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间不容发,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胡笑天在一旁大开眼界,几乎忍不住要鼓掌喝彩。不论是项虎的剑法,还是厉万杰的刀招,都已达到收发由心,自创招式的境界。在如此狭小的交锋空间内,两个人都表现出高超的武术技巧和钢铁般坚韧的意志力,没有出现半点失误和慌乱,望去刀剑就如他们的手臂一般,无所不至,无所不能。尤其是他们对劲气的运用和掌握已达颠峰,每一击蕴涵的内力凝而不散,完全集中在对手身上,决不会轻易浪费。一旦招式被对方避过,刀剑又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划着奇异的弧线过渡到下一轮的攻守中,宛如羚羊挂角,浑若天成。如果说过往胡笑天见到的是气势、内力、招式、速度、胆略的比拼,那么今日真正见到了绝顶高手对武术技巧的完美运用。胡笑天忽然意识到,即使自己不能动用真气,但只要能在恰当的时机施展正确的招式,同样能有效的杀伤敌人。真正的武术技艺,应该是对技巧的运用,而不是依靠蛮力。
剧斗当中,厉万杰的百炼钢刀不敌项虎的宝剑,在连续多次交击后,刀身上出现了锯齿状的缺口。项虎的经验是何等丰富,立刻转变战术,舍弃了繁复的变化,每一剑都直截了当的狠劈而下。厉万杰再挡了数剑,忽听当啷一声脆响,钢刀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竟忽然碎裂!剑芒顿时暴长,势不可当地当胸刺到。厉万杰心底一凉,急忙使力跃开,同时以残存的刀柄格挡来剑。
只见人影倏然分开,一行血珠随着厉万杰后跃的身形洒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项虎举剑遥遥指住厉万杰,木无表情道:“你输了!”
厉万杰反手连点右胸伤口附近的穴道,止住流血,咬牙道:“你倚仗宝剑之利伤了我,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如果我手里有宝刀,谁胜谁负还不一定!”说着嘴角一动,抑制不住的鲜血自唇边涌了出来。
项虎冷笑道:“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你有什么好埋怨的?不服气的话,向阎罗王去申述吧!”剑芒微颤,正欲把对手赶尽杀绝,忽听远处蹄声雷响,一黑一红两匹快马风驰电挚奔来。他眉尖微皱,喃喃道:“这小子胆子不小啊,还敢追来送死!”
胡笑天抬眼望着迅速接近的两骑,惊讶地发现赶过来的竟是李山和雷丽!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人不是冤家吗,怎会在一起呢?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李山既然活着,其他人大概也平安无事,悲痛之情一扫而空。
只见那两骑如风卷至,李山不等座骑立定,倏地跃离马背,直落到胡笑天身旁,沉声道:“胡兄,你怎样了?那铁盒呢?”边说边警惕地注视着项虎,反手紧握住刀柄。雷丽同样怒视着项虎,面带悲愤,一手伸进怀中,似乎在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胡笑天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大碍,但铁盒被厉万杰夺走了!”不由好奇地望了雷丽一眼,暗暗纳闷,她是怎么了,难道与项虎有深仇大恨?
李山一愣,瞥了一眼厉万杰和地上破碎的钢刀,内心暗惊,连厉万杰都不是这人的对手,其武功之高不想可知。若不先打倒他,根本不可能夺回铁盒。当机立断道:“厉万杰,你我联手先杀了此人如何?”
厉万杰心思电转,立即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项虎勃然大怒,斜眼望着李山道:“小子,你吃了熊心豹胆吗?不要以为刚才幸运地躲过我一掌,就是天下第一了!想杀我冷面修罗项虎,你还不够资格!”
李山心底剧震,原来对方居然是魔教长老、名震天下的夺命煞星!但既然已经公开叫阵,骑虎难下,惟有硬着头皮撑下去。若此时流露出怯意或者逃跑,必定会被项虎乘虚而入,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左手一扬,将插在身后的一把长剑掷到厉万杰身前,道:“这把剑暂时借给你,想保命就使出全力吧!”原来他随身带着莫氏兄弟托他保管的宝剑,这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厉万杰信手一拔,只见寒光夺目,剑身明若秋水,散发着冷厉入骨的杀气,已不知饮过多少人的鲜血。忍不住赞道:“好剑!”身形一长,挺剑指着项虎,大笑道:“项虎,这下你占不到半点便宜了,我们再来打过!”说着脚下缓缓移动,逐渐向前逼近,和李山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
李山缓缓拔出宝刀,双目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强大的敌手,衣衫无风自动,已提聚了十成功力,随时会发出惊天一击。
项虎受到两大高手的气势冲击,脸上却不动声色,身周三尺之内平静如常,看不到半点风暴降临的迹象。但他手中的剑芒越来越盛,蓦的一声长啸,剑如长虹贯日,瞬间刺到了李山的咽喉前。在以少战多的劣势下,他采取先发制人,逐个击破的策略,企图先解决掉较为弱小的对手,再集中全力对付心腹大敌。但见他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剑法挥洒处随心所欲,就连胡笑天都不得不衷心叹服。
双方气机感应下,李山同时大喝一声,毫不示弱地挥刀反劈而去。那边的厉万杰更不怠慢,人剑合一直扑过来,长剑挥动时不见有半分生疏,大出所有人意外。
三大高手眨眼间猛然撞在一起,刀剑交错,人影翻飞,搅起无数积雪。漫天的雪粉之中,三条人影走马灯般旋转腾挪,势如闪电,刀气剑气交织飞射,不时在地面上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雷丽刚开始时尚能看清楚双方的攻守变化,但五招过后,便觉得眼花缭乱,已跟不上双方移动的速度,大脑一阵晕眩,差点吐了出来,忙掉头不敢多看。她脑袋一偏,赫然发现胡笑天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如痴如醉,手上还不自觉地做出奇怪的动作,不禁大感讶异,难道他能看得清楚交锋的情况?好奇地问道:“喂,现在哪一边占优势呀?”
胡笑天正看得入神,以从中汲取武学的技巧,随口答道:“项虎眼下占据进攻的主动权,李山内力不足,防守时吃足了苦头。幸亏厉万杰经验老辣,每一剑都是刺向项虎的破绽和要害,迫使他分心应付,所以暂时打成平手。”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转眼望向眼珠瞪得滚圆的雷丽,抢先摆手道:“别问我为什么能看清他们的招式身法,这是我的秘密。在你我成为朋友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雷丽嘴角一撇,嗔道:“不说就算了,好稀罕吗?本小姐才懒得打听你的‘秘密’呢,少自做多情了!”心内却是又恨又痒,偏又发作不得。
突然,只听场中当啷啷巨响,李山斜飞而出,身上竟多了数道伤口,血如泉涌。雷丽忍不住惊呼道:“你、你受伤了?!”李山对她的叫声充耳不闻,运指在伤口附近疾点数下,一声虎吼,重新挥刀冲入战团,勇悍之气分毫不减。但战不过数招,李山被对手一掌击中后肩,身不由主地飞出三丈开外,重重地摔到雪地上。下一瞬间,场中剑芒大亮,叮叮叮十数声密响。但见剑芒忽敛,厉万杰闷哼声中横身飞出,左肩上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流如注。
项虎双目隐现红光,宛如走出魔域的嗜血修罗,左手二指轻轻一抹剑上的血痕,对着受伤的两人狞笑道:“你们不是想杀我吗?来呀!我在这里等着!”
就在这时,雷丽忽然一扬手,把一个黑乎乎的弹丸冲他掷了过去。
项虎哪里会把雷丽放在眼里,只当她射了暗器过来,短剑一动,看也不看地劈向弹丸。就在剑芒劈过去的一刹那,项虎心中陡然掠过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手中剑本能地收了一收,恰好避开了弹丸。只见那颗弹丸落到他身旁,轰的一声惊天巨响,硝烟弥漫,泥砂翻卷,将地面炸出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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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劫后余生
北风呼啸,很快将爆炸产生的硝烟吹散。
但见项虎僵立在土坑旁,满面焦黑,衣服尽裂,半边身子被炸得血肉模糊,简直是惨不忍睹。他虽然是一等一的魔教高手,有极强的真气护身,但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得了火药恐怖的威力?幸亏他灵觉超凡,短剑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没有直接劈中惊天雷,否则定然被炸得粉身碎骨。饶是如此,他此刻全身上下无处不伤,再也看不到半分睥睨群豪的傲然风范。
厉万杰首先从爆炸的余威中清醒过来,瞧见对手一条命被炸掉了五六成,不禁又惊又喜,项虎这回是阴沟翻船亏大了!他行事向来不择手段,哪里肯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长剑急出,闷声不响地扑了过去。
杀气猝然来袭,被惊天雷震得头脑晕眩的项虎迅速回复了理智,右臂方动,四肢百髓同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出剑的速度不由慢了半拍。高手相争,胜负只是一线之间。
双剑交错而过,激起一蓬血雨。
项虎惨叫一声,踉跄着倒退数步,恶狠狠地盯着厉万杰,嘶哑着声音道:“姓厉的,这一剑我记下了,来日项某必有厚报!”说罢双臂一振,如夜鹰般腾空离去。尽管他竭力维持身法的轻盈潇洒,但那摇摇晃晃的身形,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雷丽忿忿地望着项虎的背影,跺脚叫道:“喂,你胆子太小了吧?那家伙明明受了重伤,风吹便倒,你为什么不追上去杀了他?你难道不晓得纵虎归山,后患无穷的道理吗?”
厉万杰以剑拄地,冷冷地瞪着雷丽,皱眉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女娃娃懂个屁呀?项虎是什么人你知道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真的把他逼急了,使出解体大法同归于尽,我们都别想活到明天!项虎今日受了如此重伤,起码要修养三四个月,这么多时间对我来说足够了,我又何必节外生枝?”
雷丽气得柳眉倒竖,一手伸进怀中摸索着,咬牙道:“你有什么资格骂我?!让你也尝一尝惊天雷的滋味!”
厉万杰闻言大骇,舌根隐隐发苦,自己怎么就忘了这姑奶奶的杀手锏!他刚刚见识过惊天雷的可怕威力,连项虎都抵御不住,他又岂能毫发无伤?忙凝神戒备,脸上赔笑道:“雷大小姐误会了,厉某决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冲动,大家有话好商量……”就在这时,背心处忽然一寒,身后传来李山低沉的声音:“厉万杰,把手里的剑抛掉!”
厉万杰心底一沉,清楚的感觉到李山刀上的寒冷之气近在咫尺,逼住了自己后背的要穴。不论他动作如何神速,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也不可能快得过李山的宝刀!他全身肌肉蹦紧,不敢有任何令对方误会的动作,道:“李少侠,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丐帮弟子开始练习背后偷袭的龌龊手段了吗?”
李山淡淡道:“厉万杰,你不要用大帽子来压我,我可不是那些循规蹈矩的呆子!你放下剑和铁盒,然后发个毒誓,我就放你走。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他受的伤比厉万杰更重,如果两人正面交锋,他必败无疑。于是他刚才偷偷向雷丽打眼色,让她在前头吸引厉万杰的注意力,自己乘隙潜近,一举制服了对手。
雷丽嘻嘻一笑,将手拿出来一亮,得意地道:“我随身带的惊天雷都用光了,其实怀中什么都没有,我是骗你的!想不到你这么傻,只顾看我,都没留意到姓李的小子。你是出来混江湖的吗?混了多久了?怎么一点经验都没有?”
厉万杰被她奚落得差点吐血,双眼一闭,缓缓松开握剑的手掌,道:“李少侠,厉某认栽了!只要铁盒在你手中一日,我决不下手抢夺!”说罢指天立了个毒誓,暗叹一声,颇为不甘地把铁盒放在脚下。
李山仓啷回刀入鞘,退后数步道:“多谢前辈合作,恕不远送了!”
雷丽急道:“喂,你干嘛收刀后退?万一他反悔怎么办?”
厉万杰气极反笑,双拳紧握咯蹦作响,森然道:“你把我当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吗?若非看你是个女人,今天我就割掉你的舌头!”左脚重重一顿,在地上踏出一个深有尺许的凹坑。
雷丽冷笑道:“你在练铁脚功吗?对我一个小女人耍威风有什么意思?若非我把项虎给炸伤了,你休想站着说话!”
“你——”厉万杰被她噎得无话可说。何况以他的身份资历,不论和雷丽斗嘴的结果如何,都有失颜面。干脆掉头不理睬雷丽的挑衅,冲胡笑天微微颌首道:“胡公子,请多保重,你我后会有期!”说罢展开轻功身法踏雪而去。
雷丽侧首望向胡笑天,狐疑道:“喂,你和厉万杰是朋友吗?他好象是话中有话哟!”
胡笑天亦觉得奇怪,按理说厉万杰和自己素昧平生,但他不仅对自己没有恶意,还似乎颇为看重,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摇头道:“我怎可能是这**高手的朋友?雷小姐多心了!胡某倒有一事不明,雷小姐怎么会和李兄走到一起了?莫非你也是为了盒中之物而来的?”
雷丽脸上罕见的晕红起来,啐道:“你这人口没遮拦,胡说八道什么?!谁跟这黑鬼走到一起了?真难听!”
那边李山已把铁盒捡起,苦笑道:“胡兄请口下留情,要不然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原来胡笑天纵马狂奔,把驼妖引开之后,战局立时发生逆转。那蛇妖奸诈油滑,硬拼起来却怎会是李山的对手?单独交手不过三招,蛇骨软鞭被喀嚓削断了一截,空门大露。李山乘隙一掌击去,啪的正中蛇妖左肩,将他打得吐血倒飞。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一声娇喝:“放箭!”嗖嗖嗖利箭破空密响,十余支羽箭一窝蜂地射了过来,目标赫然是李山!李山临危不乱,宝刀绕身翻飞,施展开一招“夜战八方”护住周身要害,将突如其来的羽箭尽数削断。只听蹄声雷震,林子外奔来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士,领头的美女骄傲如火,正是雷家千金雷丽!雷丽二话不说,策马奔驰中又是一声令下,第二轮箭雨呼啸而至,劲力十足。
李山惊怒交加,一边挥刀拨打来箭,一边扬声喊道:“住手!你们疯了吗?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地对付我?”
雷丽娇笑道:“对付你还要理由吗?我看见你就讨厌!”她对上次栽在李山手下一事耿耿于怀,抓住了机会就要和他作对。李山哭笑不得,眼角瞥去,蛇妖、鬼手不约而同的飞身钻进树林,逃之夭夭。
雷丽纵马奔近,待她看清楚雪地上僵冷的尸体,不禁惊呼道:“莫三叔、莫六叔,怎么是你们?!”纵身飞落马鞍,仔细端详着莫氏兄弟的遗容,眼眶刹时红了。她抬头望着李山,冷冷问道:“莫叔叔他们是你杀的?”她身后的那帮青年英杰惊愕中停止了射箭,看着地上凌乱的血肉残肢和散落的兵器,想象着刚才交锋的惨烈,无不骇然。
李山皱眉道:“雷小姐,请你看清现场的情况再下判断不迟!李某乃丐帮弟子,怎会残杀同道中人?莫氏双侠身旁倒下的都是**高手,如阴山七妖、无戒头陀之流,他们是在和敌人力拼后,因伤势太重不幸过世的。刚才那名两恶人就是杀害莫氏双侠的帮凶,要不是你们意气用事,不问原由就胡乱射箭,他俩怎可能逃走?”说到最后声音转厉,掩饰不住心底的恼意。
雷丽回想起那两人的恶形恶状,心中自觉惭愧,垂首嗫嚅道:“人家确实不知情嘛!假若我知道他们是杀害莫叔叔的凶手,一定先把他们射成刺猬!但他们都已经逃走了,你骂我们也于事无补。不如……”
李山打断道:“等莫家人追究此事的时候,你们再去解释好了。我不想听你罗嗦!”说着上前取了莫氏兄弟的长剑,插到背后。他刚直起腰,忽听风声响处,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面冷如冰,神情高傲孤绝,身周弥漫着莫名的寒意。李山立刻按刀戒备,心中惊疑不定,难道这人也是前来夺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