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身旁的人都没出声。终于,他低下头,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没等他诧异,就反握住他。“现在这样子,该是我拉着你吧?……”抬头,那双猫儿眼闪着快乐。
韩信陵失笑。“那我就委屈一下吧。”
第七章
暑假过得非常非常的快,快得叫人想抓住些什么都不行。眼看高中生涯最痛苦的日子逼近,五班这些孩子们还能保持着轻松的心情,实在不易。
高三的日子一点点的过去。绿油油的叶子渐渐变黄,掉落,露出光秃秃的树枝。薄薄的汗衫也变成了厚重的大衣,不耐冷的杜小远开始缩成一团,每次出门,都把自己包成一团,就差没把四肢都给缩到衣服里面去。
所以没有什么大事,千万别让杜大爷在寒冬腊月里出门,否则你只能拉着一团棉球出去丢人现眼。
韩信陵却不干了。天气暖和的时候两人已经出双入对的习惯了,现在要他形单影只的,他怎么适应?于是便趁着这个难得阳光灿烂的星期六,把窝在家里死活不肯出来的杜氏蜗牛给拉了出来。
“阳光真是灿烂。”杜小远感叹。
“赶紧趁着个时候做下光合作用。”韩信陵嘲笑。
杜小远还真的张开双臂,仰面朝天:“阿……阳光,温暖我吧……”正说着,一股嗖嗖的冷风吹过来,扑向了他的怀抱。
……
边打冷颤,杜小远边总结:冬天的阳光都是反射光,光合作用没有意义。
这种谬论自然是被韩信陵狠狠的批驳了一番。
两人最后决定,去书店逛一下。
潮阳路在闹市中心,因此即使是在这么寒冷的日子,人流量也不小。
杜小远紧紧的贴在韩信陵身边,借着厚厚的衣服的阻挡,两人偷偷在衣服口袋里拉起了手。冬天还是有好处的嘛!
街上的女孩虽然没有夏天那么明媚照人了,可还是有不少美丽冻人的女孩,穿着短裙,踏着靴子,轻快而摇摆的走在路上。
当然,也有脚步沉重而愤怒的。
一个高跟鞋女孩就“嗒嗒嗒”的用力的走过他们身边,刮起一阵旋风,冻得小远直哆嗦。
是哪个笨蛋惹她生气了吧?杜小远正想着,韩信陵就拉拉他的手,提醒道:“看前面,不是二黑么?”
转眼一看,嘿,果然是二黑。那个傻大个正站在路边,一脸沮丧的挠头。
那个女孩看来就是跟他一伙的吧?杜小远忽然幸灾乐祸起来,拉着韩信陵就朝他走去。“兄弟!”远远的一声呼唤,把沮丧的人叫醒,抬头一看,竟然是那对凹凸搭档杜小远和韩信陵。
二黑苦笑着应了声:“你们怎么来了?”
杜小远嬉笑:“我们又不是特意来看你失恋的。”韩信陵无奈的瞪了眼这个痞子,偷偷的掐了下他的手,疼得他看向自己后,又若无其事的看着二黑:“那女孩是你女朋友?”
“……曾经是……”撇撇嘴,二黑想要装出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却被杜小远猛地拍了下肩膀:“管你是不是,还是曾经是,反正今天你被我们撞上,注定是要跟我们去喝一杯拉!”
韩信陵这次却没有反对,也笑着看他:“不去也得去,女人该没有兄弟重要吧?”两人完全没有去问他事情的原因。
二黑一愣,过了一会,嘿嘿一笑,搭上两人的肩膀:“当然要去。”
他个子大,不代表人傻。
真不愧是好兄弟。
那时还早,三个大男孩在街上逛了好久,从潮阳东逛到潮阳西。好久没试过这么肆无忌惮玩耍的孩子们从这家小吃店跑到那家军事玩具店,出了书店又进体育用品店,整条街就是那三人的身影。路过的女孩们都用爱慕的眼光看着各具特色的三人。精致的韩信陵,清秀的杜小远,高大的二黑,三人行,可谓是整条街最引人注目的一堆了。
终于耗到晚餐时间,已经拎了好几个袋子的少年们找到一家大排档,刚坐店里面,就开始点菜。炒的,煎的,炸的,还有三瓶啤酒。当然,这家店最出名的烧烤可不能忘了。
烧烤的油烟飘进来,整个店里热气腾腾的,坐在里面的人也热闹得不行,猜码行酒声此起彼伏。进了店里的少年们也被气氛带动,咣咣咣的一口气把三瓶啤酒全部打开,一人一瓶。
“今天最低的限度是一瓶!”杜小远相当豪气的举起瓶子,朝他们示意。
“对瓶吹?”二黑乐了,他可没想过杜小远酒量这么好。
“吹瓶?他吹牛就行。”韩信陵才不信。
杜小远不高兴,拿起瓶子咕咚咚的就灌了下去,没等他们阻止,半瓶就下了肚。“嘿嘿,韩信陵,服输么?”他贼笑,连个酒嗝都不打。
二黑盯着他笑:“肚子里还没有点油水就喝那么多,存心想让我们两个扛你回去?”本是无心的调侃,可配上韩信陵意有所指,似笑非笑的表情,杜小远本来没红的脸唰的就红了:“我才不用你们扛。”
二黑却把他的脸红当作酒劲上来,指着他嘲笑:“还说不用,才半瓶就红脸,再来半瓶岂不是比猴屁股还要红?”
“他经常脸红,脸皮可薄呢!”韩信陵笑着插话。
“是么?”二黑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双眼,“这个家伙还会脸红?”说着,凑近韩信陵,企图得到些八卦消息。
“喂喂喂,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你还是不是兄弟?”杜小远起脚就要踢向那个泄自己老底的家伙。结果当然是被他轻易避开。
“该脸红的时候就脸红,有什么好奇怪的。”韩信陵巧妙的回答,让二黑得不到什么实用性的答案,只能无聊的挠挠头:“你们两个真是对凹凸搭档。”
“嘎?”这回是杜小远愣住了,“凹凸搭档?”z
二黑点头,大笑:“刚换位子的时候,我们谁知道韩信陵这么好说话,杜小远那么搞笑?大家都以为日子很无聊,最多就是看你们两个打架,没想到到现在,你们比谁都要亲密。”最后一个词说得杜小远心惊胆战,只能扯着脸皮赔笑。
一杯杯喝着酒的韩信陵却一直在笑:“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
“你以前的确很难接近。”杜小远跟二黑竟不约而同。韩信陵被他们堵得没法反驳,只好郁闷的喝酒。他有么?
洒上孜然辣椒的烤鸡翅和烤鸡胗被端了上桌,老板娘显然很高兴:“小帅哥们,经常过来啊!我可以每次送你们两串鸡翅!”看到这么好看的孩子,当然希望他们能常来,这样闻风而来的女生就多了嘛!
“才两串?我们仨人耶!”杜小远看向老板娘,露出一个无敌可爱的笑容:“老板娘,初来乍到,就再大方一些嘛!”
“你这孩子……”话虽如此,还是乐呵呵的又拿了一串过来。看到这种情况的二黑羡慕的叹气:“你们俩还是在一起比较好……”
“为什么?”嚼着鸡胗的杜小远口齿不清的问。y
“一个凹,一个凸,加起来,威力无穷,坚不可摧哪!”殊不知这句赞赏的话差点把小远噎着,韩信陵刚喝下去的啤酒也差点没喷出来。
完全没发觉自己语言威力的二黑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长长的叹气:“我女朋友要是能跟我这么默契该多好……”
“咳咳,咳,二黑,女人跟男人是不一样的……女朋友,跟朋友,更加不一样……”杜小远企图区分二者。
“你说怎么就不一样了呢?做朋友的时候明明那么快乐,一变成男女的关系就成了这幅模样……”二黑苦恼的盯着冒着热气的鸡翅,盯得它们快要起火。
“不要把过错推到性别上,你们之间肯定有问题,只是你没反省,她也没反省而已。”韩信陵头也不抬的回答。
被人指出错误的二黑低头不语,静静思考他的话。三人之间只剩大排档里的喧闹声。受不了这种严肃寂静的杜小远抓起两个鸡翅,一人一个塞给他们:“少放那么多屁,吃东西要紧!又不是要死了,干嘛弄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办法改变那样?只要人还活着,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想要挽回还是告别,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毛都没长齐呢,就象学人家研究爱情?爱情是什么?人家柏拉图同志都没研究出来,中华五千年文明都没文明出来,你瞎凑活些什么?什么东西能比吃喝拉撒重要?光谈恋爱,然后饿死渴死憋死?这么难看的死法你都愿意?”
一连串的训话让本来安静下来的两人相视而笑。韩信陵拿起鸡翅就往还想批判些什么的人嘴里塞:“柏拉图同志说,叫你闭嘴。”
“你穿越时空了?”杜小远瞪他。
“对,刚从公元前回来。”
“哪个公园?人民公园?”
二黑大笑。不愧是著名的凹凸搭档,这种默契,旁人真是针插不入啊!
斗嘴,斗酒,斗吃,最后,拍着胸膛说自己不会倒的人趴在桌上睡得像头死猪。韩信陵看着他这副模样,真是又好笑又心疼,只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二黑看到了,将他的大衣扔回给他,脱下自己的盖在小远身上:“你本来就不壮,穿那么少,小心着凉!”
韩信陵苦笑。b
“要不要回去?”二黑看看他,那双眼睛似乎没有太多的倦意。
“不用,再呆一会吧……”看他睡得那么香,一时都不想打搅,更何况二黑似乎还没尽兴。朝老板娘又要了瓶酒,韩信陵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桌上已经凉掉的炒菜。其实他们都没怎么吃饭。
把瓶盖打开,呆呆的看着冒出的气泡,二黑忽然出声:“信陵,你以后打算考去哪里?”
惊讶的抬头,看到他的眼里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后,韩信陵摇头:“还不知道呢,看情况吧……大概往建筑设计那方向走。”
“建筑设计吗……很适合你啊……”深深的叹口气,二黑往后一靠,“我想考到南方,小玲想留在北方,结果因为这件事,她才跟我闹分的。”
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人,韩信陵眼神闪过一丝温柔:“为这种事吵架……我能理解……要是我女朋友这样,我也受不了。”
以为自己得到知己,二黑正要兴奋起来,韩信陵却泼了盆冷水:“但是真正喜欢他的话,就要尊重他的选择,有什么难关,总要两个人一起跨过去。如果连这种考验都受不了,那以后更可怕的考验怎么办?”他想起小远经常拉住自己的手。不是害怕,而是希望两人能一起努力。不是两个人,那么这个爱情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二黑不作声。韩信陵不是爱说话的人,一旦说了,总是能指到点上。
两人又聊,聊将来,聊喜好,聊时事,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聊到晚上九点。
“用不用叫醒他?”看着还在睡的人,二黑着实佩服。他们说得那么大声,这家伙居然睡得这么安稳。
“不用。帮我把他扛到计程车上吧……”韩信陵扛起他的一边,二黑急忙上去帮忙。两人架着杜小远,总算把这个睡得死沉的家伙扔到了计程车里。
“一路小心。”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被韩信陵劝回的二黑朝车里的人挥手。
韩信陵笑着点头。g
直到车子开远,他才低头看向睡在自己腿上的人,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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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模拟考成绩下来了。
韩信陵依旧是班里的前五名。可杜小远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十五名。
自从分了重点和普通班后,杜小远的成绩从来没有下过前十。这样的结果就连老秃子都难以置信,拿着他的卷子仔细看了好半天,终于,在脸色发青前,吐出一句话:“下课来我办公室。”
韩信陵担心的看看他,杜小远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考卷,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怎么了?”老班离开后,韩信陵悄声问了句。杜小远还是盯着考卷,没有作声。是在生气吗?
好半天,杜小远才沉着脸,把试卷折好,放回课桌里。
直到下课,两人都没有任何对话。
杜小远一言不发的才离开教室,坐在后面对的二黑就凑上来问韩信陵:“他在生闷气?”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可他认识的杜小远不该是这么受不了打击的人。成绩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天大的事。
韩信陵摇摇头。他要是知道,就不会干坐在这里了。
他很想拿出那张卷子出来看看是什么地方不对了,可又怕这样偷看他的隐私,让他知道了只会更加生气。
办公室里,秃头老班盯着自己一直着重培养的学生,试图和颜悦色地询问:“为什么这次会考得这么差?”
“题目不会做。”杜小远面无表情。
“我不信!别说其它科,仅仅是我的物理课就有好几道是讲过,又考过的题!那时候我也没见你错,这回考试怎么就错了?”老秃有些激动。
“我真忘了,老师,那天考试有些紧张。”他说得很坦然。
老秃瞪着他,想要从他表情中发掘出一丝心虚。然而好几分钟过去了,失败的人却是他。重重的叹口气,老秃拍拍他肩膀:“杜小远,班里就只能看你们这几个优秀的孩子成大器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对他这种语气有些厌恶,杜小远压下心头的不舒服,点头。
又说教了好几分钟,老秃终于放人,脸色灰暗的杜小远才跨出办公室门,就看到一脸担心的韩信陵还有二黑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有些感动,可更多的是复杂的感情。心里头翻腾着一些他不愿正视的事情,隐约觉得要是表现出来了,那会让一切都变得非常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