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塔底的残韧,抬头朝踏顶望去,阑风晨粉白色身影,在风的拂动下如画般的片段,却是印进脑海。确实美丽,残韧心下赞叹,随即快步返回阁院,考虑着哪些东西必须带走。
当夜,残韧终于知晓阑风晨停留王府的原因。
朝廷即将对上清国用兵,战事将由秦王爷一手主持。阑风王禁不住阑风晨的哀求,只得带着阑风晨赶至陈留,希望秦王爷日后能带着阑风晨上战场锻炼一番。阑风王子女中,便只有阑风尘成就非凡。
日后若能在军方出人头地者,也就阑风晨有所指望。风流秦过去和阑风王也曾经有过并肩做战的深厚感情,也就同意下来,原本风流秦也打算借着这趟做战,带风流和残韧前往历练一番。
各国这时代均无女人不可为官的规定,虽然军旅中女性数量远比男性要少,但却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便是女性统帅将军,也是毫不希奇。阑风世家,各代都不乏闻名朝野的统帅将军,风流秦自然不希望难得的人才被埋没。
自从阑风晨入住秦王府后,不但风流郁闷,连残韧也郁闷。那塔,已经成了阑风晨每日必去之地,残韧不得不每日待到凌晨时分阑风晨就寝后,才能上塔顶体会一分过往喜欢的平静。
在王府内,平日行为都受到极大限制。阑风晨实在好强,跟风流比试武功,箭法,枪法,兵法……于是残韧只得把更多的时间丢到陈外小山坡处,若是让阑风晨知道残韧某些本事跟风流不相上下,日后定练习时定不会放过残韧,那绝非残韧所愿。
风流过去总是跟残韧练习,这些日子,却是再无机会。风流秦对阑风晨的本事和好学精神份外喜欢,一有闲暇总会亲自教授两人。风流很快见识到阑风晨的厉害,不过半年工夫,自己一连射奔驰着一连射出的九连快箭,阑风晨竟然能够在同样奔驰的马上后发而至尽数凌空以快箭射落。
单打独斗时,更让风流沮丧无比。一手剑法,从一开始就败在阑风晨鬼魅身法和狠辣快剑下。所幸,枪法上,阑风晨始终不是风流对手,骑术上,也要逊色一筹。
给了风流极大鼓励,若非如此,风流很怀疑自己会否羞愧的自杀。
王府的人起的都很早,风流秦从不放下武艺,总是大清早起身锻炼,王府上下自然没有人敢起的比秦王爷更晚,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一种习惯。残韧清早之时,便是练琴,这习惯维持了很久。
这日,风流大清早邀请阑风晨到自己句处进餐。风流的住所距离阑风晨极近,原本就为了寻找残韧方便挑了就近之地,阑风晨来后,残韧干脆搬到风流院内居住。
残韧老躲和阑风晨,让风流的计划施展不开。这日却是灵机一动,平日总和残韧一并进餐,尤其清早从无例外,日后便以这方式,让残韧逃无可逃。看着抱琴返回的残韧一脸惊愕的神色,风流心下十分得意。
“晨,平日为兄都是跟残韧一并进餐。”风流语气平稳的开口道,阑风晨闻言道“那依旧就是,不必诸多顾忌。”残韧抱拳开口道“多谢郡主恩赐。”心下有些郁郁的在餐桌坐下。
风流的小心思,残韧自然知道,过去这种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这是残韧,头一遭跟阑风晨同桌就餐。残韧并不是个拘谨的人,甚至本性有些不羁,自小叔叔的教导,让残韧从不愿意搭理感兴趣生活外的任何事物,然而不得不面对的生活,却从不选择回避。
所以,残韧若是在外面遇到官员公子小姐的马车,定会跟随着人群回避;在王爷府,甚至会当着风流秦的面揍风流,虽然总是没占着多少便宜。在风流眼里的残韧,其实脾气,非常坏。
“像个……”风流得意轻笑着,后半句话却是没说出口。毕竟此时有阑风晨在一侧,有伤大雅的话,是说不得的。残韧却已狠狠瞪了过来,眼神冲充满警告的味道。
风流满不在乎,这眼神从小到大看的太多,也就变的无所谓了。
残韧却有些后悔,残韧喜欢某些东西,似乎一直不需要什么理由。这么瞪的一眼,让残韧清晰看见阑风晨进餐的姿态。恬静,淡雅。执筷的五指,拿姿却是跟常人不同,有些近似于兰花指,却又不太正统。
‘似乎是手形的关系,让姿态显得份外动人。’残韧心下如是想,感觉就像对着镜中的自己,亲切宁静的温暖。残韧喜欢上了阑风晨,就餐的姿态,和人无关。
残韧目光定定,让风流心下暗自大呼过瘾。风流一直认为残韧其实是个很自恋的人,眼前的事实让风流认为自己的判断确实正确无比,阑风晨就餐的姿态,风流觉得跟残韧实在很相似。
阑风晨专心致志,如同沉浸在不同空间的自己世界,对残韧的举动,似乎毫无知觉。残韧无所谓,风流却着急,这样远非风流所期望的完美效果。
风流轻手放下银筷,阑风晨此时刚好擦拭着其实本就未沾上痕迹的红唇,“晨,残韧似乎……”风流的话说了一半,将目光移了过去,语气轻柔,带着些许疑惑。
效果非常好,阑风晨带着不解的眼神,移到残韧脸上,随即,愕然,脸色微红。风流大喜,神色却显得沉稳平静,不动声色的道“残韧,你怎可对郡主如此无礼!”
风流对残韧十分了解,残韧此时冷眼横瞪的反应完全在风流预料之中,残韧是不会对风流客气的。残韧清醒些许,对阑风晨抱歉的道“还望郡主恕罪,实在是郡主就餐姿势太美。”
阑风晨的脸,却见更红。残韧这才完全清醒,发觉到自己行为言语的失妥,这不是可任自己性子胡来的对象,正待开口解释。
风流先一步出言打断道“晨郡主的美丽,确实非同凡响,也怪不得残韧如此失态,还望能宽恕他的无礼。”阑风晨,稳定情绪,展颜轻笑着道“风流哥哥请勿如此客套,希望你们在一起也不致因我的缘故显得拘谨就好。”
不笨,风流心下暗道,口中却是笑着道“我便知道晨妹妹却是极为开明,不过残韧这行为不可不罚。残韧骑术高明的很,不若就让残韧今日陪同晨妹你练习,说不定不出半月就能在这方面超过为兄了。”
阑风晨闻言,惊讶,望向残韧的目光,却都已变了。风流的各项本事,都让阑风晨十分钦佩,尤其至今赶不上的骑术和马上交战,阑风晨很难想象,一个仅仅比自己大了数月的人,竟然能把这么多本事都学的这般高明。
如今,又多一个。
看着阑风晨期待又热切的目光,残韧无奈行礼道“是在下的荣幸。”阑风晨,提及练武,变的极有兴致,起身道“那我先回去换装在练武厅等你。”言罢竟未跟风流招呼一声,带着一股香风,去了。
阑风晨前脚离门,餐室内,风流一跃朝后飞退。木桌整个被残韧掀的飞起,差了些许方才砸中退避的风流,一桌子的菜烫,却没能突破风流严密的防守,被卸到两侧去。
残韧怒气冲冲的欲摔门而去,风流得意轻笑着道“残韧,是人美,还是就餐美?”回答风流的是,靠近厅门的盆栽,残韧却已穿门离去。厅内的下人,大气不敢喘,风流却是心情极为开朗,丢下一屋子的狼狈,长笑而去。
风流眼里的残韧,脾气差极了,不过风流却知道,残韧的这一面,只会在自己面前表现,至少风流从未见过残韧对其它任何人或事,闹过脾气。“就像个怨妇。”风流自言自语。
第一章 开始的奏章 第七节
拒绝有时候是一种回避,习惯拒绝的人,未必便是有很好自我把握能力的人。残韧清楚,自己绝不是个能很好自我把握的人,因为在太多方面,本身就缺乏那份历练。
天才能思索到很多人无法思索到的问题,但是却不可能凭空真实体会和感受到一切。何况残韧不是天才,被人推崇为旷世天才的人,是风流和阑风晨。
阑风晨一身劲装展开飘逸的轻功飞落马背,双手握紧缰绳,目光烁烁,情绪高亢。一头长发尽数盘起,被做工精细之极的混金属头盔盖着,左手执弓,右手搭在箭筒。
“残韧,让我先见识见识你的箭法,尽管放开手脚全力而为!”阑风晨语气中满是无比自信,丝毫不容残韧有推脱的借口。
残韧并不关心阑风晨入住王府这些时日的事情,风流也从不会提这类残韧不感兴趣的话题,残韧仅仅听侍从提及过,阑风晨的射箭本事已经比小王爷风流更加高明的多。
“在下得罪。”残韧语气平静,坐下的军骑四蹄急动,顺着残韧的操控朝前急进,残韧的右手快极的连续射出十二支快箭,身体同时伏地偏往一侧,一声痛苦呻吟,却让残韧吃了一惊。
原本欲进行第二轮射击的动作,顿时停下,残韧带着疑惑和不解朝阑风晨望将过去,却见两支长箭竟然穿透了阑风晨的腹部,此刻阑风晨脸现痛苦之色,整个被夹着内劲的长箭带飞离马背,鲜血飞溅……
练武场周遭的侍卫,早已吓的愣住,全没想到竟发生这种意外。残韧身形从马背上一闪而逝,在阑风晨落地前运功托住接下,伸手连点数处穴道,让鲜血流失的速度大幅度减少,探了探脉搏,略为松了口气。
阑风晨眼神平静,却因失血受伤显得有些暗淡,却未断气。色泽不甚正常的唇轻启,“原来你的轻功也这般好……”话未说完,人已昏迷过去。
“请陈医师!”残韧冲周遭侍卫冷喝着道,一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忙将起来。
……
风流十分尴尬,哪曾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倘若死了,你的算无遗漏本事又能得到一个新的教训。”残韧讥笑着一旁焦急的风流,风流尴尬无比,“这是意外,完全是意外!”残韧无所谓的道,“不过无所谓,我记得自从七仙楼那次开始,你已经不在乎在我面前丢脸了。”
风流的神色,顿时变的比哭还难看,一生最在意的耻辱,已经第许多次被提起。“我本以为你定会留手,哪想到你竟然全力以赴?她该能接你十箭,也便是说你毫无停泄的射出你目前的极限十二箭才把她伤到这等地步。”
风流对残韧除剑法意外的本事都非常了解,“我没想到侍卫传言她能尽数后发而至射落你全力利箭的传闻竟然是假的,你的藏拙,今天差点害死了她和我。”残韧确实有些没想到,风流如此做,明显是对阑风晨留了一手。
“迫不得已,凡事不能现尽,这是父王教我的,倘若被人知道了自己的底子,日后面对的危险程度也会随之提升……”风流的话尚未说罢,残刃神色木然的低垂着头,风流顿感头皮发麻。
只有一个人能让残韧心甘情愿的受惩罚,也只有一个人能让风流感到头皮发麻。风流秦威武的身躯,在四名护卫的伴随下,踏进厅门……
叶仔细的将葡萄剥皮,喂进风流嘴里。已经有很多日子,没见过小王爷和残韧挨棍子了。叶看着两人如此,很心疼,却又感到窃喜,只有这时候,才能有好一些时日能轻易见的着残韧。
侍女第三趟前来劝慰叶回房歇息,仍旧被叶拒绝了。王府内的人都知道,叶是对小王爷用情最深的女人了,每每小王爷挨棍子,叶几乎都是不眠不休的在一旁侍侯着,尽管有其它人也想效仿,无奈终究撑不了几日。
残韧今日又睡不着,其实残韧和风流睡眠时间本少,更多的时间不够是如同在睡眠般的修炼内功而已。只是今夜,残韧脑海中始终浮现着阑风晨中箭飞离马背时的模样,阑风晨当时的眼神,非常平静。
残韧觉得心烦意乱,完全无法集中心神。“叶,取我的剑来。”叶轻轻应了声,步姿婀娜的去了,不片刻已取来一柄连鞘银色宝剑而至,残韧在叶的搀扶下艰难的起身,“你歇息吧。”
说罢,执剑轻轻一跃离去。叶暗自叹息了声,脱去外裳,在原本残韧趴着的床塌一边躺下。风流此时轻轻睁开双眼,“那家伙学的什么内功,恢复的这般惊人。”
“小王爷……”叶尚未说完,风流轻笑着打断道“我不饿,也不渴,你好生休息,这两日却也辛苦你跟着一并受罪了。”叶轻声道“侍侯小王爷是奴婢的本分。”
“你做的很好,王府内懂本王心意的除残韧外便只有你了,本王都记得。”风流语气和蔼,叶不再接话,叶知道这时候不需要自己再多话。小王爷不是个傻瓜,自己的那点心思,小王爷比谁都清楚。
但小王爷从不说,这份宽容,就已经让叶非常知足和感激。因此叶从不敢对残韧有任何过分的行为言语,风流是个好主子,一个喜欢自己却不爱自己,同样也不强求自己也爱他的人,需要的仅仅是自己做好本分而已。
残韧很有些时日未在这个十分上塔顶了,这些时日,阑风晨几乎把这里变成了第二居所,事实上阑风晨在这里呆的时间远比呆在房内更多。凭栏而立,迎着夜风,残韧的心情总会变的无比平静,平静的仿佛能感知周遭的一切。
更有股奇异的悲哀,冷静的悲哀,残韧认为这是最适合描述自己心情的词汇组合。
极轻的声响,“你的屁股也能动弹了?又来扰我兴致……”残韧语气沉静,却没能听到平日惯例性的回答。残韧惊愕,转身,面对的是一张恬静而又略显苍白仍旧不失美丽的脸庞。
“在下今日多有得罪,全……”残韧抱拳行礼,阑风晨微微一笑,“这里很好,总会种奇异的平静,更有股奇异的悲哀,冷静的悲哀。”残韧沉默不语,神色似是无比恭敬。
“何必如此见外,刀剑无眼,何况是射出的箭。在战场上,绝没有人因为我是郡主而对我留情,流箭也不会因为我是郡主而射到别处,今日能见识到更高明的快箭,我高兴还来不及。”
“郡主海量,在下佩服。”阑风晨闻言微微轻笑,“罢了,你既如此,便是我再说也是无益。”残韧面不改色,抱拳道“不敢有扰郡主雅致,在下告退。”残韧说罢后退两步,正欲转身下塔。
“这里其实是你喜欢才建的吧?这些日子我从未见过风流哥哥来这里,风流哥哥和王府里的人对你都极为特殊,除秦伯伯和风流哥哥外也只有你能独自拥有此地了。留下吧,我相信,你喜欢这里的理由虽然未必和我相同,但应该不在乎多一个沉默的人在旁边。”
残韧心下略作犹豫,终究留下,一则即使回去也无法入眠;二则阑风晨已开了口,过分拂了对方意,却也不当。
……
王府的(又鸟)鸣声,一如往常般响起。残韧的思绪渐渐回复,眼神的茫然的回顾四周,天色暗极,王府内只有数处灯火散发着朦胧的光亮。有些冷,这时辰的夜风,最是让人难受,只是今天,残韧觉得这风似乎,特别凛冽,残韧归罪于身体受伤的缘故,闪身从塔顶一跃而落……
塔顶,早已没了阑风晨的身影,阑风晨从不会停留至这种时分,作息时间如风流般,有这自小形成的规律。王府内,也只有残韧,会在深夜出没了。深夜出没的人,其实有很多,比如,刺客。
残韧从未见过遭遇过刺客,但仍旧一眼将刻意隐藏的五人身份分辨了出来,居高临下的条件,让残韧视野范围变的太广阔。夜色任何时候,都会被刺客认为是种保护色,黑色本就是最浓郁的色泽,夜晚永远是防守相对最松懈的时候。
寒光破空,疾速袭至,在残韧看见五名刺客的同时,已有一柄袭至残韧面门。残韧凌空后翻,避过来剑,使个万斤坠,身形加速下沉,瞬间跟对方拉开距离。残韧的反应,显然出乎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