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即将抵近的湘勇,甘陕绿营参将程富亮大喊一声:“放!”
甘陕绿营的肉搏兵纷纷推下滚木礌石,巨大的石头夹杂着滚动的粗木头,砸向山坡上的湘勇人群。前面的湘勇试图用盾牌遮挡,可是被石头和木头撞了上去,连人带盾牌都被撞得往后倒飞出去,成排的湘勇滚下山坡。
眼看着湘勇攻击的势头就要被清军挡住,却听到身后响起了一排枪声,三百多名身穿绿色军服,远远跟在湘勇后面的散兵扣动扳机,一排线膛枪子弹呼啸着飞上山,一下就把正在全力阻击明军的甘陕绿营兵打翻了一大片。
“贼人远程自生火铳!”程富亮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倒下一片,心疼得嘴角抽动。
山坡上,大群跟在湘勇后面的山地兵向山头缓缓移动,这些山地兵都抬着极为轻便的八磅臼炮,在山坡上疾走如飞。等到距离清军阵地还剩下三百步的时候,山地兵纷纷蹲下,背着木板底座的山地兵把木板放在地上,背着炮筒的山地兵从背上卸下炮筒,把臼炮安放在木头底座上,架起炮,炮口对准三百步外的清军阵地。
架好了轻便臼炮后,炮手们把打开了装了定额火药的竹筒,把火药倒进炮筒内,又把炮弹从炮口放入,然后在火门上插上导火索。
“开炮!”山地兵军官李文光一声令下。
每一名臼炮都有两名炮手先后点火,站在炮口处的炮手从炮口点燃炮弹的导火索之后立即跑开;另外一名炮手用火把向火门上的导火索一捅,导火索缩短到火门内,炮弹便带着丝丝燃烧的导火索飞上天空。
“贼人的近程朝天炮!小心开花炮弹!”程富亮焦急的喊了一声。
臼炮精度虽不高,可是在三百步的距离上开火,如此之近发射炮弹,准确性还是不会太差的。开花炮弹落在清军的战壕中,木栅栏后面,寨墙里面。落地的炮弹爆炸,炽亮的焰火团团绽放,每一团都将周围数人吞噬进去,横飞的弹片四射,血肉如雨一般洒开。
数发炮弹落入一堆滚木礌石中间炸开,摆放在寨墙上的木头立即被炸得粉碎,碎木片好像弹片一样四射。炮弹在石头中间爆炸,迸溅的石头造成二次杀伤。
线膛枪加上轻型臼炮,琼州军对湘勇的火力支援也算是很给力了。
看到清军阵型被打得七零八落,前面冲锋的湘勇们再也不觉得自己是炮灰,而是得到强有力支援的正规军。
一名湘勇跳起来大喊:“弟兄们!清狗死伤惨重,随我冲!”
“杀清狗!”成群结队的湘勇呐喊着,挥舞着各种简陋的兵器,义无反顾的向山头猛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紧跟着湘勇的琼州军火枪手也压了上来,成排身穿红色军服的火枪手同时端起燧发枪,枪口指向山坡上的清军阵地。随着一声开火的命令,三千火枪手同时扣动扳机,炒豆子般的枪声响起,枪口喷出的火光连成一片。
五十步外排枪射击,威力极大,正在装填子弹的甘陕绿营被打得血肉横飞。
趁着琼州军提供火力支援的机会,湘勇们已经跳进清军的战壕内。
布置在前面战壕内的甘陕绿营都是鸟铳手、抬枪手和弓箭手,毕竟甘陕绿营还是冷热兵器参半的老式军队,远程射手身上只有一柄短刀,几乎没有什么近战肉搏能力,被成群结队的湘勇杀入战壕内,甘陕绿营的远程射手纷纷丢下武器,扭头就跑。
“贼人杀进来了!上!挡住他们!”程富亮大声吆喝着,命令肉搏兵往前顶上去。
手持盾牌砍刀,或是双手拿着长枪的甘陕绿营肉搏兵往前推了上来,可是这些肉搏兵刚刚冲出几步,远处明军散兵一排枪声,当场打倒了一百多名清军肉搏兵。紧接着琼州军火枪手又是一轮齐射,打得甘陕绿营肉搏兵倒下一大片。
使用定装子弹的琼州军滑膛枪手装填速度非常快,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能够在十几秒的时间内就装填好子弹,进行第二轮射击。
不过甘陕绿营毕竟是清军精锐,勇气远在八旗兵和湖广新军之上,死伤了一大片,他们还是没有后退,而是狠狠撞入湘勇阵型之中,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争夺落架山之三()
狭路相逢勇者胜,不管是甘陕绿营还是湘勇,都是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汉子,双方的人一样不怕死,但在战斗力方面,作为正规军的甘陕绿营明显要比那些没有经过太多训练的湘勇高出一截。
双方的士卒刀枪长矛碰撞在一起,最前面的湘勇刀牌手用盾牌挡住清军砍来的兵器,又挥动砍下清兵的头颅,接着就被人砍翻在血泊中。后面的湘勇长矛兵往前突刺,长度远超过清军长枪的竹竿长矛,却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湘勇的长矛结阵突刺,四五支长矛同时刺向一名清兵,这名清兵可以用刀砍断一根到两根长矛,但随即就被刺来的长矛扎入体内。
竹竿长矛,就算被清兵砍断了竹竿,这根竹竿仍然有杀伤力,竹子刺入人体内,在身上留下一个血窟窿。
双方的士兵碰撞在一起,每一息时间都有不计其数的人倒下,双方士兵对碰的交界处,很快就堆起了两尺多高的尸体,双方阵亡的士兵枕叠,尸体越堆越高,鲜血流淌到泥土中,把山头的泥土都染成了暗褐色。
单纯从交换比来看,湘勇的损失明显要大了许多,毕竟他们不是正规军,对阵上最精锐的甘陕绿营,往往是明军倒下两人,清军才能倒下一个;或者是用三条人命换两条人命,甚至还出现三四个人换一名清兵的情况。不过甘陕绿营的肉搏兵后面,却没有远程射手在帮忙;而湘勇的身后,有三千多正在压上来的明军火枪手。
琼州军火枪手趁着湘勇挡住了甘陕绿营的机会,从双方交战阵型的两翼插了出来,手中已经装填完毕的火枪对准了甘陕绿营的后阵。
“砰砰砰”火枪手扣动扳机,已经挂上了刺刀的火枪喷出一排火光,密密麻麻拥挤成一团的甘陕绿营肉搏兵当即倒下一大片。
打完子弹的琼州军火枪手并没有向前推进,而是就地弯下腰来,开始装填子弹。火枪上面的刺刀是用来预防万一的,双方距离非常近,清军若是向他们扑上来,火枪手根本就来不及装填好子弹。
不过因为有湘勇堵住了清军,火枪手有条不紊的在十几秒钟内就装填好子弹,因为每个人装填子弹的速度不一,这一次李文光干脆下令自由射击。
枪声并不整齐,但是射击的频率很高,由于每个人射击的时间不同,听起来枪声连绵不绝的响起。火枪手距离清军非常近,只有三十步,在那么近的距离上,对手又挤成一团,随便一颗子弹打过去,都能撂倒一名清兵。
“先杀明狗火铳兵!”一名清军千总大喊了一声。
甘陕绿营的肉搏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成群的绿营兵从两边冲出,向明军火枪手冲来。
这些明军火枪手都是最精锐的老兵,他们身上披着刀枪不入的藤甲,头戴铁盔,同清兵肉搏起来,并不吃亏。
甘陕绿营已经冲到跟前,明军用刺刀迎击。清兵的腰刀长枪刺在藤甲上,很难刺穿藤甲,除非是兵器招呼到明军没有藤甲防护的胳膊小腿上,才能对明军造成伤害。而明军手中的刺刀都是精钢刺刀,一刀刺上去,身上只有棉甲的绿营兵一下就被刺了一个透心凉。
远远躲在后面的散兵并不上来肉搏,而是躲在暗处打冷枪,不断的用精确的点射,把甘陕绿营肉搏兵撂倒在血泊中。
就在甘陕绿营同明军火枪手交织在一起,进行贴身近战的时候,山坡上又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山地军肉搏兵也来了。那些身披藤甲,手持斧头钉锤的肉搏兵杀了上来。
山地军肉搏兵人未靠近,手雷就先丢了出去,炸翻了一大片甘陕绿营清军。接着山地兵犹如满山奔跑的猎豹一般,杀入了清军人群中。这些肉搏兵都是极为强悍的死士,出手凶狠异常,每一斧头都是向清兵的要害砍去,就算是清兵用兵器向他们身上招呼,这些山地兵也不躲不闪,只顾用自己的斧头向清兵头顶劈下。
身披沉重铁甲的明军铁甲兵因为负重太重,攻击山头是爬山仰攻,因此两百铁甲兵在这个时候才赶到。
铁甲兵上来之后,王新宇让张文选的亲兵挥动小旗,把损失惨重的湘勇换了下来,由铁甲兵来担任突破的任务。
湘勇俘虏虽说是炮灰,当炮灰也不是可以白白浪费的,炮灰的任务就是把战线压到清军的阵地上,同清军纠缠在一起,避免自己的精锐主力遭到清军远程武器打击。等到炮灰已经攻入清军阵地,炮灰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可以让他们撤退下去,由主力上场。
后撤的湘勇有条不紊的向两边分开,向山下撤退。与此同时,铁甲兵从正面压上来,杀入清军人群中。
铁甲兵头戴铁盔,脸上有假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身上披着板甲,胳膊和小腿上都有铁甲防护,就连脚上穿的鞋子也是铁的,浑身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坚固的板甲刀枪不入。两百铁甲兵杀入甘陕绿营人群中,犹如虎入羊群。
清兵的刀砍在铁甲兵身上,根本无法砍入半分;长枪刺在铁甲兵身上,撞上板甲,枪头都滑开了。
明军铁甲兵挥动斩马刀劈砍,精钢打造的长刀可是能把骑兵砍得人马俱碎的,一刀砍下,清兵不是被拦腰斩成两截,就是被砍下头颅,或者是从肩膀一刀下去,劈成两半。
甘陕绿营虽然不怕死,可是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一边倒的屠杀了,没有哪支军队在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号称最为凶悍的甘陕绿营,终于支撑不在,所有的人纷纷扭头就跑。
“大人!快走吧!贼人攻上来了!”几名亲兵架起了装模作样想要拼死沙场的张勇,把他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山下逃走。
程富亮没能跑掉,被一名明军山地兵追上,重重一斧头劈砍下来,任凭程富亮身上披着厚实的两层棉甲和一层铁甲,也没能挡住沉重的斧头,被当场砍死在尸体堆中。
清军将领吴丹、高孟、朱衣克、费雅达,毕力克图和阿密达等人丢掉了山头的大炮,带着自己的亲兵和戈什哈,连滚带爬的逃下山去,放弃了罗架山阵地。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上海知府()
地处长江口的上海,这座新兴城市已经超过了北京和南京,成为东方最大的城市,上海知县姚廷遴(字纯如)也水涨船高,就在上海衙门不用挪动地盘,就从七品知县,一路升为六品知州,五品知州,四品知府,现在又变成正三品的知府,和顺天府、应天府这些高级的知府一样的品级了!
原本被清廷改名成江宁府的南京,现在又被改回南京的名字了,原江宁府衙门,换了一个牌子,变成应天府衙门。
顺天府目前还在清廷手中,等今后收回北京之后,王新宇打算把顺天府、应天府和上海府的知府品级再次提高,变成和总督一样品级的正二品,甚至是从一品大员!
位于上海城隍庙附近的上海老城区内,上海知府衙门就设在老城区,知府大人姚廷遴坐在知府衙门的客厅内,正在宴请黄宗羲、祁班孙、顾炎武和方以智等一批江南名人。
“姚府尹真是可喜可贺啊!四年前还是七品县令,今天已经升为三品知府了!”祁班孙拱了一下手道。
黄宗羲哈哈大笑:“还是纯如老弟有眼光啊!四年前王爷请你去当嘉兴同知都不去,宁可在上海当七品知县。当年好多人还嘲笑纯如老弟太傻呢,如今看来,纯如老弟才是真正的先知先觉啊!”
区区四年时间,从七品县令升为三品高官,这提升速度确实坐火箭了,姚廷遴就地升级,连衙门都没有挪动,就一路升官,确实令人羡慕。不过这姚廷遴事实上也是能人了,他出生于崇祯元年,崇祯十四年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此人很有才华,但一直没有考取功名,而且此人敢说实话。
真实历史上,范文程的第三子范承勋出任两江总督的时候,范大汉奸的儿子居然被康熙和历史学家都标榜为清正廉洁的好官,但是姚廷遴写的书里面,就真实记录了范承勋的种种劣迹,姚廷遴在他的书里面写道:范总督南下视察上海,场面豪华奢侈不必说,犒赏、礼仪却件件照收不误,县中费银五千两。海关官特备豪华游船从苏州赶到上海,摆酒于船内,演戏饮酒而去,礼金亦费五百两。做到两省总督,下僚送礼,一概全收,贪婪极矣。自称文正公之后,岂料文正公之子孙,有如是不肖哉。
姚廷遴极有才华,由于他是明朝时期浙江布政使姚永济的从孙,到了清朝的时候又担任过一段时间县吏,加上他精通医学,当年王新宇攻下浙江,急需用人,于是黄宗羲等人就推荐了此人。
虽然姚廷遴没有考取功名,但是在黄宗羲等江南士子眼中,是姚廷遴不愿意考取清廷伪朝的功名,所以就推荐了此人。
这姚廷遴也确实是一个能人,自从担任上海知县以来,城市建设工作就做得非常好,在这四年之内,上海滩上出现了一栋栋豪华的大楼,从苏州河往南,沿着黄浦江铺设了一条水泥马路,被称之为外滩。苏州河以北,沿着黄浦江,修建了大量的码头仓库,各种工厂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上海。
姚廷遴一心投入到城市规划建设中,他还亲自参与,设计了上海未来发展的蓝图,规划了工业区、商业区、住宅区、码头区等,即将修建的京沪铁路(南京到上海)也在规划之中,目前正在修建一条从闸北区通往吴淞口的铁路。
从闸北区通往吴淞口的铁路,把苏州河以北的住宅区、工业区和码头连接在一起。这条铁路可以办客运,从住宅区出来,去上班的人们能够搭乘轨道马车去工业区和码头上班;工业区生产出的货物,也能通过在这条铁路上运行的轨道马车,送往码头,装上船运送往南洋再转运去欧洲,或者漂洋过海送往对岸的美洲。
当年的土地都集中在地主士绅手中,要建设城区,建造工厂,修建铁路,建造码头仓库,城市建设要发展,这一切都需要征地。
上海滩附近的农田,因为地处水网地区,地势低洼,并不适合种植最赚钱的桑田、棉田和茶林,都是一大片的水稻田。
从明中期张居正执行一条鞭法开始,江南地区就极少生产稻谷了,当地的收入主要是以桑田和茶林为主,因为从明中期开始,农民交税缴纳的是银子,地主收租也是收银子,而土地肥沃的浙江,农业税自然也比较高。既然收税改成收银子,那么种植桑叶和茶叶这些高利润的农作物,岂不是比种植水稻更加划算?
所以说从明朝中期开始,浙江真正富裕的士绅都是依靠丝绸和茶叶的收入,而天下粮仓也从江南转移到了湖广。
地势低洼的上海滩,却不适合种植经济作物,所以当地人仍然是种植水稻为主。其实在那个年代,依靠种植水稻的江南地主,并不是那么有钱的。上海滩一带人口密集,人均土地面积并不多,很多小地主家里也就是二十亩地,真正的大地主,都在嘉兴、苏州、杭州和宁波等地。上海滩附近是以小地主为主。二十亩地租给农民,一年每亩地收成三石左右,卖给粮商也就是三两银子最多了。
农民交地租是一半,也就是上交一两半银子。
拥有二十亩水稻田的地主,一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