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听他谈吐之间,内心中也是霁月光风的坦然之辈,深得谢贻香的尊重。想不到此刻在这汉代古墓的前殿里,居然莫名其妙的受了如此重伤,一时间叫谢贻香如何不伤心?
曲宝书此时也靠了过来,伸手替海一粟搭脉。过了半响,曲宝书眉心深锁,缓缓说道:“好霸道的一掌,此刻牛鼻子的五脏六腑都已被震得大出血,伤势可谓极重。所幸他有‘罡星正气’护体,这才捡回一条性命。”说着,他将右手之中照明的宝珠交到左手,伸右手进怀中摸出一枚蜡丸来,略一发力,便捏碎外面的蜡皮,里面则是一颗红彤彤、圆鼓鼓的丹药。
曲宝书将这颗丹药送入海一粟口中,强自笑道:“还说什么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天底下哪里有人能在无意中将你伤成这样?不过牛鼻子莫怕,有穷酸的这一颗活命仙丹,保管让你死不了。”
鲁三通眼见海一粟这般模样,惊讶之余,又忍不住泛起一阵恐惧,当即沉声说道:“方才在黑暗之中,是谁向海道长下此重手?其实曲先生说得也未必正确,以当时的情况,自己人之间纵有误伤,也在情理之中。眼下只需这个人出声承认,也便说明此间没有外敌,好叫我等放心。鲁某人言而有信,决计因为此事而追究。”
说完这番话,鲁三通便冷冷扫视着在场众人,仔细辨别每一个人的神色。但是伴随着一片寂静,整个前殿之中非但没有人回答他,鲁三通却也没从众人脸上看出什么可疑的地方来。
只见除了重伤的海一粟靠在墙角处,另外还有两名自己的手下当场身亡,一人是被利刃划破了喉咙,另一人则是被人用重手法击毙,似乎和海一粟所受的伤是一般手法;而墨残空手下也重伤了两名墨家弟子,看伤势却像是混乱中被自己人误伤;另外还有几个身上带伤,却都是不打紧的轻伤。
又过了片刻,鲁三通见还是没人开口承认是自己伤了海一粟,当即冷哼一声,又缓缓问道:“如此说来,重伤海道长之人,那便只能是外人了?然而眼下这间前殿一眼望尽,若是有外人潜入重伤了海道长,难不成这凶手竟是个隐身人?”
话音落处,那曲宝书已沉吟道:“牛鼻子虽然有天涯海角阁的‘罡星正气’护体,但伤他之人居然能在一掌之间将破去他的‘罡星正气’,从而将他击成重伤,可见这人的武功之高,绝不在我等之下。”
说到这里,曲宝书已站起身来,缓缓扫视着在场众人,补充说道:“所以如果是由我们自己人打伤了牛鼻子,那么以这个人的武功来推断,那便只可能是老僵尸、秀姐、老干货三人,再加上一个穷酸自己……”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发现了一件事,顿时脱口问道:“老干货去哪了?莫非……”
众人听到曲宝书这话,当即都是一愣。谢贻香连忙四下看去,只见石室中果然已不见了青竹老人的踪影;而且不止是青竹老人,就连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此刻也已消失不见。
要知道方才墨残空借助曲宝书手中的宝珠光亮,将前殿中的怪笑机关破解之后,众人的注意力便一直在重伤的海一粟身上,并未留意到青竹老人以及吴、金二人,直到此刻曲宝书这一喝破,大家这才发现他们三人并不在这前殿之中,也不知是何时失踪的,又或者是在暗中遭了毒手?
就在众人惊异于青竹老人和吴镇长、金捕头三人的失踪之际,却听青竹老人那有气无力地声音缓缓响起,却是从石室外面传来,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一直好端端地等在屋子外面……”
话音落处,只见众人来时的那两扇石门便被推开一人宽阔的距离,那青竹老人已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悠闲地拿着旱烟杆,那烟锅中的烟丝分明烧得正旺;而在他身后,则是被绳索捆绑着的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
那青竹老人好整以暇地吸了一口旱烟,淡淡地说道:“连我身在石室之外你们都不知晓,当着是愚蠢得紧……同样的道理,若是有外人潜入,继而重伤了牛鼻子,你们当然也察觉不出来了。”
44 道尽陷地洞()
要知道众人在墨残空的带领下进到这前殿之中,当时这位青竹老人分明是和众人一同进来的;在大家观看壁画时,青竹老人还曾出声提醒,说壁画上面分明画有那些黑袍人,然而待到墨残空将所有的火把熄灭后,众人便再没有感受到青竹老人的存在。此刻眼见青竹老人居然从石室外面出现,还说什么“自己一直等在屋子外面”,谢贻香略一思索,顿时哑然失笑,将原本见到海一粟重伤时的悲愤冲淡了不少。
原来就在这前殿中的机关发动之时,无论是那壁画中的至幻迷药还是女子的怪笑声,当中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离开这间前殿石室,回到之前的墓道里了;而且这前殿的两扇石门,自从众人进来之后便一直没有合拢,要想退出当然容易至极。
只可惜在当时那般惊险的情形下,定力稍弱的人已被迷药和怪笑声扰乱了心智,就连谢贻香也不曾幸免,而定力稍强的鲁三通、墨残空等人也有些惊慌失措,再加上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居然无一人还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此刻青竹老人的这一现身,分明是他在机关发动之时,便已使出三十六计中的上计,径直逃回了墓道中;与此同时,他还顺手将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一同带了出去,想来却是担心这两个家伙在前殿里遭遇了不测,从而断了重要的线索。
当下鲁三通和墨残空当即对视一眼,脸上都不禁露出一丝苦笑,那墨残空更是说道:“青竹老师果然智计过人,只不过……只不过你既然已经想出离开前殿这个办法,却为何没有叫上我们?否则海道长也不至于在黑暗之中受此重伤。”
青竹老人当即“哼哼”两声,兀自狡辩道:“什么离开?我便从没进来过……方才听到这个石室里的鬼笑声不断,我曾大声招呼过你们好几次,叫你们退回墓道里躲避……却是你们自己听不见。”
那鲁三通也不愿和青竹老人继续纠缠此事,当即带开话题,问道:“青竹老师,你可知晓究竟是谁伤了海道长?”青竹老人将旱烟在地上磕灭,摇了摇头,说道:“我在石室外面已经听见你们的话了……打伤牛鼻子的掌力如此刚猛,自然不是我干的……至于究竟是谁打伤了牛鼻子,我可不知道。”
如此一来,众人还是没能找出重伤海一粟的凶手,一时间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里,心中都不禁生起了一丝戒备。鲁三通担心众人因此生出猜忌,连忙说道:“正如青竹老师方才所言,我等在黑暗里目不视物,再加上又有那黑色圆管发出的怪笑声,形势可谓是混乱之极。就连青竹老师带走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离开前殿,我们在黑暗中也不曾察觉。以此推测,若是有外敌趁机潜入,继而向海道长痛下毒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却听青竹老人怪声怪气地说道:“你这老僵尸,怎么说来说去还是没听明白?我几时逃离了这间石室?从一开始便根本没进来过……算了算了,我也不与你计较……要说有资格暗算牛鼻子的人,其实除了我们在场的几个人,其实还有一人,你们如何便忘记了?”众人一时没明白青竹老人的所指,曲宝书微一沉吟,当即反问道:“你是说戴老七?”
谢贻香听到戴七的名字,这才想起还有比众人先行一步的戴七。如今众人在这前殿中却并未见到戴七,想来他是径直穿过了这间前殿石室,因为不曾驻足观看墙壁上的壁画,所以才没有触动这里的机关。但若说方才在黑暗之中是戴七躲在暗处,继而出手重伤了海一粟,谢贻香于情于理也找不出动机,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所以究竟是谁出手重伤了海一粟,就连墨残空此时也没有头绪。她当然明白鲁三通的意思,既然找不出凶手,那便只得将此事糊弄过去,以免影响后面的行程。眼见青竹老人和曲宝书的这一番对话又将要引起大家的猜忌,当下墨残空便接口说道:“在我们还未下墓之前,便曾从侧洞中听见过一阵嘶吼之声,而发出这个声音的,也不知是人还是动物。所以眼下这座汉墓之中,未必便没有旁人,再往后走,大家还得多加小心才是。”
墨残空这番话可谓是极有水准了,就连谢贻香也恍然大悟,想起了之前从侧洞中传出的嘶吼声,这自然说明眼下这座汉墓里早已隐藏着敌人。当下众人也不再多疑,连忙整理清点准备继续起行。
经此一役,鲁三通的两名手下当场身亡,海一粟和两名墨家弟子则是身受重伤,剩下的便只有几个轻伤,倒也不打紧。至于那一口从前殿屋顶上垂掉下来的石棺,里面多半便是停放着设计这座汉墓的女巫尸体,然而一来众人吃过这前殿里机关的苦头,怕贸然开棺会触动其它机关;二来此行的目的毕竟还是要找寻鄱阳湖畔的那个神秘家族,以及当中‘长生不死’的秘密,所以依据前殿两旁的壁画来看,和这个女巫却没有什么关系,也犯不着要将她的石棺打开。
待到众人准备妥当,那墨残空忍不住向那口悬挂着的石棺行了个礼,也算是对这个相隔上千的对手致以敬意。众人随后推开正殿后面的两扇石门,只见石门后仍旧是一条同样大小的墓道,相比之前走过的那一段墓道,却显得有些毛糙,分明修建得有些仓促。
待到穿过正殿走出几步,众人便重新点燃了火把,顿时将整个墓道照耀得一片通明。那曲宝书也将自己的照明宝珠收纳进怀中,弯腰将海一粟背负在了肩上;至于那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则交给了青竹老人看管。而墨残空闻到墓道里的腥臭味越来越浓,担心后面又会遇到那些无眼小红蛇,当下便墨家的“虫神香”再次点燃,手持香线走在了队伍最前面。
这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波折,偶尔遇到几条小红蛇,也因为惧怕墨残空的“虫神香”飞快地逃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众人借助火把的照耀,显然已走到了这条墓道的尽头。但见脚下原本由大青石铺砌的道路,到了此处竟然塌陷下去,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地洞,就好比是这条原本水平取向的墓道,到了此处突然被垂直折断,变成了向下延展之势。
墨残空和四名墨家弟子纷纷举起手中的火把,往那塌陷下去的地洞中映照,却也看不出究竟有多深,只闻到一大股潮湿的腥臭味自那地洞中扑面而来。显然这整座汉墓中的弥漫的腥臭之味,都是由眼前这个地洞中所传出。
当即便有鲁三通的手下往那地洞中抛落下一支火把,只见那火光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被黑暗淹没;又过了良久,却仍旧没有听到火把落地的声响,看来这个地洞的深度当真是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难不成之后便要沿着这墓道的折断之处往这个地洞里面行进?谢贻香刚生出这个念头,却见众人也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地洞,而是一齐盯向了前方。她连忙借着火光望去,只见就在这个地洞的对面,约莫三丈多远的那一面石壁上,隐隐露出两扇丈许高低的石门来,却并未合拢,在中间露出尺许宽的缝隙;而缝隙里面则是一片黑暗,也看不清石门后的模样。
谢贻香虽然不了解这汉墓中的布局,但眼前的这副形貌,料想那地洞对面石壁上的两扇石门后,多半便是众人嘴里所说的停放墓主棺椁的主室了。谢贻香心中一动,不禁有些骇然,回想起先前在那前殿石室中看到的最后一张壁画,那墓道、地洞和主室,不正是眼前这般景象?
而且在那最后一副壁画上,分明有一个龙头从这地洞里探出,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可是眼下这个地洞里却是空空如也,除了大股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哪里有什么龙头?
45 水镜宝鉴录()
墨残空自然也联想起了前殿中壁画的内容,她当即望向眼前这个深不见底的地洞,缓缓说道:“此处便是鄱阳湖畔这一带的风水眼所在,然而眼下这地洞却是有些古怪,大家务必要万分小心。”
鲁三通也深知壁画上这个探出龙头的地洞绝不简单,然而眼见这座汉墓的主室就在眼前,正所谓为山九仞,又岂能功亏一篑?他当即出声安抚众人,说道:“既然已经到了秀姐所定位的风水眼所在,那么对面的两扇石门之后,必定便是这座汉墓的主室了。想来当年下葬之时,此处必定搭建有绳索或者木板之类,好让下葬之人将墓主的棺椁送进主室;待到墓主的尸身安置妥当后,负责下葬之人便将搭建的绳索木板尽数拆去,所以才成了眼下这副模样。至于这个地洞,多半只是设计陵墓的人故弄玄虚,想要凭此天堑,好教墓主免遭盗墓人的打扰,却也是陵墓中常见的手段。”
说到这里,他当即向墨残空询问道:“秀姐,接下来便要看你墨家的手段了。”
墨残空微微皱眉,显是对这个地洞有些莫名的担忧,过了半响,才淡淡地说道:“既然先生有令,些许小事,倒还难不倒妾身。有劳诸位稍候片刻,我们也来搭建一座绳桥便是。”
要知道伴随着眼前塌陷下去的地洞,整个墓道就仿佛是在这里折断成一个直角的弯,至于对面那两扇石门,仿佛是在墙面上凭空开凿而成,石门前面就连一寸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幸好那两扇石门如今只是虚掩,否则众人还真不知要如何越过眼前这个三丈多宽的地洞,凌空去推开那两扇石门。
原本以曲宝书、青竹老人以及鲁三通等人的功夫,要跃过眼前这个三丈多宽的地洞倒也不是难事,就算是谢贻香将她那“落霞孤鹜”的身法施展到至极,也能借力于两侧的石壁腾挪过去,但鲁三通和墨残空两人的其他手下便未必做得到了。
更何况对面石壁上的两扇石门如今只是微微张开,在中间露出的尺许宽的缝隙,只能勉强容得一人通行,若是要让众人都能顺利进入石门之后,则必须要发力将那石门推开。虽然不知那石门究竟有多沉,若是能凭借一跃之势一举推开,倒也罢了;就怕那两扇石门太过沉重,无法以轻功将它凌空推动,届时那施展轻功之人身在半空,无从借力,那便有些危险了。
所以众人听墨残空说要搭建出一座绳桥,都暗自点了点头,也不敢贸然施展轻功前去冒险。眼看大家没有异议,墨残空便和她那四名墨家弟子低声商议起来,那四名墨家弟子便解下各自背上那个半人高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堆器物摆弄起来。谢贻香眼见他们摆弄的东西中有好几条长绳,还有木制水枪、金铁飞菱和几个瓶瓶罐罐,也不知这些墨家弟子究竟要怎样搭建出一座绳桥。
就在墨残空率领墨家弟子忙碌的同时,其余众人便在这墓道当中稍作歇息。那曲宝书也将背上的海一粟轻轻放下,却见海一粟的气色竟是越来越差,方才还是紫金色的面容,此刻已变得一片死灰,竟是伤势越来越重了。当下曲宝书和青竹老人都先后向海一粟体内度了些真气,虽然效果不大,但海一粟得到两人真气相助,却是终于睁开了眼睛。
谢贻香连忙来到海一粟身前,眼见他这般模样,也不禁暗自伤心。那海一粟看到谢贻香靠近,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道:“女施主……你来得正好,老道这里……这里有件宝贝要送给你……”谢贻香不禁一愣,连忙说道:“海道长只管好生歇息,有什么事等你养好伤之后再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