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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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劫-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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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犹不知死活,怒喝说道:“大胆叛逆,竟敢伤我侍卫,这还了得。”

朱汉民冷然说道:“连你我都要杀,何况几个走狗!”

挥剑劈向了福康安。

福康安神色怕人,正要挺剑一拼。

岂料,朱汉民右腕一抖,突然收剑后退。

那没别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在他挥剑劈出的刹那间,他突觉右腕上如被虫咬,一阵麻痛几几乎使他把剑不住。

朱汉民高手第一,立刻觉出情形不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立刻运功默察。

没有,就是没有,方圆十丈之内,除了眼前七人之外,别说绝无人迹,便连鸟兽也没有一个。

本来是,那怎么会有人呢?在满朝之中,他不信有这种高功力的人,如果有,对自己也绝不会这么客气。

在汉人之中,倒是有的,可是,既然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那知名的几位,又绝不会拦住他杀乾隆。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福康安自然不明所以,他刚一怔,朱汉民已然暗存试探之心地又递出了掌中软剑,软剑刚递出——

那右腕之上又是针扎蛇咬般一痛,同时右臂一阵发麻无力,软剑又垂。

这回来汉民留了意,也就因为他留了意,所以他暗暗地不由一惊,非他,那是在他右腕一痛之前,他察出有一阵极其轻微的阴风,由斜刺里拂了过来。

可是当他运功默察时,十丈内仍没有人影。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汉民暗感怪异之下,突然想起乃妹小霞的那句:“弘历阳寿未终,自有百灵庇护”,莫非就是这回事?

朱汉民读的是圣贤书,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由于乃妹小霞的生死存殁之谜,已在他心中产生了疑问,使他有点相信那神鬼之说了,如今再遇上这种怪事,他是不得不信了。

就在朱汉民诧异心谅,暗暗称奇之际。

福康安趁着他这一分神,也怀着一颗诧异莫明之心地突然一剑反刺过来,直奔失汉民咽喉,他下手皆取要害,全是杀招。

朱汉民闻得破风之声,霍然惊觉,连忙振腕出剑,把福康安刺来软剑格了开去,这一回,手腕竟然没再痛。

这就又怪了,难不成杀人不成,自卫可以?

朱汉民一剑格开福康安来剑之后,呆了一呆,突然掷剑说道:“弘历,算你今宵命大,暂且留你一颗五阳魁首,异日一并结算!”转身而起,破空而去。

他走了,走得那么突然,那么奇怪,眼看便要得手,他绝无放手之理,那么,为什么他两次撤剑,如今又突然离去?

福康安与乾隆都呆住了,好半天,福康安才道:“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

乾隆修然而醒,捋着胡子点头沉吟:“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忽地轻击一掌,哈哈笑道:“小安,我是圣天子,圣天子自有百灵护佑,就是这么回事。”

福康安默然了,他有点怀疑,但他却不得不信,因为,他明白,朱汉民绝没有自动放弃这大好良机之理。

同时,他也知道朝廷之中,没有这种高手,而汉人之中的高人,则不可能阻拦朱汉民。

这想法,跟朱汉民一样,所不同,就是他不知道朱汉民右腕生痛,并有阴风拂体。

好半天,他突然开了口:“老爷子,咱们的人,怎么仍未见来……”

一语方毕,百丈外人影闪动,数十条人影如飞掠至。

那星十几名红衣喇嘛与大内侍卫,红衣喇嘛两手空空,那些大内侍卫则是人手一枝火器。

看样子,他们是精锐尽出,外带这些歹毒霸道的火器,是准备志在必得,不能生擒朱汉民,也要抬个死的回去。

十几名红衣喇嘛与一众大内侍卫,由一名身材高大,长相狰狞凶恶,巨目海口,满脸于思的红衣喇嘛率领,近前一起躬下身形,恭谨说道:“卑职等来迟,圣驾受惊,死罪……”

乾隆一抬手,道:“国师等少礼!”

自雍正以降,皇上对喇嘛们总是客客气气的,红衣喇嘛们应了一声,站直了身形,乾隆目光投向大内侍卫中,一名中等身材,面目阴沉的黑衣老者身上,冷冷说道:“申克常,大内离这儿很远么?”

那名唤申克常的黑衣老者一哆嗦,头垂得更低:“禀万岁,是国师与奴才等……”迟疑着设有说下去。

乾隆沉声叱道:“要等你们来救驾,我的脑袋早让人家割走了,怎么回事?说!”

申克常一哆晾,尚未开口。

那名高大红衣喇嘛,神色狰狞地突然说道:“禀您,是卑职等出了内城之后,全着了人家的道儿,都躺在了护城河边,一直到刚才才醒。”

雍和宫与大内侍卫中的精锐,人数达数十名之多,便是当今诸大门派也为之侧目,如今竟一起着了人的道儿!

听话意,看神色,不像有假,他们也没那个胆欺君,更不会往自己脸上抹灰。

福康安闻言一怔,乾隆吃惊问道:“是什么人这般大胆……”

那高大红衣喇嘛脸一红,摇头说道:“卑职等不知道!”

乾隆急又问道:“对方有多少人?莫非他们敢大举进犯内城?”

那高大红衣喇嘛脸更红,又摇了头:“卑职等也不知道!”

乾隆一怔,讶然说道:“怎么,那是怎么回事儿?”

高大红衣喇嘛说道:“卑职等出了内城之后,只觉一阵阴风迎面拂来,卑职等就立刻全都人事不省的,一直到刚才才醒过来,连个人影儿也没瞧见,所以不知道对方是谁,有多少人?”

乾隆脸色一变,转注福康安,道:“小安,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福康安皱眉摇头,道:“难说,我不相信当今什么人有这等功力……”

那高大红衣喇嘛道:“贝子爷,事实上卑职等确是……”

福康安摆手说道:“这个我知道,所以我百思莫解……”

话锋微顿,接道:“那人不是本朝中人,要是,他不会拦你们救驾,可是那人假如是汉人,你们如今又不可能好好儿地站在这儿!”

那高大红衣喇嘛一颤,道:“卑职也是这么想!”

福康安忽地转向乾隆,瞿然说道:“老爷子,我明白那叛逆朱汉民为什么两次收剑而又突然的离去了。”

乾隆道:“你知道为什么?”

福康安道:“必是那个对付国师等之人,暗中也对付了他!”

乾隆呆了一呆,摇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既然拦截了呼图克等人,又怎么会拦阻朱汉民行刺?他要是不打算让朱汉民行刺,又为什么要拦阻呼图克他们呢?他们赶来了,那朱汉民不就跑不掉……”

福康安道:“老爷子,您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是两面都帮?他既不让朱汉民行刺,却也不愿国师们以火器对付朱汉民?”

乾隆轻击一掌,叫道:“对,他要是帮我的,绝不会顾惜朱汉民,他要是帮朱汉民的,又绝不会便宜呼图克他们……”

福康安道:“老爷子,我正是这个意思!”

乾隆道:“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福康安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至少他对您没有恶意,非友亦非敌。”

乾隆皱眉说道:“怎么没有听说过,当世之中有这么一个神奇人物?”

福康安道:“所以我百思莫解!”

乾隆皱眉沉吟说道:“此人身手比朱汉民还要高,甚至于要强过那当年的夏梦卿,还好他虽非朋友亦非敌人要不然……”

不禁遍体生寒,摇摇头,改口说道:“看来,江湖之大,是无奇不有,武林之中,卧虎藏龙,是言也不虚,唤,没事儿了,回宫去吧,”

他下旨摆驾,一众大内侍卫如逢大赦,忙不迭地前行带路开道,那些个红衣喇嘛,则护卫左右,拥着乾隆,离开了先农坛,返回皇城。

※潇湘书院扫描、独家连载

大鼻鬼OCR※

第十七章

女人心

海底针

一条淡白人影身法如电,自夜空中飞射而过。

当这条人影快要抵达那文丞相祠的时候,朱汉民突然刹住身形,落身在一处屋面之上,双目之中威棱闪射,直逼前面那一片茫茫夜色中,沉声喝道:“是哪一位隐身此处,拦人去路?”

前面那一片茫茫夜色之中,划空响起一声既娇又媚,悦耳动听的娇滴滴话声:“是我,故人!”

随见前面十丈处屋角暗影内走出了一条无限美好的黑色人影儿,蒙着面,只留一双勾魂流波妙目在外。

朱汉民对之并不陌生,的确是故人,是那位修罗一后邬飞燕,此时此地,隐身拦路,她这是什幺意思?

朱汉民当即双眉一挑,道:“你又来干什么?莫非……”

邬飞燕流放妙目转动,一笑说道:“哟,别这么大火气好不?今宵天上月圆,我一个人形只影单,对月发愁,便是举杯邀月,那也只是一个不解事的月儿跟自己清凉孤寂的影子,怪难受的,我想起你,来看看,希望你怜香惜玉,能安慰安撒我,难道不行?”

她说来若无其事,而且带着媚荡的娇笑,可是朱汉民却听得怒火攻心,脸上直发烫,心想,世上怎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当下目中威棱暴射,方待发话。

那邬飞燕却已然手掩檀口,笑弯了柳腰:“瞧你,别那么紧张,说着玩儿的,我怕看你这位俊郎君那煞气冲天的样儿,今宵此时,那多煞风景?有空没有?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汉民简直哭笑不得,强忍怒火杀机,道:“有此必要么?”

邬飞燕勾魂妙目一转,娇笑说道:“自然有哇,要不然我干什么冒杀身之险来找你?”

朱汉民冷然摆手,道:“那么我就住在前面,那儿坐坐去!”

邬飞燕摇头说道:“别那么不解风情,我想跟你单独谈谈,不希望有任何一个第三者在旁,那干什么都不方便!”

这女人,说起话来,总是这么不干不净的。

朱汉民怒火又往上一冲,道:“我希望你自重一些,也放正经点,要不然,莫怪我……”

“哟!”邬飞燕伸出根水葱般玉指,遥遥一指,笑道:“别老板着那张道学先生面孔好不?简直是吓煞人来恨煞人,有道是‘窃窕淑女,君子好逑。’又道是:‘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还有人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怎么你……”

她是越说越不像话,朱汉民忍无可忍,冷哼一声,便要有所举动,邬飞燕忽地一变语气,接道:“阁下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也完全不解风情,诚乃是木石人一个,说吧,阁下,有空么?”

朱汉民只有再度忍下,道:“我那居处,只有家母一人!”

邬飞燕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希望有任何第三者在侧。”

朱汉民冷笑道:“好心智、好计谋,你想使我母子分开,然后再……”

邬飞燕截口笑道:“好聪明的笨人,我要对付你那娘,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非等你回来之后?俊郎君,对么?”

朱汉民冷冷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知我母子居处!”

邬飞燕笑道:“这句话更见聪明,我要不知道你母子的居处,会跑到这儿来等你么?”这话不错,她怎不到别处去等?

朱汉民心中一震,道:“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了?”

邬飞燕笑道:“你在北京城的一举一动,永远别想瞒过我:”

朱汉民迟疑了一下,道:“那么你等一等,我回去看看就来!”

邬飞燕笑道:“阁下奈何如此不相信人,好吧,快去吧,别让我久等啊?从刚才到现在,我这两条腿都站酸了,你一点也不心疼?”

朱汉民懒得理她,腾身掠起,划过夜空直落文丞相祠后院,只听那柴房中响起聂小倩的话声:“是民儿回来了么?”

朱汉民眼见灯光透窗,人影对孤灯,心中已就一宽,闻言更立即放了心,忙应道:“娘,是民儿回来了!”

说着走向房门,适时木门伊呀而开,聂小倩面挂得意笑容,道:“你这孩子,就不怕娘担心,怎么这么晚?见着你妹妹了么?”

朱汉民道:“娘,待会儿民儿再行详禀,民儿还要出去一下。”

聂小倩愕然问道:“还要出去?什么事儿?”

朱汉民扬了扬眉,道:“娘,邬飞燕,她来找民儿……”

接着把适才事说了一遍。

听毕.聂小倩皱眉摇头:“傻孩子,看来你还是经验不够,历练不足,有可能她本来并不知道咱娘儿俩住这儿,你这一回来,不等于告诉她了?”

朱汉民呆了一呆,道:“娘,孩儿本也这么想,只是她没往别处……”

聂小倩笑道:“她知道你要回来,赶在你前头总可以吧!”

朱汉民道:“那她大可以不露面地看着民儿,又何必再现身?”

聂小倩摇头说道:“她瞧透你必然不放心娘,乃有意你亲口答应了跟她去,既这样能调开你,又能摸清咱们的住处,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朱汉民一怔,陡挑双眉,冷哼说道:“好奸诈狡猾的东西!”

“别这样!”聂小倩截口笑道:“也许真如她所说,她早已知道了咱们的住处,并没有下手咱们的意思,是娘多虑,不过,按常情论之,她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朱汉民道:“那么,娘,您说该怎么办?”

聂小倩平静地道:“不要紧,你去吧,娘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朱汉民摇头说道:“不,娘,孩儿不去了,要嘛她就到这儿来谈!”

聂小倩失笑说道:“这哪像个叱咤风云,气吞河岳的武林第一高手?倒像个永远长不大的五岁孩童了,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如山,说一句要算一句,去吧,别让他们笑话,也别让他们笑娘,只是,记住,要留心在意——”

朱汉民眉锋一皱,迟疑地道:“那么娘——”

聂小倩道:“别为娘担心,对她,没人比娘了解得更清楚!”

朱汉民陡挑双眉,道:“那么,娘,孩儿去了!”

——腾身拔起,直上夜空。

到了那处屋顶,邬飞燕果然还在那儿等着,一见朱汉民来到,她立即笑着说道:“阁下诚信人也,怎么样,你那位娘还安好吧?”

朱汉民不理她的调侃讥刺,冷冷说道:“你很高明,我上了你的当了,可是我警告你,对我母子,你最好少施那些阴险卑鄙的鬼蜮伎俩邬飞燕截口说道:“你阁下别担心,我这个人跟故门主的脾气不一样,无论对谁,我都是来明的,我会要他输得口服心服,死得毫无怨言,我是不来暗箭伤人那一套的。”

宋汉民冷冷说道:“但愿如此,我没有太多的工夫,哪儿去,说吧!”

邬飞燕勾魂妙目微瞟,道:“如今还是不说的好,说了你就不敢去了!”

朱汉民扬眉说道:“笑话,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说去就去。”

邬飞燕笑道:“豪气可佩,只是,那地方不是龙潭虎穴,而是温柔乡,销魂窟,你敢去么?”那问话的神情既媚又荡。

朱汉民一怔,哑了口。

邬飞燕格格一笑,又道:“瞧你,又紧张了,别怕,逗你玩儿的,布那温柔乡,销魂窟,我也得看人哪,跟我来吧,玉龙儿!”

柔荑微抬,腰肢扭动,翩然向前驰去。

朱汉民双眉陡挑,闪身跟了上去。

邬飞燕带着朱汉民一路疾驰,不到片刻工夫,来到一处,那是城南空荡荒郊的一角。

在这里,杂草丛生,长可及膝。

在那一片杂草之中,有一座本为朱栏碧瓦,而今油漆剥落,久经风雨的八角小亭。

小亭傍着一池碧水,月色溶溶下,小亭倒影池中,那情境,倒也颇为静雅情幽。

只是,凡是游览美景的人,全都到了西郊名胜地,这地方是乏人问津的,这,由那油漆剥落,碧红褪色,及那长可及膝的野草,可以得到证明。

而如今,在这人迹稀至的小亭之中,那圆圆的石桌之上,却摆着一壶酒,两付杯箸,向色精美菜点。

而且,那杯、箸、壶、碟,全是玉、牙、银器,样样精美,珍贵异常,绝不类寻常人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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