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眸光一动,“那她可说了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秦瑶道:“凰女殿下说,宫主大可以暗中以培养凰女的标准去培养一批天赋次于凰女的女孩,又或者给她们每个人安排同样难度的任务,不一定凰女就能最先完成。”
宫主扬眉,“可你刚才没听他们说吗?只有天赋最高的女婴与少宫主结合,生下来的继承人才会天生带有高强的灵力。”
秦瑶默了默,半晌才又道:“凰女殿下的最后一断话是这样说的:历史上有很多以少胜多的经典例子,统帅在带领着几千人对抗敌人上万兵力的时候靠的不是灵力,而是战术,是排兵布阵的方法,同样的,语真族一直以来威慑周遭五国的并非真正的实力,而是与生俱来的优越灵力,五国担忧语真族会利用灵力出去倾覆天下,而语真族则整日担忧王室血液不纯被五国吞没,长此以往,族人便都活在蜗牛壳里,倘若语真族有了真正的实力,到时候即便没有灵力这种东西,又何惧五国来势汹汹?”
这番话,听得宫主茅塞顿开,他双目一亮,大赞:“不愧是她,见地就是不一样!”
宫主动作很迅速,当即又让长老们进殿探讨这个问题,然而投票表决的时候依旧只有寥寥数人同意改革制度。
宫主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这才将百里长歌那套言论摆在台面上来讲,此话一出,一半人陷入了沉默,另一半依旧反对。
制度没有改革成功,宫主便没有让他们回去,食宿全由执事安排在宫里。
期间,宫主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演说,分析了各种利弊,一直商议了整整三天才最终说服所有的长老同意改革。
印玺盖在法令上的那一刻,宫主才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
长老们走了以后,宫主迅速来到王后寝宫,进门之前便闻到一股很大的香火味,他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立即走进去,就见到昔日金碧辉煌的王后寝宫已经被改造成了肃静的佛堂。
身染重病,面色苍白的王后身着青灰素衣在蒲团上打坐,木鱼的声音清越空灵,就好像敲木鱼的人五蕴皆空的心境,一声一声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模糊的双眼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他原本想告诉她的所有话在一瞬间咽了回去,那些他认为的惊喜都在看到她毫无波澜的面容时幻化成了泡沫。
“雪婵,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宫主走过去,声音勉强平静下来。
“我已心无牵挂,宫主还是不要再涉入这段孽缘,执迷不悟了。”她的平静他前所未见。
宫主默了默,问她:“你不是想好好活下去为那两个孩子集福吗?若是你就这么病死了,岂不是心愿未了?”
她眸光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
“你跟我走,我让人帮你彻底根治,起码,能让你多些时日完成心愿。”宫主俯下身去拉她。
王后不动声色地避过他的手,径自侧身站起来。
宫主的手僵在半空,许久,他缓缓缩回来,带着她往出口走去。
“我们去哪儿?”她问。
“大梁。”宫主戴上面具,也给她戴上斗笠,温声道:“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王后点了点头,安静跟在他身后。
这一路上,除了必要的那些话,她几乎都不开口,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到阳光似乎也不觉得新鲜,原本就还在病中,她有些咳嗽,一路上,宫主随时准备了温水带在身上给她喝。
“我知道你要带我去见谁。”快要到达大梁的这一晚,她破天荒地先开口说话。
“你知道?”宫主狐疑地看过来。
“因为我要死了,你怕我遗憾,所以带我去见雪影对不对?”
“不是。”宫主摇头,“你要相信我不会让你死,更不会害你。”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一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了波光,再仔细观察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宫主轻功高绝,一路带着她避过大梁兵卫的巡查直接来到安国公府。
此时正值月上中天。
已经安歇了的国公夫妇听到动静迅速穿好衣服下了床。
开门见到坐在院中的两个人时,国公夫妇吓了一跳,“宫主?王后?”
“嘘——”宫主转过身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国公夫妇立即闭了嘴,随后将宫主和王后请进正厅。
“二位怎么来了?”国公讶异至极。
“我想请你帮个忙。”宫主在桌前坐下,接过水竹筠奉上的茶。
国公爽快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一定万死不辞。”
宫主好笑地睨他一眼,“我若是让你死了,夫人还不得跟我拼命?”
国公嘿嘿两声,红着脸看了一眼水竹筠,收到对方一记斜眼以后赶紧轻咳两声以示严肃。
宫主问:“当初我父王跟你们借的那三只蛊,你知不知情?”
“不知。”国公摇头,随即仔仔细细想了一番,蹙眉问:“先宫主什么时候跟我们借过蛊?”
“那些事,等有时间我再跟你解释。”宫主一口饮尽杯中茶,担忧地看着王后,“她体内有一只‘欲’,我想知道你们二人可有办法将它取出来?”
宫主说话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看向王后,她似乎并不觉得有多意外,只在刚听闻时眼皮一跳过后就没了反应。
国公却听得大惊,“你,你说王后体内有一只‘欲’?”
宫主点头,“你们冥殿最擅长这个,有没有办法将它逼出来?”
国公有些为难,低声问:“那它有没有被催动了?”
“这个……”宫主无奈一叹,“应该是被催动了。”
国公与水竹筠对视一眼后皆看向王后。
水竹筠面色微变,“王后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宫主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水竹筠从他这个表情便隐约猜到了定是宫主不想让王后好起来,“欲”为非作歹。
七月的天,即便是晚上也感觉闷热,所以屋子里不可能安置暖炉,王后却觉得冷,她一阵接一阵的咳嗽。
水竹筠懂医理,帮她号脉过后又让人连夜去药铺抓了药回来亲自煎来给王后喝下,带她去厢房睡下以后才回到正厅来。
国公担忧道:“冥殿最难解的蛊是生生劫,相对来说,‘欲’这种蛊难度不大,可问题是王后如今病重,没几个月是断然好不了的,如果这个时候帮她取蛊,恐有性命之忧。”
宫主缩了缩眸,“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个……”国公沉思,突然目光一亮,“百草谷有圣草洛神珠,我们在这里替王后取蛊疗伤,你迅速去百草谷将洛神珠带回来,有了这个东西,王后定能安然无事。”
“你确定?”宫主有些狐疑,“洛神珠可是小叔的心头宝,我若是就这么去要,他能答应吗?”
国公遗憾道:“可惜长歌那丫头不在,否则有她出马定然简单多了。”
宫主迅速站起身,“只要有希望救回王后,便是抢我也会把那东西抢回来。”
“那你一路小心点儿。”国公起身与他道别。
宫主再无废话,飞身出了城,星夜兼程去往法度寺。
==
王后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看了许久。
门被人推开。
水竹筠手里端了汤药轻声走过来在床榻前坐下,“王后,这是刚煎好的药,您趁热喝。”
“你叫我雪婵就好。”她两手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接过水竹筠手里的小碗,又对着汤药发呆了好久。
水竹筠见状,安慰她,“你放心,我和国公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王后面色无波地看着小碗,良久才问水竹筠,“你知道雪影在哪里吗?”
“雪影……”水竹筠低眉,“你快喝药,等你痊愈了我就带你去看她。”
扫了一眼王后身上的素色袍子和轻微的香烛味,水竹筠大致明白了什么,她柔声劝道:“雪婵,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做傻事,宫主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马上少宫主就要接管夜极宫了,以后你若是不在宫主身边,你让他一个人怎么过下去?”
王后喝药的动作一顿,捏住汤匙的指尖轻微颤抖,眨眼间便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宫主对你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水竹筠抿了抿唇,“他能在你生下景润回去以后包容你的一切,不惜代价留住你的命不让你死,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对你情深?”
王后转目看着水竹筠,“你怎么会知晓我心中所想?”
水竹筠面带歉意,“抱歉,我使用了冥殿的读心术。”
王后没有怪罪,垂下眼睫道:“我如今对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祈盼了,只想潜心礼佛,过往的罪孽,能赎一点是一点。”
水竹筠忍不住再次探知她的内心,然而这一次真的什么也读不到,王后心中什么想法也没有。
水竹筠大骇,“你怎么,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看破了一切?”
“佛与魔不都在一念之间吗?”王后看着她,微微一笑,“像我这样从前罪孽深重的人,要看破也不过瞬息之间。”
水竹筠心中觉得遗憾,她也很想替宫主挽留王后,可是她竟然已经看破一切,无欲无念。
==
法度寺的小沙弥打着呵欠前来开门的时候,只听“嘭”地一声,有人顺着打开的门栽倒下来。
小沙弥大惊,定睛一看确认来人已经彻底昏迷以后唤道:“施主,施主你醒醒。”
他的惊呼立即引来好几个小沙弥,几人合力将那人扶到后院休息。
小沙弥根据来人的衣着和眉间英锐气度琢磨出这个人身份不凡,迅速去了达摩堂请方丈。
方丈听闻之后迅速跟着小沙弥来到后院,当见到躺在床榻上的人后立即单掌竖于胸前,道了声:“阿弥陀佛。”
“方丈,怎么了吗?您认识这个人?”小沙弥抓抓脑袋。
“去般若院请道灵大师。”方丈淡声吩咐。
小沙弥虽然还是没听懂方丈的意思,但这个人既然能惊动道灵大师,想必是位响当当的人物。
般若院的门扉被叩响,已经穿戴好的拈花推开门,瞪着小沙弥,“一大早的你来这儿干什么,瞧见美女激动得说不出话想让我帮你出出主意?”
小沙弥瞬间脸红,摸着后脑勺不知所措:“……”
拈花兴趣缺缺地就要关门,“如果你是来向我表白的,那么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并没有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小沙弥无语,眼前这位身着雪白袈裟,长得人神共愤,说话却自带让人无言以对功能的人真的是法度寺高僧道灵?
“方,方丈让大师去一趟后院。”暗自嘀咕了好半天,小沙弥才完整说出一句话,待反应过来时大师已经不见人影。
一眼看到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拈花走过去屏退所有人,面色极其凝重,屏气凝神过后催动内力朝他体内输了一部分。
片刻之后,床榻上的人悠悠转醒,呼吸极其浅薄。
“若非有重大事情,你也不会来这里找我了。”拈花倒了杯水递给他。
宫主接过喝下,眉间神色疲倦,“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想请你去百草谷将洛神珠带出来送到安国公府。”
拈花的注意力显然在第一句上,问他:“这一次是不是又要长眠三个月?”
宫主虚弱一笑,“每五年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今年我赶不回南豫了,你这里能收留我这个流浪人吗?”
拈花瞪他一眼,“昨夜就来的人也不知道赶紧敲门,傻成你这样也是没谁了。”数落完了这才漫不经心问:“你要洛神珠做什么?”
宫主勉强支撑着眼皮,“我没有时间解释了,困得很,总之你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里帮我送到安国公府,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另外……”
“行了行了。”拈花摆摆手,“啰啰嗦嗦的,听了烦,不就是让我尽快通知少宫主回宫处理宫务,再顺便通知至今还在外面的使女们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回宫么?哪一次你两眼一闭后这些破事儿不是我干的?我是和尚,和尚!三天两头帮你干这个干那个的,醒来后记得加工钱!”
==
夜极宫到南豫实际上路程并不算远,快马加鞭六七日可到,但难得出来一趟,西宫良人本着游山玩水的精神,整天陪着嘟嘟吃吃喝喝,行程极慢,约摸二十天才到了南豫。
时值正午,两人行了一路都没见到茶摊,口干舌燥,嘟嘟早就受不住了,他抱着一棵树就不松手,西宫良人顺势往上一看,苍翠的树叶间还挂着几个被人摘剩下的青杏。
他笑问:“你要这个?”
嘟嘟有气无力地伸出舌头散热,“已经成了渴死的驴,我必须立刻马上吃到杏子!”
没见到西宫良人伸手去摘,嘟嘟顾不上骂他,吭哧吭哧就往上爬,杏树并不算高,他爬起来毫不费力,但在看清杏子上探出半个脑袋和自己打招呼的虫子以后,嘟嘟绝望地滑下来靠坐在树脚,“真是人善还被虫子欺,难道我们俩真要渴死在这里?”
“你想不想喝水?”西宫良人目光掠向远处,挑眉问他。
“废话!”嘟嘟瞅他,“没见我都渴得挠墙了吗?”
“我带你去爬山。”
嘟嘟:“……你瞅我这样还能爬山?”
西宫良人神秘一笑,指着前面,“那座山上不仅有清甜的泉水,还有你想见到的人。”
“真的?”嘟嘟腾地蹦起来,又琢磨着自己这行为不太优雅,于是干咳两声将脑袋扭往一边,“那什么,古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今有小爷不为一杯水折腿。”
西宫良人将他背在背上,问:“陶渊明是谁?”
嘟嘟翻白眼,“总之是跟我一样节操高尚有情怀有远见的人。”
西宫良人:“……”
紫薇书院最近因为寒门子弟陆续到来的原因,二皇子傅乾自入山口就安排了士兵把守。
西宫良人背着嘟嘟来的时候被拦住。
士兵语气冰冷,“做什么的?”
嘟嘟趴在西宫良人背上四下扫了一眼,见到旁边有一块刻了书院标志以及文案的石碑,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道:“呜哇——没天理呀!爹爹抛弃糟糠跑来这里读书还结交新欢,娘亲眼睛哭瞎,嗓子哭哑,胸都哭没了,变卖家产带着宝宝来京城来找那狠心的男人问个明白。”
这番话,听得西宫良人全身抽搐,他刚想出口的话全部憋了回去。
眼睛哭瞎,嗓子哭哑,还胸都哭没了……也亏这小子敢说,最重要的是,他有这么像女人?
那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将信将疑地走过来五指在西宫良人眼睛前晃了晃,确定双眼的确无神后问嘟嘟,“你说这是……你娘?”
“是啊是啊。”嘟嘟忙不迭点头,“你看她这么美,不是我娘难道是你娘?”
“可是……这……”那士兵为难地看了西宫良人一眼,“美倒是挺美的,就是……”
“美就对了。”嘟嘟一咕噜从西宫良人背上跳下来,四十五度抬头忽闪着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对手指,“蜀黍,你们能帮我看护一下我这瞎眼娘吗?我得上去找那个狠心的男人报仇。”
那几个士兵何曾得见过这么精致可爱还懂礼貌的孩子,立即就被软化了,其中一人忿忿道:“太不像话了,竟然敢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