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商不弃到了来时的东面围墙下,才发现墙边毫无借力之处,他学着猴子的动作爬墙,又和之前一样,一次次地滑落下来。当下商不弃只得重新回到院子当中,极不情愿地朝仆人房间旁的几个木箱而去,边走边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猴子在受到惊吓后,居然还敢朝着灯火而来,说什么也要从木箱这里翻墙而出,唯一的解释便是猴子在进厨房偷吃之前,早就已经看好了退路,也知道来时东面的围墙无法出去但这如何可能?”
那刘捕快忍不住说道:“猴子早已看好退路,所以才敢迎着灯光从这里出去,商神捕的推断合情合理,为何却说不可能?”商不弃不禁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如何又犯了老毛病?要知道此番作案的乃是一只猴子,提前看好退路之举,就连人也未必能够想到,何况是一只畜生?你看我一直模仿猴子的举动,方才翻墙进来的时候,可曾看过退路?”
那刘捕头不禁小声嘀咕道:“说不定那夜偷东西的猴子,还真就是由人假扮的。”听到这话,商不弃陡然一震,脱口说道:“人?难道我不是一只猴子,而是一个人?”曹员外和两名仆人当即说道:“当然是猴子!我们三人看得清清楚楚,决计不会有错。”
商不弃摇了摇头,反复念叨道:“难道我竟是一个人?难道我一开始便想错了?”他当即在院子里坐了下来,再不理会在场众人。见到他这般形貌,那曹夫人反倒按捺不住,上前问道:“那只猴子当夜还偷走了曹家世代相传的玉佩,当然还去过我家书房。照你这般说法,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商不弃不耐烦地说道:“谢贻香,你替这妇人解答,叫他们少来烦我!”谢贻香深知商不弃此时正是思索的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打扰,当即向那曹夫人笑道:“夫人莫要着急,说起你家丢失的玉佩,其实我一早便已看出当中的猫腻。我且问你,你是何时发现玉佩遗失的?”
那曹夫人说道:“就是当夜。那只猴子逃走后,老爷和仆人们立刻便在家中清点了一番,老爷怕有遗漏,又叫我起来清点一遍;谁知我这一清点,这才发现书房里曹家祖传的玉佩不见了。话说这块玉佩是放在一个木盒子里,与我其它财物一并藏在书房的暗格里,连老爷也不知道。而且就在猴子来的头一天,我还曾亲自查看过,所以自然是被那只猴子给偷走了。”
谢贻香不禁笑道:“原来玉佩是存放在暗格里,而且还有其它财物,不知是些什么财物?”那曹夫人顿时一怔,忍不住瞥了家里的两名仆人一眼,低声说道:“这个这个其实也没什么财物”谢贻香知道她的担忧,改问道:“除了玉佩,其它的财物可有遗失?”那曹夫人当即摇头说道:“没有。一样不少。”
谢贻香“哦”了一声,说道:“那便有些奇怪了,莫非是这块玉佩价值连城,又或者有什么特殊之处?”曹夫人又摇了摇头,说道:“那块玉佩不过是老爷家里世代相传的信物,来是打算传给儿子,却因为我们只有两个女儿,所以才一直留在我这里。要说值钱,只怕还不及暗格里的其它财物。”
听到这话,谢贻香脸上的笑意更是灿烂,说道:“那我便完全听懂了。难怪曹员外今日还说记不清案情,不敢劳烦官府大驾。如此说来,当日曹员外之所以会去官府报案,其实却是曹夫人你的意思?”那曹夫人顿时一惊,说道:“你如何知道?不错,老爷当时本不打算报案,但我见家里丢了如此重要的东西,当然要想办法找回,所以才逼着他去报案。”
谢贻香暗叹一声,说道:“莫非听完我这几个问题,曹夫人还没想明白?你虽然没有儿子,却并不意味着曹员外也没有儿子。”
那曹夫人还是一头雾水,旁边的刘捕快却已听懂了,当即说道:“妙啊!想不到谢三小姐办起案来居然也是一把好手,小人先前倒是看走眼了!”说着,他便向那曹员外冷笑道:“老曹,早就听街坊们提起,说你在外面包养了一个汉人女子,还生下了一个男孩,而你曹家世代相传的玉佩,自然应当传给你这个私生子了?所以当夜猴子逃走后,你在清点时便监守自盗,趁机藏起了那块玉佩,再装模作样地叫你夫人来盘点。你夫人还以为你不知道暗格的所在,自然便将玉佩的丢失嫁祸给了那只猴子。”
那曹员外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说道:“刘大哥不,刘大人,莫要和我开这种玩笑”那刘捕快当即喝道:“开玩笑?你这个老曹,居然敢来衙门里报假案,究竟是谁开谁的玩笑?”
这话一出,曹员外直吓得双膝发软,终于说道:“是我是我错了”那曹夫人这才终于醒悟过来,顿时怒喝道:“好你个曹金满,居然敢背着我去外面鬼混,而且还和劣等汉人生下了杂种?从今日起,我定要日日祷告,请真神诅咒你,让你下辈子变成猪狗!”
如此一来,曹家上下已是乱作一团。却不料就在这时,院子里的商不弃突然拔地而起,仰天狂笑道:“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05 耍猴人()
06 变戏法()
就在两人观察之际,这只猴子已来到一个大腹便便的色目人面前,还是先躬身行礼,然后举起铁盘讨赏。那色目人便从口袋里捏出两枚金币,却并不丢到铁盘里,而是向空地当中那卖艺男子说道:“居星士,在场的大都是老朋友了,这些年一直来看你变戏法,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套,早就腻了。话说你这波斯戏法,可还有什么新鲜招数?若是还有,那这两枚金币便是你的了,算我请客,请今日在场的诸位朋友一饱眼福!”
这话一出,围观众人顿时哗然开来,纷纷朝那个被称作“居星士”的卖艺男子起哄。那居星士当即眉开眼笑,一双碧眼只在那色目人手里的两枚金币上打转,笑道:“有的!有的!难得大爷愿意捧场,小人又怎敢藏私?必定包您满意!”
当下那色目人果真便将两枚金币丢进铁盘里,那猴子似乎通晓人意,居然就地跪下,将手里的铁盘放到一边,径直朝赏钱的色目人磕了个头,引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待到猴子收完一圈钱,便回到场中居星士的身后,那居星士拣出铁盘里的两枚金币咬了一咬,顿时大喜,连忙向围观众人行了个四方礼,大声笑道:“各位可要看好了,小人的新戏法来了!”
说罢,那居星士便点燃一支火把拿在手里,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装酒的皮囊,拔开塞子喝了一大口酒。只见他猛一张嘴,将一大口酒尽数喷在火把上,顿时便有一大团火焰凭空燃起,极是壮丽。随后他又重复同样的举动,一团接着一团的火焰便在他身前绽放出来。
见到这一幕,谢贻香不禁暗叹一声,心道:“似这等雕虫小技,居然也敢出来卖弄,莫非这兰州城里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她刚一生出这个念头,便听围观人群里发出一阵嘘声,当中更有人说道:“居星士,你也算是老江湖了,难不成仅凭这点本事,便想糊弄我们给钱?”
那居星士却是置若罔闻,继续喝酒喷火。就在这时,忽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有人大声说道:“你们看他喷出来的火,那哪里是火,分明就是一只火鸟!”众人微微一怔,连忙定睛去看,果然,那居星士正好又喷出一大团火焰,却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从当中伸出一双火焰编织成的双翼,兀自舒展开来;与此同时,又有一颗鸟头自火焰当中探出,也是由火焰凝聚而成,但鸟眼、鸟嘴却是清晰可见。再一端详整团火焰的形貌,岂不正是一只巨大的火鸟?
见到眼前这一幕奇景,众人惊骇之余,竟然连喝彩也忘记了,就连谢贻香也看得目瞪口呆。但听人群里又有个女子说道:“大家快看,这只火鸟要飞上天了!”话音落处,那只由火焰凝聚成的大鸟仿佛是活了过来,彻底摆脱居星士的控制,猛地一展双翅,抖落出漫天火花,继而借势飞上半空,就在围观众人的头顶上盘旋。
围观顿时惊呼起来,当中又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叫道:“哎哟!你们可看清楚了?这哪里是什么火鸟,分明就是一只火凤凰!”众人急忙往头顶上仔细望去,只见半空中这只“火鸟”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通体都由火焰凝聚而成,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凤凰”?
眼见居星士喷出的火焰居然化作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围观众人到底有些心生惧意,连忙喊道:“够了够了!居星士,赶紧收了你的神通!”却见那居星士望着半空中的火凤凰,脸上也是一片惊恐,说道:“对不住各位了,实在抱歉得紧,方才小人一时兴起,不慎施展出师门禁术,居然召来了火凤凰!以小人这点微末道行,根本无力将其收回,纵然能勉强一试,只怕也是大伤元气,至少要修养个十天半月才能恢复!”
听到居星士这一回答,围观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那只金黄色的小猴子又捧着铁盘跳了出来,来到众人面前一一行礼。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居星士的言下之意,竟是又要向众人讨要赏钱。先前丢金币的那个色目人当即说道:“此生能亲眼目睹传说中的凤凰,倒也值了!居星士,你赶紧收起神通罢!”说着,便将一大把金币哗啦啦地丢进铁盘里。谁知那居星士却还是一脸愁容,兀自摇了摇头。
这回众人倒是反应得快,连忙掏出身上财物,纷纷朝猴子端来的铁盘里丢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但听声响不断,铁盘里已堆满了铜钱、碎银、银锭、金珠、金币、金叶子甚至还有一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就连谢贻香也往里面丢了两锭碎银;粗略看来,少说也是先前那一轮讨赏的十倍之多;那居星士这才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也罢,难得朋友们居然如此捧场,小人拼着废去这一身功力,说什么也要降伏这只火凤凰!”
说完这话,居星士便摆出个架势,对着半空中那只火凤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什么效果。但他毫不气馁,继续对着火凤凰吸气,如此过了半响,只听人群有个老者的声音说道:“大家快看,火凤凰被他吸进嘴里去了!”众人定睛一看,半空中的那只火凤凰突然开始“熔化”,又重新变回一团火焰,随着居星士的吸气,居然被他尽数吸进了嘴里,空中也随之恢复了宁静。
围观众人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呆立了许久,这才掌声如雷,同时高声喝彩。那居星士的脸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又行了个四方礼,说道:“今日大伤元气,再无力表演戏法了,然而难得大家如此捧场,小人也不能扫了各位的兴。不妨借此机会,让小人给大家讲一个关于火凤凰的故事。”说罢,他便在空地当中坐下,改讲起故事来了。
谢贻香却无心听他讲故事,一颗心还沉浸在先前那一幕奇观里,居星士的这一番表演,所谓“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只怕也不过如此。然而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异术,居然能驾驭火焰变成凤凰的形貌?谢贻香不禁望向身旁的师兄,却见先竞月的嘴角处分明挂有一丝微笑,见她望来,便低声说道:“是摄心术。”
要说江湖上的摄心一术,当中最负盛名的,自然便是神火教震教四宝之一的“天露神恩心法”,而先竞月当时曾在岳阳城三战流金尊者,到最后终于悟透此道玄机,这才能一举将其击溃。所以他如今再来看江湖上此类摄心术,相比神火教的“天露神恩心法”,自然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原来方才那只“火凤凰”,到底只是众人眼前生出的幻象罢了;但这幻象的来源,却不是来自场中表演的居星士,而是一直躲在人群里喊话的那个人。若是仔细回忆整个过程,便会发现从火焰到“火凤凰”再到结束,当中火焰的每一次变化,众人都是先听到有人喝破接下来的变化,在脑海中生出这一念头,然后才看到火焰果然照此变化。由此可见,这当中真正的“摄心术”,其实是人群里事先喊出的话语。
要知道围观众人在看居星士表演时,可谓是全神贯注,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居星士身上。而藏身人群里的摄心术高手,要在此时以言语催眠众人,自然轻而易举。而这个人一直都在改变自己的声音,所以喊话声才会时男时女、时老时幼,当然是为了隐藏自己,不让旁人发现行踪。
听完先竞月的讲解,谢贻香这才恍然大悟,用卖艺的行话来说,人群里的这个摄心术高人,自然是便是所谓的“托”了。而这居星士正是依靠这个“托”的摄心术配合,才赚了个钵满盆满。然而先竞月却说,这个“托”的功夫其实还不到家,否则根本就不需要用居星士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大可以亲自走到台前,一面表演一面以“摄心术”说话,独自完成整幕演出。
当下谢贻香不禁对隐藏在人群里的这个“托”大感兴趣,便使出她那“穷千里”的神通在人群里细细查找起来,却并无任何收获。她当即醒悟过来,暗骂道:“我当真是蠢到家了!若说人群里有居星士的‘托’,自然便是那个大腹便便的色目人了。猴子的两次讨赏,都是由这个色目人带头给钱,他若不是‘托’,那反倒奇怪了!”
于是谢贻香便在人群里寻找那个带头给金币色目人。谁知一大圈看下来,她虽然没有再看到见个色目人,反倒看见了一幕惊心动魄的场景。
07 擒牙人()
话说围观众人此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居星士讲故事,就在谢贻香对面的人群前面,有一个四五岁的汉人小男孩,穿着倒是普普通通,正瞪大了眼睛在听故事,手里还拿着半块吃剩的糕点。而在小男孩身旁,却有个色目人装扮的黑袍妇人,从头到脚都笼罩在黑袍之中,头上也裹着一曾厚厚的黑布,只在当中开了一条细缝,隐约露出一双眼睛。
若是在江南乃至中原的街道上见到这般打扮,路人肯定心生诧异,以为是夜行人或者歹徒,然而在这座半数人口都是色目人的兰州城里,由于各族风俗不一,穿着也是千奇百怪,似这般打扮倒也常见。只见那黑袍妇人分明没在听居星士讲故事,而是悄悄关注着身旁的小男孩,然后便从兜里摸出一块红色的糖,递到那小男孩眼前。
再看黑袍妇人伸出来的这一支手,也是笼罩在长长的袖子里,那块糖更是被她隔着袖子捏在手里。小男孩看到眼前出现的糖,不禁瞪了那黑袍妇人一眼,随即扭过头去继续听那居星士讲故事。那黑袍妇人收回手里的糖,却又从兜里摸出一块绿色的软糕,再次递到小男孩面前。这一次那小男孩竟是毫不理会,脸上还露出一丝厌恶之情,如此看来,自然是根本不认识身旁这个黑袍妇人。
却不料那黑袍妇人又在兜里摸索一番,第三次把长袖笼罩的手伸到小男孩面前时,她手中的糖已换成了一方黑色的手巾,径直捂住那小男孩的口鼻。不过刹那之间,那小男孩略一挣扎,顿时浑身发软,往地上栽倒。那黑袍妇人反应极快,顺势将小男孩抱进怀里,转身便往人群外而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那黑袍妇人的手巾上自然涂有迷药,分明是个熟练的老手。谢贻香虽然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一时间却还没反应过来,而围观众人此时都在听场中居星士的故事,根本没人注意到方才发生的这一幕。直到那黑袍妇人抱着小男孩出了人群,谢贻香才陡然惊醒,心道:“那妇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