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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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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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思道自然无比尴尬,原以为今日前来自己唱定了主角,谁知眼下反倒成了江望才和方东凤两人的配角。他心里暗骂,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深吸了一口旱烟,笑道:“江兄和凤老先生的这番取笑,莫非是在笑我大言不惭,妄想取江兄而代之?嘿嘿,须知眼下谢擎辉的大军蓄势待发,出兵在即,不知今日之后,这‘洞庭湖湖主’五个字,除去这一个虚有其表的名号,还能剩下些什么?”

    那江望才停下笑声,反问道:“先生便如此有把握,可以一举荡平我龙跃岛?”

    却不知言思道至始至终,等的便是对方问出这句话来。他连忙喷出嘴里残留的一口浓烟,扬声笑道:“自古以来,所谓攻守之道,简而言之,不碍乎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而今……”

    谁知他才刚开了个话头,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也停止嘲笑,忽然出声打断了他,冷冷说道:“外面谢擎辉的大军如何动作,先生可已调度妥当?”

    言思道听得方东凤突然出声发问,只得咽下肚子里原本准备好的一大串话语,强笑道:“自古下士斗勇,中士斗智,上士斗道。眼下大军的行进之道,我自然早已筹谋周详。至于其他的事宜,则需相时而动,要交给军中各位将领随机应变,无须由我多作牵挂……”

    那方东凤再次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说他作甚?此战的生死胜败,届时自有分晓。”说完这句,他便再不多看言思道一眼,重新闭上了双眼。

    方东凤这番话语,自然是要言思道闭嘴了。言思道脸上抽搐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高声说道:“凤老先生教训得极是,是我六根未尽,一时着相了。眼下刀已出鞘、箭已离弦,我只管安心陪同两位,好生玩一玩眼下这局投壶便是。”说着,他伸手捏起自己桌上四支木筷当中的一支,向江望才问道:“请问江兄,由谁先投?”

    江望才微微一笑,反问道:“若是由我先投,不知两位可以异议?”言思道含笑不答,瞥眼去看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却见那方东凤居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显是同意让江望才先投,言思道暗骂一声,也只得干笑道:“主随客便,那便由江兄先投。”

    江望才当即说道:“是了,好教先生知晓,如今我等投壶,却有三条规矩。一是必须由自己亲投,不可找人代投;二是只能坐在席位上,不可离开走动;三是木筷必须入壶,不可打翻茶壶。这三条当中若是任犯一条,那便算是输了。除此之外,投壶最终的胜负,是以入壶木筷多少为准,多者为胜,少者为负。若是双方入壶的木筷数量相同,嘿嘿,依照我和凤兄平日里的投壶规矩,却是要判先到达这一数量的人为胜了。”

    言思道听得心头火起,暗骂这江望才老奸巨猾。然而此刻这投壶之约,分明就是江望才针对方东凤而设,自己不过是个陪衬罢了,此刻连那方东凤都没有意见,自己倒也不便开口。更何况眼下这场投壶,左右不过是场游戏,眼下湖广的局势最终如何收场,还得看外面谢擎辉的大军。

    方才那云老已在江望才、方东凤和言思道三人面前的几案之上,分别放置了四支木筷。那江望才说完这番话,便伸手拿起自己几案上的一根木筷,又自言自语般说道:“还请凤兄莫要见怪,江某眼下可谓是垂死挣扎,最后一搏了。若是无法得到贵教的相助,天下虽大,只怕也再没有我江望才的立足之地。所以此刻的这局投壶,江某迫不得已,只好用上些手段。”

    言思道知道江望才这话就好比是说相声,说到这里,需得有人接话发问,才好继续往下说。却见那方东凤只是紧闭双眼,并不作答,言思道倒也成人之美,便开口问道:“哦?不知江兄用了什么手段?”

    江望才向言思道点了点头,算是感谢,当即笑道:“实不相瞒,想那前朝暴虐、义军四起的年头,江某在投身李九四将军麾下之前,不过是酒楼里一个跑堂的小厮。那时我每日主要的工作,便是替客人收拾碗筷,拿到后院里的厨房清洗。”

    江望才嘴里说着,手中那支木筷已在他的五根手指间灵活地翻动起来,从下面的尾指转到上面的拇指,又从前面的手心转到后面的手背,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

    只听江望才继续说道:“我工作的那家酒楼,厨房里有个专门盛放木筷的竹篮,因为忌惮潮湿生霉,却是高高挂在横梁之上。那时侯我不过十一二岁,个头不高,需要重叠两条凳子,才能把洗干净的木筷放进那个竹篮。由于平日里杂活太多,放个筷子实在没工夫这般麻烦,我便索性直接将木筷抛横梁下的竹篮。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还要重复扔上好几次,才能将木筷尽数抛进竹篮,后面久而久之,也便能百发百中了。所以这正是我一直喜爱投壶这一游戏的缘故,因为每次投壶的刹那间,总是可以让我回想起以前那段痛苦而又充实光阴。”

    话音落处,江望才拿着木筷的那支手上,食中二指突然伸直,那支木筷便脱手飞出,却是被他高高抛起,禁止往公堂上方的横梁上飞去。伴随着木筷飞起,那江望才语调一转,沉声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暗无天日的光阴,每一个夜晚,只能窝在酒楼柴房的角落里,根本看不到一线光明,我甚至不敢去想明天会是什么样的。所以从那以后,我一直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改变这个天下,从而改变许许多多和当时的我一般模样的人,将他们从痛苦中解救出来。而要实现这个愿望,首先便要由我出生的湖广大地开始!”

    伴随着他这句话说完,那支被江望才抛向半空中的木筷,已在公堂的横梁下旋转出一道弧线,“哐嘡”一声,稳稳地插落进了地上的茶壶中。而今日的战局,也伴随着江望才这第一记木块入壶而全面展开。

27 各显神通() 
那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听得这声入壶之响似乎有异,陡然睁开眼来,不禁微微一震。坐在右首席位上的言思道已击掌笑道:“江兄果然好手段,这一开局之投,当真是出奇制胜、别开生面。俨然是名家风范。这湖广能在你手里掌控十多年,确然不枉。”

    原来江望才方才抛起的那支木筷,自空中旋转落下,的确是插进了茶壶之中——却是投进了方东凤面前的那个茶壶里。

    要知道云老适才已将江望才、方东凤和言思道三人几案上的三把茶壶尽数去掉壶盖,分别放置在了三张几案前的六尺之处。虽然没有言明,自然是对应左、中、右三个席位上的三人,一人一个茶壶。但江望才却陡出奇招,将自己的木筷投进了方东凤面前的茶壶里。

    只听江望才笑道:“凤兄,我们之前并未言明一定要投自己面前的这个茶壶。所以如今我既已选择了你面前的这个茶壶投掷,那么这个茶壶,便是我江某人的。哈哈,还请凤兄见谅,另选其它茶壶投掷。”

    言思道自然看得分明,此刻这公堂之中的三个席位,相隔本有两丈多的距离,江望才既然已将自己的木筷投进方东凤面前的茶壶,从而抢占了他的位置,那么待到方东凤要投之时,便只能选择两丈开外江望才面前的茶壶,又或者是自己面前的茶壶,其难度可想而知。

    虽然江望才这般做法似乎有些无赖,却也是他靠自己的真本事从而占据到的优势,更没违背这场投壶的规矩,倒也无可厚非。要知道江望才深知这方东凤的投壶技艺不如自己,再者这方东凤又不通武艺,以这两丈开外的距离和自己投壶博弈,无论如何,也决计不可能胜过自己,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眼见江望才面露笑容,那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当即微一定神,点头赞许道:“尊上智勇双全,老朽佩服得紧。”

    言思道连忙一晃自己手中的木筷,大声笑道:“眼下江兄既已投出了第一记,那接下来不知该由谁……”他话未说完,只见那方东凤忽然猛一挥手,一支木筷便已斜飞而出,稳稳当当地插进了江望才面前的那个茶壶中。

    言思道不禁愕然当场,方东凤这一手丝毫不输给江望才的投掷功夫,固然让他惊异不小。但最重要的却是,方东凤这个老东西居然至始至终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此刻竟然毫不理会自己的询问,径直抢在自己前面先投,也是一记入壶。

    眼见方东凤的木筷入壶,江望才也是呆立了半响,这才强笑道:“原来……原来凤兄这些年来和江某博弈,却是在一直在刻意隐瞒实力了。”

    那方东凤重新闭上双眼,淡淡地说道:“老朽虽然不通武技,也没当过什么酒楼的跑堂,但是我教的‘天露神恩心法’,却是一门强调以精神融入万物的神通。老朽虽然学艺不精,但投壶这点微末伎俩,只要凝意集思,控制区区一支木筷的走向,倒也不在话下。”

    江望才脸上一片阴晴交替,随即冷哼一声,淡淡地笑道:“昔日凤兄毛遂自荐,前来洞庭湖投靠我江望才,那时我便已识破你神火教门下的身份。然而江某生平,素来是唯才是举,这些年来你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却多少也为我洞庭湖一脉出力不少,所以江某也不曾亏待于你。”

    方东凤只是闭目冷笑,并不作答,江望才继续说道:“其实我与凤兄两人的想法,说到底却是一致的,不过是‘同心协力’这四个字罢了。不同的在于,江某是一心想要与神火教真诚合作,而凤兄却是想要把我整个洞庭湖吞并,归入神火教的麾下,不知我说得可对?”却见那方东凤还是不作理会,江望才一时也无计可施,只得干咳了几声,从而掩饰自己的尴尬。

    一旁的言思道听到此刻,已是心下了然,原来这江望才和方东凤主仆二人,却是一直在暗中较劲、非友非敌的关系,背后则各自代表着洞庭湖和神火教两大势力。然而令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却是无论这两人是敌是友,说什么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谢擎辉来袭的大军视而不见,从而置那龙跃岛上的一干帮众不顾,莫非他们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想到这里,眼见此刻的僵局,言思道不禁望向自己几案前的那个空空如也的茶壶。

    要知道方才江望才舍近求远,抢先投了方东凤面前的那个茶壶,这倒也罢了。但轮到那方东凤再投之时,堂上所剩的便只有江望才和自己面前这两个茶壶,对方东凤而言,距离分明是一般的远近,没有任何区别。方东凤若是选择自己面前这个茶壶投掷,那么公堂中留给自己的,便只有左首席位前江望才的那个茶壶。如此一来,便是江望才投方东凤的、方东凤投言思道的、言思道投江望才的这一局面,而身在这场投壶中的三个人,都要隔着两丈的距离投掷木筷入壶,相互间乃是一般的难度。

    谁知方东凤那个老头也不知是和江望才故意抬杠,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把言思道放在眼里,居然径直选择了江望才面前的那个茶壶投掷,留下言思道面前的一个空茶壶给他。于是情形就变作了江望才和方东凤两人隔着两丈多的距离,分别去投对方的茶壶,而言思道则只需要投自己几案前不过六尺距离的茶壶,简直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当下言思道举起一支木筷放在自己的右眼前,眯上左眼,用右眼瞅准自己席位前那个空茶壶,嘴里笑道:“投壶一道本就非我所长,但眼下这个距离,却也是轻而易举,如此便多谢两位的好意。不过有件事好教两位知晓,那便是眼下朝阳已升,日色方浓,我要是没算错的话,之前所约定的辰时,应当已经到了。”

    江望才“哦”了一声,只是出于礼貌,心不在焉地问了声:“什么时辰?”

    言思道夸张地叹了口气,笑道:“说来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依稀记得,昨夜我和小谢将军所约定的进攻时间,好像便是今日的辰时。若是不出意外,此刻小谢将军集结在岳阳城西面、洞庭湖的东畔的朝廷大军,已然全军出击,攻向龙跃岛了。”

    说着,言思道手中的木筷便脱手掷出,直取几案前六尺之处的那个茶壶壶口。但听“啪”的一声闷响,却是他手上力道使得大了,让木筷径直摔落到了茶壶后的青石地面上。

28 开战时分() 
岳阳湖的北岸,君山之上。那号称“吞星吐云,日月同辉”的两京十三使司武林盟主闻天听,此刻正临风站立,遥望着那一潭碧绿的洞庭湖。

    他身后依次站立着苏州玄妙观的铁真人、听涛阁主人葬花夫人、金陵飞花派的掌门人顾君明顾师傅等一行二十来人。与这些个人相比,以湖广武陵剑派的掌门人、“大庸之剑”张难非为首的一干湖广武林群豪,声势却要浩大得多了。且不论那合刀门陆掌门的门下弟子、天井山韩上人的一众高徒,又或是“净湖侯府”陆小侯爷府内的门客、“一剑飞花,香满人间”凌云公子的保镖护院,单是为首的“大庸之剑”张难非的武陵剑派,今日便来了八十多名一流的好手,整个武陵剑派上下,可谓是倾囊而出了。

    众人此刻身在之处,虽名为“君山”,又或称为“湘山”和“洞庭山”,也便是传闻中娥皇女英哭竹之地,却根本和“山”扯不上太大的关联。当中最高的一处,离那洞庭湖的水面也不过只有十来丈高,充其量只能算是这洞庭湖北岸的一大片高地罢了。眼下这帮武林好手齐聚于此,粗略估计,竟有两百来号人,若是按实力而论,恐怕抵得上一支五千人的精兵。众人此番前来,便是为了配合承天府调来的那两万大军,合力攻破江望才的大本营所在——洞庭湖龙跃岛。

    然而这君山之上的两百多名武林好手,从今日凌晨时分起,便已等候于此。当中有大半数人怕稍后的激战中无暇分心,就连早饭也不曾享用便匆忙赶来此地,谁知却饿着肚子一直等到现在。眼见东方天际那轮旭日渐高,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出发的指令,所有人都不禁有些躁动,渐渐地开始悄声议论起来。

    那闻天听今天四十有六,已是年近半百之人,自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然而此番军饷被劫,包括自己在内的六十一位担保人连同一门老小家眷,还有一十七家镖局的两千条多性命,已然尽数押在了这一场战斗上。闻天听身为武林盟主,纵然早已百炼成精,一时间心中也不禁有些慌乱。

    正如言思道所言,若能攻破那龙跃岛,便可顺理成章地将军饷被劫的罪名推到江望才头上,继而从龙跃岛上取出财物,当做是被劫的军饷归还朝廷,也就算是由自己出面,亲自找回失饷,功过相抵了。但若不能攻下龙跃岛,谢擎辉无故调动承天府驻军的罪名虽是与自己无关,但是查清军饷被劫案的二十天期限一到,自己和另外的六十名担保人乃至一十七家镖局便是灭门之灾。

    想到这里,闻天听连忙长长滴吸了口气,强行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却听身旁脚步声轻响,那听涛阁的葬花夫人碎步踏上,在闻天听耳边低声问道:“盟主,如今天色已然大亮,小谢将军却依旧沉睡不醒。可要贱妾出面,想个法子叫醒他?”

    闻天听眉头微皱,不禁举目望去。但见这君山边上靠近湖水的岸边,谢封轩的二公子、也便是此番大战的统帅谢擎辉,此刻正平平地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双手抱头当枕,兀自睡得正酣;而他身边则是一柄插得笔直的三尖两刃刀,将下端铁杆深没泥土之中,顶部的刀刃在晨光之中,微微闪耀着光华。

    闻天听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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