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高丽人手下,那才是长生天庇佑!”
谢贻香也是暗叹一声,想不到在前朝异族和色目人的眼中,竟是如此憎恨自己父亲,可见皇帝当年起兵恢复汉人河山,父亲到底背负了不少杀孽。那哥舒王子又喝了口酒,定下神来继续说道:“谢封轩当然没死在那个高丽人的手下,正是因为有眼前这位竞月公子挺身而出,这才替谢封轩接下这一战。而当时的竞月公子,不过刚满十六岁年纪,虽已在汉人的刀王门下学艺多年,身份却只是一名新入伍的普通士卒。那崔牛见竞月公子下场应战,一来欺他身份微贱,二来见他年轻,根本就将他放在眼中,便声称要让他三招,待到第四招时,便要一剑取了他的性命;若是一招杀不死竞月公子,那便算自己输了。结果那崔牛当真便输了。”
阿伊忍不住问道:“高丽人第四招,他没死,所以嬴?”哥舒王子微微摇头,笑而不答。身后的人群里也有人问道:“难道是他在三招之内逼得那高丽人还手,破了‘让他三招’的约定,所以嬴了?”又有人问道:“莫非是他一路抢攻,到四招时那高丽人还来不及还手?”却见那哥舒王子仍是摇头不答,目光却已落在了对面先竞月的身上。
这边的秦寨主也忍不住瞪了先竞月一眼,说道:“不可能!若是连闻天听和谢封轩都心存忌惮,那高丽人自然了得。难不成十六岁的先竞月,竟比闻天听和谢封轩二人还要厉害?”那哥舒王子笑道:“既然竞月公子就在眼前,当时一战的结果究竟如何,何不由竞月公子亲口来说?”
从哥舒王子开始讲诉这段往事,先竞月便一直不曾说话,此时避无可避,只得说道:“陈年旧事,说他作甚?那崔万仞的武功登峰造极,实则是高丽武宗前三,纵然是今时今日的我,也未必是他对手。至于当年一战,皆因他太过轻敌,我方可侥幸获胜。”那哥舒王子顿时冷笑一声,向声旁的阿伊笑道:“你瞧,这便是汉人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德行,总是喜欢故作谦逊,说到底便是‘虚伪’二字。你可要记得了,越是谦逊的汉人,心中其实越是骄傲得紧。”
先竞月不禁略感尴尬,这才说道:“当时崔万仞声称让我三招,果不食言。于是我使了一招‘独劈华山’,第一招便取了他的性命。”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没有人可以让我三招。一招都不行。”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可谓是炸响当场,一时间惊呼声、质疑声、叹息声纷纷涌现,此起彼伏。过了好久,那哥舒王子等众人的声音稍歇,这才大声说道:“要说汉人武林,虽是藏龙卧虎,但世人公认的高手,始终还是‘江湖名人榜’上的前面几位。当时武林盟主闻天听年逾四十,神火教教主公孙莫鸣成名已有二十年,天下第一高手青竹老人更是个垂暮老头,此外如朱若愚、蓬莱客、墨寒山、屠凌霄等人,也是年近五旬之人。所以十六岁的竞月公子一刀毙敌,在场召见高丽使者的汉人皇帝亲眼目睹,当即赞道:‘此子神勇,超类绝伦。二十年后,当为天下第一人。’这话流传到江湖上,或许是因为时间过了七八年,或许是嫌‘二十年’太过拗口,所以如今的汉人武林,都将竞月公子称作‘十年后天下第一人’。”
说罢,他又向身旁的阿伊问道:“所以今后若是与这位竞月子交战,你应当如何应对?”那阿伊的目光死死盯住先竞月,冷冷说道:“我不让。他出刀,机会没有。”那哥舒王子不禁点了点头,笑道:“这便对了。”他又将目光转到先竞月身旁的谢贻香身上,笑道:“话说竞月公子当时一战成名,皇帝便破例提拔,将他从军中招进了亲军都尉府。而大将军谢封轩或许是英雄惜英雄,或许是感念竞月公子救了自己一回,所以便和竞月公子许下婚约,要将自己的三女儿嫁给他。而那位当时尚未成年的谢三小姐,自然便是眼下坐在竞月公子身旁的这位姑娘了。”
话音落处,谢贻香已是浑身发冷,愈发觉得这个哥舒王子深不可测。要知道师兄成名的这一段往事,包括父亲替他们二人订下婚约的由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突厥人又怎能知道得如此清楚、如数家珍?而对面的一众色目人听说谢封轩的女儿居然就在眼前,又是一番哄闹,个个脸上都写满了仇恨二字。
那哥舒王子连忙止住众人的哄闹,这才终于转头看了丐帮的何舵主一眼,淡淡地说道:“所以无需各位引荐,‘竞月贻香’的来头,小王再是清楚不过,甚至远比在座诸位还要清楚。今夜既然有他们二位在场,这场‘狗头宴’的意图,自是再明白不过。何舵主,这便请你划下道来,小王一一接着。”
15 显神通()
那何舵主当即说道:“难得哥舒王子快人快语,那我兰州分舵也便开门见山了!”
原来如今兰州城里汉人和色目人的对持,说到底不过是地盘之争。几年前这个自称哥舒王子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兰州,招募了不少色目人高手与汉人对抗,各自占据了半个兰州城。其中城北、城西属于丐帮势力,城南、城东则属于哥舒王子的势力。
而何舵主一直想要从哥舒王子手里夺下城东,率领当地汉人高手与哥舒王子或明或暗进行了多番较量,却因为哥舒王子手下高手如云,更有阿伊这等顶尖人物,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谁知就在这时,名震江湖的“竞月贻香”恰巧来了兰州,而且还与丐帮生出一场误会,所以何舵主今夜摆下“狗头宴”,除了要想和‘竞月贻香’化敌为友之外,也想请二人出手助拳,替兰州城的汉人出一份力。于是趁此机会,丐帮也将哥舒王子一行邀请过来,想要借“竞月贻香”的威名,叫哥舒王子主动让出城东的地盘。
弄清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再看眼下这般局面,谢贻香和先竞月低声商议一番,都决定替丐帮助拳。要知道前朝暴虐之时,色目人曾相助前朝异族大肆屠杀汉人,还有过杀光“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的念头,尤其是在这西北之地,汉人的境遇更是惨不忍睹。而今双方在兰州城里再起争执,谢贻香和先竞月身为汉人,自当要尽这份心意。
然而那哥舒王子倒也不是省油的灯,面对何舵主等人的各种说辞,居然一一顶撞回去,说什么也不肯让出城东的地盘。到最后何舵主忍无可忍,不禁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执意不肯交出城东,那便只能动手了!”
他这句话下意识地运上了内力,直震得在场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就连四下废墟里丐帮弟子手中的火把也被震灭了二三十几根,光亮也随之黯淡下来。见识到何舵主这等深厚的内力,那哥舒王子却是淡淡一笑,朝身后的人群说道:“何舵主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未免也太过孩子气了些。试问黑夜里岂能无灯火照明,你们谁来露上一手,把这里弄得亮堂些。”
话音落处,他身后的人群中便有一个鹰钩鼻子的胡人老头大步踏出,浑身蜷缩在青绿色的斗篷当中。那哥舒王子不禁眉头一皱,说道:“开什么玩笑,木老先生你又不会武功,出来瞎搅合什么?”那胡人老头冷冷说道:“谁叫他当着我的面弄熄火焰?”
哥舒王子顿时一怔,苦笑说道:“那倒也是,只是你”那胡人老头当即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不过是照明罢了,又哪里需要什么火把。”说罢,他便从怀中摸出一个青绿色的瓷瓶,拔开瓶塞晃悠半响。在场众人随即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来,那秦寨主连忙捂住口鼻,喝道:“当心老贼放毒!”那胡人老头不屑地一笑,说道:“蠢材!老朽若要放毒,又岂让当面放给你看?”
不过片刻,便见四面八方有点点萤火升起,尽数往众人所在的空地靠拢;略一分辨,竟是漫天的萤火虫密密麻麻飞来,显是被那胡人老头放出的清香味吸引。众人惊异之间,越来越多的萤火虫从山下聚拢上来,尽数盘旋在众人头顶,这些米粒大小的荧光汇聚在一起,竟然变成了一大团绿光,不仅照亮了整片空地,就连在场所有人的身上也被笼罩上一层阴森森的碧绿之色。
那胡人老头显露完这一手本事,便将手中瓷瓶收起,向那秦寨主冷笑道:“老朽召来的若不是萤火虫,而是这山野间的马蜂,眼下你还有性命坐在这里?”那秦寨主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旁门左道的妖法,也只能吓唬小孩子。你可敢与我比一比真本事?”
那胡人老头却不理会他,径直回到人群中。周围的清香味一散,头顶上的萤火虫也随即散去,周围的丐帮弟子怕那胡人老头再使出什么古怪的花招,连忙重新点亮火把。那秦寨主却是怒气未消,眼见旁边的废墟里有块三四尺长短的长方形大理石,便叫丐帮弟子捡了过来。
当下那秦寨主便大步踏出,叫丐帮弟子将这块大理石放在篝火旁的空地上,继而右掌如刀,一招劈落。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喝,这块大理石顿时从中断做两截;再看那断裂之处,表面却是参差不齐。
如此一来,众人不禁微感惊讶,要知道那断裂处若是平整光滑,自然便是以内力削断,但凡内力深厚之人皆可办到。可如今这块大理石断裂得参差不齐,分明竟是被秦寨主的外功所断,是实实在在的以血肉之躯劈裂了大理石。能将外功练到这等地步,也实属罕见。
那哥舒王子见状,不禁笑道:“原来是关山‘忠义寨’的秦寨主,要说在这兰州一带,屠杀害我色目人最多的汉人,恐怕便是阁下了。”那秦寨主哈哈一笑,得意地说道:“当年前朝暴虐,我秦河川第一个随丐帮起事,亲手杀死的色目人,共有二百三十一个。如今想来,杀得还不够多!”话音落处,在场的汉人顿时齐声喝彩。
哥舒王子叹了口气,说道:“的确还不够多,所以汉人皇帝一统天下后,前些年驱逐西北异族时,秦寨主便趁机再开杀戒。这一回秦寨主合计亲手杀死了两千七百多名色目人,当中有大半还是老弱妇孺之辈。”那秦寨主冷哼一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全都该杀!”
听到这话,哥舒王子身后的一众色目人顿时咬牙切齿,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便从人群中响起,不屑地说道:“姓秦的,劈开一块石头不算本事,难的是连劈两块。只是不知你有没有没力气再劈一次。”那秦寨主没听懂他的话,喝问道:“你是要我再捡一块石头来劈给你看?”那个声音笑道:“那倒不必。也罢,我来帮你一把。”话音落处,一个病怏怏的异族男子便从人群中走出,径直来到秦寨主面前。
那秦寨主暗自戒备,却见这个病容男子弯腰捡起被他劈断的两截大理石,然后照着裂口重新拼接在一起,继而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双手抵着断石的两端发力。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众人再定睛一看,那两截断石居然被这个病容男子重新合二为一,完好如初地拼合成了原来那一整块大理石,而当中根本看不出有断裂过的痕迹。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个病容男子竟是个内家高手,居然能以内力拼合断石。只见那病容男子将拼合好的大理石放在地上,便向那秦寨主说道:“姓秦的,你可敢再劈一次?”
秦寨主一脸铁青,当即又是“呼”的一掌切在大理石上,但石头却是完好无损。他不禁脸色大变,又接连劈出五六掌,却再也无法将这块大理石劈裂。对面的一众色目人见状,都忍不住大声嘲笑,那病容男子也是冷笑一声,便自行走回人群,只留下秦寨主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当中。
却见那单总镖头突然起身离席,笑道:“这块石头已被那色目人施下了妖法,秦寨主且看我如何破他妖法。”说着,他顺手取过自己毛毡前的那一大盘牛羊肉,将盘子平放在大理石上,然后轻飘飘地一掌拍落,却是打在盘子里的牛羊肉上,就好比是用手掌轻轻摸了摸盘子里的牛羊肉,看得在场众人莫名其妙。
待到单总镖头端走大理石上的那盘牛羊肉,顿时便有“噼里啪啦”的一连串声响,那块大理石顿时四分五裂,洒落成一地拳头大小的碎石——而单总镖头手中的那盘牛羊肉却是完好无损。
一时间双方的人都是大声喝彩,当中的明眼人则早已看透玄机。方才那病容男子不但以内力重新拼合断石,而且还将内力灌注其中,所以任凭秦寨主的外功再强,也再无法将这块大理石劈开。而单总镖头却是以内力破内力,隔着一盘牛羊肉发力,一举拍散了那病容男子的内力,同时也将整块大理石震得粉碎。
见到单总镖头的这一手功夫,就连对面的阿伊也是微微一惊,说道:“本领很好。”哥舒王子更是鼓掌赞道:“‘天路镖局’贯穿古丝绸之路,单总镖头果然名不虚传。”他朝身后人群问道:“谁来露一手?”
然而身后的人群里竟是无人应答,显是不敌单总镖头这手功夫。过了好久,才有个波斯男子大步踏出,用流利的汉话说道:“单总镖头的‘隔山打牛’果然漂亮,小人自愧不如。不过这一地的碎石,倒是正好可以让小人变个戏法,也算是给大家助助酒兴。”
见到这个波斯男子现身,谢贻香和先竞月都是一愣:这岂不正是昨日在五泉山下卖艺的那个居星士?
16 约三战()
只见那只金黄色的猴子此时正蹲在居星士的肩头,向在场众人做了个得意的鬼脸,居星士则是在那堆碎裂的石块前盘膝坐下,向旁边的秦寨主说道:“还请秦寨主入席安坐。”那秦寨主正不知道怎么下台,当即“呸”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坐回席位。
那居星士便将面前的碎石挑拣起来,随手往半空中抛去,待到石块落下,又伸手接住重新抛起。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同时抛玩五六块碎石,到后来速度越来越快,竟然将面前的二三十块碎石尽数抛起,周而复始地玩弄于双手之中。要知道市井卖艺之人大都会玩这一手戏法,但最多不过同时操控七八个,似居星士这般同时操控二三十块碎石,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可是在场的这些高手看来,居星士的这手戏法也没什么值得稀奇,那丐帮的猴老爹更是嘲笑道:“居星士,平日里你都在城南的五泉山下卖艺,也算是花样百出,如何今日却只有这一手上不得台面的戏法?哈哈,难不成竟是怯场了?”
谁知猴老爹话音刚落,便听对面的色目人当中有人惊呼道:“你们快看,他抛上天的碎石不见了!”众人同时抬头望去,果然正如那人所言,居星士手中抛掷的碎石分明越来越少,却是石块被他抛上半空之后,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这是什么妖术?就在众人惊骇之时,先竞月却是冷笑一声,这居星士的摄心术他早已见过一次,自然明白其中玄机。当下他闭上双眼,沉心静气,顿时便从对方人群中喊话那人的摄心术里脱身而出,眼前的幻象也随之烟消云散。
要知道似这类以“摄心术”催眠观众,从而生出幻觉的戏法,最忌讳的便是遇到懂行的人,戏法若是被行家当场喝破,施术者轻则当场受伤,重则反噬其身。先竞月自然明白当中的道理,他睁开双眼,正准备破去场中居星士的幻术,却不料陡然间一股莫名的寒意从他心底生出,随之变作一丝慌乱,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先竞月愕然半响,这才醒悟过来:这种感觉,分明是有人对自己发出了杀气?再顺着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