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早有思想准备,此刻都不由有几分惊容。
梁丘锋一勒蛟龙驹,喝道:“你们继续走,按计划行事。”
苏向阳四个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当即在马上,双手抱拳,对梁丘锋施以敬重的一礼,异口同声:“门主保重。”
随即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这一声“门主”叫得洪亮整齐,毫无阻滞,表示在心目中,已完完全全认梁丘锋为门主了。
——终南剑门,全新的宗门;而在此之前梁丘锋还是他们的师弟,然而关于身份辈分上的计较,在这一刻全部化为烟云。
此关于彼此的实力境况变化,更关于人心行为。
梁丘锋独自断后,力拒强敌,使得诸人心悦神服。
这一段路,有些冷清,两边长着高大的桦树,树干笔直。因为季节的缘故,树叶枯黄着,间或被风吹落,让地面积攒一层。
梁丘锋一人一马,挡在路中间,目光不看前方,反而仰头望树冠:“仿佛又有过一年了……”
得得得!
马蹄声震得心坎儿乱颤,尘土飞扬间,一匹匹健马呼啸而至,马上坐着的,都是气息彪悍的武者人物。
这些人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梁丘锋,却根本没有停歇废话的意思。
他们所来,是要将所有逃荒者斩杀殆尽,梁丘锋要阻挡是吧,那就先杀他,再追上其他人。在整个过程中,不需要任何的对话浪费时间。
“杀!”
当先一名黑脸武者手中把持一把长刀,大喝一声。
“杀!”
健马长嘶,纵然只得十余人,却奔腾出了一种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气势来,令人胆寒。
梁丘锋蓦然手动,伤情剑出鞘,遥遥一指。
也没发现风起,突然间,两边桦树哗啦啦摇动,无数的树叶片片飘落。
树叶飘落,本来稀松平常,一如云动,一如水流,没甚奇怪的。然而眼前的落叶,成千上万,它们坠落的速度以及轨迹却非常古怪。乍看凌乱,其中竟隐隐暗藏规律。
嗤嗤嗤!
树叶落下的速度猛地加快,居然发出不同寻常的破空声,片片如利器,顷刻间便将冲击的骑队给笼罩住。
“这是什么攻击武技?”
那黑脸武者吃了一惊,吐气开声:“防御!”手中长刀狂舞,不敢让半片叶子挨身。
铿铿!
刀光将叶子绞碎,却发出金铁之声,孰为奇怪。那可是柔弱单薄的树叶呀,平时用手一揉便会碎的东西,怎么能如此重击兵刃?
黑脸武者猛地想明白过来,失声惊呼:“剑意?”
难道说对面那弱冠之年的逃荒者,已经凝练出了剑意?真要是那样的话,这一趟任务可就棘手了。
万叶肆虐,如同狂暴的风雨,根本不允许他多想。唯有奋起真气,将一口宝刀舞得密不透风。
“啊!”
“哎哟!”
队伍中修为较弱的人稍有反应不及,便遭受到了树叶的攻击,受伤负痛,叫唤出声。
嘶嘶!
骑者保护己身,但座下的马匹却无法顾及,被片片树叶命中于身,登时像被锋锐的刀片剑刃切割到了,划出道道伤口,鲜血淋漓。
马匹负痛不已,一匹匹乱跑乱跳,企图逃离树叶笼罩的圈子。狂猛的颠簸之下,有武者甚至被摔落在地,很是狼狈。
梁丘锋的脸颊浮现两团嫣红。
这是真气运转激发过度的副作用,《探花剑气诀》纵然修炼大成,但他目前的修为境界还是低了些,丹田真气贮备不足,故而难以全力支撑贯注了剑意的全力一击。
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失败……看来脱离境界的越阶击杀,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吧,剩下的,全交给你了。”
他所说的“你”,自然是六耳。
这时候,飘落的树叶开始变得缓慢,失去了杀伤力。被当头杀了个措手不及的三朝帮高手们纷纷回过神来。
“可恶的家伙!”
黑脸武者纵身而起,蹦起数丈高,一柄长刀划出鸿影,疾斩而来。
不过迎接他的,却是一团矫健的拳头大小的事物。
“什么东西?”
正迷惑间,喉咙要害处猛地一凉,皮肤被强力抓扯裂开,鲜血不要钱地喷洒而出。
下一刻,他便如断线的风筝直挺挺砸落尘埃。
“好快……”
梁丘锋喃喃道,他自是明白:这还不是六耳的最终力量,换句话说,小家伙的进步空间和潜力,还相当巨大。
甚至于,六耳连形态变身都没有使出呢。
想及那一个风雨交加的雨夜,那一场一面倒的屠戮,他便不禁心有恻然。若非亲眼目睹,完全无法想象小家伙的真正面目所显露出来的霸气会是如此汹涌,真是有点“唯我独尊”的意味。
六耳出手,结局已定。
梁丘锋没有继续看,而是调转马头,追赶苏向阳一行人去了。
半个时辰后,发觉追杀失败的三朝帮帮主徐三山雷霆大怒,亲自率领帮内精英出马。
但这一出,便如泥牛入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三朝帮就此除名。
此事在离石城成为一大悬案,当然,其他的宗门帮会可没那闲工夫去调查,而或帮三朝帮报仇雪恨什么的,而是如见了血的鲨鱼,顷刻间就将三朝帮留下来的地盘给瓜分吞食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解决(双节棍快乐!)
(哈啊,今天是元宵节情人节双节日呀,难得,东西结合,古典与时髦咸集……说起来感觉有点酸溜溜呢,因为对于南朝而言,节日的激情都渐渐远去了……言归正传,祝广大读者书友们节日快乐,心想事成!)
明光镇口处,苏向阳四人正忐忑不安地翘首等待着,尽量看远些。希望下一刻,便能看见梁丘锋的身影在路的转角出现。
无法不担心。
梁丘锋孤身一人面对大批追兵,纵然他实力不俗,拥有些底牌,但能否将追兵摆脱依然是未知数。
如果他出了意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吞吞,仿佛停滞住了,令人等得难受。
得得得!
视线的远方终于传来动静。
马蹄声并不显得急促,就在诸人一颗心跳到了嗓子口的时候,一身青衣的梁丘锋骑着蛟龙驹出现。
“咦?”
苏向阳圆睁双眼——可全身上下,除了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之外,梁丘锋完完整整的,连衣饰都不见皱褶破损些。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就算出现的梁丘锋身负重伤,他都能接受。问题是,眼下的梁丘锋根本没有任何与人战斗过的迹象,显得很诡秘。
难道说,追兵碰到了什么事,知难而退了?
想着,更觉得不可能。
将诸多疑问按捺住,四人纵马迎了上去,满怀欣喜:不管怎么说,梁丘锋安然归来,就是最好的结局。
“门主,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
梁丘锋一笑,仿佛觉察到了他们的疑问,淡然说道:“事情已经解决,我们走吧,南下。”
轻描淡写一句话,便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苏向阳诸人早非过往,心中凛然,明白有些事情不需要问,就绝不该多嘴。当全面接受了梁丘锋的地位角色,便该有如斯觉悟。
这是很正常的一种身份变化。
想当初,刚刚从荒洲到神洲,落脚离石城,那时候对于梁丘锋,即使对方拥有张府主太师叔等人的器重,以及身怀紫剑令,但对于其南下的非正常计划,苏向阳等人就很坚决地说“不”。
那是因为梁丘锋的威信还没有建立起来,以及自身能力不够,故而容易让身边的人质疑。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梁丘锋如救世主般出现,早让几个饱受折磨的剑府弟子认定:就算跟着梁丘锋去死,都会义无反顾。
既然如此,何必寻根问底?
倒不是梁丘锋故作高深,而是目前六耳的存在,还需要守住秘密。另外,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少说多做。要他在别人面前夸夸其谈,说如何如何击杀敌人的,实在做不到。
于是一声令下,五骑下南岭。
一路万里迢迢,长途跋涉。
在路上,闲谈之际,梁丘锋将剑门建立和发展的一些概要说了下,听得苏向阳他们啧啧赞叹不已。
虽然梁丘锋没有具体道出个中经过,但完全能想象得出,在离乡背井的远方,靠着单薄的队伍和微弱的实力,能打拼出一个下等宗门来,会是多少艰苦的一件事情。
当听说剑门中还坐镇着一位武王级别的炼丹师时,四人更是有点呆了。
由此倒有几分释然,想必这位“鲁大师”,肯定在剑门中属于定海神针般的存在,一如荒洲时的太师父。
有此大人物出面,怪不得剑门能屹立起来。
不用说,己等去到峰后,定然能拥有不错的发展前景。
他们从困境解脱,焕发希望,恨不得能插翅飞到南岭,立刻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新事业当中。
因为是有目的性的赶路,线路清晰,路上很少耽搁延误,因此抵达周王朝与唐王朝的边境交界时,比以前大有提前。
帮四人办妥各种手续,拿出足够分量的灵米交给苏向阳,然后又写了一封书信,让他们到峰后交给张江山即可。
张江山看了信,自然该知道怎么安排四人。
一一交待完毕,梁丘锋道:“那就此告别吧。”
苏向阳有些不舍:“门主,你不先回剑门一下?”
梁丘锋摇了摇头:“不必了。”
四人也明白,他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历练本来就是每一位有志于理想的武者所必须要去做的一件事情。可以说,武者的一生,便是历练的一生。梁丘锋虽然是一门之主,关系紧要,可他才弱冠之年,如果因此受缚,长年累月地呆在宗门中,修为难得进步,却是对于天赋的无耻浪费,令人扼腕叹息。
梁丘锋毅然选择出行,便表示他没有被当下的局面所迷惑,所满足,而是选择追求更远方。
不由自主地,在苏向阳等人的心目中,浮现出昔日在终南山时对于梁丘锋的印象观景来——
崛起如彗星,低调却总会在恰当的时候爆发……诸如种种,好像他从不会让人失望。
正如这一次。
假如当日所有人都拥护梁丘锋的决定,全部南下,岂还会有这么一场灭顶之灾?
他们一行人,又怎么会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受尽屈辱折磨?
罢了,过去的已过去,无以挽留,珍惜现在才最重要,去到峰后,一定要好好干,替剑门贡献力量,哪怕最终剑府不再出现,也得齐心合力将这一分基业能红红火火地发展起来。
想到这,苏向阳四人的神色都前所未有的坚定。
至于刘爽,自从离开客栈便不见人影了,但可以想象,他的下场绝对好不了哪里去……
除了一声叹息之外,别无想法。
要怪,只能怪他意志太过薄弱,无法第二次通过梁丘锋的观察考核。毕竟这样的人带到峰后,很可能会成为一个不安定分子,甚至制造危机。不说梁丘锋,换了别人,也不会同意。
人生可以懦弱,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懦弱。
于是,双方分别。
苏向阳四人继续南下,进入唐王朝,满怀激情地向着南岭方向进发。而梁丘锋则掉头,从西面走,计划穿过周王朝,进入到另一面的国度。
这一次的真正历练,反而没有制定明确的线路方向。若硬要说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抓住所有能抓住的际遇,尽快把修为提升上去,突破,成为更加强大的武者。
不强,何以争锋?
仰头,眺望无数远的远方,思绪飘飞,眸子渐渐凝聚出一幅惨烈的血海景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心底爆发:
“逃,快逃!”
“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头……”
但有些事情,就算会死,也一定要回头去做的。
一定!
第两百四十八章:新生
南岭,峰。
峰今非昔比,一座座建筑物拔地而起,但分布的地理位置并不显得杂乱,而是相当有规律地排列着。
林木、亭子、山石,都是如此。
无数的事物汇聚在一起,隐隐凝聚出一股势来,浑然一体。
这些,都是按照梁丘锋的吩咐而构造而成的。他早有相关部署,力图让整个峰勾勒成一个完整的剑阵。如此大手笔,即使一般的中等宗门,也未必拥有。
当然,现阶段的峰还存在许多瑕疵漏洞,难以真正将剑阵炼化,成为威力巨大的禁制。
加上梁丘锋又出外历练了,无人主持,当前剑门所要做的,只是把点上的建筑先搞好。
从高空俯览,峰剑指苍穹,其间灵气喷薄弥漫,乃是真正的一处福地。难以想象,以前的山峰死气沉沉,鸟不拉屎的景观。死地变福地,难以避免地引起南岭诸多宗门的虎视眈眈,不过鲁大师的坐镇,基本能够断绝掉他们的垂涎妄想。
一位武王,尤其是一位具有巨大影响力的炼丹师武王,非同小可。
于是,新兴的终南剑门发展如火如荼,没有受到什么外界干扰影响。但见灵田蔓延,一块块作物生机勃勃;田间则是来往奔走的农夫们;附近地方,还建立有简陋的茅舍,一座座,星罗棋布。
不仅仅农业,就近峰下,已经形成了一处市集。街市上店铺林立,种类齐全,每天都有庞大的交易流量。
再回到山上,相比各种生产行业,山上主流的却是众多的修炼弟子。在其中,大广场上演练《周天繁星剑阵》的少年们最为引人注目。他们人多势众,进退合一,每一招出,都能彰显气势。
随着剑门蓬勃发展,所有少年从头到脚几乎全换了个遍,标准的衣饰,寒光熠熠的真正剑器——对于曾为奴隶的少年们而言,目前拥有的一切,简直如同发梦一般。
命运的转折,翻天覆地的新生,甚至于梦想的起源,都来自一个人——
梁丘锋!
“嗯,这个月的肥料用度怎么多了那么多!”
位于峰南面的“万机堂”内,张江山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后面,看完一份文件后,忍不住问道。
旁边一位执事小声提醒:“张长老,那是因为灵田的面积比上个月扩充了三十六亩。”
张江山双眼一瞪:“我当然知道,但勤俭乃是剑门宗旨,能省的自然要省,生活不易呀。”
执事垂眉低眼,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事实上“生活不易”这句话乃是张长老的座右铭,口头禅,言必称。
据说,这话最开始是从梁门主口中道出的。
“好了,拿下去吧。”
张江山对文件一一做了批复,交给执事。
处理完诸多事务后,胖子长长舒个懒腰。他的腰身,分明又粗了一圈儿。
没办法不粗,这日子过得滋润如油,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忙是忙了些,但都是有意义充实的忙碌。看着剑门一天比一天壮大,自己作为元老级人物,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努力,再努力,看看这片江山,日后究竟能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中等宗门,甚至,高等宗门?
胖子干咳一声,埋头继续审理各种事务。
笃笃笃!
敲门声响,有执事前来禀告道:“张长老,山下来了四个人,说是你的同门师兄弟……”
“什么?”
张江山猛地站立而起:“走!”
人已灵敏地冲了出去。
他虽然肥胖,但毕竟还是名武者,基本的轻功修为颇为不俗。
山下,苏向阳四人被剑门的迎宾弟子接待安排在山麓的庭院中奉茶——四人持梁丘锋书信前来,说是门主以及长老们的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