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士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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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武士情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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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脸上有一块很大的刀疤,他一开口,酒气就往我脸上喷,面纱在气流的涌动中岌岌可危。

我听不懂他那些叽里呱啦的话。他边上的一个较为年轻的男人扔掉了手里的酒瓶,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腰带了。

不!

我的心慌乱异常,恐惧从脚底往上弥漫,手在那人滚烫的手心里开始发凉。我从未见到这样的情景!试图呼叫又生生忍住,一旦他们发现我是个外国人,恐怕死得还更快一些。不,早点死掉还好些,不然他们会怎么折磨我?也许里欧先生说得对,这只是一帮低等的禽兽!

那个刀疤脸突然放开了桎梏我的手,退了一步,像打量猎物一样盯着我。

好机会!他的手伸向我面纱的那一刻,我迅速掏出了袖子里的枪,对准了他的胸口。看清了情形,四人脸色大变,很快旁边的三人都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刀,恶狠狠地冲我囔着几句什么,大概是叫我放下枪吧。

怎么能放?然而我也不敢开枪。距离挨得太近,我没有把握在我开枪射中前面的刀疤男时,还有没有机会躲过另外三人的长刀。同样地,同伴被挟持的缘故,他们也不敢贸然向我砍来。双方只能是僵持着不动。

其中一个矮个子男人在对我喊话,可是我不敢转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刀尖直对着我,仅仅思考了三秒钟,我便决定把目标锁定在刀疤男身上,别人如何试图影响我的情绪都必须保持冷静,不能因为害怕而把枪口对向别人。我感觉只要我把枪稍稍移开,对方便会不顾一切地攻击上来。

可以逃离的两边都分别站上了一个人,根本就是把我围得水泄不通。我很害怕,却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手抖动。这是一场耐力战!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对方说话我都置若罔闻,当然我确实听不懂,只知道不是好话就对了。我心里念着维维安的名字,期待她能突然出现解救我。她一向办法很多,就算没有武器也是个厉害的女人。这句话是我父亲说的。

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京都的秋天真的很热。

然后,“沙,沙,沙……”,声音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显得悠长而闲适。是谁进来了?

不但是我,那四个男人脸上也是难掩的焦躁不安。所见的,却是——

一只黑色的小猫。

我只瞥了一眼又立刻集中精神盯住刀疤男。眼下,锁定他才是我安全的保证。

然而,猛地一个念头又让我警觉。不对,猫走路步子很轻,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那么,是……

淡淡的香气氤氲在这个狭窄的巷子里。

转头望去,一袭白衣在偶然闯入的过巷风中翩飞。是他啊。

少年怀抱着一柄长刀,立在小猫的后面,好奇地看了看我们,又弯下腰抚摸小猫的头。猫本该是孤独的生物,一向不亲近他人,这只猫却很特别地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他挠了挠猫耳朵,像是发出了号令一般,小黑猫乖巧地掉转身子,慢慢地离开巷子。

然后,他起身吹了吹墙边挂着的蜘蛛网,直直地注视着我们,目光清澈,笑容纯真。从他一进来,整个气场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四个人紧张的关键点显然从我身上转到他那里去了。

“喂,你们在做什么?”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过来,意思大致是这样,语气里尽是戏谑。

矮个子男人和较为年轻的那个耐不住气,相互看了一眼,怒吼了一句大约是“某某,受死吧!”的话,就举刀向那少年冲去。

少年还是静静地站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刀柄。我顾不得再看他了,握得发烫的手枪更是紧紧地对着刀疤男。

“啊!”

“啊!”

两声闷闷的惨叫终结了战斗。

地上多了两具尸体,胸口处开出了两丛红艳的花。少年正掏出手帕,擦去溅到脸上的鲜血。他的刀轻微地发出“嗡嗡”的争鸣声,不知何时出鞘,又不知何时合上。后来我才知道,这种刀术叫做“居合斩”。

刀疤脸男人和另一个同伙被激怒了,咆哮了两声,直接撇下我,举着刀,一人攻左路,一人刺向少年。少年闭上双目,身姿前倾,右手稳稳地握在刀柄上不动,像在等待一个契机,隐隐有一种睥睨众人的气势。

跟叔叔学打猎的时候曾听他说,真正凶猛的野兽在扑杀猎物时不会鲁莽地发出进攻,而是会静待一边观察,直到最好的时机出现,才冷不防地跳扑,一举咬断猎物的喉咙。我不是剑客,可是突然又转成旁观者的我只一瞬就做出了判断。这回枪口瞄向了那个少年,不管击中他还是那两人都没有关系,无论谁活下来都不会放过我的。

果不其然,在那两个男人倒下的那刻,我深吸了一口气,只看了一眼那袭白衣,准备扣动扳机。

一阵疾风突然扑面刮来,强劲而有力。

奇怪!为什么我的手不能动了。谁的手扣住了我的枪?

然后,我闻到了一股香甜的青草香,心里悠悠地颤动了一下。

一双温暖干净的手以我来不及看清的手法迅速地夺过了我的手枪,我只能感受到手背柔润的触感,还有……自然是恐慌。

他若无其事地把玩我的手枪,莹白的手指抚在乌黑的枪管上,弹了弹,发出一声脆响。

他是何时站到了我面前的?我这回真的要死了吗?

我一步步地后退着,朝另一个出口挪动。我看见那少年收起笑容,看向我这边,他那双清澈的黑瞳里泛着野兽一样冷厉的光芒。慢慢地,慢慢地把刀拔了出来……

无边的绝望在那瞬间迅速把我吞没。我只能感觉到那天晚上冷冷的风再次从我身边擦过,一股热热的液体喷洒在我的衣服上,可是我感觉不到疼痛。原来死亡是这样的啊!

随着带起的力道斜斜往后倾倒,脑勺意外地没有磕碰地面的疼。大概快死的人是没有痛觉的吧。

可是……

咦?为什么会有双脚?我的手往后一抹,竟然是湿漉漉的鲜红。

猛地从地上蹦起,才发现自己好好的。只是身后多了又一具尸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接近的?也许刚刚气氛太过于紧迫,我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眼前,少年瞪大了眼睛看我,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也惊讶地回看他,竟然没有一口气也把我解决掉吗?

我们挨得很近,彼此凝视着对方。他的脸型很好看,五官清秀,还留着刘海,长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忘记了害怕,或者说,我知道害怕也没有用,干脆就放弃了。

一缕金发滑落到我嘴边,我甚至顾不上理一理。

什么?等等!我的头发怎么会掉出来?!我这才发现,在我倒地的时候,市女笠也跟着掉在地上,发卡也不翼而飞了。我的金发,我的蓝眸,我的肤色,就这样一览无遗地展露在这个少年武士面前。

这回是非死不可了。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向他求饶也躲不掉死神的亲吻。

没有等到胸口一凉,或者是脖颈剧痛,我的手里被塞进一个冷硬的东西——我的手枪。

睁开眼,少年已经退到了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细细地打量我。“啊呀……”他就发出了这么一个声音,像是很感兴趣地看着我的打扮。发现我茫然地盯着他,他却露出一个很腼腆的笑容,迅速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我喃喃地问。很不可思议,我没有办法解释这个少年的行为,他那么反复无常,杀人仿佛就只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放过我跟放过脚边的一只小蚂蚱没什么区别。想到这里,我反倒冷静了下来。这样近的距离,冲他开枪反而更为不利。那见了鬼的速度实在惊人。我索性把枪放回袖子里,静静地和他对视。

他显得有些诧异,抬头看到我的时候,咬了咬嘴唇,不知所措地按紧了刀柄。我想他不会拔刀了。

巷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不算上死人的话。风轻轻地吹过,带来青草的芬芳,糅杂着血腥之气,像一杯兑上了果汁的烈酒一样充满蛊惑。我心脏一下子紧缩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跳动,“扑通、扑通……”。我的脸一定很热,在这样一个阳光绚烂的下午里。

我想那一定是被晒出来的。

那个少年站在风里面,他的表情是孩子气的好奇。金色的阳光下,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细细浅浅的绒毛。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那少年晃过神来,清脆地应了一声,冲我笑了笑。

我愣住了,眼前一闪,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白色的衣角消失在巷边。他就这么放过我了,就这么离开了。

这一天的事是那么神奇,直到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这一天在巷子里的所见,仿佛还能闻到那股甜甜的青草香味。

后来我和他在一起了,忍不住问他怎么就突然仁慈起来了。他微笑着说:“因为穿着和服的金发蓝眼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杀掉了有点可惜。”

可是当时我没有别的心思想别的了,我甚至不能在这个躺着五具尸体的巷子里平息情绪。

维维安呢?她到底在哪里?会不会也遇到危险了?必须快点找到她!

衣服上的血迹无论如何是遮不住的了。我也不顾别人怎么看了,索性从地上扒开一件因为敞开而没被血污掉的外衣披上,胡乱地扎好头发,又把笠帽戴上,甩掉别扭的木屐,{WRSHU}右手藏在左袖里紧紧握着枪。我迈开了大步往维维安住处的方向冲去。要是她不在家,我就得赶紧告诉父亲请他派人寻找了。上帝啊,但愿她没事。

喘着粗气撞开了她家的院门,炉子上烧的水壶在呼呼往外冒热气,画架随意地支在边上,地上零零落落地丢着几支画笔,画面上是一个日本女人坐在窗边描妆。跌跌撞撞地奔进了屋子,我扯开了嗓子大喊:“维维安!维维安!你在不在?”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木质的楼梯间不紧不慢地响着。我开始掏枪了……

“亲爱的,你这是干嘛?”维维安小姐穿着睡袍,慵懒地靠在墙上,依旧是那么笑容可掬,“外面水开了吧?我们来泡点中国茶好吗?”

原来她在我发呆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灵感早就自己回来了。看我有些生气,她很不在意地摊了摊手,说:“亲爱的,我早就是个大人了,懂得如何对自己更好。同样地,你也并不需要别人保护,所以我不担心你。”

第10章 第九章 雨天外出

1863年九月的最后一天,天气微凉,从清晨开始就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吹散了前几日的闷热。我趴在长廊上等父亲,他本来答应我今天会带我去一个叫金阁寺的地方散心。

可是临中午的时候,又有人把他喊了出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只是匆匆亲吻了一下我的脸颊,就大步地走开了。他总是这样,我能见到他的时间不多。也好,这样他就不会像过着太太生活的母亲那么悠哉悠哉地,只能为一些繁琐的事情发愁。比如舞会上可以吸引众人眼球的晚礼服,比如福特夫人的猫眼宝石项链,再比如……没有由来的忧愁。男人们一面得意洋洋地蔑视东方人的落后和荒蛮,一面又醉心于浓郁日本风情的生活里,那确实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享受——女人和情怀。

母亲的忧虑始终没有消除,她很怕父亲会背叛她,无论是灵魂或者肉体,虽然她知道很多男人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情人。除此之外,她最挂念的就是我。我已经十七岁了,十八岁就在眼前。再好的花错过了花期就会失去观赏的价值,再漂亮的姑娘没有在正好的年纪里遇上合适的人,用母亲的话来说,积货想要清理就不得不打折了。话是没错,我不是红酒,更不是古董。

母亲把希望寄托在下个月的舞会上,因为到时会有很多青年俊彦参加,尤其是英国领事馆的基德敏斯特男爵也会去。他在社交圈里很有名气,据说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家世显赫,年轻多金,很有女人缘,甚至一个照面就俘获了福特家的那对美丽的姐妹花的芳心。最重要的是,他还单身未婚。我明白母亲的心意,她希望我可以嫁给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过着衣香鬓影的上流生活。

这种事,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像是事先安排好的遇见就不能算作邂逅,算好成本和利润的姻缘总是让人难以投入感情。十七岁的我是那样的天真,渴望一种叫做“纯粹”的东西,没有任何的杂质,不带功利的心态,就像是自然而然走进一片田园,然后深深被它吸引。我跟那个日本少年的碰面也是这样,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像被一只温柔的手牵引着,缓缓而坚定地相互走近。

我永远记得这一天。被细雨湿润的京都街道,安安静静,路上只有几个匆忙走过的行人。所有的喧嚣都掩盖在清脆的雨滴声里,就连身心都仿佛经过雨水的洗涤一般轻盈起来。我就在这样一个天气里,坐上里欧先生的马车,向维维安的住所出发。

虽然父亲走之前已经禁止我出门了,他一边戴帽子,一边叮嘱我:“现在时局很乱,日本人自己内讧起来了,皇宫那边有大事发生。爸爸有事要出去下,你待家里等我,不要到处乱跑。”我没有告诉他那天在祗园发生的事,否则足够他发狂的了。

我并不埋怨维维安的冷漠,因为她就是那样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假设是我在危险的时候抛下她独自逃走,她多半也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抽根烟而已。也正好她是这样的性子,我才可以更加随意地面对她。我知道没有事先预约就贸然打扰她很不好,但她只是我出来的一个幌子,里欧先生挺喜欢去她那里的,维维安的出现总能顺利地堵住他习惯抱怨的嘴。

同行的还有领事馆聘请的翻译小林孙次郎先生,他难得没有和父亲一起出去。“今天我休息,那边已经安排了一个懂日语的荷兰人接洽了。”他说的英语有很重的口音,但还是可以听懂的。

小林先生是个很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原来在日本的琉球一带捕鱼为生,二十年前曾经因为海难被过路的美国船只救起,而后到美国的华盛顿州生活了很多年才跟着商船回到日本。实际上是他要出来会个很久不见的朋友,正好让我搭个顺路车。有他做伴真是太好了,他一路教了我一些日语,还讲了不少有趣的见闻。

路上,我们看到一群穿着盔甲,举着长枪的武士排着整齐的队伍赶路,没有交头接耳,都沉默地低着头。其中一人双手高高地举着旗帜,身板挺得笔直,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脸,也没有腾出手擦一下。即便在雨中,白色旗帜难以飞扬,而上面的图案仍然清晰可见:一横下面有三个黑点。

我好奇地问小林先生:“好奇怪的图案。有什么寓意吗?”

“哦,那是毛利家的家徽,一文字三星。这些是长州藩驻京的藩兵,负责皇宫堺町御门的警卫。”他顿了顿,又补充说:“长州藩是攘夷思想最激进的强藩,也就是发誓将你们……驱逐出日本的连幕府都不可忽视的地方势力。咦,他们怎么不在宫中守备?这是要去哪?”

他满脸的疑惑,我想的却不是这些,只是在暗自庆幸今天出门前说服了里欧先生也一起换上日本人的服饰,戴上草帽以防太过于招人眼目,不然碰上这些人还不知道会惹上些什么。自听说神奈川、箱根的居留地又陆续发生了几起日本浪人袭击外国侨民的事件后,我们出门前都会十分小心,一言一行都务求低调,尤其是眼下这样的多事之秋。

我静静地看着他,问:“小林先生,你们日本人都很讨厌我们吗?我有两次差点被武士给杀了。”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似乎有些为难。这位憨厚的中年大叔挠了挠头,说:“也不能那么说。毕竟我们日本在开幕将军家康公那时起就开始了锁国政策,三代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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