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信赖,仿佛只要依偎在他身边,外界的风雨雷电都不值一提。迎着那炽热深情的目光,衣舞凤但觉心底最柔软的一角莫名触动,热泪盈眶。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一声长啸裂空,如怒潮拍岸,直震得人耳膜嗡响。衣舞凤微微变色,胡笑天却是大喜,噌地跃起,笑道:“舞凤,如无意外,应是潜门弟子陆续赶到了!”
衣舞凤皱眉道:“潜门弟子?他们是属于哪一门派的?”
胡笑天心生怜惜,猜到她尚未完全复原,很多人和事都遗忘了,柔声道:“潜门之人同属于我神教弟子,实力强横无匹,独立于十三长老之外,平日里另有其他身份遮掩,只在关键时刻才会出手。他们此番聚集徐州,乃是受了我的邀约,特来救你脱离苦海,重返神教!”心里暗暗感激厉万杰,多亏了他尽心联络,这些魔门高手才会提前入城支援。若这回衣舞凤顺利脱困,厉万杰当居首功。
衣舞凤面现忧色,低声道:“潜门弟子果真有抗衡青龙会的实力吗?他们会不会听从你的指挥?青龙会高手如云,又有费智贤、华旭压阵,万一和陈天野公然决裂,仅凭我们两人可逃不过接踵而来、无休无止的追杀。”
胡笑天镇定自若地道:“舞凤,你相信我吗?”(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衣舞凤嗔道:“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胡笑天大起胆子凑近身去,笑道:“不管你相信或不相信,我这回决不让你离开了!哪怕是死,我都要和你死在一起!”说罢握住她温润滑腻的手掌,一颗心欢喜得几欲炸开。
衣舞凤被他一握之下气息紊乱,竟然无力挣脱,含羞跺足道:“胡笑天,你放手!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胡笑天如何舍得放手,笑嘻嘻道:“其他人都在打打杀杀,哪有余暇关注我们?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见一位身披红色袈裟的头陀狂冲而至,双手挥舞着一根熟铜棍,径直杀入青龙会众人中间,口中怒吼道:“无知小儿,竟敢扣押小凤凰,统统该死!”棍法展开,力重千钧,狂猛处尤胜过战锋几分。紧接着又一位黄衣汉子从天而降,风尘仆仆,精瘦彪悍,却是赤手空拳冲入敌群,大笑道:“恶头陀,咱们且比比看谁杀的人更多!”一句话说完,身周已有四人喷血仆倒。那头陀叫道:“输的人罚酒三坛如何?”那黄衣汉子道:“三坛就三坛,一言为定!”话音未落,忽听有人冷笑道:“你们有功夫说废话,不如多杀几人!”只见白光骤闪,一位黑衣女子如鬼魅般忽然凭空出现,宝剑闪耀刺击,鲜血溅射,比起前两位更加狠辣。
青龙会众高手原本稳占上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那青衣大汉,都急着抢立头功,被这三大潜门弟子忽然一夹,顿时死伤惨重。那青衣大汉乘机挥刀反攻,与同伴的攻势相互呼应,刀气纵横,鲜血飞溅。但听金铁铿锵碰撞,惨呼声凄厉刺耳,不时有人自高处溅血摔落。
屋顶上愈加惨烈的战斗令陈天野、费智贤等心急如焚,偏偏分身乏术,无法腾空狙击强敌。陈天野百忙中视线无意一扫,蓦地双目圆瞪,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直冲顶门——被他视为禁脔、爱若明珠的美女,此刻居然和一年青男子手牵着手,神态亲密暧昧!这是什么状况?难道她移情别恋了?在这一瞬间,他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事物,甚至也不去考虑什么颜段华,什么吞并盐帮了,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那可恶的男子当场轰杀!嘶声狂叫道:“敢碰我的女人,死去吧!”
费智贤大惊,急忙叫道:“会主,正事要紧,勿要因小失大啊!”
陈天野哪里听得进去,倏地抽身疾跃,直冲向胡笑天,恨不能立时斩断此人的狗爪,然后再千刀万剐!阎大适时喝道:“陈天野已逃,费智贤你还不跟着滚开?!”费智贤怒不可遏,旋即察觉己方士气低落近半,不由手足生凉——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攻心毒计!地府诸人却是精神大振,猛的齐声喊杀,发力疾攻,逼得青龙会众人步步倒退,砰然撞烂了一面竹墙。
胡笑天一边留意屋顶上的战况,一边分心揣摩费智贤、阎大等绝顶高手的武技,眼见陈天野狂怒扑来,心中好笑,叹道:“古人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古今朝野,概莫例外!”陈天野以枭雄之资,掌控偌大势力,有着裂土立国的野心,却同样堪不破这个“情”字。只看他此刻双目喷火,面容扭曲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武林霸主的从容自信?与一个普普通通的妒夫有何分别?
衣舞凤伸出手指,夹住他胁下的软肉狠狠一扭,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风凉话!我可事先声明,绝不出手助你。”
胡笑天吓了一跳,忙道:“我刚被华旭踢成重伤,十成武功只剩下了五成。你如袖手旁观,我岂不是任人宰割,难逃一死?”陈天野的武功仅比华旭稍逊一筹,发狂之后更加可怕,以他目前的状态,能撑过十招便是祖上积德了。
衣舞凤似笑非笑地斜眯着他:“胡四公子,难道时隔四年,你仍需要依仗我保护吗?”
胡笑天登时哑口无言,苦着脸捡起钢刀,心念转处,战意横生,冷冷注视着高速逼近的敌人,岿然不动。
眼看陈天野只差两丈便要杀到,蓦地高空上寒光电闪,朝他头顶凶猛劈落。陈天野虽然盛怒欲狂,武者的本能却未丢下,立时滑步侧闪,凝聚的掌力呼的向敌击出,怒道:“给我滚开!”只见刀光闪动,人影翻飞,那青衣大汉凌空一个筋斗避过敌掌,冷笑道:“好大的口气!”长刀自上而下迅疾一划,雪亮的刀芒暴吐三尺,势不可挡。
刀气及身,寒毛倒竖。
陈天野身为青龙会会主,出入均有高手护卫,其实并无机会搏命厮杀,此刻孤身面对强敌,被无情的杀气锁定,竟不由生出了一丝怯意。高手过招,只要稍有不慎,便是魂断命陨的下场!
人影交触,真气爆响。下一瞬间,陈天野暴退如飞,右侧衣袖已被斩落,光秃秃地颇为狼狈。
那青衣大汉正欲乘胜追击,但听上方劲风呼啸,数名青龙会高手奋不顾身地猛扑下来,大叫道:“住手!”“休要伤我会主!”那青衣大汉不得不回刀御敌,口中喝道:“什么狗屁会主,孬种一个!”
陈天野对敌人的辱骂只当未闻,足下一凝,遥遥望向衣舞凤,嘶哑着声音道:“若冰,你可是受制于人了?”
衣舞凤轻叹一声,摇摇头道:“陈大哥,我其实不姓‘白’对吗?你早已查知我的真实身份,却一直隐而不告,是也不是?”
陈天野心底剧震,手足冰凉,缓缓道:“若冰,你这话是何意思?难道你是在怀疑我用心不良?!”
衣舞凤神色如常,敛袖施了一礼,道:“陈大哥,四年前我重伤落水,险些丧身鱼腹,幸亏遇上了你才死里逃生。这救命之恩我会铭刻于心,不敢或忘。若将来你落入神教手中,我定会恳请教主赦免你一死,当做偿还你的恩情。”
“神教?是魔教罢!”陈天野脸色转白,惨笑道:“你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衣舞凤微微点头,正色道:“是的。”
陈天野深吸一口气,大笑道:“好一个魔教长老,居然如此隐忍聪慧,连我都看不出半分破绽!既然你狂言免我一死,那我就等着看,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他乃是自控力极强的枭雄,既已撕破脸皮,再找借口搪塞徒然惹人耻笑,干脆一笔揭过不提。放下了儿女私情,图谋天下的恢弘大愿重新占据上风,环目一扫,萌生退意。这次奇袭盐帮的行动已彻底失败,哪怕青龙会再怎么努力挣扎,也不可能同时应付魔教、地府、盐帮、漕帮。所谓有赌未为输,只要保有足够的本钱,就仍有机会争霸江湖,卷土重来。
衣舞凤轻叹道:“陈大哥,看在你照顾我四年的份上,你若立即率人退出徐州,我可以勒令神教弟子不予追击。”
陈天野眉尖跳了两跳,冷笑道:“多谢衣长老,你可千万别后悔。”目光转向默立一旁的胡笑天,眼底的杀机一闪即没,“莫非你就是曾经名动天下,叛出衡山派的胡青鹏?”
胡笑天心知瞒也瞒不过,索性承认道:“正是胡某!”
陈天野意味深长地道:“但愿下一次见到你时,你仍能站着说话!”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当即喝令费智贤、华旭整顿人马,沿来路撤离。青龙会众人纷纷撇下敌手聚集成阵,带上了死伤者,交替掩护着向东北方奔去。尽管是铩羽而归,但绝大多数人神情坚定,并没有太过沮丧,撤退时丝毫不乱。
眼看着敌人如潮水般撤走,众人庆幸之余均无追击的念头。以陈天野的谋略算计,岂会没有安排接应人马?万一因贪功过甚,一头撞入青龙会布下的陷阱,那可没有后悔药吃!
大战结束,尸横遍地,血腥冲天,一栋精美壮阔的竹楼几近毁灭。只听四方呼声、哨声交杂,火光冲天,正有大批人马在快速接近。
那四名潜门弟子聚拢过来,围在衣舞凤身边,个个欣喜不已。胡笑天向他们简单解释了几句,硬着头皮走到阎大面前,抱拳道:“前辈,多日不见,阎宗主如今可安好?”
阎大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颌首道:“好,很好。不知公子可有时间与宗主一聚?”
胡笑天哪敢答应,若是偷偷溜去和阎九相会,衣舞凤不闹翻天才怪!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阎宗主果然在这城里吗?她这时身子不便,却强撑着奔波忙碌,万一有什么闪失,悔之晚矣!”
阎大叹道:“我地府风雨飘摇,内外交困,她怎可能安安稳稳的静坐不动?不过今晚之后,应可争取到一年半载休养生息了。”声音一顿,又道:“若将来公子执掌大权,还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宗主照拂一二。”
胡笑天道:“前辈此言言之过早。但晚辈可以对天起誓,不论身居何位,必与青龙会血战到底,直至其灭亡!”
阎大眼眸一亮,沉声道:“好!苍天为证,你我两家从此联手抗敌,宁死不悔!”
(第九卷终)
第一章 坦言相告
在高处望去,月朗星稀,火把跳动,一批批的盐帮汉子正心急火燎地驰援而回,狂暴的杀气惊得宿鸟腾飞。整个徐州城都被搅动起来,间或响起几声倒霉鬼的惨叫。至多两日工夫,青龙会夜袭盐帮的消息将如野火燎原般传遍江湖,势必令江湖格局为之一变。当此战的结果得到证实,不知有多少人会彻夜失眠,也不知有多少人弹冠相庆。
胡笑天收回目光,和衣舞凤相视一笑,并肩向那四名魔门高手郑重拜谢。那四人受了他们一礼,却不肯吐露真实姓名,分别自称为青面兽、恶头陀、黑寡妇、铁狮子。他们和厉万杰不同,是魔门隐藏于世间的暗棋,按规矩不能和魔教弟子交往,即使胡笑天贵为教主之徒也不行。胡笑天心中有数,也不强人所难,道:“这次幸赖各位前辈大发神威,杀得青龙会呜呼哀哉,屁滚尿流,使衣长老顺利摆脱困境。只要一想起陈天野黯然退走时的表情,比三伏天喝了碗冰糖水都痛快!过后我会设法禀明教主,为各位记下一功。”
那青面兽道:“公子过誉了!小凤乃我等至亲晚辈,身份尊贵,断不容外族人囚禁轻慢!救她脱困乃分内之事,至于功劳什么的不用再提,我等受之有愧。只恨我们人手有限,战力不足,无法斩杀姓陈的祸首,眼睁睁地看着他溜之大吉了。”
胡笑天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论如何,这份人情晚辈都铭记于心,将来有缘定当重谢!”
黑寡妇轻轻一叹:“可惜小凤脑部受创,许多事情都已遗忘,若想恢复到从前难上加难,也不知能否继续胜任长老之位?”
衣舞凤淡淡笑道:“虽然我忘记了一些事情,但谁对我好,谁对我差,在心里总还有一本帐。只要教主仍信任我,余者皆不足虑。”
胡笑天望了衣舞凤一眼,心底微沉,继而摇头一笑,哪怕她不再出任长老一职又如何?欲登临教主宝座,获得魔教十三长老的支持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自己魔功大成,拥有傲视天下的实力。纵观魔教历任教主,哪一位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超级强者?魔门之中强者无数,若无足够的实力却觊觎教主宝座,只会遭人算计狙杀,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他的灭世霸王决已突破至第八层中阶,距离第八层巅峰阶段仅是一步之遥,进展之速足以夸耀同门。但任何功法修炼至高深处,殊途同归,都格外强调精神的圆满无碍,心性的坚毅如一,稍有破绽便难以堪破瓶颈,登上武道巅峰。他今日与衣舞凤重续前缘,弥补了心中绝大的遗憾,对武道修行的益处不言而喻。假如日后击败姬浩明,赢得唐雪,克服最后一处魔障,则极有可能后来居上,成为玄宗四大弟子中最强的一位。既然论血统、人脉、财富不如其他三位师兄,那唯有在武功上压过竞争对手,硬生生劈开一条晋级之路!一念及此,朗声道:“不论舞凤是否出任长老,我待她之心始终如一,不会有半分更改!若我负心薄幸,始乱终弃,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衣舞凤唇角微翘,眉目间掩饰不住丝丝缕缕的柔情。
黑寡妇冷冷道:“在神教内部,因九夷族与汉人的千年恩怨,反对公子与小凤相恋的大有人在。小凤失踪还罢了,一旦她重返神教,你们两人之事必然阻力重重,风波不断,你们应早作打算。”
青面兽、恶头陀等同时点头,深以为然。魔教内山头林立,宗族势力强大,有部分长者格外强调血脉的传承,岂会同意衣舞凤与外族人结合?哪怕胡笑天是教主之徒,反对的声浪也不会因此削弱半分!
胡笑天眉毛一挑,傲然道:“四年之前,我敢拔剑力战天下英雄;四年之后,我同样敢豁出命去,打压下教内的反对者!除非海枯石烂,天塌地陷,不然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万一真有人无理取闹,我不介意杀鸡儆猴,血染双拳。”
青面兽道:“以硬碰硬,溅血斗狠,或会树敌太多,还请公子三思而后行。如能说动教主出面主持大局,胜过你打杀千百人。”
胡笑天冷笑道:“反对最激烈的,应是我那成鹰师兄一脉吧?为了拆散我们,他绝对会不择手段。”成鹰乃纯正的九夷族人,家族势力庞大,又深得神庙大祭司的偏爱,亦是衣舞凤的仰慕者,因情生恨,格外想铲除胡笑天,曾不止一次遣人行刺暗杀。一旦他获悉衣舞凤生还的消息,不免会故意挑起事端。
衣舞凤皱眉道:“成鹰?这个人我很不喜欢呢。不过我记得他与风长老关系匪浅,秘密培养有许多死士,爱用阴谋诡计,令人防不胜防。笑天,你目前羽翼未丰,切莫大意疏忽。”
胡笑天道:“我那成鹰师兄的手段,我初入圣城时便已有所领教,不外如是,何惧之有?说实话,他已错过了击杀我的最佳时机。如果他当初再狠一点,亲自出手拦截,我恐怕走不出大雪山。”
衣舞凤闻言大怒:“可恶,原来成鹰已经动过手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日后定要狠狠教训他!”
胡笑天道:“舞凤,何须为这号人伤肝动气?成鹰受人庇护已久,缺乏实战锤炼,这辈子都难以领悟灭世霸王决的精髓,至多突破到第九层的境界便是极限了。以这样的实力根本无法服众,对我也构成不了威胁,将来注定是第一个被淘汰出局,不足为虑。”成鹰自恃身份尊贵,不肯轻易赴险,挑战天下强者,怎能够磨砺淬炼心志?又哪有机会得窥武学大道?魔门弟子最为现实,从来只追随和崇拜强者。假如成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