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时间是控制好的。”叶痕犹豫道:“如果在这里耽误的话,到时候无名祠炸毁的时辰就会超出我的预料,后果不堪设想。”
百里长歌思索再三,觉得还是叶痕的事重要,索性不再提起。马车再度启动,她在脑子里不断猜测着叶痕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能将无名祠炸毁的时辰控制得如此精准,但是想了好久都没有头绪,反而昏昏欲睡。
将脑袋靠在后壁上,百里长歌正准备浅眠,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只听外面魏俞低嗤,“大娘,你不要命了!”
百里长歌眼皮一跳,赶紧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突然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挡住了去路。”魏俞皱眉道:“王爷,她好像受了伤,我们要救她么?”
百里长歌正欲起身,叶痕手臂一横,阻止道:“你待在车上,我下去看就行。”
百里长歌点点头,又坐回了身子。
叶痕掀开帘子走下去,那妇人满身血迹,头发蓬松,衣衫褴褛,看样子好像才经历了一番生死劫,她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望向叶痕的眼神里突然生出一抹光,“王……王爷……救,救命……”
这声音……
百里长歌眼睫猛地一抬。
叶痕已经认出了妇人,忙走过去,在她两尺之外站定,问道:“吕大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有人要……杀我。”吕兴彩说着,嘴里立即又涌出了一股鲜血。
百里长歌赶紧提着药箱从车上下来,对魏俞吩咐道:“这周围可能有埋伏,你看护好嘟嘟。”又吩咐旁边骑在马背上的裴烬,“裴公子不要离开马车太远,待会儿恐怕会有危险。”
裴烬点点头,冲她温和一笑。
百里长歌一看见他那双温柔的眼眸就想到昨晚叶痕暴怒的神情,她赶紧撇开头迅速走到吕兴彩身边,伸出手替她把了把脉,随即眉头一蹙。
吕兴彩心脉俱损,她一个没有武功的妇人在受了对方一掌之后还能坚持跑这么长时间,算是奇迹了。
百里长歌看了一眼叶痕,抿唇微微摇头。随后再看向妇人,伸手点了她几处穴道止住血液流出,再从药箱里拿出药粉撒在她伤口处。
但是很显然,这么做并没有什么效果,仅仅能延缓她片刻性命。
“我没有时间了。”吕兴彩虚弱地摇摇头,“你们别耗费力气,先听我把话说完。”
百里长歌赶紧将耳朵贴过去。
吕兴彩要说的话可能是所有案子中至关重要的线索,由不得她不关注。
吕兴彩还没说,周围迅速蹿出数十条黑影,一个个蒙着面纱,神情冷肃。
“叶痕,你去对付他们,这里我看着。”百里长歌伸手托起吕兴彩的身子,将耳朵贴近她的嘴唇。
叶痕身影一闪,迅速奔过去与那十几个人缠打在一起。魏俞始终守着马车,时不时抵挡着黑衣人的进攻。
“十一年前……”吕兴彩气息很虚弱,声音细弱蚊蝇,百里长歌实在听不清,只能偏过头看着她,根据唇形来判断她在说什么。
百里长歌急得团团转,那边的打斗已经接近马车,这些黑衣人武功都不低,叶痕一个人对付数十人自然显得有些吃力,眼见着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银剑就要刺向马车,半空里冷风一闪,风弄带着十多个隐卫齐刷刷飞身而出。
看到叶痕的隐卫,百里长歌顿时放下心来,目光紧紧盯着吕兴彩的唇形,等说完时,她终于露出一个解脱的眼神缓缓闭上了眼睛。
百里长歌将药箱收捡好站起身,隐卫与黑衣人的打斗也接近尾声。
黑衣刺客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几个只得落荒而逃,只剩满地狼藉和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属下救驾来迟,请王爷责罚。”风弄单膝跪地,一脸自责。
叶痕微微皱眉,“你们不是一直隐在暗处跟随的吗?怎么今日会慢了这么多?”
风弄答:“属下经过义庄时,特地去看了看昨日被淹死的那具尸体,结果发现那个人就是失踪已久的潘杨。”
叶痕神色淡淡,“确定是潘杨本人无疑?”
“确定。”风弄眉眼坚定,“根据仵作的说法,潘杨也同当初四公子案子里的吴婆子一样是被人先杀后抛尸入水渠的。”
“还有别的发现吗?”叶痕又问。
“没有了。”风弄摇摇头。
“本王知道了。”叶痕看了看四周,吩咐道:“你安排几个人把这些尸体处理一下,找个地方把吕兴彩安葬了,剩下的人随时跟紧马车。”
风弄闻言,立即过去着手安排。
百里长歌回到车上,倒了清水将手洗干净后才坐回座椅。
“有什么重要线索吗?”叶痕问她。
“吕兴彩告诉我,她就是十一年前在皇宫里替宁贵妃接生的稳婆。”百里长歌缓了口气才慢慢道:“然而她告诉我的是,当时她见到了两个孩子,有一个确实生下来就夭折了,另外一个被送出了宫。”
“所以那些黑衣人追杀她是为了打听到被送出宫那个孩子的下落吗?”叶痕眯了眯眼睛。
“你这样问也有些道理。”百里长歌分析道:“但是推理不通。”她说着,用手指蘸了水在小几上写写画画,“首先,根据我们已经调查到的线索指示,秦文秦黛和已经死去的第一个人是因为知道了长公主府回来复仇那个人的身份,所以那个人要杀了她们灭口,而秦黛手里有跟吕兴彩一样从宫里带出来的贵重物品,所以我认为吕兴彩应该是手链上的第四个人,故而前来追杀她的这些人是幕后那个人派来灭口的。”
话完,她看向叶痕,“你赶快拿出手链来看看第四个方块是否变红了,如果变红,就说明我的猜测没错,如果没有红,那么方才这些黑衣人就不是来灭口的,而是来问被送出宫那个孩子下落的,这样一来,黑衣刺就不是幕后后之人派来的,很可能是另外一拨人。”
叶痕弯下身,从座椅下方拿出一个密封得非常好的盒子打开一看,第四个方块没有分毫动静。
百里长歌唏嘘一声,“果然如你所说,这些人只是来问那个孩子下落的,这样便说明吕兴彩并不是手链上的第四个人,看来她并不知道长公主府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吕兴彩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孩子被送去哪里了?”叶痕问。
“并没有。”百里长歌摇摇头,“但是她又说宁贵妃在没有临盆之前,太医诊断她只怀了一个孩子,可是临盆那晚,吕兴彩却见到了两个。”
“两个孩子都是宁贵妃诞下的吗?”叶痕又问。
百里长歌有些无奈,“吕兴彩气息太弱了,她没有时间说那么多,只告诉了我这些。”
“那么我们来理一理线索。”叶痕柔声道:“首先,是秦文的进宫又出宫,身为宫女,她却能直接嫁进武定侯府,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她是有目的的嫁进侯府的?”
“当然可以。”百里长歌沉吟片刻,虽然不想说,却还是出了声,“因为,少卿便是当初被送出宫的那个孩子。”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理论上来说,少卿的身份应该就是被送出宫的那个孩子,但实际上不对。”
“哪里不对?”
“我见过少卿,他的容貌和我记忆中三老爷很相似。”百里长歌道。
“你不是说了,十年前那些人的容貌你都记不清楚吗?”叶痕眸光动了动,问她,“为何你偏偏记得三老爷?”
百里长歌抓着脑袋想了片刻,又苦恼道:“记不清啊,三老爷的容貌我也记不清,但是第一次见到少卿的时候,总觉得他和三老爷很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深刻的认知,却又无法回忆清楚三老爷的样貌。”
“再有一点。”百里长歌继续道:“如果少卿是被送出宫的孩子,那么宁贵妃定然是希望他受到保护才会想办法将她身边的宫女秦文送出来,再用计嫁进武定侯府看护他,秦文既然是宁贵妃的人,没道理她会想要杀了少卿,须知这可是出卖主子的大事。”
“这一点,又显示出背后那个人的高明之处了。”叶痕接过话,“背后那个人利用了人心,也就是你查出来的秦文喜欢傅卿云,感情这种东西能激发人的潜能,也能召唤出藏于心中最阴暗处的魔鬼,秦文便是因情入了魔障,肤浅地认为只要杀了少卿,她喜欢傅卿云这件事就没有人知道,而她也能和傅卿云一起远走高飞,殊不知,背后那个人正是利用了她的弱点,无形中将那个杀人工具暴露在她眼前,一步步将她引向地狱。”
“那也就是确定少卿就是当年被送出宫的孩子了?”百里长歌抿唇问。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解释。”叶痕淡淡道:“毕竟百里敬才是一家之主,连他都默许那个冒充的三老爷归府娶了秦文然后名正言顺将少卿带回来,那只能说明这三个人之中,必定有一个人的身份非常隐秘重要,结合我们已知的线索,那个人只能是少卿。”
“可是……”百里长歌感到非常困惑,“宁贵妃为什么要让人将少卿送出宫来,少卿是皇子,多了一个儿子她的地位不是更加稳固了一层吗?”
“即便没有那个儿子,宁贵妃的地位也没有动摇过。”叶痕提醒她,“后宫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阴谋算计,宁贵妃兴许是不想少卿被奸人所害,不想他被皇家这个大染缸荼毒,才会狠心将他送出宫的吧!”
“也只有这种解释了。”百里长歌点点头,“难怪你说宁贵妃在临盆之后性子淡然了许多,应该就是厌倦了后宫里的尔虞我诈,所以她在下决心将孩子送出宫的时候就已经看淡了很多东西。”
“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叶痕莞尔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回帝京后,你去问百里敬,那个三老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我爹肯不肯说。”百里长歌轻咬下唇,“要是他肯说的话,我当初就不会费那么多心思跑出来跟着你去滁州查案了。”
“他不肯说,也许是逼不得已。”叶痕安慰道:“我想一旦这个秘密威胁到武定侯府的生死存亡,那么即便是你不问,他都会主动说出来的。”
嘟嘟一直趴在小几上,他听不懂百里长歌和叶痕的对话,只能干瞪着琉璃瓶里欢快游动的小鱼。抬头时不经意间扫见外面骑着高头大马的裴烬,他立即来了兴致,欣喜地指着外面道:“爹爹,我也要骑马。”
叶痕看见他指着裴烬,脸色微微变。
百里长歌瞥了一眼叶痕,赶紧对嘟嘟道:“小孩子不能骑马,会摔下来的。”
“不嘛!”嘟嘟跺脚道:“裴叔叔会抱着我的。”
百里长歌一脸为难,叶痕则安静地看着她,仿佛想看看她会作出什么决定。
正在胶着之际,裴烬突然打马走近车厢,冲里面轻声道:“王爷请放心,下官会照顾好小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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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衣衣在逐步调整时间,所以更新有些不稳定,等完全调整过来就早上更新,到时候我会通知的(* ̄3)(e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民恭迎长孙妃回京()
叶痕依旧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百里长歌。
百里长歌面露为难地望向嘟嘟,用商量的口吻道:“嘟嘟乖,等你长大了我一定亲自教你骑马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现在骑马。”嘟嘟噘着小嘴,一副憋屈的模样。
百里长歌抿了抿唇后眉眼坚定道:“那好,你要骑马,我亲自教你!”话完将隐在暗处的风弄唤出来。
“长歌小姐有何事吩咐?”马车停下,风弄站在外面低声询问。
“你去帮我寻一匹马来。”百里长歌随口吩咐,又道:“记得挑一匹性子温顺的。”
“是。”风弄应声后便迅速去附近寻马。
“你要亲自教嘟嘟?”叶痕瞟了一眼外面的裴烬,重新看向百里长歌。
“不然还能怎样?”百里长歌郁闷地抬起头,这个男人早就把裴烬当成仇敌,他肯定不会让嘟嘟骑上裴烬的马,再三权衡之下,她觉得也只有自己亲自上阵了。
“我也可以亲自教。”叶痕微微一笑,而后拔高声音,那语气仿佛在对着外面的人补充了句:“我们的儿子。”
不多时,风弄找来了一匹毛色光滑的枣红马,叶痕抱着嘟嘟掀帘下车,纵身一跃骑到马背上。
将嘟嘟抱在身前,让他的小手紧紧攥住缰绳以后,叶痕才微微偏头看着一直走得很安静的裴烬。
此时魏俞已经将马车以及车上的百里长歌赶出好远。
裴烬似乎感觉到了叶痕的视线,稍稍偏转头。谦和一笑,眼神中并无任何畏惧。
“裴侍郎,你是聪明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甚至于什么话该不该说,不用本王提醒你。”叶痕启唇,面含笑意,眸中却一片冰寒。
“王爷教训得是。”裴烬轻轻敛眉,“公务上你是我上司,但私底下的感情纠扯上,我们是平等的,并不存在于用权势来衡量一切。”
“好一句‘平等’。”叶痕冷笑一声,“裴侍郎是嫌自己当年输得还不够惨吗?”
裴烬脸色一白,骑在马背上的身子晃了晃,片刻之后才稳定心神缓缓道:“一切才刚开始,王爷这么早就判定我失败未免太过武断。”
“你成功与否自然不能由本王来判定,你要讲求公平,便只能将决定权放在她手里。”叶痕沉声道:“只可惜她的一颗心只装得下本王一人,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算在里面,所以本王劝你趁早收手,你当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并非你那微薄的力量能扭转得了局面的。”
“王爷,下官也有一句话。”裴烬仿佛没听见叶痕的话,唇角轻轻一勾,“这世上所有的真相,总有一天都是会浮出水面的,不要因为掩耳盗铃而沾沾自喜,否则等到真相被撕碎的时候,悲剧就会无止境蔓延。”
叶痕闻言,面色更冷沉了几分,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裴侍郎经验丰富,本王受教了,当年一纸婚书被拒,闹得整个帝京沸沸扬扬,想必当日的光景,裴侍郎历历在目,也记忆犹新吧?”
裴烬原本就有几分苍白的面色在这一刻更添莹白,他全身一颤,缓缓伸手捂住心脏,昔日柔和的眸里溢出不甘的色泽。
“本王先行一步。”叶痕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希望以后裴侍郎在行事说话之前能好好想想当年的细节,那些失败的经验,够你受用一辈子。”话完一扬马鞭,马儿迅速奔向前面已经走远的马车。
“爹爹,你是不是很讨厌裴叔叔?”刚才的对话,嘟嘟全部听到了,但他听不懂,只能小声地问叶痕。
“爹爹不是讨厌他,而是讨厌不知进退的人。”叶痕耐心解释。
“什么叫做‘不知进退’呢?”嘟嘟一脸疑惑。
“举个简单的例子。”叶痕轻声道:“你娘亲不喜欢他,他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抢就是不知进退。”
“咦?”嘟嘟大惊,“裴叔叔要和爹爹你抢麻麻?”
“或许。”叶痕道:“所以我才不能让他得逞,否则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太可恶了!”嘟嘟皱眉握拳,“要是让我看见他敢来抢,我要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
叶痕轻轻一笑,手指不觉摸了摸他的脑袋。
嘟嘟嫌恶地皱眉,咕哝道:“爹爹你不要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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