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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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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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贻香听他说到以尸体为食,泛起一阵恶心,连忙转开话题问道:“原来这杂乱无章的布局,也只能困住那人七天而已。不过话说回来,看来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奇人也不过如此,要花七天功夫才逃得出去。”

    高百川冷笑道:“你懂个屁,要是像没头苍蝇那般乱闯乱撞,不要说是七天,一辈子都休想出去。那家伙最得意的乃是暗器功夫,所以一双手的手感异常敏锐,他单凭在黑暗中的触摸,硬是分辨出了地上由于踩踏造成的细微磨损。要知道那磨损较多的道路,自然就是被人走得多的路,也就是正确的出路。那家伙身陷此境,居然能想到这一点,也算是难得了。”

    谢贻香忍不住踏了踏脚下的方石头,但觉坚硬无比,隐隐震得自己脚底生痛,不禁心中发毛,说道:“如此坚硬的地面,他居然也能识别出那细微的磨损?那他后来可曾逃出天牢?”

    需知上面那“天”、“地”、“玄”、“黄”四层也不简单,机关重重之下还有重兵把守,谢贻香这一路行来看得清清楚楚,所有才有此一问。那高百川又叹了口气,说道:“那家伙虽然走出了这层的迷宫,又接连闯过了十多道关卡,最后却在‘天’字那一层遇到了上百名精壮士兵,混战之下气力不济,终于被当场砍成了肉酱。”

    遥想那位奇人一路闯关出去,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谢贻香不禁有些感慨。却听高百川说道:“这倒也不算什么,要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曾从这第五层天牢里逃出去过,而且就在两个月前。”

    谢贻香毕竟是小女孩心思,连忙追问道:“两个月前?这人是谁?如今……如今他已经逃出去了?”

    只听那高百川低声咒骂了几句,略带愤怒地说道:“他倒也没逃出去。算来那大约是两个月前的半夜,我正在床上想着醉月楼那些小妞……啊,对不住,就在那时,这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床边,倒是把我吓了一大跳。”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当时发生的事,又继续说道:“谁知这人并没有伤害于我,只是啰里啰唆地告诫了我一大堆,听得我莫名其妙。什么每天要送足三顿饭,每顿三菜一汤,必须是当天新鲜的蔬菜,不能见丝毫油荤,而且在七天之内不能出现重复的菜肴。除此之外,每个月还要给他送两斤旱烟。要是我不满足他这些要求,他便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谢贻香听得惊讶不已,又觉得十分好笑,急忙强忍住,正色问道:“他也是向之前那人一样,挣脱锁拷摸索出地上的磨损,这才一路潜到你房中的么?”

    高百川道:“当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怎么逼问他,他也没回答我,只是要求我将他再送回囚室中,并且满足他提的要求。事后经我三番四次的严查,这才知道了他逃出来的办法。哼,其实这法子说来相当简单,那便是他说服了送饭的牢子,从我这里偷到锁拷和房门的钥匙,再一路把他带到了我的面前。”

    谢贻香又是一阵惊讶,看来高百川口中的这人,所行之事都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不由地苦笑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些……试问那送饭的牢子既然能在这第五层天牢中任职,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他说动?”

    高百川不屑地一笑,说道:“你这么说倒也是对的,然而你是不知道这人的厉害。传说这人上天可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下地可以化身千万,迷惑人心。相比之下,在这天牢里降服区区的一个牢子,那也算不得什么。”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你也看到了,从那以后我将钥匙收藏得十分严密,又换了一个聋哑之人给他送饭。如此一来,每天夜里才敢安心入睡。”

    谢贻香心中的好奇已到极致,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人到底是谁?”话刚一出口,她顿时想起昨夜庄浩明奇怪的叮嘱,脱口说道:“我来之前,总捕头庄大人曾特意告诫过我,说此处还关押着一个比‘雨夜人屠’厉害十倍的人,叫我小心行事,切莫和这人照面。莫非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个人?”

    高百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厉害十倍?施天翔算什么东西,和此人相比,简直是露水之于沧海,萤火之于皓月。没错,庄浩明叮嘱你要小心的,必定就是此人,想当年,庄浩明那老东西可是在此人手里栽了个好大的跟头。”

    谢贻香听他粗俗的嘴里突然冒出文雅的语句,心中大是好笑,有些不相信地问道:“要是这人真有你说得这般厉害,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更没听庄大人提起过。”

    高百川冷笑道:“三小姐莫别怪我说话难听,只怕你连那施天翔的名头也是刚听说不久,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谢贻香听他说得无礼,当即冷冷回应道:“方才我见高大人一听见那‘雨夜人屠’的名字,就吓得浑身发抖。照你所言,既然这个人比‘雨夜人屠’还要厉害得多,又曾经逃出来威胁过你,莫非你就一点都不害怕么?”

    高百川却不以为意,哂笑道:“那施天翔是个疯子,喜怒无常,甚至不可理喻,我自然要忌他三分。然而这人却是心智正常之人,甚至还算不上是坏人,我又何必怕他?”

    谢贻香不以为然,心想:“此人若不是坏人,又怎会被关押于此?”她心念一转,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是了,他逃出囚室,向高大人你提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要求,最后可有满足他?”

    高百川傲然一笑,说道:“自然没有,我堂堂朝廷官员,拿俸禄、吃皇粮,岂能让一个囚犯摆布?当真是笑话。”

    眼见高百川安然无恙地走在她前面,谢贻香微微松了口气,看来那人所说的“若不照办,便要高百川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过是句空话罢了。需知那江湖中的传言大多都是言过其实,自己就曾亲眼目睹过好几个自称天下第一的人,无一例外都败在师兄先竞月的刀下。

    她正不着边际地乱想,前面的高百川忽然停下脚步,扬声说道:“这里便是那施天翔的囚室了。”

07 踏遍深狱闻噩耗() 
谢贻香打起精神,却见四周毫无异样,依然是黑黝黝的方石通道,两旁插着燃烧得正旺的火把,高百川已亮出了攥在掌心的那把纯银钥匙,插入身旁石壁中缓缓转动起来,随之发出低沉的响声。伴随着石壁上掉落的灰尘,一块两尺来宽的暗门自石壁上缓缓升起,在离地处露出了半人高的缝隙。

    原来这第五层天牢的囚室竟是这般构造,将囚室都隐藏在了通道的石壁之后。若非高百川将门打开,自己还真没看出此处的石壁有异,更不会猜到这里居然会有一间囚室。只见高百川随手拔下了墙上就近的一支火把,弯腰从那暗门下钻了进去。谢贻香正要紧随其后,突然心中一动,莫名其妙地升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今天前来天牢的这一趟,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谢贻香脑海中飞快地转动起来,将前前后后的事细细地思索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眼见那暗门内隐隐闪耀着高百川的火把光亮,她心下暗想:“多半是自己终于就要见到这个“雨夜人屠”施天翔了,此刻身在囚室之外,已是近在咫尺,所以才有异样的感觉。”

    想来是方才听了高百川的那些闲言闲语,自己原本寄托了极大期望的“雨夜人屠”,居然在不知不觉中黯淡了下来,倒是那个庄浩明和高百川都一致认定远胜“雨夜人屠”的神秘高人,此刻反而让自己更是好奇。

    谢贻香急忙摇了摇脑袋,将这些杂念通通抛诸脑后,暗道:“这些人再如何本事,毕竟是身负血案的十恶不赦之徒,我谢贻香虽谈不上顶天立地,所作所为却也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这些人?”

    只听囚室中高百川低声招呼自己进去,谢贻香当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快步上前,从那道暗门里弯腰钻入,心中暗念道:“我此番一心要为死者伸冤,这才求助于天牢重犯,但愿这‘雨夜人屠’真有庄叔叔说的那般破案本事,助刑捕房将撕脸魔缉拿归案。”

    谢贻香当下随着高百川一起钻过那道暗门,里面却是间宽敞的石屋,约莫有几丈见方;一张由石块堆成的矮床贴墙而砌,离门口甚远,上面东一个、西一个摆放着几个发霉的烂木碗;借着高百川手中的火把,隐约可见一个人低着头,盘膝坐在石床上,双手双脚皆被鸡蛋粗细的铁链紧锁,链接在背后的石壁上;这人身上穿了三四件破破烂烂的旧衣,兀自带着凝固的血块。

    谢贻香深吸了一口气,心知这便是今天要见的正主了,正不知怎样开口,身旁的高百川就着手里的火把又点了一袋旱烟,指着床上那人,吞云吐雾道:“这位便是‘雨夜人屠’施天翔施先生了。”

    谢贻香见那施天翔盘膝坐在石床上没有丝毫反应,既不回话,身形也没有任何动作,不禁微一皱眉,小心翼翼地踏上两步,恭声说道:“晚辈刑捕房谢贻香,特来拜见前辈。”

    那“雨夜人屠”施天翔却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发问,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谢贻香见他一头灰白色的长发垂在脸前,将大半的面容遮盖了起来,一时也摸不透他的用意,当下口吻一转,有些强硬地说道:“在下是奉刑捕房庄浩明总捕头之令,特来探望阁下。”高百川也在一旁怒喝道:“姓施的,你少在这里摆威风,信不信老子断了你的水粮?”

    然而那施天翔还是不做理会,就连手指头都没动弹一下。谢贻香心中生疑,猛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正是从那施天翔身上传出来的。她大惊之下,伸手夺过高百川手中的火把,屏息走到了石床前。

    但见晃动的火光之下,石床上的施天翔低着一颗脑袋,披散的长发下隐隐露出一张焦黑的面容,满脸都是坑坑洼洼的小洞,几条黄绿色的液体就像那融化的蜡烛一般,以垂落的姿态凝固在脸颊四周;透过他身上囚衣的破洞,干瘪的肌肤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斑,还蠕动着几条不知名的小虫。她在刑捕房见的尸体多了,看这光景,眼前这人至少已经死了一个多月。

    高百川也看了出来,惊讶地颤声说道:“这,这……这家伙如何死掉了?”他吞吐着烟雾,摇头叹道,“唉,想不到施天翔纵横一生,最后也默默无闻地死在这黑牢里,真是可悲可叹,甚至有些可笑。”说着,他走上两步,用手里的旱烟杆拨开施天翔额前的长发,顿时露出一张溃烂得不成人样的脸来。只见那脸颊的颧骨处皮肤破裂,露出一片焦黄色的脸骨;几只乳白色的小虫仿佛受到惊扰,匆匆忙忙地从眼眶里钻了进去。

    高百川指着尸体脸上的一片焦黄色,面无表情地说道:“错不了,这的确是施天翔的尸体,他脸上这道伤疤,正是当年群雄纷争、天下未定之时,被神火教高手所伤。”

    谢贻香默默无语,两条淡眉已拧成了结,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想不到自己放下心中那所谓的执念,前来天牢深处求教这个恶贯满盈之徒,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倘若依照庄浩明的说法,自己失去的是“德“,可如今又得到了什么?

    现今刑捕房不愿插手此案,眼前唯一的希望又已破灭,放眼整个京城之中,还有谁能帮自己缉拿撕脸魔,替那些死者伸冤?谢贻香微一闭上双眼,顿时又出现了缅榕遇害后的那幅画面,然而当此局面,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莫非终于有一些事情,是自己不得不放弃的么?谢贻香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旁边的高百川见谢贻香出神,暗自叹息了一声,他伸手拍了拍谢贻香的肩膀,柔声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谢三小姐倒也不必太过在意。即便是天大的难事,终会随同时光的流逝,一并化为清风而去。届时再回首此刻,你便会发现其实这世间根本没有任何事情,是值得此刻的自己这般困扰的。”

    谢贻香听得微微一怔,细细地咀嚼着他这句话。高百川又叹了口气,展颜笑道:“不管怎样,逝者已去,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再细谈不迟。”

    谢贻香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那雨夜人屠的尸体,失魂落魄地同高百川一起钻出了囚室。高百川拔出钥匙,牢门便缓缓落下,囚室中又回复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那雨夜人屠盘膝而坐的“尸体”,却缓缓地抬起了头来。

08 铁器挥舞贩夫叫() 
一路上高百川不停地赔罪,责骂自己没能照看好牢中的囚犯,径直将谢贻香从第五层牢底送到了天牢之外。

    谢贻香重见天日,回头望着那戒备森严的天牢,方才的一切仿若隔世,不禁叹道:“大好的一座天牢,却关不尽天下恶人。这撕脸魔若是继续猖狂下去,不知又有多少无辜之人要为此而送命。”

    高百川一路上旱烟不断,听了她这话,不禁微一沉吟,说道:“哦?撕脸魔……嘿嘿,这倒有些好笑,我劝你还是看开点得好,世间哪有用囚犯来捉凶手的道理?”

    谢贻香苦笑不语,忽然涌现出一个念头来:“既然天牢中还关押着一个比雨夜人屠厉害的人,我何不找他相助?”适才在黑牢之中,她惊异于雨夜人屠之死,一直浑浑噩噩,直到此刻才想到这点。然而她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根本就不清楚那人的底细,甚至他的连名字都不知道,如何可以信赖?既然连最基本的信赖都没有,又怎能让他相助缉凶这等大事?

    当下谢贻香也不再多说,右手轻轻按住腰间的乱离,心中稍微一定,当下便向高百川施礼告辞。

    伴随着扑面而来的秋风,那轮红日已逐渐西坠,原来这趟天牢之行,不知不觉中竟耗去了大半天的光阴。谢贻香疾步行进,径直赶往师兄先竞月的府第。谁知当她迫不及待地叩开先府大门,才发现先竞月居然不在府中。

    谢贻香心底隐隐泛起一丝不安。要知道师兄先竞月任职于朝中的亲军都尉府,身居的统办一职,那都尉府虽是皇帝的亲信卫队,他这个统办却是个闲差,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府上读书,除非有特别任命,才会外出几日,也必定会事先告知自己。然而师兄此番骤然外出,自己竟然毫不知情,莫非是当中出了什么变故?

    先府的老仆人胡老自幼将先竞月抚养成人,此刻他拄着根拐杖,步履蹒跚,一脸歉意地说道:“三小姐切莫怪罪,前天夜里公子忽然接到上面的旨意,便匆匆出门而去,仓促来不及知会三小姐,只得命老朽代为转达。唉,老朽昨RB打算亲自到刑捕房相告,谁知近日秋气浓烈,不巧却引发了陈年的风湿,一时出不得门,这才耽误了此事。”

    谢贻香见那胡老一瘸一拐,连忙扶他坐了下来。她深知先竞月自幼孤苦,全靠这胡老将他养大,一老一少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极是深,自己心中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家长辈。听了胡老这番解释,既然是奉了皇命公干,谢贻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当下她和胡老随意寒暄了几句,叮嘱他注意身体,随即便起身道别,满脸失望地出了先府。

    竟然连一向深居简出师兄也不知所踪,当此时刻,谢贻香满脑子想的又是撕脸魔的案子,一颗心却如同高高挂起的铁锥,根本无处可以着落。她不禁想起了太白的那句“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而此时的自己,却连“黄河”、“太行”的踪影也不曾见着。

    她在街上兜了一大圈,眼见一路上尽是萧萧瑟瑟的街道和稀稀疏疏的行人,本来心情就是极差,思绪又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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