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情报司急报!”卫远急匆匆地入得帐内。
“拿过来吧!”庞岳放下笔,虽有些不详的预感,但还是不动声色道。
卫远急趋几步,将情报送上。
展开后只扫了一眼,庞岳便蓦地站起了身,适才的悠闲立时烟消云散。纸上的文字令他背脊发凉:。。。。。。襄阳城破,王光泰、王昌兄弟率残部向西突围而去,暂不知所踪。清开归总兵高第率军留驻襄阳,湖广提督孙定辽、河南总兵张应祥已率主力南下支援荆州,马步军合计一万有余。。。。。。
“消息是何人传回?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儿,一名情报司百总入内:“参见大帅!”
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它,庞岳直截了当地问:“襄阳究竟是如何破的?想当初,尚可喜、喀喀木诸军尚在时,尤且不得而破城。那王家兄弟为何偏偏会在此时功亏一匱?”
“王光泰麾下一部将被清虏收买,献了城门。”
正所谓家贼难防,出了这事,估计王光泰又没有防备,被取了城池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
“孙定辽、张应祥之军预计何时会到达荆州?”
“最迟后天下午。”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继续留意这支敌军的动向。没有我的许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若情况有变,务必随时上报。”
“是,大帅。”
那名百总转身出帐,庞岳虽面色未改,心中的震惊与恼怒却久久未能消去。王光泰的这一败,可真是会挑时候。如今荆州尚未拿下,襄阳方向清军却已经几乎没有了牵制,一旦等其南下与喀喀木会合,敌我力量对比无疑将发生逆转。
现如今摆在面前的也只有两条路,赶在清军援兵到来之前撤军,或赶在这之前拿下荆州,重创尚可喜、喀喀木军。前者等同于无功而返,枉费了之前的全盘谋划,实乃成大事者不甘为之,可后者又谈何容易?
该何去何从?庞岳心中矛盾万分,想了想,对卫远吩咐道:“你去通知张副总兵他们来一趟。”
“是,”卫远应下了,却并未立即离去,“大帅,还有一事,先前营外来了一位书生,说是要见大帅。我安排他歇下了脚,正准备来禀报时,恰好情报司有急报送到,因此未曾来得及说明。”
“让他先住下吧,明日有空再说。”此时的庞岳可没有心思去见一个陌生人。
“是。”
……
一家欢喜一家愁,稍晚些时候,荆州城中的尚可喜也获悉了襄阳方向的最新情况。一时间难以置信,抓住报信之人,连续问了好几遍“是否属实”。多次确认无误之后,终于仰天大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真是天助我也!庞贼啊庞贼,此番怕是又要弄巧成拙了!”
未几,班志富、许尔显等人奉命赶来,得知这一消息也是无不欣喜万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连夜开军议,烛下得奇谋
城外明军大营,军议连夜召开,湖广镇各将悉数到齐。
襄阳城破的消息一公布,诸将顿时一片哗然,镇定下来之后又是各抒己见,有言战,也有言撤军的。
言战,乃是认为此番北征耗力颇多,备受瞩目。便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可知难便退、虎头蛇尾,以至于挫伤己方士气,令心念汉家正统的天下人寒心。
言撤军的,无非是因为敌军援兵已到,形势已然逆转,再打下去也不过是空劳无益罢了。倒不如见好便收,至少此次北征的目的之一——震慑湖北清军并消耗其实力已经达到,即便撤军也并非是无功而返。
军议之上众说纷沓,不过最终的决定权还在庞岳手上。
从心里来说,庞岳也是不希望就此罢手的。虽然正如那些建议撤军的将领所言,北征的目的至少已经达到了一部分。可他又怎会满足于既定的这一部分?出兵伊始,他的预定目标便是借此机会在湖北打开局面。如今撤军回湖南倒是不失稳妥,可如此一来,一切也都回到了原点,下一个出头之日又待何时?
放眼当前,天下已被鞑虏侵占十之六七,毫无疑问的敌强我弱。而满洲鞑子的胃口却远远没有满足,时刻不忘南下。若是湖广镇乃至所有大明官军在这样的形势下还以一味消极保守的策略应敌,敌不动我亦不动,敌动我再动。那等到满洲鞑子彻底稳定统治之后,结果将可想而知。
而此时的湖北,纳入清廷管制不过一年多。正是明军大有所为之际。湖广镇此时南撤,也就等于给了满洲鞑子修养生息、稳固统治的时间。这显然并非庞岳所愿。
并且,通过召开军议,庞岳发现支持再战的部下还是大有人在,自己并非孤家寡人,这便令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故而在最后拍板确定了继续迎敌的总体方针,并对其中的利害关系进行了一番阐述。算是暂且统一了众人的思想。
之后,庞岳又派人请来高一功、党守素等忠贞营主要将官,将当前的新情况说明。高一功等人听闻襄阳失守。起初也是颇为震惊,但见湖广镇诸将意志统一,庞岳本人似乎也是心意已决,便也没有表达什么异议。表示愿与湖广镇共进退。
等到军议结束。夜空中的启明星已是若隐若现,庞岳却依旧睡意全无,从案上的一摞文册中抽出了参谋司之前呈上的一系列作战预案,再次细细审阅。
关于襄阳失守,参谋司当时也曾做过这一最坏的打算,并草拟了两套预案供庞岳参考。只不过当时庞岳认为襄阳失守的可能性不太大,匆匆翻看了一遍便暂且放到了一边。现在看来,到了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两份预案很快看完。第一份中规中矩,看上去并无不妥。却也没什么出众之处。可是这第二份……庞岳直起了身子,目不转睛地又看了一遍,一字一句也不放过。
“胆大包天”,最终庞岳只能这样形容这第二套预案。
风险固然有,并且还不小,可一旦成功,也必然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参谋司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庞岳心道。不管这是某个人大胆的提议,还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参谋司如今的策划水平都在不断出乎着他的意料。
拿着那份胆大包天的预案沉思半晌,庞岳脸上的愁云终于渐渐消散,目光也越发地坚定。战场本就为凶险万分之地,如何能保证事事稳若泰山?与其无功而返,倒不如放手一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踱到帐门口,看着已经泛出鱼肚白的夜空,他长舒了一口气。
“卫远!”
“大帅有何吩咐?”在不远处带队值哨的卫远几步走了过来。
“之前你说的那个书生什么来历?来找我做什么?”心情好了些之后,庞岳想起了此事。虽然依旧很忙,但他还是决定抽点空见上一见。毕竟如今的湖广镇依旧很缺知识分子,若有人来投奔又岂能拒之于千里之外?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要求见大帅。”
“那好吧,去把他请来,态度要好些。”
“是。”
没过多久,卫远便跑了回来,满脸的苦笑:“大帅,那厮怕是要登鼻子上脸了。属下过去请他时,他尚在酣睡,被叫醒后居然说他还没睡够,还说大帅进行了半夜的军议,想必也累了。不如互不打扰,等上半个时辰再行会见也不迟。”
庞岳也不禁哑然失笑:“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只是希望他的本事能配得上他的脾气才好。既然如此,那就等半个时辰再过去请他吧。”
吩咐完了卫远,庞岳索性也回到帐中眯了一会儿。
……
“在下常德府陈英,见过庞帅!”
“先生不必多礼,请坐吧。案上有茶,先生也请自便。”庞岳一边说,一边也在打量着这个颇有些个性的书生。
只见此人约摸三十多岁,面色黝黑,体格瘦小,可谓其貌不扬。穿的衣服也有些破旧,显得颇为寒酸。不过看得出来,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周身上下也拾掇得极为得体。尽管是刚起床,一双眼睛依旧是炯炯有神,让人看不透深浅,毫无睡眼惺忪的感觉。
听了庞岳的话,这陈英也不客气,自己动手倒了碗茶一饮而尽,抿了抿嘴唇,呵呵笑道:“西湖龙井,当世好茶。不过,庞帅肩负重任,军务繁忙,即便有此等上品在身旁,怕是也难有余暇细细品味,不免有些可惜了。”
说完又斟满一碗,这回却不再是刚才那般牛饮,转而细细品味。
“先生对茶道也有深究吗?”
“深究不敢当,正好在下当年游历至杭州府,曾有幸得饮,这一晃已有十余年了。今日在庞帅处复饮此茶,心中念及旧事,着实可惜、可叹。”
“不知先生所言可惜为何?可叹又为何?”
“可惜当年的人间天堂已尽染胡虏腥膳,可叹当今的大明君臣仍在妄想效仿南宋故事。呵呵,殊不知如今的清虏早已不是当初那群鼠目寸光的化外蛮夷,可容不得他们将这春秋大梦一直做下去。”
庞岳故作正色道:“先生也是读书之人,在背后妄议人君岂合圣人之道?”
陈英仰头大笑几声,道:“在下虽读过几本书,却也未曾去考过皇明的功名。今日斗胆前来打扰庞帅,也并非是想与庞帅切磋为臣之道,而是有一件薄礼相送。”
庞岳也不禁笑道:“我与先生非亲非故,何以初次见面便收受礼物?罢了,先生不妨说来,我也好回礼。”
陈英放下茶碗,轻描淡写道:“无它,荆州、武昌、汉阳诸城,再加上罗绣锦、尚可喜二贼的首级,仅此而已。”
庞岳一愣,随即的反应便是想大声地笑出来,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先生怕是误会了,此地乃是军营,可不是茶栏酒肆。”
“在下也未曾将庞帅与一般听众混同。”陈英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笑吟吟道。可是看他的眼神,分明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庞岳不禁又打量了眼前这个口气颇大的文士几眼,最后看了看案上的机械钟,发现离士卒起床时间还有一会儿,终究还是保持了耐性,可语气中却是难免地带上了几丝戏谑:“先生当真是大方之人!这份厚礼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却不知先生准备如何相送?”
陈英却不急着回答,慢条斯里地端起茶碗又抿了几口,方才娓娓道来。
不得不说,此时的庞岳是抱着一种听故事消遣的心态来听陈英的阐述的,对其真实性与可行性并不抱太大希望。在前世,拜三国演义、隋唐演义等文学作品所赐,庞岳也曾有过较深的谋士情节,对书中的那些轻摇羽扇便令千军万马灰飞烟灭的谋主深感佩服。可到了如今这个时代自己领兵之后,他却发现并非那么回事,一场战役的成败,主要还是取决于军队自身实力。像传说中的诸葛亮那种总能做到画龙点睛乃至逆天改命的奇人,或许也有,但至少他是未曾遇到过。
因此,庞岳在一开始便下了决定。反正现在时间尚早,不如就听听这书生到底有何高见。只要他说的不是太离谱,哪怕是漏洞百出的纸上谈兵,自己也会礼数周全地留下他,毕竟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现在把姿态放低,是为了日后能有更多人才来投。
但有些事总会出乎人的意料。
随着陈英的叙述,庞岳的态度逐渐地由无所谓到正视,再到震惊。
所震惊的不为其它,而是因为眼前这位貌不起眼的书生竟然提出了与参谋司第二份预案相差无几的战术构想。
庞岳按捺住心中的惊愕,继续听,不料越听越无法平静。
参谋司的第二份预案仅仅是着眼于荆州周边,而陈英却在轻描淡写间描绘出了一个基于整个湖北的布局。若此方案付诸实现,这湖广的天怕是也要为之一变。
而这却又仅仅是出自一个未曾执掌兵事的书生之口,试问这又怎能不令人称奇?
布衣敝履,参知百万雄兵。难道世上果真还有这等奇人在?
听罢,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庞岳站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教我,庞某方才多有失礼,还望先生海涵。”(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此计一出风云动,吾辈岂能惜此身
那陈英见庞岳行礼,却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受下,而后也正衣冠、满脸肃穆地回了一礼:“请庞大帅也受陈某一拜!”
庞岳有些疑惑:“先生这又是为何?”
陈英坦然一笑,神色重归郑重,语气近乎斩钉截铁:“不为其他,只为这当今天下,唯有庞大帅堪称拯救汉家江山第一人也!”
听到这话,庞岳心头猛地一颤。稍定心神,不动声色道:“驱逐鞑虏,恢复汉家江山,本就该是我大明武将固有之责,只是庞某何德何能,敢当得先生这第一人的谬赞?”
“为良将者,首要五字乃智、信、仁、勇、严。”陈英不慌不忙,娓娓道来,“庞大帅少年从军,以战功崛起于行伍之间,深谙用兵之道且贵在因地制宜,屡屡以寡击众,以弱胜强,以劣势之军却能守赣南,退豫酋,平两广,护得大明半壁江山,此之为智也;昔日鞑虏兵掠江西,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庞帅却能不忘当初允诺,置自身安危、宵小非议于渡外,亲提麾下虎贲千里救驾,护得天子周全,此乃信也;庞帅执掌湖广都司以来,善待军户,宽厚爱人,苦心经营,为民谋利,是故仁亦存也;当初豫酋亲率虏师南侵,声势何其浩大,色厉内荏如黄朝宣之流,空有兵马在手却唯有两股战战、缩首不前,自诩忠义似何腾蛟之辈,亦仅能龟缩坚城,犹如蛇鼠。唯有庞帅能知难而上,率麾下健儿与敌血战于野。此若非勇,则孰为勇乎?此番王氏兄弟起事于襄阳。庞帅顺应天意举兵北上,所到之2处秋毫无犯。既无害民之行,亦无鲁莽报复之举,全军上下令行禁止,如同一人,庞帅治军之严,亦由此可见一斑。”
“先生过奖了”庞岳才只说出这么一句自谦之语,那边,陈英却又摇头叹息,连称可惜。见状。庞岳又问:“先生这又是为何人何事而可惜?”
“不为他人,正是为庞帅。”
庞岳顿时哑然失笑:“方才先生的一番夸赞,令庞某自己都有些汗颜,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庞某却又成了可惜之人了?”
陈英长舒一口气,径直看着庞岳的眼睛:“庞帅兼有智信仁勇严,固然当世之良将也。然则岂有蛟龙兴于浅渊,猛虎卧于犬舍?辰州地小,不足以成全庞帅之壮志。而庞帅局限于这一尴尬处境。也似乎有太多顾虑,导致掣肘过多,不能施展身手,若长此以往。不免会错失良机,英雄遗恨。”
“先生是说……”
陈英爽朗一笑:“在下什么都没说。眼下正是庞帅破局的良机,只要此战成功。湖北局势必将为之改观,庞帅先前之困境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庞岳心头万千思绪飞过。沉吟片刻,故意发问:“便依先生之计。纵使一战功成,对湖北局势的改观自是必然,对庞某个人困境的化解却又是如何说?”
这时,陈英却只是笑而不答了,少倾,笑容渐敛:“但不知庞帅是否明了,在下的此番拙计虽有成功的可能,却也不乏风险。一旦不成,重则,庞帅麾下兵马将蒙受巨大损失,能否安然逃离险境尚未可知,即便能撤回湖南,朝中的那些心怀叵测的宵小之辈或许便会群起而攻之,此后庞帅若再想有所作为怕就是难上加难了。轻则,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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