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力,这人此刻尚且可以如常站立,自然是曲宝书的扇下留情了。
众人此时已看得清楚,被曲宝书击倒那人浑身笼罩在一袭黑袍当中,脸上也以黑巾罩头,看装着打扮,正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些神秘黑袍人。谢贻香此刻身在软轿之上,只得静观其变,只听队伍前方的戴七已高声说道:“不过只是个望风探路的虾兵蟹将,这已是今日的第四个。哼,这些个孤魂野鬼,倒是当真不怕死!”
那黑袍人并不答话,脸上黑巾缝隙中露出的双眼,却隐隐闪现出了一丝惊恐。那曲宝书已从半空中飘然落下,来到那黑袍人身畔,随手一揭,便将那黑袍人罩脸的黑巾拉扯下来,嘴里笑道:“原来这次居然是‘李二杂货店’的李老板大驾光临,幸会幸会。”
谢贻香在这赤龙镇上住了一个来月,这镇上的人事她也算相当熟悉,许多镇上的百姓她虽叫不出名字,却是熟悉的老面孔。此刻眼见那黑袍人一张老脸上满是疙瘩,果然如同曲宝书所言,正是在赤龙镇镇尾的小巷里、开了间‘李二杂货店’的李老汉。
想不到赤龙镇上一个普普通通的杂货店老汉,居然是身怀武功的高手,而且还是那些神秘的黑袍人当中的一员。回想起言思道在梦中的所言,难不成这个李老汉也是鄱阳湖里的‘阴兵’?
谢贻香惊讶之余,前面软轿上的鲁三通已然开口,淡淡说道:“朋友,今日我等放你回去,劳驾你给你家主人带句话,让他亲自来见我便是。若是他还不肯前来,倒也无妨……因为我等此刻前去,本就是要登门拜访于他。”
只见那李老汉脸上此刻尽是愤怒之色,面对鲁三通的一番话竟是一言不发,但手脚间分明有些哆嗦,浑身也有些发软,似乎连站直身子也有些吃力。谢贻香略一思索,心中暗暗惊道:“原来曲前辈方才凌空发出那‘海天穿云追’的劲力,居然已经暗下重手,劲力在击中李老汉后腰的‘灵台穴’时,虽然留了这李老汉一条性命,却已借机废了此人的一身武功。”
11 开坟寻真相()
想不到这曲宝书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儒生模样,动起手来倒也是干脆利索,甚至算得上有些狠辣。之前谢贻香看他为人和气,言谈举止虽然有些狂傲,却也和善可亲,还时不时找那戴七斗嘴,是以一直觉得似曲宝书这般模样,哪里像是曾统御普陀山潮音洞的前掌门人?不料此刻见曲宝书这般行事做派,原来平日里竟是深藏不露,要到关键时刻才能显露出他的决断果敢。
曲宝书此时已向那武功被废的李老汉微一抱拳,笑道:“李老板可别记恨穷酸,记得那日在你店中置办货物时,还曾白吃了你两个皮蛋,眼下留你一命,便算是替那两个皮蛋付账了。从今以往,你我各自大路朝天,两不相欠。”
那李老汉还是不作回答,只是狠狠地瞪着曲宝书,眼神中的凶狠劲似乎要将曲宝书撕做两片。过了半响,那李老汉猛然转过身去,强拖着身子慢慢走向长街尽头,一边走还一边回过头来狠狠地瞪向众人,眼神中尽是说不出的恨意。
当下众人皆是无言,前面的鲁三通也不多话,在软轿上略一挥手,队伍便继续起行,显是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了。
谢贻香待到李老汉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向身旁的曲宝书问道:“这李老汉不过是赤龙镇上开杂货店的,如何也成了那些神秘黑袍人当中的一员?”
曲宝书笑着反问道:“小姑娘,我们这一路行进,居然没看见一个赤龙镇上的百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谢贻香见他刚刚出手废去李老汉的一身功夫,此刻便已换作一张笑脸,心中暗惊,却又抵不过自己心中的好奇,连忙开口询问。
曲宝书笑道:“自从你那日在衙门中晕倒过去,前后这些日子里,我们几个可谓是大闹赤龙镇了。先后历经了大大小小五十多战,直杀得风卷残云、鬼哭神嚎。无论是那些孤魂野鬼还是这赤龙镇上的百姓,现在都像躲瘟神一样远远避开我们,哪里还敢出来露脸?眼下好不容易盼到我们离开,他们还不藏在家里求神拜佛,保佑我们早早升天?而方才那个李老汉,分明是奉命前来查探我们的行踪,却也只敢偷偷摸摸地躲在屋顶后,不料还是被我们发现了行踪。”
谢贻香听他说得漫不经心,然而细想他所谓的“大大小小五十多战”,心中兀自生寒,问道:“这却从何说起?”曲宝书笑道:“这却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当日我和戴老七、牛鼻子三人从那团迷雾当中脱身之后,又遍寻老干货不得,只得回暂住的山洞,却发现暴毙当场的丁家姐妹,就连老僵尸带来的那家伙也不知所踪。无计可施之下,我们三人只得打算暂回滕王阁,与老僵尸会面商讨。谁知还在半路上,恰好遇见老僵尸也在往这里赶路,接着又遇见了正准备打退堂鼓的老干货。大伙聚在一起商议之后,决定再次返回赤龙镇,直捣那些黑袍人的巢穴所在,所以这才会在赤龙镇衙门里寻到了你。”
谢贻香好不容易才理清了曲宝书这番话,又想起当日他们曾失踪于那团迷雾里,也不知是如何脱身出来,一时间千头万绪,竟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好选了个最简单的问题问道:“我们眼下是要去往何处?”
曲宝书微微一笑,说道:“方才老僵尸不是向那李老汉放下了话?既然这些孤魂野鬼的主人不愿来见我们,那我们亲自去找他便是。”
要知道当夜在那姚家古宅,谢贻香第一次遇见曲宝书,便听他将那些神秘的黑袍人称呼为“孤魂野鬼”,此刻听他又一次这般称呼,谢贻香忍不住问道:“曲前辈,这些武功奇高的黑袍人,莫非便是所谓的鄱阳湖‘阴兵’?却又为何要将他们称为‘孤魂野鬼’?”
不等曲宝书回答,前面软轿上的鲁三通已淡淡地说道:“天地间的轮回本就无情,已故之人纵然能苟活于世,也只是行尸走肉罢了,自然便是货真价实的孤魂野鬼。”曲宝书哈哈一笑,接口说道:“所以你鲁三通也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僵尸。”
眼见谢贻香一脸茫然,那曲宝书当即和鲁三通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到裹覆在白麻布里的鲁三通头微微点头,显是同意了曲宝书的举动,曲宝书这才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小姑娘,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要从两个多月前说起了。当时我和牛鼻子两人结伴从海南而来,继而在南昌的滕王阁里和戴老七、老干货以及老僵尸碰上了头,同时也见到了老僵尸带来的那个家伙。经过大家三日的商议,老僵尸便留在滕王阁里接应墨家护法墨残空,我们四人则带着那个家伙先到这赤龙镇一带探查,之后我和戴老七多次入镇寻访,这才遇到在镇上晃悠的你。当时由于摸不透你的底细,所以一直不曾现身相见,算来这还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曲宝书此刻的这番说辞,才算是把整件事情的缘由尽数告知谢贻香。只听他继续说道:“依照老僵尸带来的那家伙所说,这赤龙镇和我们此番所寻之事,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和戴老七自入镇以来,便一直留心查看。果然,别看这个赤龙镇荒僻,其间却是藏龙卧虎,隐匿着不少一流的高手。这些高手的伪装虽能瞒过你这个小姑娘,却毕竟逃不过我和戴老七的眼睛,就好比方才那杂货店的李老汉,还有街头清水面摊的翠月姐、剃头铺的光头项、卖猪肉的刀疤脸……粗略估计,整个赤龙镇上似他们这般身手的人物,少说有三十来人。”
谢贻香不禁吓了一大跳,不信地问道:“竟有三十来人?”曲宝书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再加上衙门里的吴镇长,甚至连衙门里那个唤作金凉的捕头武功也是不俗,只是平日里掩藏得极好,不曾显露罢了。试想既然整个赤龙镇都与那些孤魂野鬼有所联系,似吴镇长、金捕头这两个身居要职的人,又怎会不牵涉其中?然而虽然如此,一个小镇里有不少高手,但也证明不了什么,何况老僵尸带来的那个家伙又一直言词闪烁,捉摸不透深浅,我和戴老七两人也不敢尽信于他,最后便想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法子。”
说到这里,曲宝书脸上露出一丝神秘之色,微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这法子便是从一切的根源处查起。想必小姑娘你也知道,我等此番寻访的乃是‘长生不死’一事,要查这赤龙镇的关键,便要去赤龙镇外西面的荒山之上,也正是赤龙镇百姓历来的埋骨之地。于是那夜我便和戴老七约定,悄然去往镇外西面的坟山——哈哈,老僵尸,说起来我和戴老七若是改行来干你这份勾当,只怕也不会输给了你——那夜我们一口气连挖了十五座坟,果然不出所料,当中便有四副棺材是空的。”
只听鲁三通那嘶哑的声音透过身上的白色麻布从前方传来,淡淡说道:“挖坟开棺算什么本事?若是有我在场,根本无需动土,便知道哪些坟里埋的是空棺。”
谢贻香被他两人这番对话说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曲前辈……这……你和戴七前辈这是去了山上挖坟?这却是为了什么?”
12 空棺证猜想()
曲宝书笑道:“看来老干货那厮毕竟是只老狐狸,深知避重就轻之理。他与你相处了一日,居然没向你说全整件事情,倒也狡猾得紧。”顿了一顿,他又向前面的鲁三通说道:“老僵尸,还是由你来告诉这小姑娘比较妥当。”
前面软轿上的鲁三通干笑两声,当即说道:“也没什么可说的。简而言之便是有个人告诉鲁某说,这鄱阳湖一带隐藏着一股神秘的势力,也便是传闻中的‘阴兵’,当中有暗藏一门能令人长生不死的异术。而在这鄱阳湖的赤龙镇里,便暗藏着他们的势力,当中甚至就有人可以长生不死。”
鲁三通这话虽然说得简短,内容却是有些骇人,谢贻香自然也听懂了。她早就知道眼前这帮高手此番前来鄱阳湖的目的,便是为了要寻访传说中的仙人,以求长生不死之术,却不料原来这所谓的“仙人”竟然不止一个,甚至就连自己见惯了的赤龙镇里的百姓,便有可能是那些能够长生不死的“仙人”。这一说法顿时打乱了谢贻香的全盘思绪,莫非这世上当真有‘长生不死’的人,而且就是镇上的百姓?一时间谢贻香不禁连忙摇了摇头,心中根本无法相信。
旁边的曲宝书当即见缝插针,问道:“小姑娘,眼下你明白我和戴老七为何要去西边山上挖坟了么?”
谢贻香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禁心中发毛,犹豫着问道:“莫非……莫非那些个空棺,便说明坟中之人其实根本未死,而是……而是成了长生不死的仙人?”
曲宝书和鲁三通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孺子可教。”那曲宝书更是补充了一句,说道:“生老病死,自然之理也;一个人若能长生不死,岂不正是‘孤魂野鬼’了?”
谢贻香直到此刻,终于明白为何曲宝书一直要称那些神秘的黑袍人为“孤魂野鬼”,原来却是源自于此。然而她转念一想,曲宝书等人虽然口口声声骂对方是孤魂野鬼,但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正是为了要让自己也能长生不死?
她正思索之际,那鲁三通又说道:“所以曲先生和戴七既然能在坟地找到许多空棺,其实也便证实了告诉我此事的那个人所言非虚。”
谢贻香至始至终也没见过众人嘴里的“那个人”,更不知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身份,此刻听了鲁三通这话,心中不禁更是糊涂。虽然她一早便从青竹老人口中得知,这些个当世高人是为寻仙以求长生不死而来,如今又从曲宝书和鲁三通嘴里得到了证实,甚至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但是在谢贻香心中,却依然觉得此事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生老病死,自然之理也,难不成这天底下当真有“长生不死”的存在?她随即想起始皇帝、汉武皇等人,试问这些天之骄子、人中之龙,纵然能坐拥九州、统御四海,继而耗费一生心力在求仙之路上苦苦追寻,到头来不也是落了个黄土长眠、和光同尘的结局?就算是历代皇帝都苦求不到的长生不死,寻常人又如何可以寻访的到?
想来想去,又或许正如那青竹老人之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正是“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到了眼前众人这般身份地位,天下间已然再没有值得他们追求的人、事、物,算起来也只有选择这条飘渺虚无的寻仙之道,将一条路走到黑,才能聊以寄托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谢贻香也不愿意继续和他们纠缠于‘长生不死’这个问题,方才这一纠缠,就连自己本来要问的事,也尽数抛诸脑后了。她当即转过话题,向曲宝书问道:“是了,曲前辈那日与戴前辈、海道长三人陷身于那团突如其来的迷雾当中,就连青竹前辈也遍寻不得,你们最后却是怎样全身而退?那团迷雾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须知那一夜谢贻香被青竹老人救下后,听说戴七、曲宝书和海一粟三人在那团迷雾里失踪,又听青竹老人讲述了一段陈年往事,说什么迷雾里有黑色马车索命,所以在谢贻香的潜意识中,早已认定戴、曲、海三人凶多吉少。不料后来在赤龙镇衙门中,到了自己与那吴镇长交战的关键时刻,这三人却连同鲁三通、青竹老人一齐从天而降,大出谢贻香的意料。以当时的情形,自然无暇叙旧,所以直到此刻,谢贻香才有机会开口相问。
听到谢贻香这一问,曲宝书的神色似乎微微一变,随即又镇定下来,沉吟道:“这却还得从我们在姚家古宅相见的那夜说起了。那日老僵尸带来的那个家伙,突然告诉我们说这赤龙镇郊外有个荒弃的姚家古宅,与那些孤魂野鬼有着极大的关联,经过大伙的商量,便由我和戴老七两人跑上一趟,这才在古宅里遇到了你。而当时老干货和牛鼻子两人负责留在山洞里,照看老僵尸那个家伙,由于被那些黑袍人逼得甚紧,他两人不得已之下,这才联手演了一出好戏……”
他说到这里,后边软轿上的海一粟也忍不住开口,接过话头说道:“不错,曲施主和戴施主刚走不久,应邀而来的丁家姐妹两位女施主便到了。我们四人合计之下,一致认定既然对方的目标是鲁施主带来的那位施主,那何不将计就?于是老道便和青竹施主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让老道来假扮那位施主,从而引开对方的注意,青竹施主则在旁伺机制敌;而那位施主本人,则交由丁家姐妹照看,一同留在了山洞之中。唉,谁知到头来不但害了丁家姐妹的性命,那位施主也不知所踪,甚至就连老道也险些吃了个大亏,差点不明不白地丧命在这鄱阳湖畔。”
要知道海一粟说话本就平淡谦和,此刻说起话来语调更是低迷,显然还没从“七星定魄阵”的消耗中恢复过来,所以这一长串话说下来,他似乎也甚感吃力。谢贻香疑惑地问道:“那日晚辈有幸在远处窥见两位前辈的风采,青竹前辈更是一招六出,毙敌当场,如何却是吃了个大亏?”
曲宝书在旁苦笑道:“那些个黑袍人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些虾兵蟹将罢了。之后那一团突如其来的迷雾,才是真正的凶险所在。”
后面软轿上的海一粟听到这话,顿时长叹一声,却并不言语。谢贻香见状,连忙追问那团迷雾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只见曲宝书脸色微变,缓缓说道:“‘鄱阳湖,老爷庙,阴兵舞,混沌兽’,而这鄱阳湖畔的迷雾,便如同鄱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