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歌愣神过后赶紧将他扶到凳子上坐下,倒了杯茶给他顺气,这才问道:“发生了何事,秦老伯你竟然跑得如此着急?”
“我……我找到了第一个小童送来的那封信。”秦开明抚着胸脯大口喘气,顺手将手里折叠整齐的信纸递给百里长歌。
她接过看了看,脸上并没有多惊讶的表情,这封信的内容其实与后面那些差不多,大概是因为两人才刚开始交往的原因,字里行间的思慕之情表现得不是很明确,只是简单地几句问好。
落款处依旧是潘杨的名字。
百里长歌随意瞟了一眼,正要将信纸收回怀里的时候,余光忽然定在落款处,随即她微微皱了眉。
叶痕见状,知晓她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赶紧起身凑过来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索性问她,“怎么了?”
“这个字迹有些眼熟。”百里长歌说着,从马车里将做笔录的小册子拿出来,翻开那天前去潘杨家里做笔录的那一夜递给叶痕,“喏……你看签名的这个地方,是不是跟这张信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同一个人写的,自然是一模一样的。”叶痕好笑的看着她,“莫不是这两日来回奔波太过劳累,你脑子不灵光了?”
百里长歌斜他一眼,“我的感觉不会出错的,之前在秦黛房里看见的那些信,虽然是潘杨的落款,也是潘杨的字迹,却没有一封信的落款让我感觉到眼熟。”
秦开明听她这么一说,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道:“这一张,是在仙儿梳妆台下的抽屉里看见的,这样的原本很多,可我不识字,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只能随便抽取一张,想拿来给你们看看。”
百里长歌接过,与之前那张信纸在一起作了比较,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她指着落款处对叶痕道:“你看这个‘杨’字左半边的‘木’字,一个喜欢在收笔的时候提上几不可见的小勾,另一个却没有。”
叶痕微微皱眉,从她手里接过两封信在一起比较,又将做笔录的小册子拿过去看了看潘杨的签名,良久,一锤定音道:“是两个人的字迹。”
秦开明猛然听到这样的话,吓得一屁股跌坐回凳子上,脸色有些惨白,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
百里长歌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究竟是谁这么恶趣味竟然给秦黛开这么大的玩笑。
她坐回凳子上,冷静下来后问秦开明,“秦老伯你再仔细想想,跟秦姑娘通信的真的只有潘杨一人么?”
“难不成你们还怀疑我女儿会与别的男人做出龌龊之事?”秦开明老眼一冷,迸射出寒光。
百里长歌心说你早前不是还一直骂她不知廉耻来着?
秦开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又道:“我承认,当年仙儿的娘抛弃我们父女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打击,我也曾整日酗酒,把所有的怒气发在仙儿的身上,不断地打骂她。甚至不惜将她卖给人贩子……以换取酒钱。”
说到这里,他已是老泪纵横,“幸得老天待我不薄,仙儿在外头辗转几年后归来,学得一身技艺,自己开了个琴行,她回来后,我彻底从黑暗中走出来,再没有打骂过她,逢人就夸。仙儿也确实争气,一如从前的听话,没给我带来什么负担,你们说,这样一个听话的女子如何会与人私奔?她最喜欢的明明就是潘杨!”
“万一她喜欢的只是写信给她,并落款成‘潘杨’的那个人呢?”
第八十七章 不与鸡计较(三更来袭)()
叶痕很适时地问了一句。
秦开明陷入了沉默。
百里长歌则否定道:“应该不可能,如果写信的是两个人,那么刚才在这里潘杨就不会那样坦然地承认那些信都是他写的了,毕竟他那么喜欢秦黛,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
叶痕默了默,安静道:“希望是我猜错了。”
辞别秦开明,两人坐上马车回了行宫。
前殿除了驻守行宫的御林军,空无一人。
百里长歌看了叶痕一眼,他依旧是雷打不动的淡然神色,她却淡然不了——前殿这么安静,一点儿也不正常。
耐着性子穿过游廊来到后殿,依旧是除了驻守御林军外空无一人。
“你儿子不见了。”百里长歌终于耐不住性子出声提醒他,但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儿子是人家的儿子,她一个外人跟着瞎操心什么?
更何况这个人早上说过他的人,没人敢动,更何况对方是晋王心尖的宝贝,老皇帝宠爱的皇孙,要是有人敢动他,倒真是来太岁头上动土了。
“你这是在担心儿子?”叶痕突然抬眸,绽开一抹笑意。
“别模糊概念!”百里长歌气愤地盯他一眼,“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嗯。”叶痕颔首,一副受教的神色,又淡淡道:“我说的就是你担心儿子,嗯,我儿子。”
“……”百里长歌一晕,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百里长歌刚才在茶摊上只用过些茶水,此刻深觉腹中饥饿,她看了看叶痕,想着这个人刚才在茶摊连水都没喝过一滴,想必比她更饿。
她抖了抖身子,出了房门转过拐角准备去厨房吩咐哑女准备晚膳,刚刚跨过月洞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慌的鸡鸣。
眸光一动,百里长歌赶紧加快步子走过去,绕过桂树,见到院中情形时,一时僵了身子呆在原地。
行宫的厨房设在一个小院中,院子还算宽敞,此时正鸡飞人跳。
嘟嘟手里拿把小匕首追着一只母鸡满院子乱跳,那母鸡精明得很,专挑花圃的草丛里钻,嘟嘟也是个不好忽悠的小祖宗,一只小手叉着腰站在花圃前用人听不懂的语言乱吼一通。
母鸡依旧躲在里面咯咯叫。
嘟嘟一咬牙,艰难地从两株矮树空隙间钻了进去,正准备喘口气,没想到母鸡寻了旁边的空隙又跑了出来,想来是练出技术了,这一下直接踩着凳子跳上石桌,挺着胸脯在上面叫了两声,待嘟嘟出来时赶紧跳下去又想钻花圃。
“你你你……你个不要脸的鸡,你给我站住!”嘟嘟累得趴下,将匕首扔在一边,衣袖一抬擦着额头上的汗,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颇像个寿桃。
百里长歌眼睛一抬,看见对面走廊上,沈千碧,魏俞以及哑女个个脸上挂着黑线,望着嘟嘟的样子哭笑不得。
百里长歌扶额。
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征服一只鸡,嘟嘟很沮丧,但他一向大度,不与鸡计较,眉目一横走到对面游廊,手脚并用爬到沈千碧的双膝上,龇牙咧嘴道:“姐姐姐姐,你帮我把那只鸡捉来好不好?”
嘴上说着,脑袋便往人家胸前蹭。
沈千碧本来有些反感被人这样揩油,但眼前这包子实在可爱得让人生不出半分气,她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好。”
嘟嘟也很反感别人摸他脑袋,但当务之急是把那只鸡捉来给麻麻煲安胎汤,他一向大度,闭了闭眼睛,忍忍就过去了。
放开嘟嘟站起身,沈千碧正准备与鸡搏斗,眼尾一瞥,看见了桂花树后的百里长歌,她立即笑道:“小医官,王爷回来了么?”
“王爷在前殿。”百里长歌说着便朝嘟嘟走去,看着他因为捉鸡而满是汗液的面容,她不禁蹙眉,“你干嘛跟一只鸡过不去?”
“母鸡煲汤很好喝的。”嘟嘟眨巴着大眼睛。
百里长歌一听,立即明白了这小子又要像早上那样弄些乱七八糟的“安胎汤”给她喝,她立即黑了脸,却又不敢公然斥责,免得在沈千碧面前暴露了身份,只得磨了磨牙,僵笑道:“刚才那个母鸡太凶残了,喝了用它煲出来的汤,你也会变得很凶残,到时候看谁还喜欢你。”
“真的吗?”嘟嘟将信将疑地偏转头看了看魏俞和哑女。
哑女垂着头没反应。
魏俞则为难地抓了抓脑袋,“哎呀,这个,我也没喝过,不如问问沈都尉?”
几人向着院中望过去,沈千碧早已经将那母鸡抓到放在滚烫的开水里,母鸡扑腾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魏俞瞠目结舌过后嘿嘿干笑着对嘟嘟道:“我觉得沈都尉应该是经常喝鸡汤的。”
沈千碧是习武之人,耳目清明,早已将几人的一番话听了进去,尤其是魏俞最后那意义颇深的一句,她听见后浑身炸毛,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揪着他的耳朵,怒目瞪着他,“死太监,你刚才说什么?”
“哎哟,姑奶奶,您轻点儿……”魏俞疼得龇牙,连连求饶。
沈千碧碍于百里长歌和嘟嘟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轻哼一声将佩刀往腰间一挎就出去了。
哑女赶紧去了厨房开始捣腾那只母鸡。
百里长歌带着嘟嘟去主殿的时候,叶痕手里正拿着一只碧玉钗凝目观望。
百里长歌走过去,挑眉道:“王爷这是准备给谁送礼?”
说着便从他手里接过玉簪细看,只见镶嵌在上面的玉莹润通透,手指触上去凉凉的,却又如同羽毛那样给人轻盈的感觉。
不用说,百里长歌也知道这只簪子定是上品。
心思一动,她瞄了一眼叶痕,但见对方神色平静没什么反应,她心中疑惑,想着难不成这个东西不是他买来的?
刚想开口问,却听叶痕轻声道:“这只簪子是我在秦黛房里发现的。”
原来是这样!
百里长歌恍然大悟,又问,“除了玉色上乘,雕工精细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有。”叶痕默了默,神情颇为凝重,许久才缓缓吐口:“这个簪子上有内务府的标记。”
百里长歌瞠目结舌,赶紧将玉簪反复看了几遍,没看到他所说的标记,不由得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这只玉簪来自于皇宫?”
第八十八章 早有筹谋(一更)()
“是。”叶痕肯定道:“内务府广储司的雕琢手法是最独特的,我不可能会认错。”
“那如此说来,秦黛或许曾经进过宫,又或者说她曾经与宫里的人有来往,从而得到了这支玉簪。”百里长歌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秦黛不可能进了宫又出来,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秦黛认识宫里的人,曾经替人办过事,得到了这支簪子作为赏赐。”
进了宫又出宫……
叶痕踱步,脑中一直盘旋着这句话,忽然眸光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事,走过来坐下再次仔细端详了那玉簪一眼,而后凝眉道:“是不是宫里的东西,我将它画下来传信回帝京让人去查一查便知。”
由大婚前夕私奔的殉情案突然牵扯到了皇宫,百里长歌也意识到了案件的严重性,她沉吟片刻,赶紧站起身替叶痕研磨。
叶痕作画的笔法精湛,不多时便将那只玉簪惟妙惟肖地呈现在宣纸上,并上了色。
待墨迹干了,他才将画收起来,吩咐魏俞拿出去寄回帝京。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哑女早就准备好了晚膳,事先过来问候过百里长歌,得到她的点头示意之后才匆匆回去将饭菜端了过来。
嘟嘟跟在她身后,小小的身子走路一摇一晃,像个调皮的不倒翁。
“小世子,你又跑去厨房了?”百里长歌看着他冻得有些发青的脸颊,有些不忍心地问道。
嘟嘟伸出小手,指了指哑女托盘里的汤蛊,“麻麻,这个是刚才那只母鸡煲的汤,你待会儿要多喝一点,晚上才有力气给我讲故事。”
百里长歌默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这个话。
叶痕闻言轻笑一声放下手里的书卷,望向百里长歌。
嘟嘟大大的眼睛立即生出警惕,不待叶痕开口,赶紧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爬到百里长歌的腿上坐好,然后转过头防备地盯着他爹,好像在看一只饿狼。
叶痕瞧着自己辛苦三年带大的儿子冲自己飞出那样的话眼神,他无奈地扶了扶额,对他招手,“嘟嘟你过来,爹爹有好玩的东西给你。”
“骗子!”嘟嘟抱着双手噘着嘴,大义凛然地说道:“麻麻答应了要给我讲故事陪我睡觉的,我要是听你的话过去了,就是馅麻麻于不义。”
百里长歌早已领教过这小祖宗能折腾的本事,此时腿上坐着祖宗,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僵笑道:“小世子,魏俞最近发明了新玩具,你去找他玩好不好?”
“不好。”嘟嘟吮着手指转过脸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肚子,不解道:“麻麻,你要多久才能生下小宝宝?是不是每天喝我煮的汤就能让小宝宝长大,那我每天都煲老母鸡汤给你喝,你赶快生下宝宝,把宝宝扔给爹爹,然后我们比翼双飞。”
百里长歌已经彻底无语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心里直把教嘟嘟成语的人骂了个遍,随后抽着面皮问叶痕,“比翼双飞是这样用的?”
叶痕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不如你今日给我们上一课长长见识?”
二人说话间哑女已经将饭菜摆好,用手势暗示他们可以过来吃饭了。
嘟嘟却死赖在百里长歌双膝上不肯下来,她没办法,只能抱着他过来桌子边。
“喝汤喝汤。”嘟嘟的爪子极其殷勤,一接近桌子边就立即伸出手盛了汤递给百里长歌。
她很不适应,偏头尴尬地看向叶痕,叶痕视若不见,轻哼一声,“你倒是本事得很,竟让嘟嘟死心塌地地黏着。”
百里长歌闻到他话语里的酸味,顿时将脸上的尴尬化为和煦的笑意,笑眯眯地接过嘟嘟手里的白玉碗,道:“嗯,喝汤,喝完我们回房睡觉去。”
嘟嘟闻言立即大喜,伸出小嘴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又是一脸的口水,二人相处甚欢,全然没注意到那边微微皱眉的晋王殿下。
百里长歌赶紧拿出帕子擦了,喝了一碗汤这才拿起牙箸用饭。
晚饭过后,嘟嘟便迫不及待拉着百里长歌回房。
“麻麻,你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百里长歌将他抱上床,嘟嘟很自觉地缩进被子,不等她讲故事,委屈着小脸相问。
百里长歌一懵,干笑两声道:“其实,那个…咳咳…我不是你娘亲。”
“你撒谎!”嘟嘟反驳道:“爹爹说娘亲狡诈若狐,寻常人根本摸不准她的心思,除了你还能是谁?”
百里长歌脸一黑,合着她在叶痕的心里就是这么个评价?!
她顿时热泪盈眶,这孩子多老实,若不是他这么老实,她还不一定会这么早知道叶痕那个黑心的竟这样说她。
“你是不是不想要爹爹,不想要我?”嘟嘟继续扁着嘴质问。
“呃,那个,我今天给你讲大英雄的故事好不好?”百里长歌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只能想办法岔开话题。
“我不要听大英雄的故事,我要听你和爹爹的故事。”嘟嘟甩甩头,一脸的不到黄河心不死。
“那我让你爹爹来给你讲好不好?”百里长歌想不明白这小子今日怎么这样多愁善感起来,但她的确不知道叶痕和他那位晋王妃之间有过怎样的经历,编肯定是编不出来了。
“我问过爹爹。”嘟嘟道:“他告诉我娘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但是我的那只小狐狸认得娘亲。”
小狐狸?
百里长歌想了许久才忆起来刚回京那天就是因为那只火红色的小狐狸才会和嘟嘟发生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那只小狐狸是你你娘亲留下的吗?”她问。
嘟嘟很认真的点头,“爹爹说过狐狸很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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