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御剑飞仙术’!”
她口中称呼的“矮胖子”,自然便是以“六道俱灭”重伤于她的戴七。祭坛上的戴七嘴里冷笑一声,心中却是蓦然一惊。
原来戴七身为峨眉剑派“念”字辈的高手,自然听说过昔日的蜀山派里有这一门“御剑飞仙术”的神通,练到至高境界时,甚至可以同时驾驭起十柄长剑,隔空伤敌,其威力足以毁天灭地,但却几乎从来没有人练到过这一境界。
所以昔日峨眉剑派的创始人林涵先生在得到这“御剑飞仙术”的残本后,便结合佛家峨嵋派的武功将其化繁为简,这才创出当今峨眉剑派的至高绝学“六道俱灭”。如此一来,古时那同时驾驭八剑或是十剑的神通,便也从此失传。却不想如今在这鄱阳湖畔的山谷当中,这十剑齐飞的“十灭”盛况,居然会在任千秋的手里重现人间。
一时间,但见那自行飞起的十柄长剑在半空中稍一停歇,随即俯冲而下,径直往坍塌的祭坛废墟中疾飞过去,显是被任千秋的神通所驾驭,要以这至高无上的“十灭”去对付闻天听。倘若这“御剑飞仙术”真有传说中那般威力,眼下莫说是一个闻天听,就算是千军万马只怕也要当场覆灭。
要知道戴七方才为救鲁三通,曾以神通争夺任千秋驾驭的那柄长剑,虽然奋力化解了剑上的力道,自己却也身负重伤。此刻眼见任千秋祭出“御剑飞仙术”里的“十灭”杀招,一来闻天听毕竟是自己的故交,二来闻天听若是落败,祭坛上己方所有的人只怕也是性命难保;而此时此刻,唯一能和任千秋这“遇见飞仙术”所抗衡的人,便只有自己了。
情急之下,戴七倒也顾不得自身安危,第三次施展出他那“六道俱灭”的神通,以自己的剑心去和半空中那十柄长剑中的六柄剑相互通神,就算是拼尽全力,说什么也要替闻天听夺下这“十灭”当中六柄剑的掌控权。
戴七的这一决定,莫说是谢贻香,就连鲁三通和墨残空两人也不知晓,只是忽然间听到身旁的戴七大喝一声,继而浑身上下都有鲜血浸出,整个人也随之瘫倒在了地上。
而就在戴七倒地之际,半空中那十柄激射而出的长剑里,终于还是有三柄剑失去了力道,灰溜溜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至于那剩下的七柄剑,则是去势不减,仍旧往那坍塌的祭坛废墟里俯冲而去。显而易见,戴七不惜重伤倒地,到最后也只是替闻天听化解掉了这“十灭”当中的三柄剑。
祭坛下的六曾祖母虽然伤得极重,但那份洞察一切的眼力仍在,顿时看出了其中的玄机,忍不住怒喝道:“矮胖子胆敢坏我大事!新仇旧恨,即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消老身心头之恨!”这一声嘶喊引发了她胸口处的剑伤,话音落处,顿时猛咳起来。而祭坛上的戴七虽然心脉俱伤、浑身脱力,但听到六曾祖母的这句话,也不禁哈哈一笑,竟是开心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只听废墟中传来闻天听的一声大喝,随即便有两道人影高高冲出,重新跃回到了这祭坛顶层。一个是四五十岁的魁梧男子,一个则是瘦骨伶仃的白衣老者,在这祭坛上相对而立,毫不动弹,正是方才激战中的闻天听和任千秋二人。
再看那闻天听身上,到处都是长长短短的剑伤,兀自浸出鲜血,就连他此刻所站立的地方,地上也尽是从他身上滴落下来的鲜血。而在他小腹和肩胛处,还分别插有一柄长剑,径直穿过了他的身子。除此之外,闻天听身上最明显的伤势,便是脸上那一道寸许长的伤口,从中还隐约露出白花花的脸骨。
至于那任千秋胸前的白衣,分明也破裂了好大一片,露出枯黄色的肌肤来。想来是在混战当中被闻天听一掌印在了胸口处,却不知究竟伤势如何。而除了胸口这一处创伤,这任千秋身上便再没有其它的损伤。
看两人这副形貌,多半却是那任千秋占了上风,但也算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在场众人惊骇之余,竟无一人敢开口询问战果。过来半响,只听场中的任千秋忽然说道:“要不是那矮胖子拼死破去我的三柄剑,此刻你早已是个死人。更没有任何机会可以伤到我。”
对面的闻天听缓缓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说道:“不错。前辈武功之高,实属闻某人平生仅见。若非我一上来便全力强攻,只怕十招之内,便会死在前辈手下。”
那任千秋点了点头,说道:“你倒不必太过谦逊。我虽不曾在江湖上闯荡过,却也知道江湖上那所谓的‘武林盟主’,大多是些沽名钓誉之辈,武功并不见得能有多高。所以凭你的功夫,坐在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上,当真是绰绰有余了。”话音落处,闻天听当即回答道:“不敢!”
只见那任千秋忽然转过身子,在他那干瘦的脸颊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向祭坛下人群中的六曾祖母遥遥说道:“看来天祖父的安排,到底是不会错的。今夜之事,的确也不是我一个人所能解决。”
那六曾祖母听到这话,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当即说道:“无妨,这人的武功之高,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你还是暂且歇息片刻。此间之事,不是还有大芮和任三两人么?”
便在这时,那个之前只说了一句话、至今还未现身的大芮曾祖父忽然再次开口,以飘渺的声音从黑夜中传来,缓缓说道:“小任今夜也算将功赎罪了,要知道以他在家里的身份地位,老夫倒也不便出手相助……”
六曾祖母一时没听懂大芮曾祖父这话的意思,祭坛上的任千秋却已接口说道:“大芮叔不必自责……证得大道,何分生死?身为阴间之人,难道连这一点也参悟不透?”
说罢,那任千秋又向祭坛下的六曾祖母笑了一笑,淡淡地道:“也怪我太久没和人动手过招,想不到事到临头,到底还是有些生疏了。方才我还大言不惭,说要杀掉此番前来捣乱之人的首脑……嘿嘿,想我任千秋狂妄一世,说过的话,到底还是要兑现……”
伴随着他这话出口,只见插在闻天听肩头的那柄长剑忽然无故颤动起来,继而从闻天听的肩胛骨里自行退出,兀自带着鲜血疾飞出去,再一次冲着鲁三通而去。
那鲁三通哪里料得到当此时刻,居然还会有这致命的一击?正不知如何是好,猛然间眼前人影一晃,一人已飞身而上,径直挡在了自己面前,任千秋所驾驭出的这一剑,顿时便从这人的胸口处透心而过;待到穿过这人的身子,剑上的余势依旧不减,还是顺势插入了鲁三通的左肩,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而祭坛当中的任千秋在发出这一剑后,浑身上下便随之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仿佛所有的骨头都在顷刻间尽数碎裂,整个人也随之“坍塌”下去,化做了一堆枯骨烂肉。
原来闻天听和任千秋两人之间的这场生死相搏,结局竟是一伤一死。到最后居然是闻天听胜出了!
29 残空遗长恨()
这一结局直看得祭坛上下所有人大惊失色,那些家族众人原以为有这位“家族六百年来第一高手”任千秋的出手,弹指间便能让来敌灰飞烟灭。哪知和这个自称当今武林盟主的中年汉子交手不过片刻,这任千秋居然当场败亡在了对方手下。
祭坛下不少族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愿承认眼前所发生的事实。当中那六曾祖母见状,更是急得哇哇大叫,慌乱中猛一张嘴,兀自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显是这任千秋之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莫要说在场的神秘家族,就连祭坛上的谢贻香,也没料到闻天听居然能将那白衣老者任千秋击败,而且还是击毙。虽然严格说来,方才是闻天听与戴七二人联手对敌,这才胜了那任千秋半招。可是在眼下这般局面中,能有如此结果,倒也令人喜出望外。
眼见任千秋身亡,就连尸身也当场散架,躺在地上的戴七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谢贻香惊喜之余,这才想起任千秋临死分明驾驭出了一柄长剑,刺向那“湘西尸王”鲁三通,却是要兑现诺言,击杀此番来敌的首脑,也不知究竟结果如何。她当即转头向鲁三通望去,顿时吓了一大跳。
原来那任千秋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以“御剑飞仙术”里的“一气”之术,驾驭长剑来取鲁三通的性命。眼见鲁三通避无可避,旁边的墨残空竟然不顾生死,径直挺身而出,以自己的身躯来替鲁三通挡下这柄必杀之剑。
于是这位墨家“残山剩水”四大护法当中的首席护法墨残空,当场便被任千秋的这柄长剑透胸而过,一颗心脏也被剑气绞作了十几片。伴随着长剑从她的胸口对穿对过,鲜血狂喷之下,此刻的墨残空已是进气多、出气少,转眼便要魂归西天了。
幸好有墨残空赔上性命赶来阻拦,任千秋的那柄剑虽然力道不减,到底还是因此失了准头,在穿过墨残空的身子后,只是顺势刺入鲁三通的左肩,从而将他钉在地上。那鲁三通骤然回过神来,连忙用自己仅剩的一只左手将肩头长剑拔出,抢到那奄奄一息的墨残空身前,单手将她扶起,惊异地问道:“秀姐……你这又是何苦?”
只见墨残空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墨家之人,自古一诺千金……妾身既然……既然和先生定下了‘墨守’的承诺,自当全力保护先生周全。纵然是赔上了自己性命……也自……也自无怨无悔……”
谢贻香伤心之余,听到这话,才终于明白了鲁三通和墨残空两人的关系。她原本对这墨家并不了解,直到和江望才相处的那些日子,才听江望才提及,说这墨家素来有“墨守成规、非攻亦攻”的做派,若是和某人或者某物定下“墨守”之承诺,那么在约定的期限内,定约的墨者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守护承诺之人或者承诺之物的周全。
而眼前这位墨家的首席护法墨残空,之所以一直屈身于鲁三通身旁,想来也是因为她和鲁三通之间定下过“墨守”的承诺。而为了完成这个承诺,墨残空这才不惜搭上自己性命,也要替鲁三通挡下这致命的一剑。
只听鲁三通又沉声说道:“承蒙秀姐这些年的照顾,鲁某这才得以苟延残喘……秀姐之恩,鲁某终此一生,决计不敢相忘……不知秀姐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鲁某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一定要替秀姐办到。”
那墨残空本已双眼翻白,听到鲁三通这话,忽然间容光焕发,仿佛是回光返照,重新睁开了眼睛。只见她意味深长地凝视着鲁三通,过了半响,才缓缓问道:“先生……先生此话当真?”
鲁三通坚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秀姐以一诺千金待我,我自当以一诺千金回报。”顿了一顿,他当即问道:“秀姐可是需要鲁某出力,帮助墨家重振声威?”
却见他怀中的墨残空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墨家之事,自有墨者劳心,不敢麻烦旁人……这些年来,妾身该做的都已做好,算来便只有一个心愿未了,那便是……那便是上天有眼,让你这个‘湘西尸王’早下地狱,生生世世,永世不得轮回!”
这话一出,不单是那鲁三通,就连旁边的谢贻香也吓了一大跳。这位墨家首席护法如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莫不是临死之际犯了糊涂?鲁三通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墨残空又冷冷说道:“想我墨残空虽是女流之辈,平生却也行的端、坐得正,从来不是什么卑鄙小人……当年若不是为了保全巨子的声誉,试问我这堂堂的墨家护法,又怎会与你这种丧心病狂的畜生定下‘墨守’的承诺,从而屈身于贼,来守护你的安全?”
说到这里,墨残空似乎已有些喘不上气来,强自提起最后一丝心力,沉声说道:“从那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祈祷,只盼你这个江湖败类可以早下地狱,只恨……只恨我却不能亲手杀了你,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杀……因为相比起来,你这畜生的生死,又怎及得上我墨家千百年来一诺千金的声誉……”
听到这里,那鲁三通已逐渐回过神来,眼神中也随之泛起一片冰冷。他死死地盯着怀中墨残空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此话当真?”
墨残空不屑地一笑,说道:“眼下我手中的墨玉剑,顷刻间便能取了你这畜生的性命,只不过……唉,罢了,罢了,墨家历代先祖在上,弟子残空这一生,当真好苦……”
听到这话,鲁三通和谢贻香两人同时低头看去,果然,只见墨残空手中那柄漆黑的短剑,此刻分明正抵在鲁三通的小腹之前,只要墨残空微微发力,这柄短剑顿时便能取了鲁三通的性命。
然而正如墨残空所言,若是她亲手杀死了鲁三通,又或者眼睁睁看着鲁三通死在任千秋的剑下,那便等同于了毁了墨家“墨守”的承诺,从而让整个墨家上下蒙羞。所以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墨残空到底还是没能刺出她手中这柄墨玉剑。
至于鲁三通和墨残空乃至整个墨家之间,究竟又有着怎样的恩怨纠葛,眼下伴随着墨残空的身亡,谢贻香自然也无从得知了。
那鲁三通沉默片刻,忽然怪叫一声,扶住墨残空的单手当即化掌,抵住墨残空的背心,将他那“大黑天妖法”施展出来。不过顷刻之间,那本已奄奄一息的墨残空被他吸走残存的精血,当场便枯萎了下去,形貌甚是可怕。
谢贻香不禁毛骨悚然,想不到这一路同行而来的墨残空,到最后竟是死在了鲁三通的“大黑天妖法”之下。她盛怒之中,本想一刀向那鲁三通劈落,却苦于乱离早已被人收缴了去;想要开口痛骂鲁三通一顿,却又苦于哑穴被封,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鲁三通和墨残空两人作生离死别之际,闻天听座下“十七君子”里的八个人,此刻已相继跃上祭坛顶层,将那受伤的闻天听围在当中,以免旁人趁虚而入。一名中年女子更是替闻天听解开衣衫,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他身上的伤口。那闻天听虽然一举击毙了任千秋,自己却也重伤在对方的“御剑飞仙术”之下,此刻既有门下弟子在旁照应,他急忙将体内的阴阳二气游走经脉,抓紧时机调息。
祭坛下的族人看到闻天听受伤,也深知机不可失,然而鉴于闻天听之前的神威,竟无一人敢上前邀战,只得齐齐望向那六曾祖母,要看这位家族管事人如何决断。那六曾祖母早已无力再战,此刻又悲愤于任千秋之死,当即仰起头来,兀自向半空中嘶喊道:“大芮,你一定要替小任做主!”
夜空中那大芮曾祖父的声音却并未答话,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长啸声由远及近,渐渐响彻于整个“阴间”山谷。听来这啸声的源头,竟是从山谷当中那“阴间赤龙镇”里传来,继而越来越近,显是发出啸声的人正往祭坛这边赶来。
虽然那“阴间赤龙镇”和眼下这“湖神祭坛”相隔着一里多的路程,但是一眨眼的工夫间,这阵长啸声便已来到了祭坛之下。
一时间,祭坛下的族人如同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在当中空出一条路来,嘴里同时恭声说道:“拜见任三曾祖父!”
话音落处,那阵长啸之声当即停止,一个衣衫褴褛的枯瘦老者已然出现在了人群当中。
30 傲视八君子()
方才听夜空中的大芮曾祖父所言,因为家族里那位“天祖父”未卜先知,所以提前“唤醒”了家族里三位长老,要让他们来化解今夜的危局。而这三位长老除了说话的大芮曾祖父自己,还有便是刚刚命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