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公主——那个雪莱不知道称呼她小还合适不合适的少女毅然傲立在大殿的最中心; 眼神和之前那茫然的样子截然不同。她穿的是最简单的单衣,娇小的身形被包裹在一片张扬的红色绸缎中,黑色的眼睛沉沉的,没有光。
“父亲; 您老了。”
她说:“有些事情; 已是您力所不能及的了。”
老大名侧倚在靠背上; 咳了咳,声音像是已经干枯腐朽的老树面对飓风。
“你……做得到吗。”
雪莱躲在柱子后,听到公主哼了一声。
“做得到又如何,做不到又如何。”小姑娘提高了声线:“难道您以为; 放任这群人继续奴役所有非贵族的人; 火之国就能千秋万代了吗?”
她咬着牙; 有些愤怒:“您不明白吗?!”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尖锐,透着一股浓浓的失望:“您从最开始就是爷爷所有孩子中最聪明最有才学的儿子; 我小时候还坐在您的腿上; 听您讲五大国的历史和未来。那时候的您去哪儿了?”
大名并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干咳。他捂着嘴,过了好一阵子; 就咳出了一口血来。
大殿中慢慢地有了血的味道,雪莱闻到这股发臭的腥气,就知道大名活不了多久了——小公主怕是也清楚的,她在大名身边种了那么多钉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父亲的身体有多糟糕。
可她站在那里,一直盯着大名看,执拗地希望父亲给她一个答案。
而雪莱又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她也陪着他一起铲除过妨碍他王权稳固的旧贵族,但她从没参与过,只看到那个孤傲的身影站在王座上,冷漠地看着台阶下求饶的囚徒。
“难过吗?”
小公主最后下令软禁大名,将写好的退位诏书送过去,在大名签好字后谨慎地查阅了一番,这才最后靠在了那把椅子上。雪莱坐在台阶上,背对着她,这么问。
“嗯。”
小丫头倒是直言不讳:“为什么父亲会变成这样,我还是不知道。我很难过。”
雪莱没见过大名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只知道自己从第一次听说这个人到现在正在推翻他为止,这个主宰了几十年火之国命运的男人是一只在旧贵族的拥护下朱门酒肉臭的。他偏爱自己的亲信,任他们发展私兵,同时又打压忍者,走了一条在雪莱看来愚蠢之极的路。可是小公主说的那些让她有点意外,意外于这个看起来昏聩的老头,似乎还有过脑子清醒的时候。
“我不喜欢现在的父亲。但我还是很爱他。我希望……他过得舒心一点。”
小公主摸着面前那张桌子:“你知道吗,我以前经常趴在上面玩。父亲就在旁边批阅各种呈上来的文书,而母亲在旁边研磨。后来……母亲死了,突然死的,而父亲就再也不把我带在身边了。”
雪莱回顾了一下她所知道的和听说的情况,心里已经有了底。
“他和他原来最讨厌的那些人越走越近,娶了他们家里的女儿和姐妹。我有几个弟弟妹妹,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过我当时那样的宠爱。”
公主又不说话了,过了许久,她才又出声。
“雪莱姐姐,你留下来陪我吧。”小公主说:“别回木叶了。”
“我可以陪你,但我必须回去。”
雪莱很干脆:“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要我陪在身边,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要求我,那我只能说,你今天做的一切一点意义都没有。”
小公主瞅她,眼睛里慢慢蓄水:“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啊呜哇tat”
她像小时候那么哭起来:“我以后去依靠谁呢?我谁都不能依靠了啊!”
“这才叫长大啊。”雪莱叹了口气,走过去抱抱她:“换一种想法,现在依靠自己了,有没有发觉吃起饭来更香了呢?”
“呜哇ttatt”
“……”
暗部头头带着一身杀伐气复命归来,隔老远就听到了主子的放声大哭。他犹豫了下掉头就走,但半路被雪莱发现截住了。乖巧的宇智波拦住了他,而团藏冷冷地看他一眼,板着脸走了进来。
小公主哭得直抽抽,而雪莱衣服湿了一大片。
“谁给大杯热水,没看到新大名快哭昏了吗?”
雪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赶紧的赶紧的。”
女官慌忙去准备,小公主眼睛哭得像桃子,但也把团藏的报告都听下来了。她一边深呼吸,一边拽着雪莱的衣襟,一边发表意见,将现在城里的布置全方位地考虑了一遍,并吩咐一直守护着大名府的年轻小将军去发布大名退位的诏令,顺便巡街,震慑平民。
团藏的脸色好了点,尤其看到雪莱对衣服上的鼻涕嫌弃万分的时候,拧紧的眉头舒展了起来。
“……你这人真没意思。”
雪莱好不容易把小公主哄得睡着了,换了衣服,一屁股坐在门口看门:“我就没对你幸灾乐祸过。”
团藏也没说什么,两个人默默地站到傍晚,木叶的消息就来了,猿飞作为影忍者,表态支持新大名即位。
“村子那边妥了。”
团藏看起来也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但其实,现在的政·变远未成功,而想要以一届公主的身份稳住一个国家,并且得到其他大国的承认,还需要起码二三十年的时间。
“不过我觉得她可以。”雪莱说:“虽然哭得太狠了点,但心肠还是硬的。不愧是当年连你都见了就跑的小东西。”
“……”团藏看起来想翻白眼,转身又去布置接下来暗部的任务了:“你……”
他顿了顿。
“晚上凉,多披件衣服。”
雪莱并不怕冷,她靠在门框上,一直在想小公主刚刚的哭泣。客观地讲,作为一个小少女,她的年级的确不足以支撑她一直稳坐在权力巅峰的宝座之上。直到现在雪莱才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对劲——她好像才发现这一点。
是因为之前有个范本的原因吗。
她有点头疼地想起了之前的错误,又觉得自己这次也没做什么特别对的事情。
之前她袖手旁观还被赖成那个样子,这次自己一直跟着,小丫头要黏她到什么程度啊……
她觉得有些麻烦,但转念一想,又没有办法心肠硬起来。
小丫头哭得时候有难过有害怕,害怕的成分还更多,那么另外一个呢。
雪莱忍不住想。
那个坐在王座上的小朋友,当时是不是也在害怕呢。
“你可以走了。”
雪莱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被小公主下了逐客令。小丫头顶着黑眼圈,非常艰难地做了这个决定:“反正随时能把你叫过来,想回去就赶紧回去吧。”
“……那我们头儿呢?”雪莱指指团藏:“扣下了?”
“你总得给我留一个吧?!”
小公主一个炸毛,随手就要把大印扔过去:“切,这个不能扔。”接着拿毛笔往前一甩:“我也要有谋臣啊!”
团藏咳了一声,算是认了这个称呼。
“你背着我达成了什么交易?”
雪莱第一个想法脱口而出,随即被团藏拎起来扔了出去。被监视着收拾好行李,她晚上最后跟团藏吃了点东西,甚至还抿了一点酒。晚上她突然间很想倾诉,拉着boss的袖子说了一堆,而团藏就这么听了一晚上。
第二天团藏把她扔到万蛇身上的时候,雪莱还睡得流口水。
“走稳一点。”团藏对万蛇说:“她被抖醒了,后果你是知道的。”
吓得万蛇差点逃单。
雪莱醒的时候快到木叶了,而出来迎接他的三代目表情像是奔丧。宇智波镜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身边的大蛇丸蹿得快要和他一边高了。雪莱睡得腰酸背痛,但是看到那些人,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她从万蛇身上跳下来,不偏不倚落在了镜怀里。
“欢迎回来。”眼神温柔的镜老师说:“欢迎回家。”
温柔了片刻后,猿飞带着雪莱直接去开会了。痛斥了雪莱如何大逆不道千古逆贼之后,猿飞咳了一声,说今年的财政补贴已经到位,孤儿收容院几天内就可以正常运作。
“还有其他的训练场也可以建了,有空还能把教材整修一下。”雪莱歪着脑袋,笑眯眯地问:“我听说以后还有绩效工资啊?”
“那个还要讨论一下的!”猿飞说,接着愤怒地看着镜:“你这个叛徒,你怎么什么都说!”
镜笑眯眯地握着雪莱的手。
“因为我是妻管严啊。”
晚上并没有在家吃饭,猿飞破财,包了店,请大家去大吃一顿烤肉。镜致力于喂饱雪莱跟大蛇丸,等这两个人吃撑了才给自己烤东西。雪莱捂着肚子去露台上转了转,手里拿着一点消失的酒酿。
她抿了抿味道,觉得酸酸甜甜的。
“我说,以后别这么搞了。”猿飞后来说:“我扛不住啊。”
“我管你扛得住扛不住。”雪莱倚着栏杆,举起爪爪:“来,敬木叶!”
“……”
猿飞很无奈地跟她碰了杯,看着她豪气地将甜酒酿喝干净,接着就被追问琵琶湖的事儿。
“你真是太不要脸了,未婚先孕。”她戳着猿飞的脊梁:“现在什么年代你就未婚先孕?”
“不是……我这也是没办法……疼啊喂!”
雪莱醉醺醺地鄙视猿飞,最后歪歪地倒在栏杆上。猿飞拎着她的领子,转头叫镜过来领人,忽然听到雪莱小声说了一句话。
“……我尽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蛇:滴滴打蛇,工号050,欢迎乘坐~
=
我算了下,六月底完结的确很紧……我目测接下来有银魂+猎人+fate
怎么也要再写100章……
啊!好崩溃啊啊啊!!!
=
以及尽力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大家都懂的……
第202章 群雄争霸()
雪莱是真的觉得自己尽力了。
在她的概念里; 就算什么都不管; 最后蹭1000分也是未尝不可的; 但这次她在这个村子里; 第一次知道了为了一大家子人殚精竭虑是怎样一种体验。
我回去之后可要好好去某乎上答题装个x。
雪莱晕乎乎地被扛回家的时候这样想,窝在了自家男人怀里趴了一会儿,伸出爪子摸摸人家的下巴。
“我以为你不同意呢。”她这么说:“忠君爱国宇智波。”
“……乖。”男人把她抱到床上; 很耐心地帮她换好了衣服。雪莱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宇智波则转身去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你怎么什么都没有做。”雪莱露出一只眼睛:“你不爱我了。”
“……没有这回事,”宇智波顿了顿,像是有些犹豫一样:“我爱你。”
结果傻眼的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 雪莱的回答是什么呢?”
诶?
诶诶诶?!
银头毛少女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到宇智波镜的脸已经逼近时才炸了一下:“突……突然间说这个干什么啊?!”
“不是雪莱先挑起的话题吗?”宇智波坐在地板上; 靠着床沿的身体一斜,正正好好与雪莱平视:“所以答案是?”
他看着雪莱白皙的脸一点点变红,整个人的脑袋埋在了枕头里,最后红到了耳垂和脖子。宇智波伸出手捏了捏圆润可爱的耳珠; 雪莱一抖; 立刻往反方向滚。
但有着多年斗争经验的宇智波立刻截住了她:“不许跑。”
“我才没有跑!我散发一下热量!”
雪莱声音闷闷的; 坚决露出脸,死扛着不放。
宇智波也不放。
这两个人幼稚地坚持了一阵子; 最后都觉得没意思; 还是宇智波先放的手。不过雪莱也没有再滚来滚去了,她安静地趴在床上,很久之后; 在宇智波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才说话。
“我以为你会生气的,镜。”
宇智波有些诧异,他微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先伸手摸摸雪莱的头发。
“刚开始是有些生气的,但是想了想之后……就觉得,雪莱的做法其实很棒。”
雪莱期期艾艾地抬眼看看宇智波,被一把抓了下来,搂在怀里。
“……你这个流氓。”
流氓亲了她脸蛋一口:“最开始,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雪莱一定要这么做——这是除了风险以外我最关心的事情。说到风险,我也知道雪莱是会冒险的类型了,所以再怎么考虑也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原因的话……我觉得我能理解。”
他的胸膛温暖又有些烫人,但眼睛里的光芒却是温和冷静的。
“你说希望忍者,尤其是下一代的忍者,不再被视作工具。我之前觉得,这个想法太不符合实际又自私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感觉自私的是我。”
宇智波又摸摸雪莱的手臂:“之前还太年轻,把忍者的使命和自我的牺牲放在了第一位,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伟大,也认为其他人都应该这样,但是……我后来才想到,忍者的使命和人类的感情,要用前者压制住后者,本身就是无理取闹的。”
“因为我吗?”雪莱扬起她的小下巴:“因为我吗?”
“……嗯。”
宇智波对雪莱这样的姿态有些哭笑不得,但又觉得她可爱得要命:“我之前在国都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半年回来一次就差不多了,但是……”
一开始是三个月回来一次,后来基本两个星期就要看到他的脸了。
“虽然说保卫的任务也一种做得还不错,但是不知不觉间就有了自己或许有些失职的想法。但是后来,我发现一起去的那些家伙都和我差不多,反而……还没有我表现得这么隐忍。”他用手指蹭了下自己的鼻尖,对于自己吹捧自己还是多少不太自在:“但是说起自己牵挂的事情来,让人根本没办法说‘现在是任务中不要想这些’这种冷酷的话。”
雪莱蹭蹭他的锁骨,继续听他说。
“果然大家都是人类,太不留情面的规则还是不行的。而且……我觉得短期内打仗的可能趋近于零,以后如果一直要这样强制忍者来压抑情感的话,村子就真的连建立的初衷都失去了。”宇智波说:“初代曾经背着老师跟我们说,如果村子让我们感到不行的话,就让村子解散吧。”
……真的假的。
雪莱用眼神质疑了真实性,而镜一本正经地科普:“初代的性格就是有点天真,按照老师的吐槽就是傻得没有底线,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单纯和热情,才能有木叶最初的建立。而木叶本身,也是以和平为目标才得以凝聚的,我想这也是初代当时这么说的原因吧。”
“那你觉得猿飞是什么性格?”雪莱问:“为什么二代会选他当火影呢?我觉得你更合适。”
“胡闹。”镜捏着雪莱的脸,一下不够又捏了一下:“我是宇智波,我不能当火影。而且就算没有这层血继界限的缘由,猿那家伙……也是我们那一代里最优秀的忍者。脑子聪明,人也很勇敢,之前……”
他晃了一下,揉揉眼睛。
“嗯?”雪莱不知为何惊了一下,酒醒了一半:“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困了。”黑发男人搂着她的手臂紧了些:“之前我们关系特别好,但是……”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相比起我们,他跟团藏其实关系更好。”
“……诶,看不出来。”雪莱说:“我怎么觉得团藏随时随地都能关起门揍猿飞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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