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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们叫我早点结婚的吗?”萧琪无辜的揉着被拧疼的胳膊,“况且我是结婚,不是嫁人。”
“那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嫁人嫁人,我嫁过去就是他们家的人;结婚嘛,我和他是平等的婚姻关系……现在都是婚后不跟父母住,谈不上什么嫁不嫁的。”
“……哪来的歪理!”老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迟早都要结的,那就事不宜迟,早点跟他定下来,你们也放心对不对?”她对着厨房方向努了努嘴,“会尊重我、会做家务、会赚钱……这样的女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呀?”
“也不是不满意……”老妈的口气软了下来,“就是觉得咱们还能找更好的……”
“嗬。”她翻个白眼,望天,“不是你说么,我再不嫁人只能给人当后妈……!”
“那是……激将法!”
“算了吧。你女儿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她轻叹了一声,“你想要个金龟婿呀,趁早怎么不培养?”
“你、你……我怎么没培养你了?”老妈叉腰。
“你教过我怎么跟人相处么?教过我怎么化妆打扮么?我还记得,上初中了你还不给我买内衣,我那时候走路都不敢挺直腰走……”她哀怨的掐着阳台上种的兰花,发泄多年的不满,“整天只会要我好好学习,别的我什么都不会,感觉像个傻瓜一样……后来工作了,以为可以轻松一点了吧,又逼我结婚,现在结了婚吧,又不满意!你们希望我怎么做才满意啊?如果你们当初不是逼我考第一,而是匀一点时间让我交朋识友,那还至于担心我嫁不出、嫁不好么……该重视的你们不重视、不该重视的老是说……就不能给我一点空间、尊重一下我的决定啊?”
“以前那不是忙么?”老妈辩解,揉了揉眼睛开始说回忆如烟往事,“那时候你爸工资低,才三十多块,我也才四十来块钱,你爷爷奶奶、叔叔姑姑都跟我们住,你叔叔姑姑那时候都还是半大孩子呢,又要念书又要吃饭的。……一大家子人要养,就我跟你爸上班,压力多大啊,哪顾得上培养你那么多……。那时候买米都要粮票的,我们家每个月都不够吃,要去买高价票,买了肥猪肉自己炸油吃,油渣还要拿来做包子……”
“我又不是怪你。”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心里酸酸的。
“我们这代人啊,都是被年代耽误了……就指望你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再找个好对象,将来能过好日子。”老妈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发,“妈老啦,这世道看不懂啦……”
“妈……”她赶紧抱住妈妈,“你才没老呢!”
“怎么没老呢?”老妈捋了捋额角的花白头发,“女儿都成家了……原来你没结婚的时候,就担心你嫁不出去,恨不得你快点儿结婚。现在你嫁人了,又舍不得了……,唉……”
“妈——”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赶紧吞了吞喉咙,笑着说,“现在又不是古代,嫁了就很难回娘家。我还不是每周回来,跟以前一样,有什么舍不得的啊。……要不然,你和老爸搬过来跟我们住也行啊,反正他家房子够大。”
“那怎么行呢。”老妈赶紧摇头,“亲家妈买的房子,她自己没住反倒我们去住了,那心里肯定有意见。”
“不会吧……”
“这些啊,我比你清楚。”老妈点点头,“你们呀,赶紧生个孩子,我过去给你们带孩子,那还行……”
“才结婚几天呢,就说生孩子。”她红着脸娇嗔。
“谁结婚不生孩子的?迟早都要生的,那就早点生……趁我现在身子骨还动得,给你们带孩子啊。”
“……再说吧。”她仰天长叹。
刚才说了一堆交心的话,希望爸妈给她一点空间,老妈根本没明白嘛!
“听我说没错的……”老妈继续巴拉巴拉,“你看小凌都三十了,他家里肯定着急抱孙子,你自己也不小了,早点生啊对身体恢复也好……生完了也不用你带,你休完产假就去上班,我给你带宝宝……”
“……他的碗洗好了吧。”她顾左右而言它,“咦,他去哪了?”
回到客厅,她看见凌瑟正看着老爸写大字,两个男人好像相谈甚欢的样子。
“现在的人啊,太浮躁,很少人能静下心来写字啦。”老爸发表感慨。
“……嗯嗯。”凌瑟附和。
“看那些书法家,老是想着办展览卖钱……”
“……哦。”
“你不是嗯就是哦,没一点自己的主见么?”
“老是说……这方面我不了解。”
“不了解你还瞎答应什么?”
“我觉得您的意见挺中肯的。”
“你不了解怎么知道我的意见中肯了?”
“因为您说得很有道理啊。”
“……你怎么知道我说得有道理?”
“因为我原来拜读过您的论文《……&#&》和《&!%》……”
“哦?”老爸这回放下毛笔了,他推了推眼镜,“那你有什么感想?”
“非常的有见地,但……嗯,稍微有两点粗浅的疑问……”他不慌不忙的说了几句。
“哦,关于这个嘛……”老爸去书架抽了两本书给他,“你回去好好看看,回头给我读后感啊。”
“是、是。”凌瑟连忙恭敬的双手接住。
“爸……他又不是你学生!”萧琪过来,叉腰,鼓着腮帮子。
“人家对这个有兴趣。”老爸瞄了凌瑟几眼,“况且年轻人,多学点总是好的,对不对?”
“对……”凌瑟笑着点头。
“好啦,下次再上课了……”萧琪不由分说的拽走老公,“时间不早了,你们午休吧,我跟他去他家吃晚饭。”
“等等、等等!”老妈叫住他们,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拿着。”
“妈,这是做什么呀?”
“这是风俗,要的!小凌,来,拿着,啊。”
“……好。”凌瑟点头接过来,“谢谢爸妈。”
“嗯……”老妈笑眯眯的望了望他,又看向萧琪,“记得要有礼貌,给你公公婆婆问好啊。”
“……知道了!”
一口气拉他进了车子,她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发牢骚:“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那么话唠,一件事情翻来覆去说上几十次不闷么?”
也只有她这样的好听众,才会一次次的被她的忆苦思甜感动到。
“还有啊,我都那么大了,还要事无巨细的跟我说,替我安排,好像我小孩子似的……”
或许老妈是更年期到了?……下次给她买几盒静心口服液。
“那是关心你。”凌瑟微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耐心的听她把话说完。
“这样的关心啊……那我宁可她少关心我一点。”她用力靠在座椅上。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想要人碎碎念都没有呢。”
“你?”
“我爸妈以前一直忙工厂的事,很少管我们姐弟几个。每天就是给三顿饭吃就算完了,别的什么都不管,考试成绩不好或者老师投诉了,就是一顿打。”
“这么可怜啊……”她有点同情他了。
“其中,我被打得最多。”他自嘲的笑笑,“其实,有时候我是故意惹他们生气……就算被爸妈打也是陪着我啊,总比看不见他们要好。”
“傻瓜……”她眨眨眼睛,睫毛有点湿湿的。
“后来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更加没人理了。”他苦笑,“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属于大而化之、直来直去那种,风风火火很能干,但不怎么会关心别人。”
“以后我会关心你的哦。”
“……好。”
“对了,你怎么忽然跟我爸好起来了?”她撅嘴,“我爸的藏书,连我都不给随便碰呢。”
“没什么啊。”他微笑,“就是和他随便聊聊。”
“真会拍马屁哦……”她吐吐舌,嘲笑他。
“有吗……”他含笑不否认。
“你真的看过他的论文啊?”
“是啊。”
“在哪里看的?”
“网上。”
“你不用为了讨好他,特地去学什么书法历史之类的哦。”她也不喜欢别人刻意的谄媚,这点性格倒像自家老爸。
“没有啊。”他微笑,“我只是把网上的评论选了两条比较长的请教他一下。”
“啊……你真是……”她大笑。
“什么?”
“……很会拍马屁!!”
我婆婆是黑社会?
站在别墅的雕花大门外,萧琪磨蹭着不敢进去。
上次来,还是以凌瑟朋友的身份,这回就成他们媳妇了……真不好意思啊。
对着她爸妈,不知道凌瑟怎么能这么大方的将“爸、妈”叫出口,她就不太敢……
“怎么了?”看见她停滞不前,他问。
“没什么啊……”
“那就进去吧。”他拉起她的手往里走。
他家的阿姨给他们开门,凌瑟爸妈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哎呀,是琪琪回来了呀!”他们俩还没开口,凌妈的大嗓门就已经先声夺人。
“嗯,是啊……”萧琪鼓起勇气,张嘴准备叫声“妈”。
“停、等等!”凌妈忽然止住她,“等等啊!”
她对萧琪挥了一下手,然后圆润的身子很快的扭进房间。
怎么了?她茫然的看了看凌瑟。后者对她耸耸肩,表示也不知道。
“坐、坐。”凌爸笑眯眯的拍了拍沙发,“喝茶、吃水果啊。”
“哦……”
不一会儿,凌妈就快步出来了,手里拿着个大口金皮包,面团似的脸蛋上堆着和煦的笑容。
她在凌爸身边坐下,“好了,现在可以了!”
可以什么?
萧琪还是一脸茫然。
“哎,那个、那个!”凌妈指了指凌爸和自己,对凌瑟挤眉弄眼。
“哦……爸妈好。”凌瑟微笑,捏了捏萧琪的手,在她耳边说,“叫爸妈。”
“嗯……爸、妈……”她羞怯的喊了两声。
“哎!好孩子!”凌妈眯着眼,高兴的一拍手掌,大笑起来,“哦吼吼吼吼……!”
“嘿嘿……”她陪笑,觉得头顶的水晶大吊灯都因为婆婆的笑声而来回晃悠着。
“好孩子,诺诺,拿着啊。”凌妈——她的婆婆,从皮包里拿出两个厚厚的红包,递给凌瑟和萧琪一人一个。
“谢谢爸妈。”两个人恭敬的双手接过。
“还有……这个呢……”婆婆又拿出一个半新的红色缎面绣金花盒子,“这是给琪琪的。”
“哦……”她接过,打开盒子,眼前一亮。
盒子里面是一对龙凤镯子,黄橙橙的颜色虽然有些陈旧,但仍可以看出做工很精细,“这是……”
“这是原来凌瑟他奶奶给我的,你别看它们旧,可是成色十足的老金哦……你先拿着啊。”
“啊,这怎么行!这么贵重的东西……”萧琪连忙作势推回去。
“别嫌弃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在彩礼的九金范围里,那全套的金首饰,我们已经去香港订了,等你们婚礼时再给你啊……”婆婆唠唠叨叨的说着,生怕她不喜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赶紧微笑解释,“这是您的东西,那么有纪念意义,我怎么能要呢……”
“迟早还不是要给你们的嘛,难道我还带棺材里去啊。”婆婆把盒子往她怀里塞。
“那怎么好意思呢……”她轻笑,打算再推托两下就收下来。
老金耶,现在有钱都买不到成色那么好的金子了呢……哎呀,赚大了。
“妈,你就别强人所难了。”凌瑟在一旁插嘴,“那款式太老了,年轻女孩子不喜欢的,你自己收起来吧。”
“哦,是吗?”婆婆脸上的光彩黯淡下来,“是啊,乡下头的东西,老土气的……”
“啊……不是的、不是的!”她连忙回答,同时恨恨的剜了他一眼。
这家伙,是帮她还是害她啊?……他故意的吧!
“没关系、没关系!”婆婆马上又笑起来,“我这里还有张珠宝展的请柬,你拿去,自己挑啊,看上什么喜欢的就订下来吧,我送你啊。”
“不用……”她还要推辞,婆婆却一把将朱红色的请柬塞她手里,“这个可不许再不要了啊。”
“哦……谢谢妈。”她扯着嘴角笑,眼睁睁的看着婆婆合上手镯盒子,将盒子收回包里。
呜呜呜……
那两只镯子看起来足有半斤重吧,她才不想要什么时尚珠宝呢,她要金子啊金子!!!
“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会,我去看看晚上吃什么啊。”婆婆站起来。
“我帮您……”她还没说完,已经看见婆婆扭着身子往厨房去了。
“那……爸,我给您倒茶。”她拿起茶壶。
“不用不用。”凌爸按住茶壶,“我自己来就行,慢慢喝,你们去玩吧,不用理我。”
“哥嫂还没回来?”凌瑟四下看了看。
“他们今天又不回来啊。”凌爸摇摇头,“你妈昨天还生了一通气呢。”
“哦。”凌瑟也皱了皱眉。本来高高兴兴的将新婚妻子带回来,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个饭的,那家伙却老是缺席。
“没事,反正迟早会见的嘛。”凌爸倒是很看得开,“儿女大了,就不由爹娘啰……”
“我们会经常回来看您的。”萧琪赶紧笑着安慰,“我想……他们大概是工作忙吧。”
叮铃。
正说着,门铃响起来。
凌瑟站起来,按下门边的监控,小屏幕上出现个民工样中年男的脸,“是吾啊。”
“哦。”凌瑟给他开了外面的铁门。
不一会儿,穿着汗津津大恤的中年男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身后还背着个印着“仔猪料”字样的白色大编织袋。编织袋看起来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哥好。”中年男对凌爸打个招呼,又对凌瑟和萧琪点点头,“凤姐在伐拉?”
“伊在里厢忙呢。”凌爸回答,挥了挥手,“阿明,过来坐。饭吃过了伐?”
“勿用啦,吾得回去了。”中年男呵呵笑着,“嘭”的一下放下麻袋,然后转身走人。
这谁呀?
萧琪用眼光问凌瑟。
凌瑟笑而不语,打开编织袋。
她瞄了一眼,惊得差点跌到沙发底下去!
里面是一堆粉红色、绿色的纸张……钱啊,满满一麻袋的纸币啊!
凌瑟去提起编织袋,“放妈房间?”
“嗯,好。”凌爸点头。
回到房间,萧琪还是有点惊魂未定。
看着凌瑟去洗了手出来,她忍不住问,“你妈她……”
“哦,你说那袋子啊。”他笑笑,坐到书桌前,“她在做彩的庄啊。”
“彩?”她有点疑惑。
“嗯。”他点点头,“是HK的外围彩。”
外围彩?坐庄?那不是……
她的嘴角抽了抽。
“虽说是不是明确允许,但私下还是很多人买的。”他看了看她的神情,笑着说,“估计你没有买过吧……很多便利店都可以下注的。”
“我从来不知道。”她摊摊手,她居住了快三十年的城市私底下原来还有这些她所不了解的事啊……
“呵呵……”他微笑了一下,“很吃惊?”
“……有点。”她老实承认。
“其实也没什么,我妈她做得不是很大。”
一麻袋钱还不算大?她吐吐舌,“每天都有吗?”
“不是,开的时候才有。一般是每周二四六吧。”
“那上周……”她记得上次来没见过那个中年男。
“上周……”他想了想,“好像是开金多宝吧,那就是周日。”
“哦……你也买吗?”她微微皱眉。婆婆做这些她管不着,但她不希望自己老公年纪轻轻的,就把时间混在这些事情上面。
“不。”他摇头笑,“我们家就我妈对这个感兴趣。”
“哦……”她松了口气。
“怎么?”他把她拉到大腿上坐着。
“觉得……你妈真是个神奇的女人。”
“是吗?”他咧嘴笑,“其实我爸妈都满神奇的。”
“哦?”她好奇的转过身看他。
“嗯,我爸妈很早就出来打工,在外资电子厂流水线做。我爸是很勤劳很肯做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