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麟此刻所在的是八府中另一府,威楚府的地域,位居大理城东部偏南,与腾越府正好一东一西。
“那日我身入腾越府境内,在一小镇投宿,不想却听闻整个小镇之人都在议论我大理当朝太子野外狩猎时,不幸堕马身亡之事,我之前住在大理城,对太子之事听闻甚多,当今太子本不喜骑马,且心存慈悲,不忍杀生,从未有狩猎之事传出。”
“我当时就看穿这不过是无事生非的流言蜚语,于是便于那些人据理力争,那些村民虽然愚信谣言,倒也算讲理,被我一番推敲质问,问出他们不过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得来的消息,不足采信。”
“经过小生一番劝解开导,镇民们终于认识到谣言荒唐,绝不可信,一场风波也算因此平息。”
“小生本以为此事已完结,谁知当我继续前行,几日后来到腾越府附近另一镇时,另一则谣言已在此镇传的沸沸扬扬。”
“这则谣言是有关我大理国母,当今皇后的,谣言说当今皇后与国君素来不睦,前些时日更是不知为何与国君大吵一架,如今已离开皇宫,下落不明。”
王麟越说语气越激动,一番快言快语更是让他口干舌燥,他端起自己那杯白茶,一饮而尽。
饮茶牛饮的举动稍显囫囵吞枣,但却依然不失优雅,并未令敖洁洁几女心生恶感。
“当今国君皇后自成婚以来,一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恩爱有加,这在大理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此国君皇后,突然间传出不睦,皇后更进而离开皇宫不知所终,如此谬传比之太子堕马身亡,实是不遑多让。”
“我苦思一夜,但觉此事不过另一谣言,因此便效仿前次,第二日便与那些深信谣言的镇民争辩,希望能令他们迷途知返。”…
“但这一镇的镇民,比起之前那个镇子粗鲁无礼的多,他们不但不肯听我劝解,更将我轰出了镇子。”王麟的语气透露几分委屈,以他此刻表现出的热情好交友的性格,被人轰走无疑在他脆弱心灵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疤痕。
“我无奈之下,只得离开那镇子,如此我便进入这威楚府地界……”说到这儿,王麟忽然无奈一叹。“……我本以为离开腾越府,流言蜚语便会远去,谁知人心不古,我大理百姓如今也不知怎么了,我甫进入这威楚府,在那甘兰镇尚未入店投宿,又一则谣言蜚语传入耳中。”
王麟的语气中已没有愤慨,只余下深深的无奈与伤怀。
“那次的谣言总算离开皇家内院了,这次谣言的主角是高泰明相国,谣言说高相国居心叵测,拥兵自重,数年前便已不服政令,有夺帝野心,如今更是羽翼丰满,粮草充足,不日就要向国君发难,谋夺皇权。”
“高泰明”三字出现,七叶顿时神情怪异。
高泰明便是当年造反夺权的高升泰之子,当年高升泰走火入魔身亡后,便是由他还政段氏。
之后段氏鉴于此功绩,任他为相国,总领朝政。
“虽有上次被轰走的经历,不过此次我依然立刻找上那些笃信流言者理论,那甘兰镇之人倒还讲理,并未因此将我轰走,但无论我怎么辨析高相国绝无造反作乱的可能,却依然没几人肯信我。”
“我心灰意冷之下,只有离开甘兰镇,一路游荡来到此地,不想方才又遇到那赵刚,若非七叶大师出手,小生恐怕已是,唉……”
王麟长吁短叹,叹声传入众人耳中,倒也无人笑他身为男儿,却这般伤春悲秋,大失须眉风骨。
照王麟叙述,他已前后经历过四次荒唐可笑的谣言,除却第一次外,其余三次他皆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能遏制。
如此经历,难怪他会有此刻这般伤怀感慨了。
静闻王麟一番叙述,比起酒肆中其他人那番听故事,闻闲趣的淡然,七叶与四大长老等,内心却是惊涛拍岸。
太子陨命、皇后离宫、相国作乱、国君暴毙……一时间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的谣言,每一件都蕴藏动摇大理国祚的险恶用心。
而且这些流言开花的地域,多在大理疆域的西南、西北、以及东北部,也即是与天竺、吐蕃接临的土地,燚明飞一众一路自东南沿海北上这一段地域,未闻一则谣言。
微微抬头的七叶,忧心忡忡的目光环顾身边同伴,四大长老、敖洁洁等皆有愁思凝在眉间,唯有燚明飞折扇轻摇,恬不知耻地招摇着扇面上那手狗爬字,神色一如平常。
对燚明飞这幅神情,七叶见怪不怪,心知以此子高深莫测的心性,或许就是此刻突然将宋帝赵佶的人头放在他面前,他恐怕还是这幅窥不出丝毫内心的神鬼莫测。
然越过燚明飞,与四长老目光交汇,四人的目光印在七叶眼底,印出三个大字……
高!君!皇!
007 老生()
云氤雾绕山依旧,金乌半照似从前,
但见桑田失清色,
唯惜仙景俗碍牵。
又是一幕山明水秀在前,然此刻置身这片秀丽清澈间,入目之山却已半失明媚,印眸之水更是因眼眸中早有的俗尘,再难显露清澈。
与这首诗最贴切的,无疑便是此刻依旧行于后列的七叶、四长老等人,自从得闻谣言之事,这几人便时时露出愁容满面的神情。
在他们看来,遍地开花的谣言,无疑是高君皇将有动作的前兆。
尤其是七叶,一对愁云锁关的阔眉,仿佛是已见到高君皇手下那帮虎狼的铁骑,肆虐于大理国境之内。
有别七叶,此刻的?d明飞重复着前日的那副闲雅举动,足下且行,手上且书。
只是这一刻印在空白扇面上的诗句,早已失去前作那番清乐纯美,除此之外,此刻在?d明飞身边亲眼见证这一诗问世的,除了侍女磬儿外,又多了一个王麟。
“?d公子才思敏捷,出口成章,落笔成诗,真是令小生佩服万分。”目睹扇面留字,王麟语气大为佩服。
之前在酒肆,他巧遇?d明飞一行,更得七叶出手解围,此后他刻意的热情结交,更因为自七叶处得知众人目标也是大理城,与自己殊途同归,便提出欲与众人结伴而行。
七叶等本欲拒绝,奈何这王公子虽温文尔雅,却也死皮赖脸,执意要跟随。
七叶与四长老拗不过他,更见?d明飞从头至尾并未发表意见,最后只好让他跟随。
反正离大理城只剩数天路程,这王麟不会跟随多久,而且以众人的能力,沿途要照顾王麟这么一个文弱书生,不过举手之劳,费不了什么事。
沉浸纸上留诗的?d明飞,耳闻王麟夸赞,笔锋未停,平静无波的语句却以问责的口吻送出。
“昨日王公子自己介绍,今年已有十九了,十九‘芳华’的你在我面前自称‘小生’,如此举动是欲将我贬为小小生么?”
与?d明飞、王麟并排而行的磬儿,见自家公子对他人的赞誉如此回应,不由掩口轻笑。
“这……是小生疏忽了。”破天荒得知自己称谓如此不妥,王麟作揖道歉,然而他并未察觉,自己在道歉时,又用“小生”冒犯了?d明飞一次。
“哎呀,又是一句‘小生’,如此看来,我这‘小小生’是当定了……”话至一半,正好已书写完的?d明飞,转过头去,眉宇间惋惜无奈的望着磬儿:“……磬儿,如今你公子已被贬为小小生,从今往后你作为小小生的侍女,便只能做个小小磬儿了。”
?d明飞的封名令磬儿目瞪口呆,数息后,小小磬儿满怀幽怨的目光投向王麟,稀声的悲怨逼的王麟无地自容。
“都是小生……啊!不,不是小生,也不对,是小生,哎呀!这又不对~~~”
寒窗苦读十年的王公子在?d明飞主仆面前快要连话都不会说了。
如此欺压良民,自然有人路见不平。
“?d明飞,你如此刁难王公子,是何居心?”仙儿不知何时已来到三人身边,白纱覆面的她看不清神情,但语气间的抱打不平已是声声入耳。
臻首移动,目光自?d明飞移到磬儿身上:“还有你这糊涂丫头,这家伙以言语挤兑王公子这等老实人,你竟也跟着助纣为虐。”
仙儿柔声轻喝,被她这一喝,小小磬儿顿时噤若寒蝉。
虽然磬儿比仙儿更为年长,但自小滋养在心中的少主威严,可未因那仅仅月余的疏远而淡化。
“‘跟着助纣为虐’,既用‘跟着’两字,便是说在此之前已有人助纣为虐,磬儿不过是尾随效仿,敢问‘少主’心中,这一人选是谁呢?”
磬儿摄于仙儿威严,这份威严可作用不到?d明飞身上。
面对?d明飞点出自己语病的质问,仙儿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给仙儿任何思考的时间,?d明飞接着道:“哦,我明白了,磬儿是四位长老分配给我的,若说助纣为虐,理应是四位长老在先,嗯,那‘少主’作为仙灵岛之主,这份‘助纣为虐’,自然也免不了要领受个几成。”
仅仅两句,?d明飞再一次成功将仙儿逼的口齿支拙,羞怒交加,酥胸起伏。
如簧之舌巧压仙灵少主,?d明飞转过头来,目光停住王麟身上:“王公子,我知你是无心之过,既然如此,不若你往后在我面前便以‘老生’自称,如此便不怕贬到我了。”
“老……老生!”
王麟哭笑不得的指着自己鼻子。
欲与?d明飞再做商榷,却见他已唤过侍女磬儿,迈步向前。
“王公子,你无需理会那家伙,那家伙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总是以调侃挤兑他人为乐……”言语间,夹带怨怼、愤恨,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嫉妒的目光,不自觉追上越行越远的?d明飞。“……像这种家伙,小小生,甚至小小小生的称呼,于他来说再适合不过。”
单方面的为?d明飞冠以“小小生”“小小小生”的美称,似乎令仙儿稍稍解气,急促激动的呼吸略显平复。
“谢过仙儿姑娘解围,小生……啊呀!仙儿姑娘可别误会,小生……嗯,老生绝无贬低姑娘的意思。”王麟向仙儿道谢,不自觉话语中又用上“小生”,他怕仙儿误会,赶紧改口。
“王公子,你还真把那家伙的话当回事啊,我不是说了,无需理会他的么。”见王麟改口自称“老生”,仙儿虽不平?d明飞言语欺人,心中却难以抑制地涌起一股笑意。
“?d公子说的也有道理,小……我比?d公子年长,在他面前自称‘小生’确实有些不妥。”
再次目睹王麟的儒风雅骨,仙儿无言以对间,不免又生出几分欣赏。
此时,已领先众人十丈有余的?d明飞与磬儿,步下渐缓。
总算是脱离少主的视线,磬儿不禁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脖子放可恢复挪动。
倏然,磬儿有意外发现。
——咦?公子的半边身躯好像……正在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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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明羽入梦()
时近黄昏,?d明飞一行来至一处名为岱岳的大镇,此处离大理城已不远,相比起众人登陆后下榻的那些城镇,这座岱岳镇虽以“镇”为名,但其实已是城的规模,人头汹涌,即便此刻将要入夜,依然大见繁华。拥有敖洁洁与夜明珑这等美女在侧,繁华同样意味着麻烦,两女惊世容貌在入镇时,即刻引起轰动,千人围观。
幸好如今的仙儿是白纱覆面,若是连她都露出真容,怕是要万人空巷了。
即便仙儿容貌未露,?d明飞一行也被堵的难以前行,无奈之下,七叶昂藏身躯跨前一步。
“阿弥陀佛——!”
洪钟佛号宣开,四周色心浮动的围观之人,只觉声波震耳,人虽未伤,心中欲念却在佛音下溃散。
拜七叶这声狮子吼所赐,人群终于散去泰半,虽然仍旧剩下一些人尾随,但已离的很远,七叶也不好再做驱赶。
“原来七叶大师的功夫如此高强。”视线尾随着队伍最前方开道的七叶,王麟大为感叹的说道。
“七叶大师是天圣寺的高僧,先前我们遭遇恶人,便是七叶大师为我们解围的。”仙儿语露崇敬,目光投向七叶。
一路同行,她对数度被?d明飞言语欺压的王公子好感递增,此刻见王公子语露惊疑,即刻就为他解答。
同时,仙儿隐于白纱后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扫了同行的?d明飞一眼,挑衅意味颇重。
“原来大师是天圣寺的高僧,小生这一路同行,真是失敬。”
大理举国信佛,天圣寺贵为大理皇家寺院,可说是全大理佛脉的标杆,地位尊崇。
王麟面露惊色,神情中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此时,?d明飞的声音突然想起。
“王公子贵人善忘,这句话应该是对我们众人所言吧?既然如此,我自也包括在内。”
王麟一时间不明白?d明飞话中意思,愣了愣,脑中方跳出?d明飞先前对自己提出的要求。
“哎呀,是小生……哦,不,是老生疏忽了。”
王麟一句“老生”出口,同行的四长老、夜明珑皆莞尔,众人都看出?d明飞是故意刁难作弄王麟,但一句“老生”并无实质伤害,无妨当闲趣笑料看。
即便王麟本人,对这句“老生”也已欣然接受,但众人中却有一人对此颇有微词。
“?d明飞,你又来欺辱人了,除此恶趣之外,你还会什么?”仙儿语气激动气苦,想来“欺辱”二字出口,勾起她不少感同身受的回忆。
“我么……,会的挺多,文治武功,医卜星相,琴棋书画……哦,对了,我还会**解难……”言至此,?d明飞透着诡异的目光投到仙儿身上,“……就如你方才那句话,若从消灾解难这点出发,我应该在你开口之前,先堵上那张不经大脑的笨嘴。”
“你——你说谁笨嘴!”将?d明飞那副极其可恶,不屑一顾的表情收在眼里,仙儿怒火蹿腾,下意识就要祭出拿手的雷咒。
“方才在镇口,七叶以吼功震退围观者,虽未伤人,但若细究,模棱两可间也可定个以武压人的贬意,而且压的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镇民。”?d明飞控制音量,以只有附近之人能听到的语量说道。
“你之后那句话,明公正道的点出七叶和尚之出生,言者无脑,听者有意,前一刻镇民心中或许还在猜测那作风霸道的和尚是哪处野寺小庙的破戒僧,然你所言却给镇民提供了一个明确答案,原来破戒僧竟是大理国土内,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那家,今日之后,大理佛脉表率,在此镇民众心里,或许就多了一番形象了。”…
语气悠然平淡,出口之内容却不知不觉间,将仙儿心中怒火尽数转化为愧疚。
与?d明飞同行的磬儿,将自家公子的言行看在眼里,她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公子在面对少主时,言语举动间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灵活,素日那般波澜不惊,不动如山的特质感觉有所消退。
“公子,少主并非有意如此的。”磬儿见仙儿从怒火炽然变成斗败母鸡,忍不住为她辩解道。
“无意有心,只眼晦明,少思寡想,何来太平。”
?d明飞玄之又玄的道出十六字,随即步伐加快,前行而去。
剩下一脸不明的敖洁洁等人,皆在品味这十六的意思,却是毫无头绪。
数刻后,众人在镇上唯一家客栈投宿。
入夜,?d明飞单居客房之内,双腿盘膝,五心向天的坐在床上,运转内功调息。
神魂渐渐入定,玄玄渺渺间,?d明飞只觉自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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