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月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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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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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身旁的四人都是顶尖高手,足以应付一切突变,贾梦潮这才敢安心入定,全神贯注地修炼起了内功。谁知原本在前面的程憾天,在和谢贻香的交谈中竟然渐渐落后,自己的马倒去了最前面。那小女孩来得突然,近乎沉睡的自己又如何来得及做出反应?

    谢贻香心中也是微微一痛,方才要不是自己和程憾天、庄浩明两人在谈话中提起了那个人,从而让自己有些心神不宁,她原本应该能阻止这场意外。

    当下谢、程、庄三人急忙下马,上前来到贾梦潮身旁。但见地上那小女孩一动不动,就这么瞪大眼睛躺在血泊中,口鼻间早已没有了呼吸。

    薛之殇一直在思索那断掌之事,远远落在最后,听到前面的惨叫声才知道出了事,急忙赶上前来。只听四处吆喝声不断,周围农人都高声咒骂,纷纷赶来将贾梦潮围在了当中。那些农人伸手指指点点,有的更是破口大骂起来,尽是责怪贾梦潮纵马踏死了人。

    但见一个中年男子撞开人群,冲到贾梦潮的马蹄下将那个小女孩的尸体扶起,紧紧抱在怀里,继而放声大哭起来。

    想不到居然会出这等意外,庄浩明暗叹一声。他是几十年的老江湖,当下便沉声说道:“请大家听我一言。”

    他这句话运上了内力,顿时将周围农人的声音压了下去。眼见众人稍稍安静,他才缓缓说道:“我等原是行路之人,匆忙之下没看到这女孩,以至铸成大错,心中也悲伤万分。各位要如何处罚于我们,就请开口相告,在下无不从命。若是大家还不满意,那我们也可前往此地府衙,请官府来处理此事。”

    他这话出口,听得在场农人们面面相觑,渐渐地又七嘴八舌地骂起来。有人说道:“找什么官府?我岳阳这十几年来,哪里有什么官府?”有人更是大喝道:“你们是哪来的莽汉,居然敢在我们这里行凶杀人,今天说什么都别想走!”众人越骂越是响亮,有几人便挥拳向贾梦潮头上打去。贾梦潮心中有愧,只是站立不动,任凭农人们的拳脚往自己身上招呼。

    眼见这番局面,程憾天心中本有的一丝愧意顿时被怒火压下。他迈上两步,伸手推开正在殴打贾梦潮的几个农人,大喝道:“全都给我住口。”

    这些农人分明不会武功,他这一喝直震得大家脑中嗡嗡作响,吓得不敢说话。只听程憾天扬声说道:“出了这等意外,谁心里都不好过,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再说我们的马本就走得慢,是这丫头却忽然冒了出来,自己撞在马蹄下,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要怪就怪他父母没有好生照看,这才罔顾了性命。”

    要知道程憾天原本和贾梦潮交情极差,但出门在外,又当此局面,一时也顾得什么私人仇怨了。当下他拦在贾梦潮身前,顿了一顿,又说道:“如今我家老爷说了,此事你们想如何解决,尽管说出来便是,他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吵什么吵?想要动手,那便来和我动手。”

    众农人见他凶悍,都有些害怕,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血泊中那抱着女孩尸体中年男子只是不停哭泣,也不说话。忽然间,人群中一个微胖的大嫂挤了出来,毫不畏惧地站在程憾天面前,伸出一根胡萝卜也似的手直指向程憾天的鼻子,尖声骂道:“你想吓唬谁?骑马撞死了人还敢如此嚣张,有种你便一拳将老娘打死,我看你能有多横!”

    这话一出,农人们又沸腾了起来,这次却是往程憾天身上推去。更有人大喝道:“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就算在路上睡觉,也轮不到你来管,你倒是骑马踩过来试试!”

    程憾天虽是怒火冲天,却毕竟不敢对这些乡野农人出手。旁边的庄浩明长叹一声,将程憾天从人群中拉了回来,顺势一挥衣袖,淡淡地说道:“小程,错的是我们,被骂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一拂袖,当先的十多个村民只觉得呼吸困难,同时退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立住身形。庄浩明又向薛之殇递了个眼色,薛之殇立刻会意,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银票来,小跑上前,躬身递到那抱着小女孩尸体的男子面前,轻声说道:“这位兄台,事出意外,还请节哀顺变。我们也不是刻薄之人,这里有些银票,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还请你收下。”

    那男子却不理会,依然抱着女孩的尸体低声嘶嚎。薛之殇叹了口气,只得将银票轻轻放在他面前。庄浩明见这男子不做理会,又说道:“这位兄台若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开口,在下一定尽力为你办到。”

    一干农人看得出庄浩明是这帮人的首脑,此刻箭头低声下气,那哭泣的男子又不说话,胆气再一次壮了起来。便有几人抢上前来,扶起血泊中那男子,七嘴八舌地在他耳边叨唠。薛之殇见那男子被扶了起来,连忙拾起银票,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谁知那男子猛然伸手,抢过银票来撕得七零八碎,大喝道:“杀人偿命!”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农人们顿时热血沸腾、豪情万丈,齐声高呼道:“杀人偿命!杀人偿命!”一边喊着,一边向贾梦潮走来。

    那贾梦潮素来眼高于顶,却还是头一遭碰到这种事,心中早已乱做一团。此时眼见二三十个农人高声呼喊,向自己一步步逼来,个个面露凶光,他心中一寒,不禁退开几步,双手缩进了衣袖之中。

    眼见冲突一触即发,转眼便要化作一场屠杀。谢贻香暗叹一声,当下侧身走上一步,拦在了贾梦潮身前。

    农人们见这个身材娇小的红衣女子忽然拦在前面,都是一愣。谢贻香已伸手拔出腰间的乱离,嘴里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们要以命偿命,那便陪给你们一条命。”

    她话音落车,一道绯红色的刀光顿时划出,破空无声。那些农人还未看得清楚,又听得一声轻响,却是她将乱离收刀入鞘的声音。

    继而便有一件事物重重地砸落了在地上,却是贾梦潮所骑的那匹骏马,已被谢贻香这一刀劈落了马头。但见那马断颈处鲜血直喷,洒得周围田地一片通红;那马身却兀自挣扎不休,又是“砰”的一声巨响,马身终于翻倒在地,滚落在路旁。

    眼见这妙龄女子下手居然如此之毒辣,一干农人脸色大变,仿佛见了鬼一般,急忙往后躲开,有几个妇女甚至当场呕吐起来。谢贻香面无表情地问道:“命已经陪了,我们可以走了么?”

    农人们几时见过这般凶狠的光景?顿时吓得面色惨白,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有那抱着女孩尸体的男子鼓起勇气,颤声说道:“你……你撞死了我们的人,杀匹马就算了……你……”惊恐之下,他也不敢继续往下说。

    耳听人群中又有几人低声附和起来,谢贻香面色一寒,再次拔出刀来。那绯红色的刀光又是一闪即逝,这些农人们又如何能看清她的出招?

    伴随刀光消逝,他身旁的贾梦潮已是脸色大变,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但见他捂住脖子的手指缝中鲜血淋淋,伴随着气泡不停望外涌出,而他脸上却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身子一歪,终于倒在地上。

    谢贻香轻轻甩去乱离上的血珠,收到回鞘。他缓缓扫视着众人,沉声说道:“你们以为我不敢杀人?”

    这一变故比刚才她的杀马之举还要令人惊骇,想不到这个俏生生的女子,居然说杀人便杀人,而且还是一刀杀了自己人。一时间农人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随之便有大半的人转身狂奔,连滚带爬地四下散去。

    谢贻香只是冷哼一声,当即翻身上马,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当然没有人再敢来惹这“女魔头”了。剩下的十几个农人略一犹豫,急忙让到两旁,把道路留了出来。谢贻香当先纵马穿过了一干农人,程憾天和庄浩明也翻身上马,跟在谢贻香马后,一言不发地驾马前行。

    薛之殇叹了口气,又摸出一张银票,塞入那抱着女孩尸体的男子手里,说了句“节哀顺变”。然后他便翻身上马,指着那贾梦潮的尸体扬声问道:“这人的尸体你们还要么?”

    然而剩下的十几个农人哪里还敢答话?薛之殇又叹了口气,嘴里说道:“那我便带他的尸体去前面火化掉,好将骨灰送还给他家人。”

    说罢,他俯身抄起贾梦潮的尸体,横放在马鞍后面,当即挥鞭扬长而去。

08 各怀鬼胎() 
岳阳古称巴陵,又名岳州。东倚幕阜山,西临洞庭湖,北接长江,南连湘、资、沅、澧四水,自古便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此刻但见一道晚霞飞天,破旧的城墙无言矗立。夕阳里四匹骏马飞奔而来,缓缓在城门下停住。马上的谢贻香抬眼望去,但见城墙上刻着三个被岁月浸渍的大字,写的正是“岳阳城”。

    她不禁微微摇头,丢开这一路上的心绪,驱马跟众人进了城。

    贾梦潮此时和那薛之殇共乘着一匹马。原来方才在城外的乡野中,谢贻香趁着农人们与程憾天争执时,暗中已和贾梦潮商定了一场瞒天过海的诡计。待到谢贻香出刀杀马后,贾梦潮趁机将马血抹在了自己手掌中,等到谢贻香第二刀挥出,他便装作中刀倒地,屏住了呼吸。要知道那些农人的见识本就不多,何况又被谢贻香一连串的举动所震慑,居然就这么被他们蒙骗了过去。

    而今到了城中,刑捕房一行人自然更加谨慎,眼见已不便骑马,只得牵住马缰缓步而行。当此日暮时分,城中正是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个个都穿着新衣,脸泛红光,分明还残留着不久前庆贺新年的喜悦。刑捕房众人转进一条热闹的长街,程憾天便去找了间不太显眼的小客栈,安排众人住下,又问店小二张罗了些家常便饭。

    众人借宿的这间客栈虽小,却也分作了两层,住宿的客房设在二楼,楼下是十来张供客人吃饭的方桌,毫无章法地摆昏暗的厅堂里。待到菜饭上齐,那庄浩明毕竟年纪大了,饭量不大,只吃了小半碗便饱了。当下他放下碗筷,若有若无地瞥了谢贻香一眼,便起身出店,到店外缓缓散起步来。

    不过片刻功夫,谢贻香也放下碗筷,走出客栈来到庄浩明身旁,低声问道:“叔叔有何吩咐?”

    庄浩明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倒也不必多疑,叔叔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顿了一顿,他悠然说道:“想不到转眼间你已长大成人,再不是当年那个任性冲动的小丫头了。”

    谢贻香微微一怔,说道:“还请叔叔有话直说。”

    庄浩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刚才我们在道上弄出了人命,却这么一走了之,你心里就不怪叔叔草芥人命?”

    谢贻香恭声道:“侄女不敢。”她说完这句话,见庄浩明依然盯着自己,便又低声说道:“叔叔身为朝廷官员,外出办案途中,自当便宜行事。再说遇到这等意外,原本也不是你的错……今日之事若换做其他官员,只怕非但不会赔偿钱财,还要牵连上无辜之人。”

    她这番话说得有些隐晦,庄浩明却也听明白了,苦笑道:“话虽如此,但叔叔知道若不将此事说开来,你心里必然会有个结。贻香,你要知道我们此番千里而来,任重道远,当时那样的处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见谢贻香不说话,又叹了口气,“前年那撕脸魔一案告破之后,你便突然害了一场大病,还是你爹替你向我请了大半年的长假。想不到你复职之后,却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叔叔虽不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多少也可以猜到一些。”

    谢贻香听他提及此事,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叔叔你多心了。”

    庄浩明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撕脸魔虽已伏法,但叔叔这些年办过那许多案子,又怎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试问那希夷真人身为太元观的掌教,只须吩咐一声,自然成千上万个人来替他办事,他又怎么会亲力亲为,为了那什么内丹成为撕脸魔?但是以当时的情况,你我都知道,希夷真人是撕脸魔,便是最好的结果。所以都对于此事,我们都三缄其口。”

    说着,他抬起头来望向夜空,缓缓说道:“很多时候,我们刑捕房破案,需要的并不是真相,而是最好的结果。”

    谢贻香低头说道:“多谢叔叔指点,侄女明白。”

    庄浩明忽然正色问道:“那么你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摸样,是不是因为那个人?”

    谢贻香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又平和下来。她见庄浩明就此事不断地追问自己,当即抬起头来,反问道:“侄女敢问大人,我刑捕房缉凶的要诀乃是‘兵贵神速’这四个字。依那线报所说,‘蔷薇刺’如今身岳阳以西的苗区,我们这一路行来,到达江州地界之时,为何不直接西行,反倒要沿这长江饶出个大圈,到这岳阳城中过夜?倘若因此耽误了时机,被那‘蔷薇刺’闻风而逃,岂非得不偿失?”

    不料谢贻香忽然倒转话头,反过来质问自己,庄浩明一愣之下,不禁笑道:“很好,很好,不愧是谢封轩的女儿。既然你我心中都有些不可告人秘密,那照叔叔看来,还是各自保留着得好。”

    他直视着谢贻香的双眼,柔声说道:“叔叔别无他意,只希望你凡事能看开些,别给自己太多无所谓的枷锁。”

    谢贻香见庄浩明不再追问,当下点了点头。她正要转身回店,却猛觉背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好比是有人悄悄地往自己后背的衣襟里吹了口冷气。

    谢贻香急忙转过头来,只见原本热闹的长街,不知何时已变得一片宁静,之前的喧哗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起来,四周的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长街上原本有说有笑的行人,脸色都是同时一变,纷纷退让到街道两旁,将整条街空了出来。谢贻香听得不远处一个人妇人伸手按住自己孩子的嘴里,低声喝道:“别吵,‘龙女’来了。”那孩子原本调皮得紧,听到“龙女”这两个字,就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妖怪似的,顿时不敢动弹,双眼居然还涌出了一汪泪水。

    谢贻香心知有异,不知不觉中右手已按住了腰间的乱离,凝神向这长街的尽头望去。此时天色刚黑,街上还未来得及点灯,四下都是一片昏暗,但她凭借那“穷千里”的目力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长街的尽头之处,隐隐有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向自己这边行来,原本模糊的两条人影,随着步履的行进,已逐渐变得清晰可见。而他们所到之处,两旁行人的脸上,尽是说不出的害怕。

    谢贻香心中莫名地涌出一个念头:这两个人多半是冲着自己一行人而来。

    身旁的庄浩明也低声说道:“当心,这两人奇怪得紧,只怕是来找我们麻烦的。”他话音刚落,身后程憾天、贾梦潮和薛之殇三人已同时踏出客栈,一脸凝重地站到了庄浩明身后。

    谢贻香微微心惊,原来不单是自己感到不安,就连其他几人也是如此。然而她转念一想,如今这里除去薛之殇,剩下的四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要看看这些行人嘴里所谓的“龙女”究竟是个什么妖怪。

    她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右手却把腰间的乱离握得更紧了。

09 神秘老少() 
长街上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终于行得近了,一直来到众人所住的客栈这边,在刑捕房众人身前缓缓停下了脚步。

    众人这才看得清楚,原来那个高的身影乃是一个老者,矮的身影却是个十来岁的少女。

    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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