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张云礼和陈贺也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小丘顶,虽然同样看不清城墙方向的情况。但他们却已经是面露喜色。不说别的,就凭刚才那声巨响,他们心中便有了底。
“大帅高见!以此法炸城,果然不同凡响!那段城墙怕是已经不报了!”陈贺笑道。此次若真能成功,首功当属华山营,作为营官的他没有理由不高兴。
陈贺清楚地记得,在前晚的军事会议上。庞岳总结了一下先前的那些黑火药爆破失败案例的教训,并提出了相应的改进措施。虽然庞岳的话中有一些新词以至于令人难以理解,但陈贺却是记住了具体的操作方法:将火药装在诸如棺材一类的密闭容器中。并做好外部的密封和防潮措施。
于是,华山营的官兵将地道挖到城墙根附近之后,并没有像佟养甲和郝尚久所预料的那样,掏空墙基下的土、用木桩木料加以支撑、最后烧毁木桩使城墙塌陷。而是将地道末端向左右扩展了几步。并在墙基下的土壁上掏了三个洞,之后又将三口装满火药的棺材竖着塞进洞中,牵出导火索,将洞口封住。最后再将人员逐步撤出,一边往外撤、一边砌墙,到了洞口附近砌上最后一堵墙之后,三棺材火药已经处在一个严密的密闭空间之中。再后来,导火索一点燃。便有了刚才的那一声巨响。
虽然不知道庞岳所提出的这套做法为何能弄出这么大动静,但陈贺依然佩服得五体投地。刚才那番话也完全出自真心。
可当前庞岳却没有时间理会陈贺的恭维,放下望远镜,扭过头看了看坡下将士们的集结情况,朝张云礼吩咐道:“按照原定计划,飞虎营即刻发起进攻,如有可能可以选择下马步战,从城墙缺口处入城。陷阵营抓紧跟上!”
“遵命!”
……
城中大北门附近
佟养甲在迷迷糊糊中感到头疼欲裂,并隐约听到有人在急促地呼唤:“大人,大人……”
虽然尚未完全清醒,但佟养甲依然从这急促的呼唤声中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于是,经过了一番轻微的挣扎,强忍着头疼努力地睁开了双眼。不料,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烟尘弥漫的天空。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佟养甲在亲兵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强忍着不适问道。他记得:就在不久前,当明军离奇地退去之后不久,负责监督挖水渠的军官上城来禀报,说水渠即将完工,并请示灌溉的大致方位。于是,自己便交代郝尚久保持戒备,并亲自下城区察看。谁知道,刚走到城墙根下,身后数十步开外便传来一声闻所未闻的惊天巨响,之后自己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大人,不好了!”佟养甲身边的标营亲将焦急地道,“伪明军…伪明军用火药炸开了城墙!”
“胡说八道!火药如何炸得开如此坚固的城墙?”佟养甲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呵斥了一句,声音一大便又引得头疼加剧了几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千真万确啊,大人!缺口就在不远处!您赶快拿个主意吧!”标营亲将急得声调都变了。
确定了这一消息之后,佟养甲犹如被一盆冷水猛地浇在心头,身体为之一晃,险些再次躺倒在地,紧接着又抓住亲将的胳膊急吼道:“快扶我起来,带我过去看看!”
“大人,那您头上的伤?”
“擦破点皮,这点伤还死不了!快点!”
“遵命!”
在亲兵的搀扶下,佟养甲穿过层层尘雾,来到了亲将所指的那个缺口前。
此时,飘起的尘土和硝烟已经消散了许多,能见度大了不少,依然无法像最初那样一目了然。佟养甲用帕子捂住口鼻,又扫了扫面前飘扬的灰尘,眯起眼睛努力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略微一看之后,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四周的地面上尽是散乱的碎石砖块以及横七竖八躺着的清兵。这些兵卒本来是佟养甲特意安排在城墙后,用于防备明军从地道中入城的,但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一个站立之人,或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或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兵器随意地丢在一边,身上的衣甲也已经被沙土笼罩、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佟养甲又向着城墙方向走了几步,发现在靠近城墙根的的地方,情况更加惨不忍睹,散乱的土石之间随处可见血腥的断肢。但这还不算最可怕的,等到佟养甲强忍住恶心抬起头看向前方时,才彻底地被惊呆了。透过飘渺的尘雾,他发现,刚才他和郝尚久所站的那段城墙,也就是明军的地道所指向的那段城墙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好几丈宽的大口子,上宽下窄,两端断墙中的夯土清晰可见,被炸开又落下的土石堆在缺口底部,只剩下了不到一人高。
“赶快组织人手把缺口堵上!”佟养甲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又一次大吼道,“郝将军呢?快让他准备迎敌!”
标营亲将哭丧着脸道:“刚才,郝将军和他的亲兵一个都没有逃脱,全被炸上了天,连尸首都被埋在了那堆碎石中,还没来得及挖出。刚才大人又一时未醒,将士找不到主心骨,已经乱成了一团。”
得知这一消息,又听到周围确实不断传来己方官兵惊慌失措的惊呼,佟养甲眼前一黑,差点就要再次昏死过去,靠着亲兵的扶持下才好不容易稳住,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已经变得颤抖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气势:“快…快把本督的大旗取来…不,扶本督上城头,本督要亲自指挥御敌!再去通知小北门的守军来援,广州决不能落在明狗手里!”
标营亲将刚刚应诺,城头上便传来一阵更为慌乱的呼喊:“不好了,明军杀过来了!”
果然,在惊呼声逐渐激烈的同时,一阵铁蹄翻滚之声自城外穿过城墙上的缺口传入了城中。佟养甲以及身边的亲兵甚至感到了脚下大地的颤抖。
……
由石有亮率领的一千余飞虎营骑兵很快便奔到了城墙近前,此时,城头上失去了统一指挥的清军依然没能组织起有效抵抗,仍处于慌乱之中。而在缺口处,一些扛着土袋前来填补的清兵和民夫看到明军的到来,吓得扔下土袋撒腿就跑。
“哈哈哈…”等看清了眼前的情况,石有亮大笑起来:“他奶奶的,这么大个豁子!狗鞑子就等着挨宰吧!王成、王樟堂?”
“在!”把总王樟堂和另外一名面容粗犷的把总王成应声答道。
“按照原定计划,你二人各率本部士卒从这个豁口进去,先不要贸然进攻,守住这个豁口别让鞑子补上就行。等陷阵营赶到,你们便即刻前去打开大北门,接应营中的其余将士进城!”
“遵命!”王成和王樟堂轰然应诺,带着手下共三百余官兵下马,轻而易举地从缺口附近进了城。这三百蓄势待发的明军官兵进城之后,很快便将正在填补缺口的其余清兵杀散。
此时,佟养甲已经忍住吐血的冲动,上了城头稳定军心、组织己方官兵抵抗,并派出一名千总领着七八百兵士前来缺口处支援。
清军千总率部来到缺口附近,却发现明军已经进城,不由得大吃一惊。不过见明军只有似乎只有己方的一半、且没有进攻的趋势,清军千总的胆子便又大了几分,当即率领着手下的士卒朝着缺口处发起了冲击,企图乘明军立足未稳之际将其驱赶出城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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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数远超过己方的清军朝这边冲来,先期入城的三百余飞虎营官兵却是毫无畏惧,而是沉着地列阵迎战。他们当初可是连满洲八旗都领教过,又岂会怕这些绿营兵?再加之城外还有大批后援,自然没有半点畏惧惊慌的道理。
双方很快短兵相接,随着闪现的刀光,血腥味尚未散尽的城墙缺口处又一次血雨飘舞。没过多久,本来还想凭着人数优势威风一把的清军千总便彻底失算了,对面这股明军人数虽少,却是个个悍勇异常,不仅没有被己方的首轮攻势击退,反而突入到己方的阵列中不断收割着人命。那些最为凶悍敢战的清兵,此刻却成为了明军的首要攻击对象。并且,和对面的这支明军相比,这些清兵的凶悍也就算不得什么,没多久便纷纷原形毕露,再加之受到上次清远之战的影响,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逐渐地被原有的恐惧所取代。
等到清军千总也开始心生畏惧之时,城外传来一阵更为剧烈的响动。那是数千人一起踏过地面才会发出的闷响,其中还隐约夹杂着军士盔甲叶片撞击的抵挡作响,紧随之后的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这下,清军千总彻底丧失了底气,不顾事前对佟养甲发过的毒誓。率部掉头便撤。不过就在他们刚刚转过身,原先守在缺口处的那三百余明军便让开了位置, 随后。另外一大批身着铁甲的明军官兵出现在缺口处,犹如一道铁流般急速冲进了城中。一阵短促的交锋之后,那名被佟养甲派来支援缺口处的清军千总以及数百部下便被这道洪流彻底淹没……
……
城西北的巨响自然也传到了李成栋的耳中,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但他也着实感到了一股凉意直上心头,于是赶紧将大东门的指挥权暂时交给部将李汉贵,自己则与义子李元胤率五百嫡系骑兵以及数百杂牌步卒前去城西北支援。
最近由于明军围城。李成栋已下令全城戒严,百姓们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偌大的广州城中很是冷清,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显得空空荡荡。于是,李成栋一行的速度相当之快,在空荡的街道上几乎是畅通无阻。路上,李成栋又遇上了两支在城中巡逻的乡勇。不由分说将他们也编入援兵队伍中。共同前往大北门一带支援。
此刻,李成栋的心情之急切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很清楚,庞岳所部人马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数量上都超过了自己,自己唯一所能凭借的便是坚固的城池。而一旦这道屏障失去,被明军突入了城中,那自己离绝路也就更近了一步。从刚才那声巨响来看,城西北的明军已经发动比之前更为猛烈的攻势,如果自己能够及时赶到。或许还能力挽狂澜,如果不能。那也就意味着大势已去。
“快!早点赶到大北门,大帅重重有赏!”李成栋身边的亲兵队长反复地宣传着赏格。当然,这话主要是说给那些杂牌清兵和乡勇听的。至于李成栋的五百嫡系骑兵,与李成栋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知道为主帅效命,哪怕李成栋一时拿不出东西奖励给他们。
在赏银的刺激下,跑步前进的杂牌清兵和乡勇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但这种速度似乎依然不能满足李成栋的要求,听到西北方向隐约传来的喊杀声越来激烈,他心中更是火急火燎,最后干脆亲自率本部骑兵先行前往大北门,并让义子李元胤率领着步卒随后跟来。
……
大北门附近
清军最终还是没能阻挡住明军的攻势。随着湖广镇陷阵营全部从缺口进城,清军据守城头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之后,双目尽赤的佟养甲又组织了多次反击,但这些断断续续的反攻却如同撞在堤坝上的浪花一样,无一例外地被明军粉碎。随着战斗的进行,大北门一带的三千余清军越打越少,而明军却是越战越勇。
并且,自从明军入城开始,清军尤其是那些非佟、李嫡系的杂牌清兵便纷纷被吓破了胆,一想到己方的人数、战斗力都不如明军,并且还丧失了可供依托的坚城,这些人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打下去?
于是,仍在继续苦苦支撑的几乎只剩下了先前李成栋交到佟养甲手里的一千嫡系,但在经过几番苦战之后,这部分骨干力量的损耗也相当惊人。更何况,李成栋本部人马的精锐也只是相对于南方的某些孱弱绿营而言的,和湖广镇的步战主力陷阵营相比还远远不足,实在起不了什么根本性的作用。
情急之下,佟养甲又打算趁明军骑兵尚未进城之际利用李成栋交给他的五百嫡系骑兵冲击明军的步兵、以扭转局势。统率这支骑兵的李成栋部千总虽然当时在清远城吃过明军的亏,知道就算是己方的骑兵,在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也奈何不得严阵以待的明军步卒,但碍于鉴于总督大人的命令,还是不得不带队冲了一次。
结果是骑兵千总早就预料到的,己方的首轮冲锋付出了数十人阵亡的代价,却丝毫不能撼动明军的军阵。经此之后,骑兵千总也就不再继续执行佟养甲的下一个进攻命令,而是苦苦相劝:“督宪大人,伪明军来势汹汹、越战越勇,而将士们却是身心疲惫,还是让末将保护着大人先撤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住嘴!本督承蒙皇上隆恩,才得以抬旗入籍进而总督两广。身负守土之责又岂能轻易言退?!”佟养甲嘴上虽依旧强硬无比,但看着不断朝这边推进的战线,眼中也逐渐闪现出惊恐。
与此同时。明军一边向前推进,一边齐声喊着各种劝降口号:“唯诛佟、李二贼及其党羽!”“首恶必办!胁从者投降可免死!”……
这些口号成为了压垮那些杂牌清军抵抗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第一名杂牌清兵丢下了兵器,这一动作很快便演化成了整体趋势,降者无数。没过多久,佟养甲身边便只剩下了他本人的少数亲兵和李成栋拨给他的数百嫡系人马,人数一减,对明军的抵抗也就显得更加无力。整条战线加速朝着清军一侧移动。
“大人。快撤吧!”佟养甲的标营亲将也加入到了劝说的行列。
形势到了这一步,尽管佟养甲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却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大势已去。只得在剩余人马的保护下朝城中快速退去。
随着雷动的欢呼声响起,大北门附近城区彻底被明军占领。随后,飞虎营也被接应入城,与陷阵营兵分两路。前者沿归德直街直取两广提督衙门。后者绕过越秀山脚往南攻打两广总督府。
……
等到飞虎营和陷阵营全部攻入城中,庞岳也亲自率领着华山营开始进城。此时的华山营将士也都配发了武器,他们的任务便是跟在前两营之后担任清剿残敌、抓捕俘虏等任务。到目前为止,战局的发展始终在朝着有利于明军的方向进行,唯一让庞岳感到有些遗憾的便是大北门居然被清军用大量土石给堵死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打不开。因此,华山营的将士只好如同前两营的袍泽一样从炸开的城墙缺口处进入。好在缺口还算宽敞,剩下的土石废墟也不是很高。没有对将士们的进城速度造成多大影响。
入城之后,庞岳留下五百华山营官兵控制大北门。接应后面的义军进城,自己则率其余的人马继续马不停蹄的朝城中心进发,目标同样是两广提督衙门。按照原计划,飞虎营击溃提督衙门附近的清军、并将这一带防务交给华山营之后,便将担任起追击残敌的任务。
能够如此顺利地攻进城中,已经入城的湖广镇三营将士都大受鼓舞,越战越勇、亢奋无比。一潮盖过一潮的欢呼呐喊声、行进的整齐步伐声、扣人心弦的铁蹄翻滚之声共同汇成了一道无比雄浑的滔天巨浪,涌过已经基本不设防的各大主街道,使得本就惊慌失措乱窜的清军溃兵更加魂飞胆丧。
湖广镇将士所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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