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后面,隐隐的有车轮声,他心里明白,勾鸿夫妇如今浴火全消,赶着篷车回石板坡勾家庄去了……
就这么一阵耽误,日头已经往西天滚去!
马背上,来如风摸出娇妻为他备下的点心,随意的填填空荡荡的肚皮,飞马驰向赤阳镇的古庄河,直到二更天,来如风才到了鲤鱼湾。
柳林下面,来如风拴好马,遥望紧靠在跳板一端的小船,这时候长河悠悠,水清如镜,大半个秋月映得古庄河一片银黄……
来如风双手仍扶在马背上,他正在想,今夜小船何以如此宁静?难道钱老离开此地了?小三子呢?
“小三子!”来如风轻声呼唤一声,但是河岸边什么反应也没有。
来如风趁着月色四下探看,树上面,矮柳林,甚至岸边的芦苇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随手拾起一块石头,来如风抖手掷向小船上的草棚,发出“彭”的一声。
船上仍然没有声音。
来如风冷然一哼,解下马缰,立刻翻身上马,一声吆喝,纵马疾驰而去……
蹄声发出脆响,朝着来的原路驰去,听起来似乎已远去了,因为夜间的声音特别清晰,甚至两三里外,也能听到。
于是,小船上有了声音,那是四条人影,身手也都十分矫健,一剎间,全跃到岸上。
只听其中一个大叫:
“可惜!真是可惜呀!”
另一个也道:
“他娘的,真是鬼灵精,怪不得石头堡一再吃亏上当。”
四个人影沿着古庄河行去,看方向那该是往赤阳以北的石头堡方向。
四个人走的相耸决,然而在四个人的后面也正有一个人遥遥的跟踪着,这个人,正是来如风。
当来如风一马又离开了古庄河的鲤鱼湾,纵马疾驰,听起来他好象远去了,然而他却去而复返,只是返回的时候马未骑。
藏在柳树后,他发现四个人离开小船登岸,这时候他才发觉到情形真的不对了,因为钱老与小三子一定遭了不幸,否则他们怎么全不见了?
于是,来如风远远的盯着四条人影,而四条人影在绕过赤阳城外以后,全都放开脚步直奔笔架峰前的石头堡。
来如风没有追过去,他在确定了对方何人之后,找了一棵大树,愁容满面的坐下来。
他似乎要仔细的考虑,然而钱老与小三子的模样尽在他的眼皮下跳动,而使他难以静下来思考……
这时候月华如水,到处通明,河面秋风,吹得林中败叶群飞,簌簌乱响。
来如风长身而起,双手在衣襟上擦去汗水,缓缓摸向石头堡,就在他攀上城堡垛子的时候,发觉石头堡内戒备森严,堡墙上竟有巡逻的堡丁,甚至连堡内也有堡丁提灯拎刀在戒备着。
看了这情形,来如风心情更加沉重,觉得这不是好兆头,约摸着钱老与小三子二人凶多古少了。
悄悄的又溜下堡墙,来如风就在古庄河边一处林中,靠着树干睡起来了,因为,他总得先养足精神,才能办正事。
四更将近了,来如风精神抖擞,望望天空,不由窃喜,因为原本是明月当空,但却在此时,西边峰巅似吞云吐雾般,推送出一块一块的乌云,在轻风的推波助澜中,往东边飘去,也飘过石头堡的上空。
来如风借着这些乌云,摸进了石头堡,就在他刚刚纵在堡墙附近的厢房上面时候,突然问,石头堡内齐声吶喊,十几只燎天火把,照得石头堡内如同白昼,早看到“飞天蜈蚣”欧阳壮哈哈大笑着走出那个豪华大厅。
只见他站在大厅前面宽廊上,戟指屋面上的来如风道:
“王八蛋,你终于还是来了!”
来如风哈哈一笑道:
“亲爱的欧阳大堡主,来如风为了证明一件事情,我是不能不来呀!”
欧阳壮冷冷道:
“你小子机灵,竟然未被你进入圈套,但我确定你小子绝不会绝尘而去,一定会去而复返的,只是想不到你会在天将五更时才来,但不论怎么样,总算把你小子等到了。”他一顿又道:
“冒着生命危险,只为证明一件事,说说看你小子想证明什么?”
来如风看的真切,因为石头堡内高手云集,连那重伤的副总管,如今也在堡内走动,看样子大伙全在调兵遣将围堵他呢!
一声轻笑,来如风道:
“欧阳大堡主,你把钱老那个早就该死的怎么样了?”
仰天哈哈大笑,欧阳壮一摆手,道:
“推过来!”
只见四个堡丁,自暗影中推出一辆囚车般的铁笼,钱如土正被囚在铁笼里。
像锥子在来如风心窝扎了一下似的,来如风几乎要扑下去,却突听铁笼里钱如土怒声道:
“小子,这一下可随了你的心愿了吧!你早想大把银子独吞,合着咱们存的那几十万两银子,早就惹了你独吞的野心,你以为我不知道?”
来如风嘿嘿一阵笑,道:
“钱偷儿,一个人命里没银,又何必强求!不过你放心,我早晚替你弄一付上好的寿材,让你阳世来享福,死后来个备极哀荣。”屋顶上,来如风双手抱拳,对欧阳壮道:
“欧阳大堡主,谢谢你啦!”
来如风正要纵身而退,欧阳壮急忙高声道:
“来如风,难道你真的不顾钱偷儿的性命?”
耸肩呵呵一笑,来如风道:
“伟大的堡主,你怎么不仔细想想,钱偷儿只不过是我的合伙人,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替他拼命?再说五十万两银子等着我一人享用,如果我要是把他救出去,五十万两去一半,只有二十五万两享用,想想看,我来如风会不会傻蛋到那种地步,难道你欧阳大堡主是个驴蛋!”紧接着哈哈一阵狂笑,来如风真的几个起落,人已跨在堡墙上。
只听欧阳壮破口大骂道:
“来如风,你可真不是东西!”
就在来如风双脚踏向堡墙上的时候,四周“嗖”声不断,飞刀与矛,全向他身上掷来了……
然而,来如风只是双脚点地,人巳弹起三丈高,双手一扶墙垛,人已翻落在堡墙下面,消失不见。
来如风心中十分清楚,他知道钱如土对欧阳壮十分重要,如果“天竺佛”未到手,他欧阳壮就不会要钱老的命,只是他无法想得通,凭钱老的一身功夫,怎么会被欧阳壮轻易捉住,还有小三子呢?
这一天来如风可真是过得不痛快,因为他就躲在石头堡附近普思对策,尤其是小三子,不知是死是活,更令他心情不佳……
也就在他焦心苦虑,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间,远处有两个人嘻嘻哈哈的从赤阳镇方向走过来。
来如风又把他那个假胡子贴在嘴上,眉头一皱,立刻又变了一个人。
只见他往路旁树边一靠,双手往肋下一插,把头尽向二人摆动,早引起两个汉子的注意……
“二位,树林里正有一对狗男女,不知羞耻的在热呼吸呢,我看很像是石头堡的人。”
两个汉子一听,先是一怔,其中一个道,
“会是咱们堡里的人?”
另一个道:
“去看看!”
来如风手一拦道:
“二位还是不要看,那玩意谁看了都会倒霉的。”
两个汉子一听,不由一阵好奇心驱使,竟相继往那片荒林中走去……
来如风跟在后面直是低声的道:
“二位,何必去惊散一对野鸳鸯呢?”
两个汉子哪还会听得进去,脚下走的更快了。
来如风一看,心中大乐,眼看着已到上次放倒的几个挖坑埋至仁至善与杨刚的五个堡丁埋骨所在了,来如风这才透着无奈的道:
“怎么一下子全不见了呢?明明是在这儿嘛!”
两个汉子一听,回身骂道:
“他娘的,你是不是在耍老子们?”
来如风苦笑道:
“二位,这片荒林是不是闹鬼呀?”
“什么闹鬼,怕是你小子见鬼了。”
来如风伸手拔出背后的钢杖,“嚓”的一声,两端的尖刀弹出杖端。
两个汉子一看,不由大惊,道:
“你……你是……”
哈哈一笑,来如风扯下嘴上的假胡子,抖动着双肩,笑道:
“二位可识得我是谁?”
其中一个道:
“大盗来如风!”
钢杖在手上舞了个杖花,来如风笑道:
“不错,我是来如风,来如风就是我,二位坐下来……”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摆动着,两个汉子彼此对望一眼,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
来如风缓缓笑道:
“我最喜欢听话的人,而听话的人也最聪明,因为至少他们可以保住自己不受那刀割之苦。”
来如风就在二人身边舞弄着钢杖,尖刀撩起的刃芒,使得两个汉子不敢出一口大气。
突然,来如风的尖刀一挥,戛然静止在一个汉子的鼻尖,而逼使那人身子后仰,双目惊恐的望着尖刀而不敢稍动一下。
另一个汉子祈求的道:
“来大爷,我二人只是石头堡中跑腿的伙计,命贱不值钱,值不得来大爷动刀的,如果来大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一声,我二人一定照办。”
“嚓”的一声,钢杖两端尖刀缩入杖中,来如风哈哈一笑,道:
“好,既然二位自动上道,我保证二位身上连根汗毛也不会掉。”钢杖插入背后,来如风就在二人面前一蹲,微笑着拍拍二人肩膀,道:
“那么,告诉我,姓钱的老头怎么会被你们锁在铁笼里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有两天了,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来如风一怔,大惑不解的又问道:
“石头堡除了锁住那个钱老头以外,可曾囚有别的人?”
二个人同时摇着头……
来如风当即又道:
“难道你们未曾看到或听过有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
其中一个汉子,思索有顷的道:
“那个姓钱的老头前天来的时候,好象是喝了不少的酒,酒言酒语的样子,他也告诉堡主,他就住在赤阳南面的鲤鱼湾,当时堡里四大高手立刻摸向鲤鱼湾,大概是想捉你来大爷的,可是他们半夜回来的时候,大骂来大爷鬼灵精,可是想不到来大爷在后半夜又找上石头堡,来大爷,你可真的够大胆的。”
来如风一听,心中喜忧各半,喜的是小三子没有被捉去,忧的是小三子今在何方?
来如风稍一思忖,又问道:
“贵堡主的家小又住在什么地方?”
两个汉子对望一眼.来如风冷冷道:
“怎么?不便说?”
其中一个汉子,道:
“来大爷,是这样的,欧阳堡主的家小全住在堡后的一个小院里,上自堡主老母、堡主夫人,还有他的两女一个小儿子,平时根本不到前面走动,小院门关得紧紧的,所以后院是什么样,我二人也不明白。”一顿之后,这人又道:
“有件事,也许来大爷喜欢听。”
来如风一喜,道:
“什么事?”
“就这么一半天,我们堡主就会押着姓钱的老头西去长安,听说是要叫姓钱的帮他偷取什么……‘天竺佛’吧!”
来如风一听,冷冷一笑,突然戟指两个汉子,道:
“看样子二位知道的也全抖出来了,不过我要是放二位回去,二位广定会说出我在什么地方,这样吧,我把二位的舌头留下来,就不怕二位多舌了!”“呼”的一声,钢杖又拔在手中……
两个汉子大惊,立刻指天发誓,绝不泄露一个字……
来如风冷然的道:
“好,看在你二人肯合作份上,我就发一次慈悲,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慈悲,如果让我发觉你二人口风不紧,你们看到没有?”来如风指着附近土堆,那是他把几个堡丁脑壳敲碎后的埋骨地,冷凛的又道:
“我一准把你二人脑浆砸出脑壳外。”
两个汉子叩头如捣蒜,道:
“来大爷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二人出了林子,全当没有这回事,来爷尽管在这儿歇着就是了。”
来如风手一摆,道:
“二位请吧!”
两个汉子掉头就逃,来如风却不停的嘿嘿笑,笑声直把二人送出林子外。
正当来如风又遛到林子旁边的时候,突然间,他看见一个人,全身披麻带孝,手持一根哭丧棒,大踏步的走向石头堡,他那个身材,使得来如风一震,但那人以巾掩面,哭喊着而行,使得来如风无法看清那人的面貌。
来如风一肚子怀疑的坐在地上,他在仔细打算着要如何下手把钱老先救出牢笼呢!
这时,那个披麻带孝的人,早绕过石头堡的山坡,走向石头堡的大堡门前。
“他娘的,可是要找死呀!一身孝服川闯来石头堡,小子,你是在触石头堡霉头吧?”
只见那穿孝服的“噗通”往地上一跪,哭道:
“各位大爷,我是来找那个老偷儿的,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妈临咽气的时候,千叮万嘱要我这做儿子的为我一家报仇,听说那个老偷儿被你们堡主捉住了,小子这才冒昧前来,指望着对那老偷儿骂上几句,也好出出心头之恨,还望各位爷们能成全小的这番愿望。”
正在堡门口说着话呢,突见一个绕腮短胡大汉,大敞步的走过来,一见那个穿孝衣的人,也不由“呸”的一口吐在地上,骂道:
“混帐东西,一身孝服到处乱跑,可是不想活了。”
当即有堡丁道:
“禀副总管,这小子为了一番孝心,才闯来咱们石头堡的。”于是,就把话又说了一遍……
原来正是副总管“飞刀手”齐中岳,他在近一个月的休养以后,伤势算已痊愈,闻言不由心中一动,当即又问道:
“与这个老偷儿常混在一起的那个人,你可曾见过?”
戴孝的年轻人点头,道:
“认识!认识!那人姓来,不过这一阵子未见到那人。”
齐中岳急又问道:
“说说看,钱老偷是如何害得你家破人亡的?”
戴孝的年轻人一咬牙,先就一阵大骂:
“你这位大爷,一提起来那个老害人精,我就想把他那颗黑心挖出来,真不是东西!那个老贼秃,他曾在我家待过一段时间,也不知他是怎么同我爹搭上的,先是撞骗,最后又狠狠的把我家偷了个精光,我爹一气之下,一根绳子上了吊,我娘一头碰死在棺材上,老大爷你想想,这笔账可是血账,我娘她最后一句话就是叫我这做儿子的为我家报仇,如今听说老偷儿被捉在贵堡,真是老天有眼,就算我不能亲手杀了他,当面骂他两句,也可以多少出点气,另外小人还得见见欧阳堡主,当面向他老叩头致谢。”
“飞刀手”齐中岳双眉一扬,微点着头,道:
“你小子这是一片孝心,不过堡主那里有事,他也不会见你这付孝子孝孙模样,这么办,我带你去钱偷儿那里去,你不妨当面骂上他几句,出出一肚子鸟气,不过可不能太久。”
戴孝的小伙子立刻趴在地上叩了个头,跟在齐中岳身后走去……
沿着一排厢房,齐中岳把戴孝的小伙子引入一间灰暗的靠堡墙厢房,门口正有两个堡丁持刀把守,一见齐中岳领着个戴孝的小子走来,也就没有多问。
齐中岳推开那间厢房门,只见厢房中正放着一个铁笼,灰蒙蒙的有些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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