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空气非常清新,花朵色彩鲜艳,树叶碧绿如洗,奇峰怪石姿态万千,一步一景,教人看得目不暇接。不时可见奇珍异兽在山林间闪现,或敏捷如飞,或憨态可掬,或三五成群,或追逐嬉闹。
走不多久,莫天风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大片鸟群在树林上空盘旋着,迟迟不肯降落,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这说明林中有大队人马活动。心中转念,难道是烟雨楼的人追来了吗?运功凝神倾听,隐隐听见四周有此起彼伏的哨声,在传递着某种信息,人数显然不少。心中惊疑不定,按剑四顾,却不见有人出来拦路,不知对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山路蜿蜒,两旁俱是密林危崖,正好利于埋伏偷袭。莫天风一路提心吊胆,不敢有片刻放松。
将近傍晚,风向陡变,天空上云层翻涌,仿佛万马奔腾,遮挡住了阳光。天色越来越暗,云层渐渐变成了乌黑的颜色,黑沉沉地低压在山头上。闪电忽起忽灭,雷声如同战鼓般擂动不休。刚才还是明丽动人的山林,完全改变了模样,仿佛来到了传说中的魔域,四处阴森昏暗,看不见半个人影。凄厉的山风在山石边缘刮过,鬼哭狼嚎声充斥耳鼓。
胡小毛顶着风大声叫道:“师叔,暴雨要来了,找个地方躲一躲吧!”莫天风道:“附近没有山洞藏身,只有前头的王家村可以避雨!”驾的一声,用力鞭打马匹,加快前行的速度。
头顶一凉,豆大的雨点稀稀拉拉地落了下来。胡小毛摊开手掌,用掌心感受雨水的清凉,正想着要被大雨鞭打了,耸立的山势突然向两侧延伸开去,眼前豁然开朗,山中难得的出现了一片平坦的原野,绿水如带,树木成行。盆地四周群山环抱,如同屏障一般阻隔了外界的喧嚣,维护着此地的平静安详。但仔细看去,棋盘状的田地荒芜,被竹木簇拥的山村里听不见鸡犬之声,分明荒废已久。
马车沿路进入山村,只见两旁的房屋多半坍塌失修,山鼠横行无忌,偶尔还可以看到草丛间露出白森森的头骨。村头的大榕树旁建了一间祠堂,青砖黑瓦,门牌高耸,远看甚是气派。来到近处,只见祠堂的大门不见了半边,仅剩的另一半也歪斜侧倒,被大风吹得来回抖动,发出咯咯的怪声。外墙裂开了几条缝隙,长满了杂草,墙头上还长着几棵小榕树。门外栓着十几匹骏马和几头驮货用的毛驴,里面传出阵阵人声。
莫天风笑道:“巧了,里头也有人避雨,看来今晚不会寂寞了!”将马车栓好,与尹天云、胡小毛快步穿过庭院,走进大厅。
这间祠堂尽管废弃了多年,但基本架构保存完好,八根红漆圆柱支撑着屋瓦,厅堂广阔,足以容纳近百人。祠堂正面供奉着彩绘神像,上悬匾额,匾额上的字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祠堂里光线极暗,先来的人升起了两堆篝火。他们刚进入大厅,一道刺眼的闪电忽然从云中劈下,紧接着轰隆一声雷鸣炸响,暴雨倾盆,无数雨点劈啪砸上瓦片。风雨猛烈地拍打着门窗,像是一头狂暴的猛兽,想要打破栅栏冲进来。
胡小毛吐舌道:“好大的雨啊!要是再晚一步,我们就成落汤鸡了!”莫天风正想开句玩笑,香风扑面,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叫道:“莫天风,我看你又往哪里逃!”如同一个霹雳轰上头顶,莫天风脸色骤变,全身关节僵硬,呆望着掠到跟前的红衣美女,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虚地道:“燕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红衣美女曲线玲珑,肤白若雪,气质出众,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活泼的气息,闻言眼圈一红,柳眉倒竖,怒道:“呸!谁是你的‘燕妹’?你这没良心的,上个月在岳阳城偷偷溜走,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船上,你、你根本不在乎人家!”心中气苦,玉手一扬,啪的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她含怒出手,一记耳光下去,莫天风半边脸颊立时肿得老高,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胡小毛不明究竟,指着她喝道:“喂,你干嘛无缘无故地打我师叔?”
莫天风吓了一跳,胡小毛的袖箭可是中者立毙,无药可救的,生怕他不搞清楚状况,忙横身挡在红衣美女面前。尹天云摇头苦笑,把胡小毛扯到一边,斥道:“小孩子不要插手大人之间的事!”
那红衣美女没想到莫天风居然结结实实硬受了一掌,眼见这一掌打得极重,跺足嗔道:“你……你是木头人吗?为什么不运功护身?”莫天风柔声道:“只要能消解你心中的怨气,区区一掌算什么?如果你还不解气,再打上十掌八掌好了。”那红衣美女秀目圆瞪:“你以为我不敢打吗?”玉手一挥,在他脸上轻轻刮了一掌,心里的怨气早就消了。莫天风嘻嘻一笑,顺势握住她纤细滑腻的手掌,低声道:“你果然舍不得伤了我!”那红衣美女玉颊微红,任他握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心中一阵甜蜜,啐道:“你这无赖,以后再跟你算帐!我、我四哥也来了。”
胡小毛莫名其妙,这两个人怎么动手之后反而和好了?真是奇怪。
莫天风转首望去,一位相貌英俊,气宇轩昂的世家公子走上前来,鼓掌笑道:“传闻莫兄潇洒风iu,是脂粉阵中的高手,今日一见,果然手段高明!我这妹妹泼辣难缠,连我都头痛万分,莫可奈何,但莫兄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实在是令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莫天风笑道:“东方公子人中之龙,闯遍天下情关,我一个江湖浪子难望阁下项背啊!”那红衣美女恼道:“四哥,你再胡说,我就到四嫂那里告状去了!”双剑合壁,对方立时举手投降,败下阵来。
原来这兄妹俩是东方家族的直系传人,哥哥名叫东方长河,在同辈之中排行第四,是年青一代中杰出的人物,妹妹名叫东方燕,刁蛮任性,经常私自行走江湖。东方家族是武林五大家族之一,财力雄厚,人才鼎盛,家传的武功绝学非常厉害,当代家主东方正一身武技炉火纯青,据说已有争夺天下十大高手的实力。
东方家族收到九阳神功出世的消息后,立即派东方长河前往江西了解事件的经过,侦查江湖上各大势力的动向。东方燕乘机溜出家门,与兄长一道东行,顺路打听莫天风的消息。与东方兄妹同行的有四名东方家族的护卫,个个太阳穴高耸,眼神锐利,一看就是身怀绝技的高手。除此之外,还有两名武当派俗家弟子,一人是周子欢,另一人是赵阳,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气势含而不露,绵里藏针。周子欢斜眼看着莫天风和东方燕牵手的亲密模样,眼中闪过一缕妒忌,神色不禁有些僵硬。
乘大人们客套寒暄的时候,胡小毛转眼打量四周,大厅上还散坐着三伙人,分别占据了大厅的三个角落。在他们对面的是一群贩卖土产的商人,其中有几位膀阔腰圆的保镖,正围着火堆喝酒,有说有笑。稍远处坐着两名捕快,一人头发已白,另一人长须及胸,手按刀把,不时警惕地扫视其他人。左侧靠近神像处孤零零坐着一条大汉,背对着大门,看不见他的相貌,手里握着一柄色泽乌黑的长剑,仿佛和他连为了一体,莫测高深。
他正想收回目光,突然发现对面的人群中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尖下巴,大眼睛,樱桃小口,乌黑的长发梳理成一条麻花辫子,煞是可爱。那小姑娘大约七八岁,和胡小毛目光一触【wWw。WRsHu。cOm】,微微一笑,眉弯如月,梨涡浅现,脸上红扑扑地映着火光,仿佛春花初绽,美丽无暇。胡小毛看得呆了,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孩,青梅竹马的郭月和人家一比,顿时黯然失色。
那小姑娘毫不畏生,笑嘻嘻地向他做了个鬼脸。胡小毛亦不示弱,扮了个吊死鬼的模样,舌头吐得老长。那小姑娘忍俊不禁,轻声笑了起来。她身边的男子立刻警觉,厕身望了胡小毛一眼,冷峻如冰,含有强烈的警告意味。胡小毛甚感无趣,讪讪地掉头坐正。
莫天风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好师侄,你年纪小小就会勾引小女孩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别灰心,第一次出手通常都不会很顺利的。”胡小毛面红耳赤,抗议道:“师叔,人家哪有那样做!”东方燕在一旁听得清楚,用力扭了一下莫天风的大腿,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教坏了小孩子!你以为人人都象你么,见一个爱一个!”莫天风连忙忍痛赔笑,三言两语把东方燕哄得转嗔为喜,令胡小毛大为叹服。
这时天色已晚,众人取出干粮分食。莫天风闻到邻近飘来的米酒香气,食指大动,对胡小毛使了个暧mei的眼色。胡小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莫天风将他一把扯了起来,笑道:“你们先坐着,我们去讨点酒喝。”不理同伴的反应,拉着胡小毛的手走了过去。
对面的商人们见莫天风、胡小毛突然起身走近,暗自警觉,纷纷停止交谈。那几个保镖都抓起兵器,虎目圆瞪,冷眼看着他们两人。他们携带了不少值钱的货物,见莫天风等身带刀剑,早已暗暗警戒,生怕对方意图不轨,干出杀人劫物的勾当。惟有那小姑娘神色好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胡小毛。
莫天风远远地抱拳道:“在下衡山莫天风,与各位萍水相逢,冒昧打搅了。莫某爱酒如命,闻到阵阵酒香实在是坐立不安,口渴如焚。所以厚颜前来,恳求各位能卖一点好酒给我,以安抚肚里的酒虫,不让它们造反。”
对方听他说得有趣,相顾莞尔,敌意大减。一个年约四十的商人首领挥手道:“人海茫茫,相逢即是有缘。莫大侠既然也是好酒之人,不知肯赏脸同饮吗?”莫天风大喜称谢,接过竹筒盛装的米酒,仰头痛饮了一口,反手一抹嘴角的酒渍,拍腿连呼痛快。
胡小毛恰好站在那小姑娘的身旁,只见她肤色晶莹光滑,眉目如画,比远看时更觉美丽。那小姑娘倚在一个中年男子怀中,只露出了如花笑脸,望着胡小毛问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声音娇嫩,如珠玉落盘。
胡小毛正想张口,忽觉地板震动,头顶上灰尘簌簌扑落,不由惊愕收声。只听风声雨声之中,传来阵阵铁蹄踏地的轰然声响,正向祠堂席卷过来。
第十七章 雨夜怒风
蹄声雷震,相隔虽远,但一股杀伐之气如有实质般撞击着众人的心胸。那小姑娘将身子一缩,只露出了半边脸庞,瞪圆了眼睛偷偷望向门外,又是好奇,又是害怕。除了那独自盘坐一角的剑客外,其他人尽皆立起,相互交换着惊疑的眼神,大雨如注,山路湿滑,是什麽人如此大胆纵马奔驰?有几个脑筋灵活的商人面色如土,双腿战抖,差点当场吓破苦胆。
风更猛,雨愈疾,一股紧张不安的气氛在大厅上弥漫。胡小毛手心冒汗,低声问:“师叔,是什麽人来了?”莫天风摇摇头,显然也猜不到来者的身份。
那队人马来得好快,数息间便奔到祠堂门外。只听战马嘶鸣,铁甲铿锵,来人一一跃落马背。砰的一声,祠堂大门被击成碎片飞散,电光闪烁间,一队身穿盔甲的武士大步迈过门槛,鱼贯而入,迅速排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势,对着厅堂直插过来。他们如同地狱的使者,一律身穿黑衣黑甲,一双双冷酷锐利的眼眸不带任何情感,任凭暴烈的雨水抽打着岩石般的脸庞,眉头也不稍皱半分。他们大约三十人左右,步伐整齐划一,训练有素,手中的兵器锋利雪亮,散发出强烈杀气。一时之间大厅上针落可闻,只听见雨地里响起“嚓嚓”的脚步声。
一名商人终於承受不住恐惧的压力,双腿一软,咚的坐到地板上,嘶声叫道:“怒风甲士!他们是怒风甲士!”
东方长河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掀起狂澜,今夜居然会意外遇上八大山寨之一的怒风寨死士,这回有麻烦了!传闻怒风寨一向只做大买卖,对普通的商贩行旅不屑一顾,可今夜聚在大厅上的人,似乎都没有夹带奇珍异宝,不知道怒风寨的人为什麽夤夜冒雨来此?那些商人虽然自问不够资格惊动怒风寨的人马,但碰上了杀人如麻的强盗,谁不是惊骇欲绝,连呼倒霉?只有那独坐一角的剑客,握剑的手平稳如常,呼吸频率甚至没有丝毫变化。
转眼之间,怒风寨的黑衣甲士已利落地打碎门窗,带着风雨潮水般涌入大厅。为首的黑甲大汉举手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仿佛听见战鼓指挥一般,同时停步站定,凝视前方,脊背挺拔,气势沈凝如山,盔甲上的雨水滴落在地,滴答有声。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令行禁止,进退如一,好可怕的一支队伍啊!
为首的大汉身高近九尺,浑身肌肉鼓凸,单手提着一根布满铁钉的狼牙棒,像是一头人形的猛兽,眼里燃烧着疯狂的战意。他环目一扫厅里的众人,仿佛是在俯视着一群渺小的蚂蚁,冷冷地宣告:“是女人的乖乖站出来,是男人的统统滚开!否则,杀无赦!”
东方长河、周子欢等无不大怒,文人以骨气立身,武人以面子立足,他们或出身世家,或是名门弟子,平常行走江湖谁都要让他们三分,何曾被人如此瞧不起过?尤其是听对方的语气,似乎要掳掠妇女,他们怎可能听任东方燕落入魔掌之中?
周子欢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朝廷命官呀,好大的口气!单凭你怒风寨的名头,还不够资格指挥我武当弟子!”
那黑甲大汉居高临下地望着周子欢,喝道:“我管你是少林还是武当弟子,不滚开只有碎尸万段的下场!”手中的狼牙棒往下一顿,地板应声凹陷,周围三尺方圆的青砖上尽皆布满裂纹。
东方长河朗声笑道:“阁下如果以为单凭一身蛮力就可以慑服我等,则未免太过可笑了!在这大厅之上,除了武当弟子,还有衡山两位大侠,以及我东方家的铁卫,真要打起来你们未必能赢!”
那黑甲大汉不禁一愣,武当、衡山两派加上东方家族的实力,即使是狂傲任性的老大在场,恐怕也得掂量一下开战的後果。怒风寨虽然能称霸一方,但毕竟不如这三大门派的实力雄厚,一旦遭受他们的围攻,十有八九要在江湖上除名了。他四肢发达,头脑并不简单,心念急转,沈声道:“想不到在这荒村之中,聚集了这麽多的高手,我怒风寨失敬了!不过我们奉了仇老大的命令,凡是要离开湖南的女人一律暂时扣押,等仇老大过目之後才能放行。若有得罪之处,尚请见谅!”
东方长河皱眉问道:“离开潇湘的女人成百上千,怒风寨仇寨主到底要找什麽人呢?”
那黑甲大汉道:“妖妇李雁儿近来在湘桂一带出现,被人发现後已经乔装潜逃,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阁下定有耳闻。我怒风寨身为江湖一员,决不能让妖妇从我们的地头上逃离湖南,已在湘赣交界的山林中密布眼线,断绝了她翻山越岭窜逃的可能。我们山寨里只有仇老大见过那妖妇,所以不得以出此下策,任何女人路过此地均须由他亲自验明正身。仇老大有言在先,宁可抓错一千,不可漏过一个!”
众人恍然大悟,才晓得他们兴师动众为何而来。李雁儿十几年来能躲过无数人的追杀,至今仍不知所踪,易容换形的本领已出神入化。如果没有亲眼看见过她的相貌体形,即使是眼神锐利的内家高手也根本无法揭穿她的伪装。怒风寨的方法虽然非常麻烦,不过却相当有效。只要李雁儿想取路逃往江西,就过不了怒风寨这一关。
胡小毛暗暗摇头,这麽多大男人为难一个女人,丢脸也算丢到家了,偏偏这人没有自知之明,在此大吹大擂,脸皮真够厚的。忽听跟前有人低哼了一声,甚是不满,抬头一看,原来是抱着那小姑娘的中年男子,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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