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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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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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则是第二张竹椅上的年轻书生放下手中书卷,抬眼望向厅堂当中的得一子,缓缓说道:“想必道长也已猜到,一十七年前鬼谷中元之夜的那个男婴,便是如今的道长你。甚至就连‘得一子’这个名号,也是老朽当夜受易兄所托,特意替道长所取。正如《道德经》中‘道生一’之言,能‘得一’者,是为‘得道’也,以此为名,自当正其身、规其行、善其身,这恰恰也正是易兄和老朽对道长之期许。所以道长如今矢口否认自己‘鬼谷传人’这一身份,想必是易兄一直遵循了一十七年前的约定,一直没将道长正式纳入门下。然而话虽如此,道长却依然是货真价实的鬼谷传人,和老朽更是一十七年未见之故人。”

    伴随右首席位上的六个男女合力说出这段往事,厅堂当中的得一子早已面无人色,一张脸更是由红转青,最后变作惨白一片,不见一丝血色。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接连后退,对方每说一句,他便后退一步,就如同先前的言思道一样,眼看便要重新退回左首边自己先前坐的竹椅前。

    后面的谢贻香见此局面,心中也是惊骇万分。显而易见,对方所言多半丝毫不假,不仅一举道破得一子的师承来历,而且还以“青田先生”这一身份对得一子持了父辈身份,所以才会让得一子初步积分,当场心神大乱,终于节节败退。

    要知道谢贻香第一次见到得一子,还是在江西境内的鄱阳湖畔。当时得一子孤身一人临湖祭奠,声称是要缅怀百年之后才会降生的一位圣人,惹得谢贻香一行众人莫名其妙,都以为这眉清目秀的少年是个疯子。之后则是蜀地的毕府命案,又在青城墨客布下的“断妄之阵”中和这个少年再次相遇,谢贻香才知道这少年原来竟是一个目生双瞳的小道士,仅凭一己之力便揭破了毕府里的层层玄机,从而拨云见日,令整件案子真相大白。谢贻香和先竞月当时便认定这小道士的本事不在言思道之下,对他的身份来历也愈发感到好奇。

    待到天山墨塔一役,得一子陡然现身,与言思道正面叫阵,言思道和墨家巨子墨寒山一见之下,都一口咬定这小道士乃是鬼谷一脉的传人,也便是“湘西尸王”鲁三通和天涯海角阁的海一粟之前对谢贻香提到过的、能够化解她身上“鬼上身”症状的“鬼谷道”传人。对此得一子却始终没有承认,甚至直到方才还在否认,说自己“并非鬼谷传人,更不是什么道士”。

    如今听对面六个男女提及一十七年前的这段往事,倘若他们所言非虚,那么得一子的身份来历便算是彻底真相大白了。这个小道士的一身本领的确来自鬼谷一门,却因为鬼谷门下继承“纵”之一脉的弟子——也便是他的师兄——极力反对,从而令他一直无名无分,无法以“鬼谷传人”自居。所以每次被问及师承来历,得一子总是不肯明言,又或者说是羞于明言。

    想到这里,谢贻香不由地暗叹一声。这小道士虽然脾气古怪,但生的眉清目秀,宛如画卷中人,绝非什么奸险之辈;仅凭十七年前尚在襁褓中的一个男婴,又岂能一口咬定他是什么不祥之身,甚至还是什么妖邪之物?说不定正是由于当年这一安排,将得一子名不正言不顺地收留在鬼谷之中,这才酿成他如今这一副乖张的脾性;明明是个俊美少年,言谈举止间却是戾气横生,令人难以亲近。

    就在谢贻香思索之际,对面第五张竹椅上的田间农夫又开口说道:“时隔一十七年,今日能够再次与道长重逢,老朽也是倍感欣慰。再看到道长如此本事,的确不负易兄昔日之器重,足以令鬼谷一脉发扬光大。只是请恕老朽孤陋寡闻,有一事还想向道长请教,希望道长不吝赐教,一解老朽心中困惑。”

    旁边第四张竹椅上的刺绣女子接口说道:“近年老朽听闻世上出现了一位神秘莫测的小道长,不但道法高深、心智过人,身份来历更是扑朔迷离。其中更令人感到惊骇的是,这位小道长竟然目生双瞳,除了原本那一对灰白色的瞳孔,眼框里还另外藏有一对能够识阴阳、辨鬼神的血红色瞳孔;所到之处,几乎无人能与之抗衡,即便是在场的这位逃虚先生,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然后是首席上的年迈妇人睁眼说道:“要知道对于‘双瞳’这一异闻,虽然道家多有传说,却大都是些旁门左道的记载,并非出自道家正统典籍。是以老朽对此也极为费解,实不明其中玄机。何况一十七年前道长还是婴孩之时,老朽和易兄以及他门下大弟子都曾看得清楚明白,道长眼中的一对瞳孔虽是天生灰白之色,却并没有什么‘双瞳’之异相。所以还请道长替老朽解惑,敢问道长眼中的‘双瞳’,可是这些年来另有什么奇遇?如今可否当场展示,好让老朽一看究竟?”

    听到这话,场中的得一子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止住了后退之势。随后他站直腰身,吃力地向前踏回两步,向对面席位上的六个男女沉声喝道:“一群无知蠢物,仅凭一桩胡编乱造的往事,便想假借‘青田先生’之名装神弄鬼?既然你们一心求死,那我成全你们便是!”

    

26 涸辙相濡() 
    面对得一子的出言不逊,对面的六个男女脸上却不见怒色。随后第三张竹椅上的虬髯屠夫厉声说道:“道长既有‘双瞳’神通,此番来向老朽赐教,却为何事到如今,还是不曾施展出来?莫非道长是在惧怕老朽‘青田先生’这四个字?”

    话音落处,得一子顿时双眉一挑,厉声喝道:“大放狗屁!莫说只是你们区区六人,就算他当真再次,我又有何惧之有?”然而他话虽如此,却依然只是用那对灰白色的瞳孔狠狠凝视对面六人,并未转出深藏眼眶下方的那对血红色瞳孔。而对面的六个男女便也不再说话,只管做着各自手里的事,任由得一子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竟是丝毫不以为。

    如此僵持半响,得一子额上已有大颗汗珠滚落下来,脸色也愈发难看,到底还是没有亮出他那对血红色的瞳孔。又过了片刻,第四张竹椅上的刺绣少女便放下手中针线,幽幽长叹一声,向场中的得一子柔声笑道:“道长迟迟不肯施展‘双瞳’之术,是担心自己一旦使出,便会被老朽从此破去,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定力不够,以至神通反噬,祸及己身?”

    这话一出,就仿佛是一记重锤击中得一子胸口,当场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幸好得一子及时稳住步伐,坚持没有后退,口中厉声喝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只可惜他虽能勉力支撑,面对右首席位上这六个以“青田先生”自居的男女,到底还是没能亮出自己目中的双瞳。

    得一子接连受挫,依然不肯就此服输。他当即伸手入怀,又摸出一枚金黄色的符咒,咬紧牙关举步上前。但无论如何迈步向前,从厅堂当中到对面右首席位这七八步的距离,竟是不减反增,令他再也无法靠近对面的六个男女。

    眼见场中这般局面,谢贻香惊骇之下,早已有些按捺不住。这小道士本事再大,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单从年纪上看,便和昔日的青田先生差了一大截,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是十七年前由青田先生所赐,又如何能够和这六个自称“青田先生”的男女抗衡?

    只恨厅堂里双方这一场对持太过深奥复杂,对谢贻香而言,甚至看都有些看不明白,又哪里知道应该如何帮忙?何况对面这六个男女六人就算不是青田先生本人,也必定和青田先生渊源极深,以谢家和青田先生的关系,自己总不可能提刀冲上前去,照着对面这六个男女一通乱砍。

    无奈之下,谢贻香才想起还有言思道这厮在场,也不知他历经方才那一场溃败,如今是否已经恢复过来。谁知谢贻香转头一看,才发现左边竹椅上的言思道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缓缓吞吐旱烟;脸上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嬉皮笑脸地望向厅堂中的得一子。

    这一幕直看得谢贻香目瞪口呆,脱口说道:“你……你……”言思道不屑地地瞥了她一眼,笑道:“我什么我?这个小道士的脾气又臭又硬,若是好好同他讲话,他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的。要不是我故意输得凄惨一些,他又怎会出手?”

    谢贻香直气得七窍生烟,实不敢相信一个人竟能无耻到如此地步。她急忙深吸几口大气,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沉声说道:“你……你难道就打算坐在这里看戏不成?”言思道嘿嘿一笑,悠然说道:“方才我动手的时候,这小道士不也曾作壁上观,一心只想看我出丑?至于眼下,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罢了,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谢三小姐以此指责,岂非五十步笑百步?”

    这话说得谢贻香顿时语塞,恨不得将此人撕作一条条碎片。谁知言思道说完这话,忽然又大声叹了口气,摇头笑道:“只不过此间之事,的确有些棘手,无论是我还是这位小道长,若是一味单打独斗,到头来恐怕谁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况且眼下我们还没寻到正主,又何必在此虚耗光阴?”

    说罢,言思道便探出手里的旱烟杆,在竹椅旁的几案上连扣三下,发出“咚——咚——咚——”三声闷响。伴随着这三记敲击声一出,场中本已举步维艰的得一子忽然接连踏上三步,再一次逼近对面的六个男女。与此同时,座椅上的言思道已长身站起,扬声说道:“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此间主人既然要以多欺少、恃强凌弱,那么我们二人身为客人,也只能涸辙相濡、共赴危难才是。小道长,方才你不肯帮我,却并不代表眼下我不肯帮你,你说是也不是?”

    要知道言思道这一开口说话,自然便已介入双方的抗衡,继而以身入局,整个厅堂里的气氛顿时便在不经意间有了极大的变化。对面右首席位上的六个男女虽然还是在做着各自的事,但脸上也首次出现了凝重的神情,显是对言思道的突然介入有些不安。

    如此一来,厅堂当中的得一子顿觉压力大减,当即冷哼一声,也不理会言思道的问话,径直举步上前,重新来到坐在第二张竹椅上的年轻书生面前。他将手中符咒当空一晃,厉声说道:“我早已说过,六人之中,数你最弱,因为你一直都在害怕,从你手中这本《论语》便可看出。从方才我们踏进这间厅堂开始,你手中的书页便停留在《颜渊篇第十二》这一页,如今小半个时辰过去,书页却还是停留在此。可见从头到尾你根本就没读进去一个字,难道不是因为你心中的恐惧作祟?”

    这话一出,竹椅上的年轻书生不禁身子一颤,再看自己手里翻开的书页,的确便是《论语》中的《颜渊篇第十二》,从头到尾都没翻过页,顿时脸色大变。就在得一子说话之际,手中的符咒已自行燃烧起来,跳跃出一豆金黄色的火焰。他便再一次将燃烧的符咒探出,往书生的前额处缓缓贴去,曼声吟诵道:“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眼见得一子故伎重施,旁边坐在首席的年迈妇人急忙睁开双眼,沉声说道:“老朽虽已沦为山中一具死尸,但生前读过的书却也不少,区区一本《论语》,又何须……”

    岂料她话还没说完,厅堂里便填满了言思道的哈哈大笑声。随后言思道也举步上前,向那年迈妇人摇头笑道:“够了够了!要知道这位夫人所坐的位置,乃是右首席位的首席所在;按理来说,夫人原当是此间六人之首才是,本事也该最大。可是夫人全程紧闭双眼,故作打盹之态,即便是开口说话之际,目光也在极力避免与我们二人交流。如此举动,难道竟是在担心我们二人会使类似摄心夺魄之类的手段?”

    说着,他已迈步来到那年迈妇人面前,继续笑道:“所以夫人之所以能够坐在首席,倒不是因为夫人的本事,而是因为夫人的年纪;是其他五人敬你年长,所以才让你坐了首席。正所谓年老德劭,夫人既已是一大把年纪,为何还要厚着脸皮以‘青田先生’的身份自居,连这张老脸也不要了?再说了,试问青田先生当年便已达至《黄石天书》中的‘神御灵虚’境界,难道还会惧怕区区摄心夺魄之流的肤浅伎俩,全程不敢和我们二人对视?”

    言思道这番话出口,那年迈妇人顿时脸色大窘,自眼中透露出一丝愤怒,却依然不敢直视言思道的双眼。后面的虬髯屠夫、刺绣女子、田间农夫和采药童子还想开口解围,却不料就在这时,得一子手中燃烧的符咒已经贴近第二张竹椅上年轻书生的眉心,火焰热力激荡之下,那年轻书生终于把持不住,心神一乱,身子便往后躲避。

    也不知是这年轻书生情急之下发力太猛,还是他坐的那张竹椅本就不够平稳,伴随着他这一退避,整张竹椅顿时往后翻倒,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形貌极是狼狈。得一子当即弹去指尖的符咒灰烬,冷冷笑道:“区区一道金光神咒,便能将你吓成这副摸样,也敢自称是‘青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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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才辩无双() 
    伴随着年轻书生连人带椅摔倒在地,右首席位上的其他五人顿时身形一颤,虽然并无太大动静,但无形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就此消散,荡然无存。就连对面的谢贻香也看出了端倪,若是依照得一子之前的说法,厅堂里这六个男女合六人之智为一体,其实是齐心合力组成一个极强的阵法,那么此刻伴随着年轻书生的摔倒,对方这也一固若金汤的阵法也便随之破去,再也不复存在。

    只听厅堂中的言思道已扬声笑道:“厅堂里的这六位朋友列阵以待,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都以‘青田先生’自居,而且还相继翻出我和这位小道长的旧事,其用意自然是想考校我们,掂量掂量我们二人到底有多少斤两。嘿嘿,若是以常理度之,要解开这道难题,关键便在这六位朋友身上,是要让我们二人从中找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青田先生。只不过——”

    前方的得一子当即接过话头,冷冷说道:“只不过这道所谓的难题,其实一眼便能看出答案。那便是此间六人,全都不是青田先生。殊不知你我二人早已给出了这个答案,但对方还是不肯罢休,非要继续装腔作势、死缠烂打。”

    言思道点头说道:“所以照此看来,此间虽无青田先生,但就在这些人里面,必定存有一个为首的领头之人,也便是此间的主事之人;只有我们从中找出这位主事之人,他才肯进一步与你我二人交涉。”

    得一子顿时面露不屑,冷冷望向摔倒在地的年轻书生,说道:“一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书生,只能假装读书来替自己定心壮胆,但半个时辰里却连一页论语都没读完。如此废物,当然不可能是什么主事之人。”言思道嘿嘿一笑,也用手里的旱烟杆指向首席位置上那个年迈妇人,摇头说道:“当然也不会是一个连目光都不敢和你我对视的年迈妇人。”

    话说这两人都是心智奇高之辈,如今这番对话更是说得奇快,莫说是坐在左首的谢贻香,就连右首边这六个男女都有些不知所措,完全跟不上他们二人的节奏,是以仓促间竟不知应当如何应对,只能愕然当场。

    当下得一子冷哼一声,迈步来到右首的第四张竹椅前,双眼径直凝视椅子上的刺绣少女,缓缓说道:“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们刚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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