希颜笑了,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叫窗边宝贝的书,故事什么倒不要紧,希颜记得的女主坐在五星级大酒店的咖啡厅看窗外行人的场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人生的轨道就象那个黑暗轮盘上飞转不停的光圈,一个刹那相遇有的变成了永恒,有的成为了流星,但不管如何,撞击的那瞬间,真的美得让人无法忘却:“老九,我会等最后的结果。如果他真的能来,那么我和他自然会好好的甜甜蜜蜜一辈子。如果他不能来……”
“风儿,我的好风
儿,别哭。这不是很好吗?我们都老了,难得的机会不把握住实在太可惜了。你先去,我随后跟来。”
“可如果老康胳膊肘往里拐,不带你嗯?”
“那我就好好的守着咱们的孩子,看着他们娶媳妇生孙子。”
“海善,我告诉你,你别把自己看得太值钱,你要是不来,我就嫁给别人。我不会象梦里的那个希颜那么没出息,我们那儿有的是好男人,姑奶奶勾人的本事只会越来越好。”
“你就这么和二哥说的?”胤禟从来知道这两个交流感情的方式有些那个,可那种的关头,风萨未免也太彪悍了。
“怎么?后悔喜欢我了?要不要我给你老婆耳朵上吹点风?”希颜笑得有些坏,然后雪白面巾纸捂了上来。“难看死了,赶紧擦干净。”嘴硬心软的女人!胤禟虽然骂她,可是真的有点担心,不由得再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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