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阿玛额娘大哥亡故的日子。”五年前的今天,风萨家一夜倾毁。她从一个人人称羡的天子骄女,沦落成了连生命也朝夕不保的孤女。甚至…………
“哭,有什么好哭的?若辉,那丫头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胤佑一想起那丫头怎么害得若辉丢人,心头就恨得要死。
可是:“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只知道她伤了我的名声,可你知道我干了什么?”张若辉再也忍不下去了,抓住胤佑的领子,一字一句的告诉他:“知道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天癸吗?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京城时的模样竟和四年前我从蒙古带走她时相差无几吗?知道她为什么会在皇上面前写那种诗词吗?我告诉你,因为她这一辈子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是我,是我亲手喂了她两次药。”让她绝嗣的药!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皇阿玛要那么做?”胤佑胤祹简直让事情的真相吓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当然,他们也明白,那药并不是张若辉准备的,他只是遵旨而为。
“开始那药是因为皇上不允许她再出现在皇室中间。因为额克里一家的死,不只和太子大阿哥有关。更与喀尔喀阿霸垓科尔沁之间的内部矛盾有关。只要风萨一出现,原本不能浮在面上的事就都会捅破。到时候蒙古内乱,朝局动荡。皇上不允许这样的局面发生,所以就让我喂了风萨一种让人失去记忆的药,并把她带到了江南。”
“失忆的药?”那是什么药?胤祹不解。
可胤佑关心的则是:“你刚才不是说绝育的药吗?怎么又变成失忆的药了?”
张若辉苦笑摇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实上那药的来历很是邪门,好象与喇嘛教有关,反正是种邪药。皇上那时候束手无策,又不忍心杀了风萨,唯有此方才可以既保持朝局又留住风萨一条命。可那药似乎并不真的管用。在桐城四年,虽然每天都看她很乖很平静的样子,可是我就是觉得她不对劲。小小的女孩子从来不开怀大笑,有事没事就望着北面的天空发呆。”可,就算自己心里再怀疑,也不能说出来,只能帮她圆场。毕竟那时,她的身边除了自己,还有一个皇上派来不知是监视她还是监视自己的汤氏。
“去年,皇阿玛为什么要你带他回来?”原来那样一直呆在江南,不好吗?胤佑前脚才问出来,后脚马上就觉得自己问得实在白痴了。康熙三十九年刚过年,顺天府就发生了乡试舞弊案,牵涉人员之后,恶效反应之重大,震惊全国。可还没有把事情查清摆平,三月陕西就再次发生了官员贪污震灾银两的重案,甚至还引起了灾民爆动,围攻府衙。五月时,一向太平的苏州居然发生了苏州踹匠罢工示威,打砸疯抢的事件。
这三桩事件,偏偏每一桩都和大阿哥太子的门人有关。
皇阿玛,他也是逼于无奈,想用风萨之事,警戒一下太子和大阿哥吧。效果倒是有的,只是可惜了风萨罢了。
这边帐子里静默无声,风萨的帐蓬后边的小帐里,暖儿姑姑却是哭得天昏地暗。太后那么信任自己,把风萨郡主托给自己,可现在弄成这样,要自己怎么有脸再见太后?
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就听小太监回话:“姑姑,帐外有一个叫何顺的小太监,说受了郡主之托,有事要见您。”
何顺?
那不是风萨前两天治药时留在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吗?
暖儿姑姑赶紧是让人把那何顺传了进来。可进来后,才发现他竟然是抱了一只颇大的包袱进来的。然后……
“这二十块阿胶是风萨在恭王府时私留下来的。风萨自知命不长久,不能侍奉太后久年。是故,特留下这二十块阿胶。太后若觉得那固元丹吃得效果好,便每年取一块交给太医院,他们会给太后配好的。”
“三瓶凝肌玉露,两瓶留给十三,一瓶留给十四。告诉十三,老虎再好也不及自己的命好,反正他也不指着那养家糊口,保命要紧。告诉十四,今后少淘些气,女人再好玩,自己身子骨更重要,年轻时懂得节制,老了才不会吃苦头。”
“这三张药方是给纯悫的。她血性温热,宫血浓稠,最是容易产后连褥。要想保命,最快也要再等两年再生孩子。你皇阿玛要是逼你生,你就让他自己生去。女人不是母猪,他女儿更不应该只是母猪。”
康熙看得这三张写在明面上的信笺,实在是又想哭又想笑,尤其是最后一张留给纯悫的。她明知道她走了以后,这纸笺一定会先让自己过目的,可却依然这样写。写得真好啊!女人不是母猪,皇帝的女儿更不应该只是母猪。还居然敢告诉纯悫,要是自己逼她生孩子,就让自己生去。好大胆的丫头啊!原想着,她欺负策凌不过是为了替纯悫找面子,却不料竟然是因为纯悫的脉相。产后连褥,血崩之症,那可是赫舍里的死因。她对纯悫原来这样的好!自己竟是错怪她了。
最后居然还有一封信笺,而且是封口的。信皮上写着表哥亲启?
“传若辉。”
不多时,张若辉连同胤佑胤祹一起跪到了康熙的面前。然后:“这是风萨留给你的。”
张若辉一听这话,眼圈一酸,眼泪扑落落的就是掉下来了。接过信囊,信皮上清清丽丽的四个字:表哥亲启。她还是在心里认自己这个表哥的。小心翼翼的拆开信皮后,里面一张薛涛笺。上面长长的列了许多人的名字:“司马迁、张贺、李延年、载平季、郑和、冯宝、张敏、王安、王承恩、怀恩。”
看着这些人名,张若辉心里暖暖得难以言明。这些人都是受过宫刑的人,但是却不偶同于一般宦官阉臣,硬是突破世俗命运走出一番坦荡荡的前途人事来,千古留名!风萨写这些人名,自不是讽刺自己的身体与宦官无异,而是……
“表哥,我不恨你。从来不!
四载防汤春暖之情,培花治纱防敏之情,风萨永不敢忘!”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知道自己帮她打圆场防着汤氏,知道自己四年来一直在她住的院子里换种各样各样的花卉,只是为了确定她到底对哪种东西敏感,以期他日可避风险。
原来那药,真的不管用。
更原来,她白受了那样的苦。
“哭什么哭?你看看你这样子,哪里还有从二品散秩大臣的官范!”康熙冷声怒骂。可一惯平顺的张若辉听完自己的怒骂,却是一撇嘴站起身来,就是想……
“风萨这时候也该醒了。你们得空去瞧瞧她吧。”一句话,当场堵回了张若辉想借故辞官的气话。看着犀下这三个面色惊喜万状的臣儿。康熙今天,总算是得意的笑出来了!
☆、回合
希颜从来都不是个循规导矩的人,尤其是在莫名的来到大清朝后,为了生存,她几乎可以算是不择手段的。这次,也不例外。
风萨的这个身体既然患有过敏性哮喘的话,就说明她本身是个易过敏的体质。所以平常在吃饭用饭时,希颜都会特别小心不要沾染那些{文!}容易过敏的东东。万一一时{人!}嘴贪吃错了东西,后果可绝{书!}对不是好玩的。三百年前{屋!}的医术啊,希颜对太医院的医学能力非常的没有信心。不过,这倒也从另一方面,成全了希颜这个筹务了一年的反攻计划。
康熙是个太聪明的皇帝,纵观中华历史数千载,似他这般聪明伟大的皇帝数起来还真是用不了一只手掌。对付这样的人,必须要胆大心思外带聪慧狠辣,不做戏则可,一做戏必成。
风萨本身特殊的身份是导致这场清穿一直进展别扭的最主要因素,而其中最关銉的因素源自于老康童鞋。他不允许风萨嫁给他的儿子,所以风萨在宫里就极少能见到目前在敏感中心的数字军团。对于这些轰动三百年后的皇子阿哥,希颜无甚‘性’趣。但是,她却对自己的未来很有兴趣。虽然在表面上,她一直对纯悫说明自己对陪哪个男人睡没挑剔,可是事实上呢?希颜很挑剔。于是,她必须反攻。老康会利用风萨的身份来历大作文章,凭什么自己不能对此善加利用呢?
于是,在闹了足够多的别扭,发了足够多的郡主脾气,展现了足够多却又在安全值范围内的才华后,希颜使出了她的必杀绝技。一场看似凶险的芦花,然后外带一方沾满了穿心莲汁液的手帕,成就了一场看似无救已死,实则一个时辰后必然会慢慢苏醒的自杀大戏。
真是多亏了胤祥的那场受伤嗯,否则自己还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找让风萨过敏性休克的药物嗯。
穿心莲,又名一见喜、斩蛇剑。清热解毒,凉血,消肿,燥湿。平常多用于治疗:感冒发热,咽喉肿痛,口舌生疮,顿咳劳嗽,泄泻痢疾,热淋涩痛,痈肿疮疡,毒蛇咬伤。一味怎么看也是安全无比的平常药物。可是,它却也是一味很容易过敏的中药,尤其是在提纯浓度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蒸馏精油面前。休克紫绀,手到擒来。
然后……
“你就这么不想回外蒙?”刚刚苏醒后,身体还处于极度衰弱中的希颜,被迫见圣。康熙大佬一脸漠然的盯着软榻上这个眼神冷冷的女孩,她对自己还真是够心狠,说死就死,半点不见留恋。
“回?皇上似乎用错字眼了。那里早已经不是风萨的家了。”主戏唱完,附戏后续如果出了一点差错,可就会前功尽弃。于是,希颜依旧尽心尽力的代入风萨郡主的角色,继续唱着这一生估计都唱不完的悲情大戏。
太过虚弱的身体说不出铿锵有力的话语来,可是字眼,她却用得极好。
康熙看看榻上已然别过脸去的小女孩,心底不由得长长一叹,然后:“如果朕拿你的婚姻与你做这次交换嗯?”话未说透,但康熙相信以风萨的聪明必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如果她这次随自己回外蒙,配合自己演好戏,那么将来她的婚事她自己可以做主。
很好的条件嗯!
只可惜:“皇上似乎忘了一件事。”风萨困难地略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下腹,冷冷一笑:“和谁在一起,对于风萨来说,没有意义。”相信林国康已经把结果告诉他了,自己终生不育。
康熙听言,掌节一紧,龙眉顿时皱得紧紧,眼神中一片肃然:“即使是个将行朽木的老弱病男也无所谓!”朕可以让你嫁给朕那些优秀年轻的侄子,也可以让你嫁个差得不能再差的宗室老朽。
居然玩起威胁来了?
希颜这次笑得极其灿然:“那样正好,皇上应该相信以风萨的美貌,那位宗室绝对活不过一年。他前脚死,后脚我就给他戴绿帽子。”说这话时,希颜秀眉微挑,嘴唇嫣然。虽然此时她的脸色依然惨如薄纸,可是眼神中的几分妖媚却让这妮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有那么一刹那,康熙差点喷笑出来。怪不得老九让她耍成那样,原来这妮子当真皮厚!“要是正当壮年,妻妾成群,身强体健嗯?”这样的人你也有本事让他死在你的绣床上?康熙不知不觉间,已然把问题问得很不纯情了。
而希颜也没有辜负他的任何希望:“没有感情的婚姻陪哪个男人睡,都一样。风萨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这些?”脸上笑得妖媚,可清丽丽的眼神里却是空洞得没有任何情绪。小小的下巴抬得高高,神色高傲却又那样的复杂。适才问话还问得颇有心情的康熙,顿时失了兴致,冷冷的看了风萨良久后,又道:“如果朕应允为你父母兄长翻案嗯?”
这可是康熙最后的底限了。
却不料,风萨依然无动于衷,并且很是好笑地看看眼前这位千古一帝:“皇上,风萨今年十四岁了,不是四岁。”在感觉到自康熙身上散发过来的杀气后,收起了脸上的调笑,冷声回答:“怎么翻案?用什么来翻案?您是能让我的父母兄长复活?还是可以杀了原凶为他们报仇血恨?”他的那两个儿子会死,但却不是现在,更加不会死在老康的手里。
更何况,希颜收回了盯在康熙脸上的眼神,冷冷的瞧着穹帐的帐顶,淡漠中透着那么一点点的骄傲:“风萨从来不认为他们的死是冤案。他们死得骄傲,无冤可申!”虽然未曾与那样的父母见面,可就只这些日子来听在耳里的传闻。希颜也猜得到那样的人,那样骄傲自负的父母在火海中死亡时,会有多么无悔骄傲的心情。若有一丝负累,怕也是对膝下一双儿子的歉疚吧?尤其是额克里,他放弃了爵位,忍受了名誉上的羞辱招嫯来到蒙古,诚然是为了爱妻,可其中怕也脱不了厌恶争斗,追求脱世的心情吧?只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护得子女一生周全。若额克里此时在天有灵,他定然会希望自己代他的女儿继续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为那些根本不能达成的目标而作贱自己的尊严。
康熙走了,然后一堆叽叽喳喳的人进来了。无论是胤祯气急败坏的跳脚,还是张若辉心痛怜惜的温柔目光,亦或者还有胤佑的歉然,十二的同情,站在帐口的九狐狸一脸的看不明白。希颜通通不想理!她只想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好好的睡一觉。
刚才和老康的斗智,太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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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时辰不早,该安置了。”刚才可是已经打过二更了,可皇上却仍然没有入睡的意思,李德全不由小声提点一下。
可皇上似乎听而未闻,眼神游离,手中则一直把玩着风萨郡主那方被风吹到河里的帕子。帕子已经洗干净了,过于素净的帕面上没有一朵绣花,有的只是小小巧巧的两个用金线游走而成的别字——希颜。
希颜?
是什么意思?
康熙脑海中浮现出了下午时的情景,自己步出风萨的帐外后,将站在帐外守候的张若辉叫到了一侧。然后问了他这两个字!
若辉当时的表情,看得康熙心里一动。略略的一怔后,温柔的回忆里带了那么一丝也许连他都没有发觉的宠溺怜惜:“回皇上,那是风萨给自己取的小字。在桐城时,她的身份是臣的表妹池兮颜。婉兮清扬、素颜如玉,才是表妹名字的正解。可她却偏偏说夕颜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是薄命的花儿。”然后第二天,她就写下了那两个字,要自己给她刻了一枚闲章。
“李德全,你说朕拿那个丫头怎么办嗯?”一番对话,几番试探,几番今后自己给他计划好的人生,她却全盘否定。可康熙竟然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只记得风萨看向穹顶时的神情。那般的骄傲、自信、眼神里纯洁执着的信仰着她的父母!那样的眼神,看得康熙心里好生的嫉妒。自己有众多的儿女,却从来没有一个用她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果真是额克里的女儿嗯!
“皇上,不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吗?”李德全已经在康熙身边服侍了几十年了,怎么会看不懂主子的心思。每次只要皇上嘴角含笑,眼神游离,手里却在一直把玩着某个物件时,那就代表着,那东西的主人——有福了。因为皇上已然将她放在了心上,打算从今以后好好的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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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那天没有答应老康的任何要求吧?事情的结果就是风萨依然得跟着这漫长的华丽队伍一路北上,前往外蒙。一路上,风萨的身体都不太好。虽说那天经过几位太医的合力救治,风萨是活过来了。可是毕竟吸了不少的芦花,好久没犯的哮喘症头被彻底勾了上来。每日里汤药不离口,温帕子不离嘴,整个人更是从来不离开她的马车和帐蓬。暖儿姑姑自那一事后,更是决定从此不守规矩,日夜守在郡主身边。生怕一个不当心,或者这位气性大的郡主再受什么刺激,再有个好歹,自己可就真的无颜回京面对太后了。
林国康是治哮喘的好手,太子的哮喘症一向都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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