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彷徨,但没有迷茫。你把彷徨和无法释放的感情,都踢到了我这里,你必须强分出你和我,才能证明你才是坚定的,只有如此,你觉得才能让你主导,而让我陷入沉眠。但其实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从不曾沉睡,我也从不曾主导。
我否认,根本是你太脆弱。不过是依律死了,那女人死了很好,我本就想杀她,乱我心者,务必除之。要想很好的活下去,就不能丧失自己,她死,我并不会悲伤,是你脆弱。
你对着空旷的记忆说着轻松的话,做着轻松的判断。并非你真不悲伤,只是你根本没有体会到过记忆片段中的感受。
你在强词夺理。
那么柔可夕的死呢?你也能心无涟漪吗?
一片沉默,残韧的脑海中再没有任何争吵的声响。
难道你真的是我,我真的是你?
本来就是这样。
可是我不是这样的。
那是柔可夕死之前,从她死去那一刻开始,你已丧失自己,只是你不愿意承认。
你胡说,我从没有丧失过自己,我并不爱柔可夕,我也从不恨旖旎,不爱不恨,我又岂会丧失自己。
什么是爱?
……我不知道,我没有爱过,也没有恨我,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怎知道你不爱柔可夕?
因为我没有为她不顾一切过,我难过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她,仅仅是因为习惯了她的存在,这跟爱无关。
只有不顾一切的只想吃东西时,才表示你饿了吗?
……这不可能,我不是爱她。叔叔说过,不要爱也不要恨,我一直记着,也这么做着。
那残酷为何最后因爱而死?
我不知道,那是叔叔自己的事情。
可是我知道,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是却不能控制感情的产生,你只是一直回避爱和恨这个概念,并不是真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你不应该说这些,你只应该说,为什么不练功才对。
我应该,因为我就是你。原来我已经明白了什么叫情感,因为我本来就能感受到,因为你本就能,而我,本就是你。只是,我最近才明白。
还是不对,我以前根本不会被这些牵绊了自己。
因为你以前一直沉浸在自以为是,所以你一直相信你没有任何情感。直到柔可夕死去,你再也无法沉浸于自以为是,因为你的感情,否决了你自以为是的坚持。
……我不承认。
那你还敢对这些轻蔑的冷笑吗?
……
你已经笑不出来了。
你真的就是我?我真的就是你?那为什么我们现在又分成你和我,在争吵?
……这一次,换了另一个一直未曾沉默的陷入沉默。
许久,沉默的开口。
因为我们一直都在逃避,如今我再无外在的寄托,我想我只能重新开始了。我们是否都应该不再逃避?一并去重新体会,体会你我承认和否认的过往所有感受,我们本不该如此强分彼此。你说对吗?
……这是你唯一一次,让我不假思索就承认的话。到底你是否就是我,我是否就是你,在这过程中,对调了彼此的感受,若是真的仍旧做出一样的抉择,得到一样的体会,就自能说明一切。我们是否一直在逃避,会弄清楚,你我谁都无法否认。
纷飞的记忆片段,历历在目在感受,快乐的,悲伤的,漠然的,连续不断的在残韧脑海中纷飞掠过……
……
残韧在睡觉,这是甄裳第一次见到残韧沉睡。甄裳觉得沉睡中的残韧实在很奇怪,明明沉睡,却会笑,会哭,神态迅速的变换着,如同变脸一般,奇异之极。
残韧睡了很久,残韧靠在甄裳腿上睡的,因为两人在木筏上,这里没有床,没有枕头,来的时候,残韧是这般让甄裳入睡,如今,甄裳也强打起精神,任由残韧熟睡。
残韧说梦话,梦话却很单调,甄裳因为无聊,就开始数着残韧念叨的名字的次数。风流,一千八百七十五次;阑风晨,一千一百二十一次;柔可夕,一千九百六十三次;依律,一千九百六十三次;千若,三百八十六次;旖旎,一千六百五十七次,这个却是例外,是咬牙切齿的念叨的。
……
你还想杀律吗?
不,你果然就是我,而我果然也就是你。我们确实在逃避。
所以……
所以,在没有你和我,只有我。
是的,只有我。
什么是忘记?
绝不是失忆。
还缺很多。
是的,但会找到,会弄明白。忘记绝不该是否认和回避,应该是一种认知,但还不足理解这种认知。
但终究会找到的,我会的。
是的,我会的。
……
残韧醒了,感觉全身湿漉漉的,随即感觉到柔软的温暖。甄裳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清醒过来的残韧笑笑。残韧这才发觉,自己躺在甄裳大腿上,两人的衣衫,被海水湿透。
“谢谢,你休息,我已经睡够了。”
残韧说着,离开了甄裳的大腿,甄裳平复了心里的尴尬,关切的问道“你觉得好些了吗?”残韧笑笑,轻声道“我很好。你休息吧。”甄裳没动,甄裳此时哪好意思在拿残韧的腿当枕头?
虽然这般已经做过太多次,早成了习惯,但此时,感受却大不相同。残韧没有多想,眼神迷离的眺望远处海空,顺手将甄裳拉近自己,甄裳顺势躺下,枕着残韧的腿,紧闭着双言,许久,才进入梦乡。
残韧轻手举起手丧失了强大力量的正义传说剑,剑身两道如泪痕般的凹槽,如此醒目。
“我想到一个新名字给它,就叫它泪痕吧。”残韧喃喃自语。
“这名字很好,就叫它泪痕。它已不是正义传说,也不再是依紫宵。就叫泪痕。”残韧喃喃自语。
第十七章 太多不愿意 第三节
泪痕。
有的泪痕可以存在很久,甚至一直存在下去,而有的泪痕,那么简单的一洗,就会消失的荡然无存。
有泪,才会有泪痕。流泪的理由有很多,有因为高兴,有因为伤心。当然也有些人,能够不为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原因的流泪,那或许是得病了,也可能根本没病。但那不叫泪,应该叫水。
泪是有理由的,凡是不虚伪的泪,发自真实而产生的泪,都有一个共同点,无论是高兴而流,还是伤心而流,都是在为过去,都是在为这一刻之前,泪水的流落,总是在流泪的理由之后生成,所以,比之理由的出现,总是迟到和慢一步。
所以泪痕是一个好名字,曾经的过去,都随着这名字的诞生去吧,事实上,从这剑上出现这伤痕开始,过去的一切,就已经开始远去了,只是到此时,才让人不得不彻底的承认,真的,已经完全过去了。
“该开始练功了,不能浪费时间。”残韧收回眺望远空的目光,闭目收起心神,专心修炼着内力。
确实应该练功了。
依律也在练功,依律练功很认真,也很勤奋。依律不敢偷懒,也忘记了要偷懒。过去一直被残韧叮嘱提醒,依律早就已经养成了习惯。如今跟久久一起,更不会偷懒。
久久不是个懒惰的人,久久几乎时刻都在练功。久久出手速度极快,极灵活,因为久久几乎没有停止过对身体速度和灵活度的锻炼。只是,久久的方式古怪了点。
依律这近两年中,一直保持着丑陋的外表。依律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在乎外表了,美丽,是为了让人欣赏,而希望欣赏自己的对象已不在,美丽与否,只关乎自己是否仍有期待。依律不存在什么期待,因此,也不需要耗费内力用于外貌的恢复。
依律习惯了现在的身体,轻盈的几乎没有丝毫重量的身体,看似脆弱无比的身体。可是这身体一点也不脆弱,尤其是那对干枯丑陋的手掌,非常强大可怕,到底有多强大依律无法准确定位,只知道,依律还没有碰到能让自己这对手触碰和攻击时感觉到疼的事物。
依律觉得其实此时的身体很好,实在太轻盈了,却又不因此丧失攻击时的杀伤力。高速移动的时候,整个人如同在飘般,寻常距离内,移动过程中根本不需要双足沾地,全凭内力就能随心所欲的改变自己移动方向。
依律在江湖上也有了名气,这不是依律刻意所造就。跟久久在一起,想不出名,也很困难。江湖上如今很少人不知道,无法无天有一个朋友,形影不离的朋友,丑的像鬼一样的朋友,武功却厉害的很。
江湖中人给依律安了一个外号,银妖。因为依律爱穿银色衣裙,内力也是银色,因为依律丑陋的如同妖怪,所以,外号叫银妖。
依律跟久久呆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因此学会了一样东西。叫无所谓,无所谓别人的眼光,无所谓旁人看待自己的眼光,无所谓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哪怕再如何恶毒难听,依律都不会在乎。
心里不会泛起哪怕半点涟漪。
久久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停的笑着,不停的唱着跳着,但是仍旧,不懂得开心的感觉。不过久久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依律逐渐的也不着急了。其实,依律根本没有见过久久为任何事情而产生焦急的情绪。
久久突然一把抱着依律,笑着道“律,有人说,过两天后是黑色风暴跟华山派掌门人的决战之日,你想去观战吗?”久久习惯了这般抱着依律,然后凑到依律耳旁说话,依律也早已习惯了。
“如果你想去,那就去。”依律向来不爱作决定。
久久听罢依律的回答,又自顾松开双手,轻唱着歌,跳着舞。久久很喜欢依律,久久说从来没有跟谁形影不离的呆过这么久。
那檀呢?依律问过,因为檀跟久久的关系实在很好。
檀总是喜欢发脾气,虽然不是我发。可是有人骂我疯子,或是贱女人时,檀就非要动手教训别人,跟檀一起经常会打架。而且檀很忙,总要处理帮务,是不可能这般没有拘束的到处晃悠的。
她是替你不平才发脾气,别人骂你,她当然生气。
可是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我一点也不生气啊。你就不会生气,跟你一起就很好。久久如是说,依律当然不会生气,根本没有什么可在乎的,又怎会在意别人说自己什么,依律更不会替久久生气,很久以前,连别人说残韧什么,依律都已经学会,如若不闻。
久久确实不会生气,久久的理由很简单。久久说自己不是疯子,别人骂疯子,骂得一点也不对,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贱女人,一样的道理。依律觉得实在很想得开。
依律不是完全没有生过气的,记得有一次,一群地方恶棍,就曾调戏过久久,说过些污秽的话。依律当时是很生气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仍旧跟久久专心吃着饭,喝着酒。
“他们说话那么难听,你不生气吗久久?”依律当时问。
“可是我不是想被他们操,他们说的不对。”久久是笑着回答的,语气如往常般,也在笑,却非常认真。依律当即无语,依律觉得,似乎确实没有必要生气了,自那之后,即使听到再难听的话,依律也不会再生气。
久久是个不会给人带来伤心和难过的人,久久虽然我行我素,却具备应付任何麻烦的能力,从不会把依律带入绝境,依律压根没受过任何伤。久久没有伤心事情,也不会传递伤心情绪感染依律,只是,久久也没有所谓的真正开心,依律常会想,久久是否根本对什么都不在乎。
若是完全不在乎,自然不会难过,不会快乐。久久似乎也没有,真正可称为欲望的情绪,即使是试图明白开心的情绪,也不存在急切,也不存在刻意。其实久久是无情的,依律相信,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久久也不会有难过的情绪。
“久久,有没有什么,是让你觉得很在乎,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依律开口询问着道。久久笑着思索半响后道“生命。”“除了自己的生命呢?”依律继续追问着道。
“没有了。只有生命才不能失去,其它的一切,有了开始,就会有结束。朋友是这样,亲人也是这样,甚至我的武功,都可能会在某一天被更厉害的人彻底摧毁。”久久回答时,仍旧是在笑着的,久久从来都维持着笑容,依律偶尔会想,倘若久久不笑时,会是怎般模样,会否比笑的时候更美丽呢?
依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里却有些难过,久久的回答同时也等若在说,自己的存在一样不是绝对不可失去的,虽然依律理解久久的情绪,也明白久久本来就是这样,仍旧免不了感到难过。
“久久,可是,如果除了生命外,没有对其它事物不可失去的在乎,也就不可能体会到开心。”
久久笑着思索半响,开口道“可是,有什么可在乎的呢?花开很美,可是还会花谢,谢了后会再开。会不逝的,总会一直伴随着度过的生命,会逝去的,终究会在那一天来临是离开。有什么可在乎的呢?逝与不逝,在生命的流逝和彼此的交集中,该来到的会来到,该离开的会离开。”
依律反被久久说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久久笑着道“所以,我很在乎生命啊。只要活着,不会逝去的,就会一直伴随着我,可是若我没有了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律,你想跟一直跟我当好朋友吗?”
依律回过神,微笑着道“当然想!”
“那你也要活着,尽量的活的更久,最好永远都不要死。如果你死了,就成了我生命中必然会逝去的朋友。”
依律有些迷茫,如久久所说般,难道在乎,本来就是不必要的吗?难道久久才是对的吗?可是,怎会不在乎?依律想不通,依律认为,自己不可能不在乎残韧,无论是活着的残韧,还是死了的残韧。
都不可能不在乎。
“久久,既然如此,你为何还那么想知道开心的感觉?”
“因为小时候见到别人开心的笑,感觉到别人的情绪很让人舒服,笑的时候很美,所以我想知道开心的感觉。我想知道自己开心的笑时,会有多好看。”久久依旧笑着回答。
第十七章 太多不愿意 第四节
黑色风暴与华山派掌门人的约战之事,在江湖中闹的沸沸扬扬。这是一场江湖盛事,黑色风暴与武当派掌门人之间的决战,是在偶然下展开的,事先没有多少人知晓。
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亲眼目睹,然而这一场,却是约定了准确时间和地点。门派掌门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即使是在该门派内,知道的人也不会太多,对于整个江湖而言,更是知之寥寥。
黑色风暴短时间内杨名江湖,不但创建实力突飞猛涨的帮派,个人的实力更成了被江湖中人关注和猜测的大事,这一场决斗,实在足让江湖中许多高手不愿错过。
以华山派掌门人之尊,这场决斗自然是黑色风暴前往华山进行,因此,距离决战虽然尚有半月,华山派周遭的客栈都已几乎全满,与华山派交好的帮派,或是江湖中的另外四大门派前往的人则被安排在华山派山上的客舍。
依律自从跟久久一起后,第一次遇到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硬仗。
……
残韧不知道江湖上即将开幕的盛事,甄裳也不知道。两人这时候,才刚从海上飘回陆地,两人都很狼狈,长发凌乱,肮脏。甄裳取出钱囊,里面还剩十十两银子,这是甄裳在出海前一直留备着不敢使用的。
永远为自己尽量多留下一个铜板,因为未来的路途总是漫长。
所以,现在这银子,用上了。两人住进了客栈,尽管客栈掌柜对两人的狼狈模样产生极大的疑心,但两人身上神奇的永不会沾上尘埃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