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飞白和戈飞翼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看不清老酒子和灰袍男子的境界,仿佛是两个普通人,深望之下,犹如踏入漆黑深渊,不可阻止。
这种感觉与当初拜入火云宗,面见外门大长老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而且此刻,比之那次,更显幽远。
他们家不准痕迹的对看了一眼,缓缓地往后退了去。
灰袍男子没有阻止,老酒子亦没有阻止,简一更没有阻止,也阻止不了。
游德厚的胸腔形成极度诡异的扭曲,宛若畸形的面团,脸色却似得道高僧,配以肥胖的脸,端显一派宝相庄严神态。
只是那灰白的双眼,以及那自身体而发的愤恨与恐惧却是怎么也消散不了的。
简一很痛苦,却没有失去理智。
若隐若现,脑中似乎出现了一座莲台,上面佛光万耀,面容模糊,但他口诵经文,清晰可闻。
那经文念叨声中,似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让其忘记挣扎,慢慢地向其靠拢。
蓦地,灵魂之中,一片青绿光辉,宛若雨后彩虹,绚丽夺目;好似青山之颠,脆笛声起,恍若春风拂过,洗涤心灵。
却不是那蛊惑之音,犹如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说不出的惬意。
是那天灵宝。
物华满天下,灵尊之圣,唯我大宝树!
昔日,摇晃着稚嫩枝丫,语气却异常骄傲,虽无人类身躯,却有人类情感。
不知何时,或许就从万伏山结识开始,朋友之心,便悄然而揭。
简一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反而有些木讷,但是却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有人对他好,便会加倍对之,在潜意识里,天灵宝已是和他一般无二的,人!
仿若打开了枷锁,黑暗之中闪过一丝光明,虽渺小,却闪亮。
犹如山底清泉,清澈透明。
灵魂上的折磨,浑然消失,那灵魂立显的莲台佛诋,如同炎日之下的干土,爬满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随即,如同指敲木基,清脆一声,随之,细数瓦解。
灵魂亦不再痛苦,那做恶的灵蛊也悄然消失。那背后虚幻佛诋依然存在,只是失去了那,去香火缭绕,众殿之上的高尊,变得如同普通僧人一般,毫无特性而言。
而就在此时,云颠深处,密林之中,一道若隐若现的灰色门槛,在余晖之下,犹如黑影,渺渺无迹。
在门槛之上,一个妖媚得不像话的人,吐出一口白气。
那白气,凝如冰柱,似有牵引之力,轻微一触,那成年手臂般粗大的树干,刹那间寸寸断裂。
风扫青叶,宛若风铃之声,幽远清脆。
妖媚之人双眼凝望远方,嘴角撇出淡淡笑容。
“看来已经出现了,该出手了。”
微风拂过,那人的身影却如白雾,消失不见。
第三十二章 太一剑气()
老酒庄还在,却在流水之上,一座竹桥之边。
天边夕阳再一次洒落,映在淳淳清流之上,宛若灯火,踏着竹舟,远远遁去。
老酒子的酒葫芦永远没有离身,酒葫芦虽小,却如须弥纳世界,便是长江河流,亦不足论。
在这余晖之下,一道些许寂寥的单薄身影,站在桥边,望着流水殇殇,思绪却无处安放。
“你说,我是不是心急了些?”
终于,他开口了,嘶哑的声音,淹没在这哗啦流水声中,宛若绿叶,虽形有特性,却也最终淹没在千万绿影之中。
老酒子喝了两口酒,脸上似乎闪过一道红晕,眼神些许飘忽。
“如果,我真的就这样结束了,那么,她该怎么办?”
老酒子没有回答,但是那人却并没有停口。
余晖的金光,在流动,铺洒在脸庞。
满脸皱纹,短短头发,却是白如雪色。
手指枯干,宛若老树根条,僵硬无比。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里忧。”
老酒子双眼精光闪闪,嘴边含糊不清,一道白雾自嘴角而露。
刹那,那人便抬起了头。
简一,那个在云雀山边和火云宗相斗的简一。
只是此刻的他,完全不似那风光模样,全然一副老头子的模样,唯一还算精神一点的就可能是他的眼睛了,只是如今,他的神态却是痛苦无比。
当初在万伏山时,就曾无奈爆开真气种子,丹田几近崩溃,幸得《紫星》功法的逆天,才能侥幸恢复丹田。
可这次在云雀山边的遭遇,让他再次破开真气种子,此刻,除非仙君出手,否则,无再恢复之能。
游德厚死了,那一刹那的开心,却被那黑色尸气所捣毁。
诅咒之地,寸草不生,血海不止,漫天怨气。
任谁也没想到,那尸气竟然如此霸道,直到现在,一想起那滔天黑气,无数冤魂,鬼哭狼嚎,仍不禁战栗。
她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妹妹简芸。
这十几天,他试图要联系到萧成,却得知黑星城城主神秘消失,此刻,黑星城上下,许出不许进,更有一些道家大能坐镇。
如意神棍最后也跟着回来了,只是好像受到了尸气侵扰,陷入了沉睡之中,任凭简一怎么呼唤,却不得丝毫响应。
还有那灵魂之中的天灵宝,虽绿叶仍在,却也不得反应姿态。
老酒子在外,乃是五理之一,说话做事,一套歪理,此刻却是难得的正经了起来。
望着简一的目光,有些复杂。
此子最先被他发现其灵魂上的资质,却最后被达厉收为了徒弟,虽只传一招一式,但是道家极重师徒缘分,朝师,便永远是师。
他虽进入了道秘之境,却终究未达仙般行列,纵有千般手段,也恢复不了简一二次摧毁的丹田。
青光绿影,一道黑影,在余晖之下,急速而来。
踏空而行,一步踏出,便有十丈之远。
“师兄。”
来人赫然是那灰袍男子,此刻的他一身青衣,做道士发冠,只是他身上那股剑意,宛若黑暗之中的亮光,显耀非常。
只是,简一算得上大彻大悟,对此剑意,唯有尊敬,却无胆惧。
“坐。”
老酒子一指旁边的一个石凳,吐出一个字,随即又喝了两口酒。
志理洛奇剑,脸色平静,望着略显忧愁的简一,心中一叹。
天边火红,似人间烟火,美丽动人。
简一却感到寒冷逼人,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其实,未必不能救他一救。”
许久,洛奇剑缓缓说道。
简一突然抬起了头,眼神之中,爆发出炙热的光芒。
世人有谁想死,便是仇恨,也得活着才能报仇的,不然,一个死人,凭什么报仇。
老酒子一愣,停下了提起的酒葫芦,静静的看着洛奇剑。
“太一剑气。”
洛奇剑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仿佛这四个字让他穷尽了一声的力气。
简一心头疑惑,却看见老酒子瞳孔一缩,气息明显一下子乱了,随即又恢复正常。
“你舍得?”
久久,老酒子才说话,声音之中透露着一丝疑惑,一丝解脱。
简一却是感到疑惑不已,看着情形,似乎还有方法救自己,而且早就有,但是和这洛奇剑有关。
五理之子,这些天,简一也大概了解了。
昔年太一宗确实是名声远播,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裂成五派,而之后各派掌教都有些重建太一宗,却始终没能成功。
这太一剑气,听名字就与其太一宗有关,难道……
而就在简一胡思乱想之际,洛奇剑开口了。
洛奇剑笑了笑,眼神之中暗淡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神情有恢复正常,道:“我之追求剑道纵横,比之你放弃破开灵魂枷锁,又如何?”
老酒子神色一顿,眼神陷入了短暂的迷离,思绪缥缈。
“还记得五十年前,我两在辞苦师叔祖座下听坛吗?”
洛奇剑抬头凝望远处,那夕阳西下,长影拖地,说不出的惆怅。
老酒子似乎是想起了这么一件事儿,可是,他的眼神深处却又那么一丝丝反抗之心。
“他又未踏仙境,即便卜算之道异于常人,可是真能百卦皆准吗?”
老酒子语气虽平淡无奇,可简一却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丝丝怨气。
难道这个所谓的辞苦师叔祖,和老酒子之间有矛盾。
咳咳!
微风拂过,一阵清凉之风,拂面消暑,恰似清凉水珠,点滴便成效。
只是简一却顿感疲惫,胸腔之内的浊气,也无法压抑,咳嗽两声。
只是这两声就似乎要了他的命,本如老树根条的脸皮更是千道沟壑,双眼更是因为疼痛,变得通红不已。
很难相信,他年华二十,却已如行将朽木的老头子,着实恐怖。
修道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倘若失败,寻常人的痛苦感受就更加深彻了。
天命难有,道镜却一往无知,修道之途,便是探索之路。
洛奇剑摇了摇头,看着这个心底里尊敬的师兄,对方还是那么的倔,歪理之说,岂是真的歪理。
“太一逐上,结含化秀,玄神所藏;随缘之时,竹间一人,双破泥丸,知三而种剑,徐进那三十三天上。“
洛奇剑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
老酒子一怔,想要开口,却无从开口。
“他们回答应吗?”
老酒子闭上了眼睛,随即又睁开,已无先前混混状态。
“世人称你歪理,难道你还说不破他们吗?”
洛奇剑的表情似乎想笑,却笑不出来。
放弃了他所追求的太一剑,他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一旁的简一此刻却无比震惊,也无比疑惑。
这太一剑气似乎能够救己一命,却是那洛奇剑所追,此刻却为了他而放弃了。
第三十三章 追查司()
传言分很多种,一种是善意的,一种却是披着善意的外衣,内里隐藏着险恶的用心,还有一种,就是赤裸裸的恶意。
火云宗在一林郡的名声着实不小,特别是肆虐宣扬之下,一个资质普通的少年,却身藏异宝。
境界低微,凭借奇法异宝,却能从外门长老手底下逃脱,并杀了外门三师兄中的‘恶佛子’游德厚。
消息一出,立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们开始打听,打听那个拥有奇法异宝的少年。
简一身着一袭黑袍,烈烈夏日,本该清凉之装,但是,他却无法。
丹田破损,气血流失,灵魂亦受到创伤。
他的面容就似那行将朽木的老人,苍老,枯瘦,毫无神采。
黑袍裹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这世态炎凉。
一个小镇,一条小街,一家小客栈。
桌子上,一小碟花生,上面撒着糖末,一股香甜气息扑鼻而来。
还要一盘牛肉。
牛肉很香,切的恰到好处,一口下去,只觉得神魂出窍。
老酒子吃得很香,因为牛肉是他点的。
简一闻着味道,胃中翻滚,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自在人心已,便是吃了,也无妨。”
老酒子吃的不快,但是绝不慢,尤其是他喝了两口酒后,大指姆大小的牛肉块儿,他能够一下子夹起四块儿,咀嚼入口,满脸舒爽的表情,仿若入口的是天下美味一般。
牛肉的确很香,却算不得最美味。
在简一心中,此刻最美味的,乃是一碗熬得宛若一团白雪的米粥,顺喉而下,脾胃顿开。
小客栈比较小,但是人却又很多,可是,他们却很少说话。
清静雅俗,便是此店的名字。
不过,今日雅俗照常有,清静却无。
铛!
重音落地,随即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拖着一柄半丈长的大刀,一步一动之间,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脚下的地面,似乎也跟着颤动一番。
“你,起来。”
大汉环望四周,定眼望着角落边上的一桌人,说道。
这桌的位置很好,挨着小窗,光线最好,却又晒不到太阳,而一般,胖子都比较怕太阳。
只是,他们是不会让开的。
“滚!”
说话的人,三十岁左右,一身华丽服饰,看都不看一眼,低声喝道,随即又开始吃肉喝酒。
“听见没,叫你滚啊。”
“这清静之地,岂容你撒野,还不快滚!”
接着,便是两道略显气愤的声音。
是两个比较年轻的少年,坐在那华丽服饰公子身旁,左右手各持一剑,像是守卫一般,分坐两边。
哼!
大汉怒哼一声,身后大刀,却瞬极而起,如流星般,刹那而至。
嘭!
刀已至,却是劈在了桌子上,却宛若击在了铁石之上,发出剧烈响声。
众人明显一愣,随即看好戏似的看着大汉和那桌上的三个人。
而那配剑的两位少年反应也是极快的,立身而围,剑光一闪,便已横在当前,坐保护之态,护着那位公子。
“你……胆敢放肆!”
华丽服饰的公子,阴沉着脸,神色愤怒,厉声道。
“让,还是不让?”
大汉的刀,宛若是切入了泥块儿之中,没有丝毫陷入之意,轻轻一拔,便拔了出来。
刀光闪亮,比太阳之光还要耀眼。
众人心惊,也已然忘记了这地不成文的约束,私下交谈起来。
“这大刀,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的。”
“不是么,那不正是血魔狂刀么。”
“据说,是那血魔狂人张不凡侵入地魔之界,肃杀千万魔头,凝练其中,挥舞之间,便如临魔窟。”
“不过,这家公子估计也不是好糊弄的角色,看那两旁年轻人的配剑和摆势,和那柳家如出一辙。”
“那可真是有好戏可看了。”
他们虽然说得很小声,但是简一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现在的任务就是跟随老酒子找到其他三理之子,开启太一剑气,种于己身。
不然,他的结局只有一个,便是老死,尽管他年华二十。
“不让又如何!”
这柳家公子却是一身傲骨,虽能感受到那刀中海浪般的杀气,但是柳家的骄傲,却不允许他退缩。
“阁下到底是谁,我柳家似乎未于阁下结仇?”
护身在柳家公子身旁的两名年轻人,心头却是一震,丹田内真气暗中调动,却不敢贸然出手。
只是让他们疑惑的是,这大汉,他们明显没见过,难道是故意挑衅吗?
“结仇?”大汉哈哈一笑,森然道:“便是现在,就是结仇了,那又如何,识相一点,赶紧滚!”
说道最后,大汉眼睛却是盯着柳家公子。
“你……”
两名年轻护卫,也顿时气煞,这人明显就是故意生事,没事找事儿。
两人便不再犹豫,双剑合拢,一道轻吟之声,从剑身之中传来。
“剑气么?不过尔尔。”大汉蔑然一笑,手中大刀随意一挥。
腥红之气,片刻而生,仿若深渊魔鬼,利爪之下,毫无遁所。
“这柳家练剑,确实有一手,随时两人合力,可如此年轻,就能练出剑气,也很不错的。”
“不过,这大汉手中乃是那血魔狂刀,传言一斩之下,便是腥风血雨,没人能够躲得过的。”
“那张不凡已经三十多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此刻人不是他,刀却是他的,难道是他的弟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