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胡青鹏前冲的速度太快,另外两人的匕首刺空,刚转身过来就看见老大跌倒在地,不禁胆怯三分,面上露出畏惧之色。对手虽然年纪尚小,但行动迅捷,出手狠辣,两个照面间就击倒了自己两位兄弟。他们正犹豫要不要逃走,只见胡青鹏返身挥剑冲来,下意识举刀刺去。
胡青鹏心中好笑,对方的匕首比自己的木剑明显要短上一大截,难道他们以为可以刺中目标吗?手中长剑一指,噗的刺中左边那人的手腕。那人吃痛下丢开手中的匕首,哀呼一声跳开。胡青鹏剑随身转,正欲刺向另一人,蓦的右腿一凉,跟着剧烈的疼痛传入脑中,惊讶中低头一看,大腿上已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有如泉涌。
那为首大汉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冷笑道:“小子,中刀的滋味不好受吧?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还太嫩了!”他刚才乘胡青鹏不备,甩出手里的匕首扎伤了敌人。
胡青鹏被对方飞刀刺伤,心底连声叫苦,这下失去了速度的优势,岂不是任人宰割吗?回首对那书生夫妇叫道:“你们快逃,我来挡住他们!”那书生亦看出形势急转直下,却不肯独自逃走,慨然道:“弃友逃生岂是君子所为?我们决不走!”
胡青鹏气得鼻孔冒烟,如果他们两人立刻逃开,自己就没有顾虑了,会找空隙杀出重围,可他们不走的话,自己能忍心抛下他们不管吗?他来不及把其中的厉害解释清楚,便听脑后生风,一人挺刀刺到,忙转身横剑封挡。这时,另外一人夹击而上,飞腿猛踢他的太阳穴。
胡青鹏忍痛往后一跃,落地后右腿一软,一个踉跄坐倒。那两名混混大喜,一个挥刀当头劈落,一个飞脚踢向他的腰侧。胡青鹏避无可避,举起木剑一格,咔嚓一声木剑被削断了半截,跟着被对方重重踢在肋部,闷哼声中滚出两丈开外。
那手里有刀的混混紧追过去,正想一刀结果胡青鹏的性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拳头痛击肉体的声音和同伴的吐血倒地声,心头一跳,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壮汉大步走来,自己的同伴已如烂泥般瘫倒在地,显然都被他收拾了。那混混壮起胆子,猛然一刀削向他的咽喉,不料对方肩膀一动,斗大的拳头后发先至,正砸在鼻梁骨上,眼前一黑,倒飞撞上墙壁,当场陷入深度昏迷状态。
胡青鹏喜道:“义父,你怎么来了?!”
邹靖敲了他一个栗子,没好气道:“你爱去不见踪影,我只有出来找你了。如果我晚来一步,你这条小命还保得住吗?”说着俯身察看他腿上的伤势,“还好只是外伤,而且刀口较浅,否则你至少要修养半个月。诶,你这小兔崽子难道不懂爱护自己吗?这回被人家刺伤了大腿,烟儿肯定会心疼得不得了,我又少不了挨她一顿臭骂了!”边说边将匕首拔出,敷上药粉,止血后把伤口包扎好。
这时,那对书生夫妇过来拜谢。原来他们夫妇二人来自湘潭,丈夫方宇轩,年少成名,文才风iu,熟读史书,精通百家典籍,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他受了衡山邺侯书院的邀请,携妻子兰氏前来书院讲学教书,那知道因为轻信他人,险些铸下毕生大错。读书人最重名节,胡青鹏仗义出手,使兰氏免遭恶人ing辱,他们自然感激涕零。
胡青鹏、邹靖听说他是邺侯书院新来的先生,顿时肃然起敬。该书院是为纪念唐代著名宰相李泌而建的,是湖南最为有名的书院之一,论规模、名气仅次于长沙的岳麓书院。在这里教书讲学的人都是名震一方的大儒,这方宇轩年纪轻轻便具有此等资格,不得不让人佩服。
邹靖所用的治伤药粉不知从哪里买来的,竟然极为有效,不一刻胡青鹏就能行动自如了,但还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当下众人把散落地上的书籍拾起整理好,一起离开,只留下那些混混躺在地上呜呼哀哉。方宇轩临走时气不过,居然不顾读书人的形象,每个混混都踹了两脚,以泄心头之恨。胡青鹏、邹靖见状莞尔,原来读书人也是有血性的。
第六章 佛道相争
邹靖雇了几个挑夫,教他们把买好的油米茶盐送到衡山剑派山庄之中,自己则与胡青鹏一道,送方宇轩夫妇上邺侯书院。他神力过人,两手提着方宇轩的书箱行李仍然健步如飞,面不红气不喘,令方氏夫妇赞叹不已。
方宇轩夫妇都是第一次来到衡山,沿山道而上,每到一处名胜古迹处都要驻足赏玩,尤其是看见前人留下的诗词石刻,一定要抄录下来。一路经玉板桥、试剑石、半山亭等景点,走走停停,终于来到邺侯书院门外。书院庄严古朴,宁静幽深,门外刻着两联:“三万轴书卷无存,入室追寻名宰相;九千丈云山不改,凭栏细认古烟霞。”
临别之际,方宇轩握住胡青鹏的手道:“胡兄弟,今天若不是有你,我们夫妇恐怕难逃一劫。古人云‘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好。你日后如有空闲,欢迎你来书院找我,我们夫妇必定竭诚招待!”
胡青鹏想了想,不好意思道:“方先生,我有个请求不知当不当讲?”
方宇轩笑道:“你是我的恩人,还有什么客气的?直说无妨!”
胡青鹏道:“你能不能借两本书给我读呢?”眼里射出热切期望的光芒。他来衡山之后就没有再碰过书本,自己也没有钱去购买书籍,但求知的yu望一直不曾褪减。他刚才见到方宇轩箱子里有许多名家著作,忍不住开口相借。
方宇轩二话不说,立即挑了一本《论语》、一本《淮南子》交到他手上,并声明胡青鹏读完后可以拿来交换其他书籍,而且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提出来,由他负责解答。胡青鹏大喜拜谢,心中欢喜无限,自郭敬之之后,他终于又找到了一位明师。
告别了方氏夫妇,胡青鹏、邹靖沿山道下行,在半山亭处转折向西,经麻姑桥返回华盖峰下的衡山剑派山庄。这条道路并非游览衡山美景的主线,所以游人明显减少了,举目林木苍翠,曲径通幽,猿猴飞荡,鸟雀回旋,不时闪现的清净水流犹如闪亮的丝带。
走了半响,邹靖眉头微皱,陡然停下脚步,顺手拉住了胡青鹏。胡青鹏莫名其妙,问道:“义父,怎么了?”邹靖低声道:“好象有点不对劲!你发现没有,这条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大异平常!”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如夜枭般的刺耳怪笑声响起,两条大汉耀武扬威地迎面走来,其中一个正是在古镇中被痛扁的混混。他鼻青脸肿,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指着胡、邹二人叫道:“表哥,就是这两个不长眼睛的王八蛋打了我们四兄弟,您老可得为我们做主啊!”一付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可笑模样。
另外一人身材削瘦,目光阴冷狠毒,两侧太阳穴微微隆起,走动间气势煞人,腰上缠着一根皮鞭,似乎是江湖中人。他鼻子哼了一声,随手给了那混混一记耳光,骂道:“你们是吃什么长大的,连一个小鬼和莽汉都对付不了?我养的狗都比你们强!”那混混不敢还嘴,羞愧地低下头去。
那人骂完同伴,目光一转,冷冷地看着胡、邹二人,狠声道:“你们胆子不小啊,敢打我的人!只要你们自断一臂,今天这笔账就一笔勾销,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胡青鹏看见对方的架势,知道此人身怀武功,看来这次是捅到马蜂窝上了,按江湖规矩抱拳道:“我是衡山剑派弟子胡青鹏,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你们在衡山上散野,不怕我师门长辈兴师问罪吗?”
那人神色变了数变,眼里陡然射出杀气,“原来是衡山派的高足啊,难怪要做行侠仗义的蠢事!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是天下会衡阳分舵副舵主邓定南。我原本只想见血即收,但现在改主意了!说实话我们天下会还不想跟七大剑派为敌,所以只好委屈你们永远闭嘴,埋骨荒野了!”他这几天正好回乡省亲,见表弟被人痛打,便想出头找回场子,哪知道对方竟是衡山剑派的弟子。他素来心狠手辣,当即决定要杀人灭口,然后把尸体抛到悬崖下,人不知鬼不觉。
胡青鹏仅仅练了一年的武功,自知不是对方敌手,拔出半截断剑,急道:“义父您快回去搬救兵,我来挡住他!”邹靖瞪了他一眼,大步上前,威风凛凛地喝道:“天下会算什么东西,衡山之上属我衡山派最强!你聪明的话赶紧夹着尾巴溜走,不然我一拳打爆你的狗头!”
邓定南不知他是什么来路,赤手空拳的并没有配挂长剑,偏和衡山弟子在一起,又怎会猜到邹靖只是衡山剑派里一个烧菜砍柴的下人?见对方气势惊人,不由慎重起来,冷笑道:“你侮辱我天下会,那是非死不可了!”说罢纵身前扑,双掌使出“野马分鬃”的招式,掌尖合并如刀,往对方中盘攻去。他这一招只用了六成功力,纯属投石问路。
邹靖傲然一笑,正欲拔拳击向对手的破绽之处,蓦的耳朵耸动,凝聚的气势忽然松懈下来,铁拳击出时便显得有些笨拙地。邓定南哑然失笑,对方的拳头力度虽猛,却没有半点内力气息,又怎能伤得了自己?而且他的拳路破绽百出,分明是不懂武功的人。当下脚步一滑,躲过铁拳,左掌上翻,啪的击在邹靖的胸膛上。
邹靖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蹬蹬蹬连退数步,脸色一片苍白。胡青鹏大叫一声“义父”,横剑跃到他的身前,挡住邓定南。
邓定南哈哈狂笑道:“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儿,凭你也想挡住我吗?老子送你去见阎王爷!”左掌虚晃,引得胡青鹏挥剑来挡,右掌急速前探,对准了他的面门击下。
掌风劈面打来,胡青鹏已无力抵挡,只能闭目等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哧的一声轻响,邓定南收掌痛呼,急退数步。胡青鹏睁眼一看,只见他右掌上赫然插着一枚绿色松针,直贯掌背,鲜血顺着松针滴落下来。胡青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普通的松针一折即断,居然被人用做暗器射穿了邓定南的手掌!即使是掌门人,恐怕也没有这么深厚的功力罢。那么究竟是谁救了自己?
邓定南痛得面容扭曲,惊恐地扫视四周林木,扬声道:“不知是何方前辈出头架梁,莫非想与天下会为敌吗?”四周静悄悄的,惟闻猿啼鸟鸣声。
邓定南心知林中定有高手潜伏,只是不愿露面而已,自己想杀人灭口那是难如登天了!人家露的这手暗器功夫惊世骇俗,仿佛是传说中“飞花伤敌”的绝世手法,自己万万难以望其项背。当下恨恨地一跺脚,一言不发地离去。那混混惊慌地叫道:“表哥,等等我呀,别丢下我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赶了过去。
眼看强敌退走,胡青鹏回过神来,关心地抓住邹靖的胳膊,问道:“义父,你受了内伤没有?”
邹靖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微笑道:“我一身铜皮铁骨,壮实如熊,不过是被狗爪碰了一下,哪会轻易受伤?好象有世外高人救了你一命,你应该谢谢人家才对。”
胡青鹏想起刚才的死里逃生,不禁有些后怕,如果邓定南那一掌真的击中自己,想不死亦难。朗声道:“衡山弟子胡青鹏,叩谢前辈救命大恩!”说着屈膝跪到,向空处叩拜。他刚弯下腰去,便听一阵风声掠过,跟着后颈衣领一紧,整个人被提在半空,在树梢上穿梭飞行,转眼间已见不到邹靖的身影。
胡青鹏大惊下本能的挣扎起来,那抓住他的人笑道:“你若乱动,万一掉下了山崖摔成肉泥,可与我无关。”胡青鹏只见身周景色骤变,冷风拂面,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在悬崖峭壁上飞腾跳跃,底下便是怪石森森的山谷,吓得冷汗狂涌,乖乖的听凭人家摆布。
那人轻功极佳,即使手里提着一个人,在危崖松木上仍如履平地,身法转折处丝毫不见勉强。胡青鹏是识货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恐惧之意渐退,暗暗奇怪,他为什么要劫持自己呢?想来想去,自己实在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更没有身怀什么奇珍异宝,普通得不会引人注意,这人的举动真令人费解呀。
那人带着胡青鹏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峰上,峰顶有一处二十余丈方圆的平台,四周云雾缭绕,正好能隔绝远处的窥探视线。他将胡青鹏放到地上,笑道:“小娃娃,你还记得我吗?”
胡青鹏惊魂甫定,只见那人光头铮亮,满身肥肉,身披一袭破旧的灰色袈裟,胸前挂着一串九颗拳头大的念珠,脸上笑嘻嘻的,象极了庙里供奉的弥勒佛,脑中灵光一现,叫道:“你是守卫南岳大庙的明心大师!”他初到衡山的时候与莫天风夜闯南岳大庙,结果被天法道长和眼前这位明心大师赶了出来,令他印象深刻。
明心大师点头笑道:“小娃娃记性挺好嘛!一年不见,你的根基已打得非常牢固,看来是痛下苦功了。”
胡青鹏问道:“不知刚才是否大师救了我?”
明心大师打了个呵欠,席地坐下,摆摆手道:“这只是小事一桩,你千万别拜来谢去的没完,我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胡青鹏见怪不怪,换了个话题问:“那大师为什么带我来此呢?”这里被云雾隔绝,既看不到南岳美景,本身也非常荒凉,只有一堆堆奇形怪状的石头,连野草都不多一棵。
明心大师神秘的眨眨眼道:“我是请你来当仲裁的!”
胡青鹏一头雾水:“仲裁?我?”
明心大师道:“你还记得天法那老道士吧?我们约好了在这里决斗,正好少一个判定胜负输赢的公证人,你来做最合适了!”
原来南岳既是佛教胜地,也是道教名山,佛道之争由来以久。南朝时天台宗二祖高僧慧思来南岳设教,他创建的般若寺为天台宗祖庭。之后唐开元年间,怀让禅师在般若寺讲法传禅,开创南岳禅宗系,门下最杰出的弟子即为马祖道一法师。马祖从怀让禅师处得法后,不久即创建丛林制度,影响天下寺院,造成无寺不禅的现象。南岳禅宗经历代弟子宏扬,发展为沩仰宗、临济宗、曹洞宗、云门宗、法眼宗,至明代时信徒遍布天下,为中土佛教最受人尊崇的支系。
而道教同样自南北朝起,历代均有名人在南岳修道养性,如尹道全、施存等九真人。山上有黄庭观,供魏华存,相传《黄庭经》为其所得。“山中宰相”陶弘景创道教茅山派时,尊魏华存为第一代宗师。现今南岳大庙供奉的岳神为南岳大帝,主星辰分野,亦是道教中的神灵。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虽然佛道均是出家人,讲究与事无争,但同处南岳山中,明里暗里便有些纠纷争斗,直至闹得不可开交。后来朝廷为了息事宁人,以示佛道平等并存,干脆在南岳大庙两侧各修八座道观、佛寺,派道士、僧人共同进庙主事。历代朝廷或尊佛或崇道,但基本上都承认南岳佛、道并立的事实,通常会分别加以封赏,以显示皇家容纳百川的气度。在朝廷的弹压下,佛道之间才得以和平共处,相安多年。
胡青鹏听明心大师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不解道:“既然佛道并立,两家同受信徒供奉,为何大师要跟天法道长私下决斗呢?这岂非伤了两家的和气,重启事端?”
明心大师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为了保护南岳大庙不受宵小侵犯,佛、道两家每二十年都会分别挑选一位护法弟子入驻庙中,这一代的护法弟子就是我跟那天法老儿啦!既然大家都是护法,各有绝技在身,就免不了日常切磋切磋,看是他道教武功厉害,还是我佛家武学高明。”
胡青鹏一听便明白了,尽管官府禁止佛、道两家争斗,但暗地里却假借护法弟子来一较高下,所以明心、天法也是身不由己。好奇地问:“那大师和道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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