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龙一身都是宝,龙涎、龙血、龙须、龙胆和龙心等物,皆是世人梦寐以求的珍宝;若是凡人服食,纵然不能羽化飞仙、长生不死,也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若是习武之人服食,更能增进功力。所谓的‘得之可得天下’,难道是要猎杀湖里的这条龙,服食它身上这些宝贝,又或者是要夺它口中的‘龙珠’?”
听到商不弃这话,谢贻香不禁回想起潮音洞的前掌门人曲宝书当日去往鄱阳湖,不正是为了“混沌兽”体内的那枚内胆,好让自己的父亲起死回生?照此推断,难道湖里的这条龙体内也有内胆,宁萃和言思道便是为了这枚内胆而来?
可是再看宁萃的神情,对此却仿佛毫无兴趣,有些出神地说道:“且不论这条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我们一致认定,这地穴里如果存有其它出路,多半就藏在湖底深处。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先找到出路所在,再来讨论这条龙不迟。”商不弃顿时讥笑道:“有这么一条龙镇守在湖水当中,若不想办法解决掉它,就算湖底真有出路,我们又该怎么下去?”
一时间三人都是束手无策,又商量了许久,决定再次将湖里的那条龙引出来看个清楚明白。于是商不弃便将走道里那些爬行怪物的尸体往湖心丢去,待到他丢出第四具尸体后,便见湖心泛起一圈圈涟漪,继而“噗通”一声大响,伴随着到处乱溅的水花,一颗硕大的龙头破水而出,几乎有马车车厢那般大小,上面两只暗红色的眼睛若隐若现,竟有马车车轮那么大;三人虽是再次见到,依然感到心惊胆颤。
只见这条龙将龙头探出湖面后,便在湖心游弋一圈,然后和先前一样高高扬起半截身子。商不弃这次倒没被吓跑,连忙拿过向导萨迪克落下的弩箭,瞄准这条龙的龙头,冷笑道:“孽畜,吃某一箭!”话音落处,他扣动弩箭机簧,一支羽箭离弦射出,正中龙眼所在。
却听“叮”的一声轻响,羽箭虽然正中龙眼,却仿佛是射中了金铁,灰溜溜地弹落到湖水里,龙眼则是完好无损。再看湖中高扬起身子的龙,似乎也没察觉到自己被人攻击了,自顾自地含胸扭身,重新钻入水中。宁萃不禁疑惑地说道:“这条龙似乎有些有些古怪。”谢贻香接口说道:“的确有点奇怪,商捕头的羽箭明明射中了它的龙眼,虽然没能伤它分毫,但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看这条龙的动作,好像好像和它刚才出现那次是一模一样的?”
就在这时,旁边的商不弃忽然一拍大腿,脱口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着,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大声笑道:“就连我这个‘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神捕’也差点上当了,这条龙根本就是假的,是一条人造的‘机关龙’!”
听到商不弃这话,宁萃也随即醒悟过来,说道:“是了,为了守护此间‘天山坠龙’的秘密,天山墨家在这座‘苏里唐峰’里面设下重重机关,眼下湖里的这条‘龙’,自然也是墨家的杰作!早就听说墨家的机关消息术举世无双,甚至还能造出以假乱真的‘机关人’,又何况是一条机关龙?所以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天山坠龙’,充其量不过是守卫在此的一道机关罢了。”
02 龙之道()
话说谢贻香曾在岳阳城和墨家的“蔷薇刺”打过交道,深知墨家机关消息术的本事,但是自己方才亲身历险,可谓是死里逃生,若说这是一条人造假龙,她却有些将信将疑。当下商不弃又往湖心处抛落几具爬行怪物的尸体,果然,湖里的那条“龙”第三次探出水面,还是在重复着和前两次一模样的动作。
借助火光映照,谢贻香“穷千里”的神通这次看得清清楚楚,这整条“龙”通体暗沉,呈乌黑之色,分明是以精铁铸造,的确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机关龙”。由于龙身上的所有细节一应俱全,就连浑身的“龙鳞”也是一片片单独铸成,当真做到栩栩如生,所以在黑灯瞎火的地穴里初见,还当真以为是一条活生生的龙。
解开这一谜团,三人都相继松了口气,谢贻香又向宁萃追问为何天山墨家会在此间设下机关,宁萃苦笑道:“墨家的学说归根结底,不过是‘兼爱非攻’这四个字。此间的‘天山坠龙’既然有‘得之可得天下’的传言,天山墨家知道此事以后,当然要全力掩藏,不敢令其现世。至于这其中的因果缘由究竟如何,我却不得而知了。”
随后三人又继续商议寻找出路,商不弃听谢贻香说湖心底下有几个冒着气泡的深洞,顿时来了兴致,连忙指着走道上方地穴岩壁上的北斗七星图案问道:“湖底的那些深洞,是否也是依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谢贻香当时被那条机关龙吓得六神无主,倒也不曾留意,如今仔细回想,顿时脱口说道:“正是如此!这湖底水草密布,我虽然只看到四五个深洞,但是看洞口大小和排列方位来看,的确是和岩壁上的北斗七星装饰一模一样!”
商不弃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把石珠,正是他先前从岩壁上北斗七星装饰里抠下来的七粒石珠,说道:“这一机关难不倒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开启此间机关的法门,便是用这些石珠去堵上湖底的那些深洞。”
然而商不弃话虽说得轻松,真要用这些石珠去堵湖底的深洞,到底是要将七个深洞全部堵上,还是只堵一个、两个,或者三个?当中存有无数种解法,石珠却只有七粒;即便是有取之不尽的石珠,三人也不可能逐一试验。经过商不弃的一番分析,北斗七星乃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瑶光七星,以这一原理设计出的机关,通常会以七星之中最为明亮的“玉衡”作为的枢纽,也就是说只需用石珠堵住“玉衡”位的那个深洞,即可开启机关。纵然此举失败,三人手里也还剩下六粒石珠,能够再做第二次尝试。
当下谢贻香便取了一粒石珠,再次潜入湖心深处。由于早已摸清了那条机关龙的动作,她自然可以轻易避开,潜到那几个冒气泡的深洞附近。待到她扯去这一片的水草,湖底岩石上果然有七个深洞,呈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大小和手里的这粒石珠完全吻合。她将石珠塞进“玉衡”位的深洞,洞里竟有一股无形的吸力,转眼间便将石珠吸了进去,但四周却毫无动静。待到湖里那条机关龙被触动,再一次探出水面,谢贻香便伺机游回湖畔,再看地穴里的形貌,也并无任何变化,显然是商不弃的猜测有误,没能开启此间的机关。
商不弃沉思半响,忽然一拍脑袋,脱口说道:“是了!墨者,黑也。墨家世代相传的宗旨便是‘知白守黑’。所以开启机关的法门所在,理当是北斗七星里最暗的‘天权’,应该堵住‘天权’位的深洞才对!”宁萃忍不住质疑道:“说到底这只是商神捕的猜测罢了,倘若墨家设计的这个机关并无章法可循,不能以常理推断,那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却听商不弃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丫头虽然诡计多端,但对于机关消息之术,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要知道机关消息存在的意义,并非‘封闭’,而是‘开启’;若是不想被人开启,直接封死便是,何必设计机关多此一举?而开启机关的方法,一定有理可循。因为有违常理的设计,一旦开启的方法失传,便再没人能够开启,那和直接封死又有什么区别?此间的机关既然是由墨家设计,自当遵照墨家的宗旨,若是照你说的胡乱设计,谁敢保证开启机关的方法不会传丢?到头来岂不是为难了墨家的后人?”
谢贻香怕两人因此再起争执,连忙问清“天权”的方位所在,又取了一粒石珠潜入湖中。这回她将石珠塞进“天权”位的深洞后,忽觉四周微微一晃,似乎整潭湖水都有在颤抖。等她浮出水面后,却见那条机关龙探出水面的动作分明有了变化,在湖面上扬起的身子僵直不动,并未像前几次那样重新潜回湖里,还缓缓张开了龙嘴。过了半响,整条机关龙忽然直挺挺地向前坠落,龙头正好落在湖畔的走道的入口处。
商不弃呆立半响,大着胆子上前查看这颗“龙头”,随即兴奋地大叫道:“好家伙!原来这条机关龙本身就是出路所在,这龙嘴乃是入口,龙身便是通行的走道!墨家机关术,果然神乎其技!”
谢贻香和宁萃目瞪口呆,连忙跟去查看。只见整颗“龙头”乃是以精铁铸造,就连龙嘴里的牙齿也一应俱全。用火把往龙嘴里照去,磨盘粗细的龙身中空,下面还有类似台阶的设计,分明是供人通行所用。再看这整条龙的摆布,乃是从湖心处探出身子,挺直了架在走道入口处的地面上,可见龙身里的这条走道,乃是通向湖底深处,想必正是整个地穴的出路所在。
三人连忙收拾一番,依次弯腰钻进龙嘴,沿着龙身里的走道往斜下方行去,约莫行出二十几丈距离,便走完了整条龙身,出来一看,乃是一间较大的地底石室。待到三人依次进入石室,便听身后传来一阵金铁声响,来时的龙身走道已自行封闭,只留下一堵光溜溜的石壁。
再看眼前这间石室,倒也不算太大,就在石室对面的墙上,又出现了一条全新的走道,也不知通往何处。商不弃已是驾轻就熟,当即在石室四面的石壁上寻找,果然有一块和之前类似的方砖机关。他将方砖按下,来时的那道石壁便向两旁挪开,再次露出那条龙身走道。
商不弃不禁沉吟道:“奇怪,这一连串的机关设计,分明是‘出去容易,进来困难’;说得简单点,便是从里面可以轻而易举地通向外面,但想要想我们这样从外面进到里面,却是难如登天。以此推测,难道墨家当初设计此间机关的用意,竟是为了方便里面的人出来?也便是说这座‘苏里唐峰’之中有人居住?”
听到商不弃这番分析,谢贻香也深有同感,一时间,两人的目光相继落到宁萃身上。宁萃连忙笑道:“若非有两位出手相助,靠我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里,就好比方才那‘机关龙’的玄机,换做是我,就算想破脑袋也开启不了机关。所以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两位的相助。”顿了一顿,她又补充说道:“至于此间的事,我的确毫不知情。只是听我那个敌人提起,说‘天山坠龙’就藏在这座‘苏里唐峰’之中,得之可得天下。试问就连‘撕脸魔’的杀人罪行我都供认不讳,照单全收,又何必在这件事情上隐瞒你们?所以不管两位怎样逼问,我也只有这么一番话。”
却见商不弃冷冷一笑,淡淡地说道:“想要在我商不弃面前撒谎,你这丫头还嫩了一点。”说着,他便向身旁的谢贻香递了个眼色,说道:“谢贻香,你方才不是说‘撕脸魔’恶贯满盈,不可姑息养奸?要查清此间‘天山坠龙’的秘密,凭你我二人足以,这丫头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又何必与她合作?不如就此将她擒下,慢慢审问不迟。”
03 鬼打墙()
商不弃这话虽然说得在理,但谢贻香恼他先前只顾自己逃命,最后还是宁萃出手相助;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也能看出这位北平神捕的人品绝不值得托付。当下谢贻香便摇了摇头,说道:“眼下我们三人仍在地底深处,而且前路未卜。正所谓多一人便多一份力量,又何必在此时内讧?再说你我追查‘撕脸魔’的案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将她缉拿归案,等离开此地再说不迟。”
眼见谢贻香这般态度,商不弃心中恼怒,却也不好与她翻脸,只得“呸”了一声,还是当先领路,往对面那条走道中行去。宁萃和谢贻香依次跟在他身后,约莫走出一顿饭的工夫,前方走道已变作往上的石梯,上到二十多阶后,是一个丈许见方的小平台,石梯随即折返,朝相反的方向继续往上延伸,二十多阶后又再次折返,分明是一套呈“之”字形设计的石梯;而这整个石梯走道,就好比是竖立着的一个空心长盒子,盒子当中是交替往上的石梯。
三人便只管沿石梯而上,沿途也没遇见什么危险,约莫爬了大半个时辰,谢贻香湿透的衣衫早已被内力烘干,脚下的石梯却依然无穷无尽,也不知到底还有多长。到后来三人都爬得有些喘息,只得在一出平台停下来歇息,商不弃更是骂道:“看来我猜得不错,如此长的石梯走道,可见这座‘苏里唐峰’里的密道果然是要通往山顶。之前在外面看整座山峰,约莫有百丈高低,我们经山脚下的墓穴和‘机关龙’先后下到地底深处,再沿石梯而上,算起来好歹已经上行了一半的路程,此处应该已在整座‘苏里唐峰’的半山腰。”
谢贻香不愿理他,便向宁萃盘问言思道的事,证实她之前提起的“化身千万,迷惑人心”。宁萃不禁笑道:“妹妹,你既然一心要将那个人缉拿归案,如何竟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好比是江湖里常见的催眠术,被催眠者一旦中招,便会神智失常,甚至还会认为自己是一只猫、一条狗。而那个人的手段还要高明一些,不但能给被催眠者彻底洗脑,而且还能将他自己的记忆、经历、想法和智慧等等,有选择地一一灌输到被催眠者的脑海里。如此一来,被催眠者便会完全迷失自我,甚至将自己当作了他,从而成为他的一个‘化身’。”
谢贻香沉默不语,倘若宁萃所言非虚,那么整件事情便能解释得通了。当日自己为了寻访朝廷失窃的军饷,离开岳阳城去往鄱阳湖,随后身上便出现了一连串的异常,几次三番在梦里见到言思道,就连自己悟出的“融香诀”也是源自梦中言思道的指点。若是所料不差,定是在自己前往鄱阳湖的路上,曾经落入了言思道手里,继而被他的妖术催眠,让自己成为他的一个“化身”,而且还被抹去了这一段记忆。而言思道这么做的目的,便要利用自己的身体进入鄱阳湖那个阴间家族的“万木逢春”,好让他的神识出现在对方的梦境之中,一举破去天祖父的“太虚一梦”,从而彻底摧毁整个“长生不死”的阴间家族。
至于当日和武林盟主闻天听一同现身的那个言思道,当场命丧于大芮曾祖父“道法佛光”的神通下,当然也是言思道的一个“化身”而已;而谢贻香这个“化身”幸好得到海一粟“七星定魄阵”的庇佑,才能暂时保住心智。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又在毕府遇到那个神秘莫测的小道士得一子,最终彻底化解掉脑海里言思道的“魂魄”,反倒令谢贻香因祸得福,将言思道灌输给她的记忆和智慧化为己用。
可是照此推测下去,整件事却是越想越令人感到恐怖。从表面上来看,言思道能以类似催眠术的手段将别人变成他的“化身”,本身就已经骇人听闻;再往深处细想,言思道既然有这样的本事,那么谢贻香之前遇见的言思道,每次都是以不同的形象出现,说不定那些都只是言思道的“化身”,根本就不是言思道的“真身”?而所谓的言思道“真身”,或许也只是别人的一个“化身”而已,乃是由张思道、李思道的“真身”催眠旁人,这才有了如今的言思道?
想到这里,谢贻香已是浑身发冷。正如宁萃先前在走道里说过的一句话:“人终有一死,但人的思想却可以不死不灭;而思想,永远不会被杀死。”照这个思路追本溯源,所谓的“言思道”究竟从何而来,其“真身”又是源自于何人、何处、何时?他既然能将别人变成自己的“化身”,也便意味着可以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