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间,周围四壁上已有十多条怪蛇终于发现了谢贻香,正飞快地向她游曳而来。
谢贻香心知机不可失,与其困在这里与这些怪蛇搏斗至死,倒不如赌一赌运气。当下她连忙施展开“落霞孤鹜”的身法,再融合“乱刀”的手法在石壁上腾挪借力,往那石洞所在奋力游走过去。
一路上谢贻香相继斩断了好几条手臂粗细的怪蛇,眼看就要来到那个石洞附近,却听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暴喝,依稀便是那鲁三通的声音。谢贻香不禁微微松了口气,那鲁三通刚刚钻入蛇王脑袋里施展他的“大黑天妖法”,也不知是生是死,此刻听到他这一声大喝中气十足,显然已经无恙了。
伴随着鲁三通的喝声落下,地洞中蛇王那庞大的身子随之便是一阵晃动,继而如同一大条肉山崩塌,一股脑地掉落下来。谢贻香在惊讶中定睛细看,但见蛇王这丈许直径的身子似这般掉落下来,顿时便将这地洞底部六七丈高度的空间尽数填满,以蛇身堆叠成了一座小山,就连自己此刻所在的这个石洞之处,也几乎要被蛇王掉落下来的身子给堵住;而最后是蛇王那颗巨大的蛇头掉落了下来,恰好就在谢贻香脚下数尺之处。
再看蛇王这颗原本浑圆的蛇头,如今竟然瘦得只剩一层蛇皮包着骨肉,蛇皮上的鳞甲更是乱七八糟地往外翻出,显是被鲁三通那“大黑天妖法”从里面吸去了精血,形貌甚是恐怖;而蛇王那两只早已瞎了多时的眼睛,分明已变做了两个血洞,想来是那鲁三通自蛇王的右眼进、左眼出,等于是在这蛇王的头上打穿了一个血洞。
而蛇王此刻的这般形貌,分明已经死透了,谢贻香只觉心中发冷,也不知是在害怕这条天地间孕育出的巨蛇,还是在害怕杀死这条巨蛇的凡人。不等她细细体味着当中的恐惧,那蛇王的嘴里、两眼的血洞处,突然钻出成千上万条大大小小的赤红色怪蛇,居然纷纷往那蛇王身上咬食;而这地洞四壁上原本追逐谢贻香的怪蛇,此刻也再顾不得她的存在,相继调转蛇头,游曳到那蛇王身上争先恐后的咬食起来。
一时间但听“啧啧啧”的声响不觉,整个地洞中都是蛇群进食的声响,当真可谓是一场饕餮盛宴,场面极其壮观,而且分明就在谢贻香脚下数尺之处。想来这些怪蛇寄生于蛇王的体内或周围,平日里自然要向蛇王进食,眼下蛇王一死,众蛇或许是为了填饱肚子,又或许是为了报复,这才纷纷以这蛇王的尸体为食。
看到这一幕,谢贻香当下再也按捺不住,“哇”的一声,当场呕吐了起来,吐的却几乎全是清水,乃是由于她这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上一次进食还是昨夜在墨残空搭建的营寨中。当下谢贻香不敢再多停留一刻,连忙跃入那个石洞当中,急急忙忙地往石洞深处走去。
那石洞中也有几条怪蛇,却无一例外地向洞外窜出,径直去咬食那条蛇王的尸体。谢贻香在石洞中越走越深,不知不觉已走出十多步距离,四周也逐渐变得一片黑暗,就连“穷千里”的神通也不能助她辨物。要知道她的“穷千里”虽能在黑夜中视物,却也毕竟要借助微弱的光芒,此刻在这地洞底部的石洞当中,就连上方主室里的微弱光芒也失去了,哪里还有丝毫的光芒?
谢贻香顿时想起自己怀里还有火折子,正要伸手去摸,猛然间只觉身旁气息微动,心中刚一生出警戒,自己的右手便已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掌扣住。
在这深埋地底的汉墓当中,而且还是那墓道和主室的所在处再往下三十多丈的深处,似这般冰冷腥臭的蛇穴石洞,就算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只怕也不过如此,自己的身旁怎么可能还有旁人?
又或者此刻扣住自己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来自“阴曹地府”的“阴兵”?
63 洞天桃花源()
幸好谢贻香自从悟出“融香诀”后,武功可谓是突飞猛进,早已今非昔比。那支冰冷的手掌刚一扣住她的右手,谢贻香左手中乱离刀鞘当即下意识地探出,在自己身前画了个半圆,一来以鞘为刀,劈向扣住自己右臂的那支手掌,二来也是将对方的攻势尽数挡住。
一时间但觉刀鞘过处,似乎准确地击中了扣住自己右手的那支手掌;但与此同时,那支手掌突然一动,顷刻间便已扣住了谢贻香右肩的琵琶骨,让她浑身上下的劲力也随之倾泻一空,再发不出丝毫力气。
虽然只在一招间自己便彻底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但谢贻香反而松了口气。因为对方制住自己的手法分明是极其高超的擒拿手段,这自然说明对方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了。
然而从对方的手掌来袭,到谢贻香感知出危险,继而挥出刀鞘击中对方,到最后自己右肩的琵琶骨被制,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不仅仅是谢贻香自己,就连对方也来不及在这一刹那间做出反应——要知道对方在扣住谢贻香的右臂后,当即变招制住了她的琵琶骨,然后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谢贻香的乱离刀鞘击中,却是因为双方的动作都快到极致,以致双方招式的先后顺序都有些错乱了。
只听对方“咦”了一声,显是对谢贻香的武功感到大为惊奇。谢贻香更是心生疑惑,黑暗中制住自己的这人武功之高,绝不在曲宝书、海一粟等人之下,其速度甚至几乎能与那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青竹老人一较高低,却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
回想起方才那个假冒鲁三通的人,不正是跃入了眼下这个地洞当中?难道对方竟是那位孤身前来的武林盟主闻天听?谢贻香正值惊异之间,忽听黑暗中对方粗哑着嗓子问道:“谢贻香?”
谢贻香心中一动,顿时醒悟过来,脱口反问道:“戴前辈?”
要说在这蛇穴的石洞当中,对方又是粗哑着嗓子询问,谢贻香原本是分辨不出戴七的声音。然而那戴七本是蜀人,平日里说话用的都是蜀中方言,所以谢贻香此刻在黑暗中一听对方开口,立刻便认出了戴七。
想不到领先众人一步进入这座汉墓中的戴七,居然会在这蛇穴的石洞里与自己重逢,谢贻香惊喜之余,正待仔细询问。却听戴七低声说道:“不要多问,只管跟我走。”话音落处,他已伸手拉着谢贻香,径直往这石洞深处行去。
谢贻香深知这位戴七前辈性格火爆,而且脾气甚是古怪,再加上他此番随众人前来鄱阳湖,似乎还与那消亡多年的蜀山一脉有所关联,以致他行事之间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理应是所有人里最不好接触的一个。但是谢贻香这一路看来,在鲁三通这一行人中,除了已故的海一粟之外,只怕反倒要数眼前这位戴七前辈最为可靠了。
因为相比起来,鲁三通的心计、青竹老人的城府、曲宝书的世故,或多或少都会让谢贻香感到不安,就连那看似平易近人的墨残空,脸上也仿佛是戴了一张假面具,叫人看不透她的本来面目。而这戴七虽然行事古怪,一张臭嘴更是口无遮拦,但所言所行倒也还算真诚,不失宗师风范。所以在谢贻香的内心中,对这位戴七前辈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如今既然已经确认了戴七的身份,谢贻香纵有千言万语,当下也不再多问,只管跟着他往这石洞深处而去。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谢贻香忽然发现这一路上一直弥漫着的腥臭味道,竟已在不知不觉中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甜甜的香味,令人精神也随之一振。
这股甜香味却是从何而来?谢贻香仔细辨别着这股味道,却认不出是什么东西散发出的味道,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从前方的石洞深处方向传来。而这股甜香味闻得久了,她居然产生了饥饿的感觉,这才想起经过方才的呕吐,此刻的自己早已是腹中空空了,可惜身上却并未带有食物。
前面的戴七似乎也闻到了这股甜香,不知不觉中已经加快了步伐。但听这石洞四壁簌簌声响,隐隐是那些怪蛇在黑暗中前行的声音,数量倒是不多;而这些怪蛇也不理会戴七和谢贻香两人,只是自顾自地往石洞深处而去,仿佛也是被那股甜香味所吸引。
如此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石洞中已然有了微弱的亮光,谢贻香的“穷千里”也逐渐可以辨物;不过片刻,前方居然传来了潺潺的水流声,再行十多步,一道亮光已然射入石洞,显然是到了这石洞的出口之处。
谢贻香心中奇怪,要知道那汉墓本已是深埋地底,而方才的蛇穴更是在汉墓下方的二三十丈深处,眼下自己分明身在地底深处,前方又如何会出现光亮?正思索间,但见石洞前面已被碧绿的藤蔓覆盖起来,光亮便是从那些藤曼缝隙射入,而前面戴七那矮胖的身形当即上前,将藤曼拂开,一片清新的空气顿时伴随着刺眼的天光迎面涌来,当真令人神清气爽。
当下谢贻香连忙举步跟上,一口气踏出石洞。两人举目望去,原来这石洞之外,竟是一潭占地二三十亩的绿水,兀自波光粼粼,之前在石洞中闻到的甜香味,便是由这潭绿水所散发出来,也不知这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与此同时,几条数尺长的怪蛇跟随两人从石洞里钻出,不停地往前游走而去,径直窜入了这潭绿水当中,便再也没了动静。
而在这一潭湖水四周,则是丰茂的绿草矮树,点缀着红黄色的野花,远处还隐约可见人工修葺的房舍,其间鸟语花香,炊烟四起,端是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色。
在这地底深处,如何会有这样一般景象?难不成竟是自己饿得晕了,从而产生出的幻觉?谢贻香连忙定了定神,转身去看方才经过的石洞,但见那石洞的洞口所在,分明是一大片高耸入云的山壁,山壁上虽然长有植被,走势却是陡峭无比,几乎是垂直的角度拔地而起;她再顺着这片山壁往上望去,直到数十丈的高处,才看到一小块圆形的蓝天,将天光从中洒落下来。
原来两人此刻的所在之处,竟是一个深达数十丈的山谷当中,乃是由四周高耸的山壁合围成一个大圆,粗略估算,这个山谷当中竟约莫有数百亩的方圆,当真可谓是惊世奇观,天生的鬼斧神工。至于眼前的这一潭绿水,在整个山谷当中也不过只有十之一二大小,方才看到的远处那些房舍,此刻离两人都还有一两里的路程。
想不到穿过那座汉墓深处的蛇穴石洞后,眼前竟是这般令人神往的风景,谢贻香正在暗自惊叹,只听身旁的戴七“哼”了一声,说道:“看来那个吴胖子倒也没撒谎,这里的确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谢贻香暗自好笑,心想以这位带前辈的身形体貌,居然也好意思取笑那吴镇长是个胖子。然而转念一想,眼下这个巧夺天工个的山谷如此隐秘,自己又是通过那座汉墓穿行而来,十有八九便是那个神秘家族的老巢所在了,也便是那些“阴兵”所居住的“阴间”,只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64 深谷赤龙镇()
当下谢贻香正要举步上前看个清楚,忽然发现身旁的戴七浑身鲜血淋漓,原本的一袭白衣已然是污浊不堪,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迹还是那些怪蛇的血。谢贻香不禁问道:“戴前辈,你身上的伤……”
那戴七又“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忽然伸手抓住谢贻香的左臂,说道:“跟我来,小心了!”话音落处,他已拉扯着谢贻香,转身往身后那数十丈高的山壁攀爬上去。
直到此刻,谢贻香方才看出这位峨眉剑派第一高手的真功夫,只见这位戴前辈将手掌探出贴上山壁,竟是以内力透过手掌牢牢地吸附在山壁之上,以此承受着自己和谢贻香两人的重量;与此同时,他的脚尖在山壁上一点,掌上的内力随之一收,便带着谢贻香借势跃起丈许高低,这才再次伸出手掌吸附住山壁;如此来回十多次,两人离方才出来的石洞洞口所在,已有二十来丈的高低。
眼见山壁上不远处有一块凸出的岩石,虽然四周圆滑,但也算得上是块数尺见方的小平台,勉强能容下戴七和谢贻香两个人,戴七当即展开轻功,带着谢贻香一并飘落到这块凸岩之上。
谢贻香被戴七这一手攀岩功夫吓得惊魂未定,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也不知戴七为何要带自己上来。那戴七当即让谢贻香自行站立,自己则在凸岩上盘膝而坐,说道:“待我先运功调息,你且自行歇息。休要打扰到我。”说罢,他当即闭上双眼,双掌一上一下贴紧,平放在胸前,不过片刻间,他浑身上下便已蒸腾出了一阵薄雾,脸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谢贻香还是头一次见到峨眉剑派修炼内息的法门,看戴七此刻的手势,分明与别派有些区别,可谓是自称一家了,难怪峨嵋剑派能在当今江湖中独树一帜,闯下好大的名头。再看戴七这副形貌,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怕他这一调息至少也是半个时辰,当下谢贻香只得强忍住腹中饥饿,小心翼翼地这块凸岩上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山谷中的景色。
幸好这块凸岩离谷底的那潭绿水远了,再闻不到那股令人馋涎欲滴的甜香,所以谢贻香的饥饿倒还可以忍耐。她当即举目望去,只见这整个山谷分明是个封闭的存在,周围都是陡峭的山壁,甚至取的尽是向内凹陷的走势,到头顶上那一小块山谷的出口,恐怕便只有十多丈的大小。所以看来看去,除了头顶上那一块圆形的天空,眼前这整个山谷中似乎便再无其它的出路。
而自己和戴七此刻所在的这块凸岩,离那崖顶的出口只怕也还有五六十丈的距离,真不知居住在这个山谷中的神秘家族平日里是如何进出的,难不成也要向自己一样,通过那蛇穴的石洞从那座汉墓中进出?
想到这里,谢贻香连忙四下眺望时,终于在这个山谷对面的山壁上,发现了一道岩石凿刻出的凹凸,虽然也是极难攀爬,但毕竟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回想起那吴镇长曾说过,进出家里人所在的“阴间”,似乎要经过一道什么“天梯”,莫非便是这道山壁上的凹凸?而之前众人听到“天梯”这个名字,还以为这个神秘家族乃是居住在天下,想不到却是在如此一个深陷地底的山谷之中。
想到这里,谢贻香不禁心生疑惑,如果按吴镇长所言那道“天梯”才是这个山谷的唯一出口,也便是头顶上方的山谷谷口,那么自己和鲁三通一行人在这赤龙镇一带探访了一个多月,为何却并未发现鄱阳湖畔有这么一个深陷地底的山谷入口?若是说众人眼力不够,但这当中分明还有精通机关风水学的墨残空,为何却连这位墨家首席护法也没能发在这个山谷入口,到最后只得听信言思道那厮的话,自方才那座汉墓之中穿行而过?
谢贻香连忙定了定神,一时也懒得多想,再去看这山谷当中的局部。只见整个山谷约莫两百多亩,在自己脚下这一块,便是那一潭二三十亩的绿水,占据了整个山谷的左下部分。而在这潭绿水右边不远处,贴近山壁数丈距离,分明修建着一座高高的建筑,看形貌似乎是一座祭坛;此刻从上往下看去,那座祭坛四四方方,约莫有三层楼那么高,四五丈见方大小,围着这个祭坛周围,则是铺砌着一片青石的广场,屹立在了这个山谷的右下角。
至于山谷的正中则建有一个小镇,约莫有一百多间屋子,眼见当中炊烟升起,依稀还有人影晃动,其间的男女老少穿的也是寻常的粗布衣服,竟是和寻常的乡野小镇一般无疑。再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