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公道,恐怕讨不回来了。
身后三大家族以及振远商行的代表,悄悄往后退开,拉开与古长老之间的距离,和上山时紧密跟随的情况截然相反。
两位武王的存在,让整座神笔峰变得徒然高大而沉重,让“终南剑门”这个名字变得异样的烫手。
这般的下等宗门,却拥有了足以碾灭他们的实力。
振远商行方面,来的是杨霜岚的那位二叔公,本就是如红枣般的面容,变得更是涨红了几分,看向梁丘峰的眼神,霍然改变。
终南剑门有两位武王坐镇,梁丘峰却是一派掌门人,其地位如何,不言而喻。回想当日俊秀比赛开场时,彼此相遇。二叔公老气横秋地斥责梁丘峰为乱七八糟的男人,并且出言告诫,不准他和杨霜岚走近……
眼下想起,暗暗便有些懊悔。
如果振远商行能和终南剑门联姻,让杨霜岚嫁与年轻有为的梁丘峰,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搭赤阳宗的线?
要知道,在俊秀比赛上梁丘峰可是一鸣惊人,获得了榜眼,如斯成绩,甚至在本家那位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杨武痴之上。
相比之下,梁丘峰的潜力前景,可想而知。
至于三大家族,却又是另外的考虑。其中刘家公孙家,之前和梁丘峰就没有什么过节。不过是看在苏家的份上,才下了些绊子而已。若是神笔峰没有足够的底气,莫说下绊子,下刀子都无所谓,问题在于当对方阵营中,武王一个变两,还摆明了都是会和神笔峰共存亡,不离不弃的。那所有的事情都得重新计算了。
武道世界,虽然说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情景稀松平常。但更多的,却还是抛开匹夫之勇,侧重于谋略交往的深沉。假如个个都像愣头青,热血无脑的,这些家族势力,又怎么能存在并传承数百年?
打打杀杀是解决问题最直接的手段。但绝不是最合适的手段。
几呼吸间,两家的人对视一眼,已经有了定论。
剩得苏家,苏远山脸色变得有多难看就多难看,作为一家之主。其实他对于儿子苏兴平与梁丘峰之间的恩怨,并不怎么在意过。其在意的,是和赤阳宗之间的联盟。
苏兴平处心积虑地要对付梁丘峰,苏远山自是不会反对,而且给予了一定程度上的支持——
在儿子和一位陌生人之间,如何选择简单得要命。
然而让苏远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儿子对付的对象突然间摇身一变,原本是狐假虎威的模样,却变成了座下两头猛虎护航,高深莫测起来。
如此一来,苏兴平针对梁丘峰的行径,就显得愚不可及了。
实力总是改变立场和形势的根源所在。
山顶上,山风细细,吹拂着有些胶着的气氛。
“怪不得在下面见不着人,原来都在山上了,好热闹呀。”
清脆的声音,薛依萱负剑而至。
这位见惯大场面的鱼龙宗天才弟子,不以为意地行走过来,一直走到梁丘峰身前,微笑着说:“你似乎有麻烦。”
梁丘峰回答:“是的,但好在麻烦差不多已经解决掉了。”
薛依萱自是看到三位武王之间的对垒,暗暗感到惊诧,不动声色地道:“如果还有麻烦,我不介意出一份力。”
这话说得虽然不大声,可在场的除了剑门弟子外,其他人哪位不是修炼有成的武者,听力敏锐,一听之下,面色又是变幻不定。
薛依萱是鱼龙宗新生代的天才子弟,出类拔萃,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崭露头角,然后成为真传弟子,一直当做是下一代宗门掌门人来培养。其身份超然,实力出众,说出的话,即使不能完全代表鱼龙宗,起码也能代表七八成了。
果不其然,鱼龙宗对梁丘峰青睐有加,有心拉拢。
这可又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依仗呀。
这时候,一些本来还动摇不定的人,很快就下了决心:不但不能喝终南剑门为恶,还要与之交好……
古长老双眸眯了一眯,有隐晦的精光闪烁:“梁丘峰,他日若再到白元城,自有公道相送。”
说罢,竟毫不犹豫,转身下山,就这么走了,干脆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苏远山心里猛地一抽:失望、懊恼、憋屈……
他倒是心里明白,其实武道路上,越是高阶的人物,越是珍惜己身。他们寿元绵长,经历无数,早瞧破了许多繁琐的恩怨纠缠,轻易不会与强劲的对手拼杀。皆因一旦撕破脸皮开打,打出真火,往往要付出惨重代价,甚至为此而身负重伤,寿元大损。
古长老为武王,心境沉静,又怎么会在不利的情况下强行出头,为死去的墨雄于打生打死?
两人的关系感情远没有到那个份上。
先前古长老之所以上神笔峰讨公道,也只是为了宗门的颜面罢了,要杀鸡儆猴,在三大家族和振远商行面前立威,好为以后的联盟铺路。但现在,一切都已改变。
古长老决定直接返回白元城去。
他一走,三大家族和振远商行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讪讪然退下山。他们本想说几句讨喜的话,但到底搁不下脸皮,何况现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就算说了,人家也未必领情,不如先退走,还有什么交往日后再打算。
下到山麓,苏远山抬头观望,发现神笔峰下四周阡陌相连,期间建立着一座座圆顶茅屋子,田野上,到处可见忙碌的农人穿梭。
产业算不上多丰饶,但有着一股欣欣向荣的勃然气息。
苏远山忽然说道:“平儿,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招惹梁丘峰了。”
苏兴平咬着嘴唇:“就因为神笔峰上有两个老不死的武王?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想一想墨雄于的下场,我告诫你,只因你是我的儿子,我不想看到你忽然一天不明不白地消失……”
顿一顿,看着微垂下头去的苏兴平,不禁叹一口气:自家儿子的脾性,他自是再清楚不过,惯于顺势,当受到摧折,脑筋便很难转得过来。所谓纨绔跋扈,都是这般,总觉得自己有家族庇护便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场子都能找得回来:
“罢了,你回去后到青隐洞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青隐洞是苏家一处秘地,与世隔绝,进入里面便等于面壁思过,属于一种培养式的惩罚。
苏兴平身子一颤,终是不敢反驳,点头应是。
下山的时候,刘家公孙家都有意无意地和苏家拉开了距离,尤其振远商行的二叔公,走得最快,他正觉得头疼,回到商行后,该如何讲述这件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安置
(忽然发觉本书已写到八十多万字了,这个寒碜的数字,却是南朝写过最长的一本了,忍不住自勉一句:加油!)
峰上,已是一片欢乐的海洋——两大太上长老,两大武王坐镇,足以调动弟子们心中的激情。
一双双满怀惊喜的眼睛绽放出光芒,看着鲁大师和太师叔。
平时之际,鲁大师避于后山,几乎没有出手过;太师叔更不用说,刚刚来到。对于许多人而言,他们的人生从不曾接触过武王这等层面,何况同在一个宗门内,日后有幸的话,或能得到机缘,接受武王的指导教习,终生受益无穷。
好一会后,该说的话说完,该宣布的事情宣布完,梁丘峰挥手让弟子们散去。
然后又是高层人士的会议,进行一番深层次的交流沟通,主要围绕建设发展宗门方面的。
这时候,鲁大师拍拍屁股,自顾返回后山去了。太师叔倒还在,但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闭目养神,不置一词。
用他的话说:“一代新人换旧人,现在是年轻人打江山的时代,他老了,就不再干涉这些事务了。”
梁丘峰等人明白,这是老人的明哲之道。
老人袖手,萧寄海和伍孤梅也少发言。萧寄海性格耿直,刚正,而且年纪不大,自有一番雄心,他已将剑门视作剑府的新生,颇为看重关注。不过梁丘峰所制定的方针,面面俱到,没有什么错漏,他自然不会跳出来找存在感。
在萧寄海看来,梁丘峰隐隐已具备一派掌门人的风范。其虽然年轻,但胜在阅历丰富,养出沉稳气质,而且心中有锐气,剑上藏锋芒,既能守成,亦能开拓,实在是掌门人的最佳选择。
“天不绝吾剑府也。”
心中暗暗说了一句。
会议过后,梁丘峰已有几分疲倦,但心中仍然记挂要事,带上伍孤梅冷竹儿等,跟着夭夭前往后山找鲁大师。
后山建设截然不同,鲁大师亲自出手布局,设下阵法禁制,表面看来,如江南庭园,实则里面暗含乾坤。
鲁大师正在一小块土地上忙活——这是他视若珍宝的自留地,种植着一些罕见的珍稀药材。
炼丹之道,对于药物药性,以及如何种植都有要求,非如此,不能将成千上万的药物了然于胸,融会贯通,炼制丹药。
等鲁大师停歇的空当,梁丘峰把来意说了。
鲁大师看着瞎眼的伍孤梅、断臂的冷竹儿,沉吟半饷,在夭夭满含期盼的眼光中,终于答应了下来,替她们诊治。
梁丘峰如释重负。
当初拉拢鲁大师入伙,不曾提过任何限制条件。鲁大师贵为太上长老,不受约束,可不会任由梁掌门驾驭的。不过现在看来,鲁大师固然性情乖张,我行我素,但随着在峰居住的时间变久,自然而然也产生了感情。
否则,先前之时,他不可能挺身而出,独自面对古长老。
事不宜迟,当即进行会诊。
半饷,鲁大师说着:“眼睛有机会康复,但断臂恐怕就难了。”
这个结果不出意外。
伍孤梅听说自己的眼睛可能会被治好,喜出望外,而念及爱徒的残疾,却又开心不起来了。
鲁大师又问道:“那一位老人身体只怕也有些问题吧,愿意的话,可让他来找我。”
梁丘峰恭敬回答:“好的。”
太师叔身有暗疾,虽然不知到了什么地步,但无可否则,肯定对个人修为存在影响。若能得到鲁大师的诊治,用针药,完全康复的话,将是宗门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而且两大武王之间,藉此机会进行些来往交流,也是非常关键的。两位太上长老相处和谐的话,能够让整个宗门的实力跃然上到一个新的台阶。
当暮色四合,诸多琐事终于一一处理完毕。太师叔一行的住宿居所问题,也全部解决掉。
回到自己的院落,梁丘峰长吁口气,顾盼间,便听见熟悉的叫唤声,六耳飞身而至。
梁丘峰亲昵地抚摸着小家伙的皮毛。
“吱吱!”
六耳猛地挣脱他的怀抱,飞快蹦跳着,跳进另一个人怀中。
望见夭夭,梁丘峰不禁嘟囔道:“好个六耳,原来也是个好色之徒……”
在院落的条椅坐下,两人互相依偎着,述说事情。
梁丘峰说的是在俊秀比赛上的一些过程;夭夭听着,未了幽幽说句:“小哥哥你可真是大出风头了,连人家都追上山门来了。”
她说的自是薛依萱。
现在薛依萱也在山上,被安排了住宿。
想到这个风姿卓越的女子,梁丘峰摸了摸鼻子:“也许她是来找我切磋剑道的吧。”
夭夭嘻嘻一笑:“切磋好呀,到时我也得来瞧一瞧。”
回到山上,作为掌门人,梁丘峰只恨不得能把自己切开,分身出去。忙,真是忙得飞起。
就算身边有张江山等人不遗余力的辅助帮忙,但许多事宜,还得需要他亲力亲为。
各项措施落实的事,经营生产的事,包括许多宗门势力络绎不绝的拜访,等等诸如此类,几乎占据了梁丘峰绝大部分的时间。
终南剑门坐拥两大武王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扩散传开,在怀左府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南岭一带的更不用说了,那些下等宗门个个都坐不住了,自发地组织,排队来峰送礼。
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想吞掉终南剑门的,还曾暗下杀手过。如果被梁丘峰清算旧账,那将是灭顶之灾。
礼物一份比一份厚重,怀左府那边也不落人后,其中甚至包括苏家,实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梁丘峰深刻明白到强者外交的好处,对于送礼的,一概欢迎,至于心中作何判断,则是另外的事情了。
振远商行也送来一份重礼,使者赫然是杨霜岚。
多时不见,杨三小姐清减了,却更显得身材妖娆,魅力过人。见到梁丘峰,她眼圈马上红了,恭敬地道谢。
梁丘峰说着:“三小姐客气了,其实我所做的,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
“梁掌门何必自谦?没有你,也就没有了我。”
说着,双眸盈盈,有异样的色彩。
梁丘峰干咳一声,有点不大习惯这般场合下的交际,只得沉默。
杨霜岚暗自叹息,按下失望之意,把话题转开来,提及她得到父亲的意思,将和终南剑门展开一系列的合作经营,共惠共利。
梁丘峰大喜,忙叫来张江山,把这一块事物交给他负责跟进。
又是琐碎的一天过去。
这一日黄昏,薛依萱找他,相约后山空地上,要进行剑道切磋。
第三百四十章:胜负
梁丘峰也算是阅女多矣,无论在荒洲,还是神洲,历练的过程中总能见识许多。人口的基数太大,长得好的女子自是数不胜数,她们当中,有普通人,也有女武者。
但当薛依萱站立于身前,他也不得不认同,此女风姿卓越,确实出色。
若说夭夭之美,在于青涩;杨霜岚之美,在于妖娆;薛依萱便胜在那恬然的气质,一如天生,不露痕迹。
在梁丘峰印象中,出身大宗门势力的弟子,骨子里总剔除不掉那一份超然骄傲,尤其备受宠爱的女弟子,更是高傲如明月。这一点,在神教圣女慕容霏霏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薛依萱不同,她仿佛没有任何脾气。
自从上得神笔峰,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务安置,梁丘峰只让人找个地方安顿了她,随即几乎不管不问了。
这样的待客之道,特别是对待出身鱼龙宗的天之骄女,委实有些怠慢。
可薛依萱不以为意,静静地等待着,一直等到梁丘峰闲了下来,这才提出剑道切磋,语气更是非常客气:
“昔日在擂台上,与梁掌门比试剑道,颇有收益,今又有所得,故而想再来领教一番。”
梁丘峰听着颇不自然,说着:“薛姑娘过奖了。”
薛依萱扑哧一笑:“说实话,我真不习惯称呼你做掌门,不如这样,以后我叫你一声‘梁兄’,你直接叫我‘依萱’便好了。”
称呼的问题一直是梁丘峰感到头疼的事,被对方一语化解,他当然不会纠葛于此。
两人并肩来到后山空地。
神笔峰一柱擎天,看着险峻。其实巅峰之上面积甚广,有流云飞瀑,有沟壑松林,被当做山门开发至今,也只是三分之二的地方,犹有些惊险之地。尚未规划进来,施加建筑。
而所谓前山后山,却是比较笼统的说法,大概以议事大殿为中轴,以此划分,其实前后区别,并没有太大。
在这方面,比不上以前的终南山。毕竟神笔峰只是一座山峰,而终南山却宛如一片山脉。
时值黄昏。夕阳西坠,烧出大片的红霞,使得天际一片,烫滚如火。
空地四周,种植数丛修竹——竹子是后天移植的,梁丘峰念念不忘终南山山麓的竹林剑阵,所以叫人也在神笔峰上遍种修竹。
修竹风骨耿直,不生歪枝。符合剑修之风。
另外在建设山门之际,梁丘峰曾花费苦心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