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嫂的气色是不大好,应该好好补一补。”包大同客气了几句,心里却觉得奇怪。
他虽然不会做饭,可常听人说用母鸡炖汤,没听过用公鸡的,难道是什么偏方?话说回来,哪有让病人自己炖汤的。这个老板对他老婆不太好啊!
他研究画笔未果,打电话叫小夏去调查那几家制造画具的工厂,他自己的主意则打到了范李身上。
他不确定那只画笔就有问题,但他感觉范李奇奇怪怪的,所以非要厚着脸皮走这一趟不可。
今天正是假日,范老师没有课,就窝在他的斗室中,包大同敲门后等了一会儿,范老师才来开门,穿着一件满是油彩的围裙,扎着两只手,显然正在作画。
“你来干什么?”范李不客气地问。
“我来和你谈谈凶杀案的事。”包大同开门见山,硬挤进门里,决定给范李来个开门见山。
范老师的房间不大,大约十几个平方,到处堆满了画卷和画册,空气中弥漫着油彩的味道,没有一点现代的电器产品,如果不是还有一张床,包大同还以为自己进了杂物室。房间到处乱糟糟的,只有中间还可以站得下人。一个画架就支在那里,从门边的角度只看得到模糊的画面,颜料还未干。画架对面的墙壁上也挂着一幅画,不过用白布罩住了。显然范李正在临摹墙上的画。
包大同想看看范李画的什么,可范李抢上两步,把画给罩了起来,不让包大同看。
“范老师,你对我有意见吗?”包大同暗中把仅剩的力量提升,集中在感官上,感觉着这房间中有无异常,“我又没把您的孩子扔井里,你犯不着这么针锋相对。”
“我跟你没有话讲。”
“可是我和你有话讲,而且你还非听不可。”包大同稳稳当当的说,眼神中散发出的坚定自信的气质令他看来与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完全不同,把范李震住了。
他的心里有些疑惑,也许自己太小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也许包大同的内心与其表象是不同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无业游民,那么他每天在学校逛,真的只是为了泡妞吗?
“有什么你就说吧。”
“我能看看这些画儿吗?”
“你是来谈话的,不是来看画儿的!”
“如果我非看不可呢?”
“你——你这人是强盗还是怎么的?”范李被包大同那笃定的神态气坏了,“还是你怀疑我?”
“有点。”包大同露齿一笑,一脸坦诚和阳光,倒让范李发不得脾气。他是个直率的人,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试探和拐弯抹角上,所以对同样直率的人总有一分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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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疑我什么?就因为两次凶杀案被发现时我都在现场?”范李轻蔑的一笑,“你认为我有这个本事吗?就算我有,我怎么能控制统一管制的灯火?就算我能控制灯火,我怎么能在杀人后、你们到达前从容离开,然后再装作无事的回来呢?”
“没错,开始时是这样怀疑过你,但也如你分析的一样,我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但我现在怀疑的是你的态度。”包大同在房间内踱着步,“你对生命太漠视了,而对所谓的艺术却太狂热,你这样的人很极端,极端的人就是危险的。你可能不是亲手杀人,但有可能知道内幕,或者在保护谁。”
“听说你是办杂志的,果然很会编故事。”
包大同模棱两可,对这讽刺完全不在意,“如果我怀疑错了,也是你的错,谁让你那么神秘,那么特立独行?而且我敢肯定你有问题。不信,打赌吗?如果我找到你的把柄,你就要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
“无聊。”范李站起来拉开门,“如果你只是废话,现在可以出去了。”
“好,我们说点有聊的。你那么讨厌我,是因为赵音音吗?你对她不止是师生的感情吧?就像你当年对那个同样天才横溢的女孩子一样?”
“你胡说,我和赵音音没有什么,和水蓝——”他再度住口,震惊中略带愤怒的瞪着包大同,不明白包大同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第十八章 薪水清单
包大同一脸高深莫测,但心里却暗叫好险,刚才在黄老板那儿,范李无意间说了只字片语,但他从范李的脸上看出了一种温柔的神情,那让范李又冷又寡的脸色柔和了那么一瞬。这神色他在阮瞻大冰山脸上看到过,是在提到心爱的女人时才会有的,于是他跑来敲山震虎。
哪想到这帅哥老师单纯得很,是个老实头,性格又有些爱激动,让他绕啊绕的,一下就露了马脚。
对于那几幅鬼画,范李一直大叫天才之作,似乎很熟悉那种画风,而上次在警局索要画作时,他激动得有些过分。再想想,一个学校又能出几个天才,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说不定那个叫什么什么水蓝的与凶灵有关系,再大胆一点想,说不定就是凶灵本身。
这些线索本来缠在一团乱麻中的,当他做完调查档案的枯燥工作,就好像在一团乱麻中找出一个线头儿一样,慢慢的,其他线索就显现了出来。
“她是谁?”他歪着头问,就见范李眼神虽然有些慌乱,却是一脸倔强,“你要保护她吗?”
“我没有保护谁,这是——不可能的。”
包大同不逼他,而是慢慢踱到墙边去,猛地揭开白布,立即露出下面那副范李正在临摹的画——色彩艳丽、构图扭曲、梵高风格的女子肖像画!
画中女人的满头黑发张牙舞爪,似乎要伸展到画面之外,生动而充满活力,五官中独那对眼睛格外的大,虽然笔法稚嫩,却表达着非常强烈而热烈的感情,像一团火在烧,极度痛苦并且格外快乐。
画这幅画的女人正处于狂热而绝望的爱情之中!包大同马上就有这种感觉。如果画这画儿的女人是水蓝,她爱的很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位范李老师。
“你不能!”范李几乎跳起来,试图遮盖这些画作,但已经没有用了。这画的风格和鬼画完全一样,连包大同这样的外行都看的出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些画——是我捡的。”
“是啊,为了这些画儿,你把门上加了两把锁,不让任何人进来,而且很久之前就这么做了,可见你多么珍视了。”包大同紧盯着范李,看得他发毛,“就算我相信你,你从哪里捡的这些画?这和水蓝有关系吗?这个水蓝又是谁?”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随你。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对水蓝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你如果为她好,不要帮倒忙。”包大同边说边走到门边:“但是,她已经死了!”他关上房门,听到房间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今天收获很大,他不想逼得范李过分了,反正看样子从他嘴里也为撬不出什么了,不如暂时缓一缓,先去调查其他线索。
水蓝是凶灵,这是非常可能的。可她是什么人呢?
从另一方面讲,如果他和小夏、花蕾的工作没有疏忽,水蓝有可能即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那么她是谁?学校的工作人员吗?
为了找到水蓝,就要进行新一轮调查,不过这回他的线索多,他可以限定范围,大大减少劳动量。
为此他先找到那几个声称遇到过灵异事件的学生,再次仔细询问了一遍他们所经历的过程;然后找学校的老员工打听有没有听说过水蓝这个人,虽然答案是否定的,连资格最老的总务科老师都没有印象,但这答案向着他的猜测近了一步;甚至,他拔通了花蕾的电话,询问那天她遇险时的所见。
为了方便,他们事先留下了联络电话。
做完这些,又打了几个电话,天色已经晚了。这时小夏打来电话,说她调查过那几家厂了,没有问题。这事一定是阿瞻为老婆做的,他一向快手快脚,以他的能力去感应供应商有无异常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包大同坐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一边吃他的晚餐,一边理顺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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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水蓝是学校里的人,即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做为工作人员,没有人记得她,这证明她用了化名或者隐瞒了真实身份,是什么原因使她隐姓埋名呢?
第二,范李知道她的真名,说明他们关系不一般,不一定是男女关系,但至少是好友。而范李是那种不爱交际的人,是什么人才能与他联系频繁,继而成为好友呢?
第三,她是天才画家,或者她不能接受正规教育,但她一定可以接触到绘画,并让长了一双慧眼的范李发现了,也许他们就是因画结缘。虽然看样子,两人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在一起,甚至可能根本没有表白过。
第四,每个遇到水蓝灵魂的人都是看到她穿着一件白衣,赤着脚,她为什么表现出这种形态呢?一般人心理有误区,认为女鬼就应该是一幅披头散发,身穿一身白衣服的模样。实际上不是,她们会显现出各种形态,有的表现出死时的样子就比较可怕,有的表现出自己生前最爱的样子,或者最怀念的样子。
这样想来,水蓝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一个需要隐瞒身份和真名的学校工作人员、和木讷孤高的范李有交集的机会、可以随时接触到作画的气氛、经常会身穿一件类似白袍的白衣,赤着脚——那么,只有油画系的裸体模特才会如此。
这念头形成在包大同脑海里的时候,他差点跳起来,匆匆付了账就跑到学校去,直奔档案室。张校长为了让他调查方便,给他配了钥匙,方便他随时出入。他前些日子调查学生和老师档案登记时,发现档案室也有一份薪水记录表,上面是有全体工作人员、包括临时工作人员的住址、电话,是方便邮寄薪水用的。
如果他猜得没错,上面也必然有水蓝的地址。当裸体模特时可能用化名,但收薪水的地址总是真实的,有了地址就可以去调查她了。
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的地址,下一步就是要找出她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原因,这样他才好决定要如何对她,是拘走,送她去往该去之地,还是消灭她。
她潜藏在学校里,虽然可能是附画笔而来,但现在有可能躲在任何一个角落,要采用地毯式搜查是不行的,一来影响学校的教学秩序,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二来这样就需要很多法师同时进行,不然就是做白工,假如她存心要躲,以她的道行,一百年也可能找不到她。
所以尽管知道了她的初步情况,要解决这件事,还有许多路要走。
他奇怪的是,一个死去十几年的魂魄,怎么会有上百年道行,是天纵奇才还是有人帮她?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明显不是范李,难道还另有其人?
而那个隐藏的人,帮助凶灵的目的是什么?水蓝又遇到了什么惨事呢?
他一边想一边翻阅薪水清单,在厚厚的薄子中,有一页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十年前的薪水单,整齐发黄的页面上,有一行被人撕去了。撕裂的地方是新的痕迹,明显才撕走不久。
包大同放下薄子,知道不用再查了,被撕去的一定是水蓝的地址。他抬头望望窗外,夜色已经浓得如化不开的墨一样,而这被黑暗所保护的世界,又隐藏了多少秘密呢?
第十九章 山路
范李走在山路上。
他从不知道清湖村是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好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一样,被孤立在繁忙的公路线以外,深入到群山之中。
公车将他抛下时,司机同情的对他说:沿着这条土路走吧,可有你受的呢,尤其天就要黑了,这个时候翻山不太好吧,不如你跟我到前面的镇,明天一早坐车回来,白天走好些。
他知道司机说的对,他从小生长在城市,没有任何走夜间山路的经验,现在看着那条蜿蜒的小路深深扎入大山之中,他确实比较怵头。可是他急于知道水蓝的情况,再也等不到明天。
那个叫包大同的,他彻底看错了。
他以为包大同是个无业游民,其实他是个精明厉害的人,花花公子的外表下,有一个坚定冷静的灵魂,绝对是个强者。他撕掉水蓝地址的事,相信包大同很快就能查清,到时候他就无法保护她了。
他曾经想过要保护她,可是他终究是没有做,如今,她真的死了吗?
那些凶案不像是人力所能办到的,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水蓝是那么善良易感的人,有那样的天才,怎么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虽然——也许——从那些画来看——可是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一定另有隐情的!
山里的天色黑得真快啊,他下车时天色还有点淡淡的灰,现在已经完全是看不透的黑沉了,天空也是极深的蓝,静穆的笼罩着他。
这一刻他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看山跑死马”。从公车站上望来,似乎这条土路还有尽头,可一旦自己走在上面,就感觉像走不出去一样。
他累得气喘吁吁,越走就觉得路艰险难行,山外的土路还算平整,可一进入山林就高低不平起来,一个不小心就会踏到扑扑作响的湿泥里,走两步就会碰到不知从哪里横伸出的枝桠,像一只只怪手,勾住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去。
这是通往清湖村的路吗?就算是没多少人经常走,也不该是这个状态吧?难道他是迷路了?可是他明明就是顺着土路走的啊?难道有什么岔路他没有注意?
他停下脚步,四处看看,绝望的发现自己早就陷到了杂草树丛之中,所谓的道路早就不见踪影。
他迷路了。
飒!山风吹来,凉入了他的骨髓,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抬头见月光迷离的透过树冠照到地上,映了一地斑驳陆离的光影,随着风吹枝动,在地面上滚来滚去。
他一向不是个胆小的人,不然也不会经常承担在西区教学楼的巡夜工作,可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从心底毛了上来,浑身不自在,身体本能的发出警告信号,恐怖莫名其妙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别自己吓自己了!一条山路能有什么?他安慰着自己,看了看手表,然后又看了看月亮,选择了一个方向,向密林中走去。
咔嚓咔嚓的声音传自脚下,尽管他努力放轻步子了,可枯枝败叶还是发出了呻吟之声,因为是在寂静的山间,就显得格外刺耳,配合着暗处低啾的虫鸣,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你是谁?快走开!我们不欢迎你!
范李艺术的大脑展开了丰富的想像,自动“翻译”着那些不明的语言,越想越真实,越想越清楚,到后来他甚至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的有这样的话钻入他的耳朵。
胸腔中呼出的气越来越粗重了,范李已经不敢回头,一个劲儿往树丛里钻,按照既定的方向拼命向前,摆脱了一个阴影,又进入下一个。
凶狠的山蚊子嗡嗡地紧追着他,喁喁的低语不停的响起,尖利的树枝把他裸露的皮肤划得鲜血淋漓。他甚至感觉地上的光影有异,似乎在他身后有一个人不时的探出头来!
忽然,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了几声咳嗽声,接着草丛动了起来,扑漱漱的抖。
范李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本能地想向前跑,却被一个东西拦住了,奋力向前的他在反作用力的推拦之下站立不稳,一跤坐倒在草丛中。坐倒的一瞬间,他感觉有什么在身后咻的一下滑走,吓得他又急忙跳起来。
草丛抖动得更厉害了,借助半明半暗的月光,范李看清草根下有一个圆圆的东西拼命地滚动,两点寒光偶尔会闪一下,看样子正在痛苦的挣扎。细一看,圆球上长满了长发,似乎是一颗人头,它越是滚动,发丝就缠绕得越紧,它也就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