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寒冷的感觉越来越重,他腿上的所有血液仿佛都被这冰冷冻住,最后竟然让早已寒暑不侵的和尚再也迈不出一步。
而随着他脚步越来越沉,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他仿佛进入的不是一座破庙,而是一条永无尽头的漆黑甬道。
突然,甬道上方出现一张无悲无喜的白皙面庞,那面庞上红唇翕合,他便听到一个声音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混沌岛来使,袈南。”
袈南不由自主地回答。他感觉到不对劲,但是这种不对劲儿的感觉一起,他便感觉头脑一痛,强烈的疼痛使得他什么都无法再多想。
“你来此为何?”
那声音在问,言辞依旧简单。
“岛主有令,‘请’郑小郎上岛一唔。”
袈南两眼发直,但是嘴上却没停。
“一唔指何事?”
那声音一停,袈南脑中便浮现起那日岛主传讯的黄符上写着:
“郑小郎天赋异禀,岛主欲收其为徒。速擒。”
那声音似乎对这个回答已经满意,那张白皙的面庞渐渐隐去。袈南提步继续前行,却觉得神思越发恍惚,但是他依旧记得自己要寻那个刚刚诱发混沌铃出声之人。
“为何执着要探寻出声之人?”
声音一起,袈南脚下便是一顿。他茫然地四顾,却只见形成甬道的围墙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他现在已经站在了一间巨大的牢房内。
牢房前方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窗,透出的紫色光芒却令他感觉温暖无比。被那紫光一照,袈南甚至没来得及细想这声音的来处,便答道:
“混沌铃乍响。”
“混沌铃有何用?”
这一次,那声音一反之前的无情,反而带了一丝疑惑。
“混沌铃声遇纯阴纯阳之气便会响起。”
不知怎的,对方这丝疑惑令袈南极其心慌,恨不得马上将对方这丝疑惑抹平,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答案说出,以为对方其解惑。
“你要纯阴纯阳之气?”那声音继续问。
“不是。”这一次,袈南却极其肯定的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要收集?”
“岛主需要。”
提到岛主,袈南脑中忽然闪现一丝清明,他想要挣脱现在这种混沌的状况,却在抬眼打量那紫光时再次恍惚起来。
“你接到的是什么命令?”
那声音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无情,不知怎的,袈南心里却又升起一丝怅然若失。他略微有些赌气地道:
“岛主有令,遇纯阴纯阳之气,不论死活,一律带回。必要时,可杀之。”
破庙里,王眉听到最后三个字,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凤眸一眯,唇畔却向上翘了翘。她身边的蒙篆刚好结束一周天的打坐,见到她这个表情,心下无端抖了一抖。
“这是?”蒙篆扭头,便见到他们十步远处,站着一个身穿灰色袈裟的和尚。他刚刚全心陷入了修炼当中,所以并不知道发生的事情,是以才有此一问。
谁知,回答他的,却不是王眉,反而是那个和尚,只见那和尚面上现出一丝和煦的笑容,开口时却带了温柔笑意:
“若不愿回去侍奉岛主,便来我手下,我可以隐瞒一二。”
蒙篆闻言,面上现出一丝古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和尚动了春心了?还有那岛主是什么人?竟然还要人侍奉?还要王眉去侍奉?嫌命太长了么?
第一百零六章 白帝城()
“你们岛主是要纯阴纯阳之体回去侍奉?”
谁知,王眉竟然真的回了那和尚一句,只是这话听在蒙篆耳中更添了几分冷意。他摸了摸后颈,决定不再管这件事,他感觉到王眉周身气场越来越冷,他还是明哲保身,继续修炼去好了。
于是刚刚结束了一个周天修行的蒙篆再次闭眼,对着有些涨疼的经脉咬了咬牙,又开始了一个循环。
与此同时,袈南眼前出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在他眼前,和煦的紫光下,一个满面妖娆,浑身萦绕着纯阴之力的女子正赤足站在他的面前,白皙的面上正是他最喜欢的娇羞模样,那女子檀口轻启,问道:
“你们岛主是要纯阴纯阳之体回去侍奉?”
“不知道,但是岛主下了混沌追缉令,跑是跑不了的。更何况,只要你出现,或是出声,混沌铃便会敲响示警。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袈南的眼前,那女子听他说自己跑不掉时,原本便白皙的面庞更是苍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原本便是酒肉僧人的袈南更是心痒难耐,恨不得此时便将那女子搂紧怀里,狠狠爱怜一番。
只听那女子状似吃惊地问道:“那混沌追缉令又是什么?”
“混沌追缉令便是岛主下达的最高命令,只要是混沌岛之混沌使,不论在何处,只要见到被追缉令所追缉之人,便要将其擒回岛上,生死不论。带回一人,便算一份功劳。”
“那混沌铃有很多?”
这一次,女子显然更加惊慌,问出的问题在袈南看来都没有了逻辑,但是她那一副杏目圆睁,吃惊不已的神情还是取悦了袈南。
他也不顾这森森牢狱内的阴暗环境,露出一个自以为风流的笑容道:
“自然不是。混沌铃响一次,岛上执管处便会有一次记录,而混沌使所见之人的面目便会出现在特殊的例文之上。只要将这例文发布,岛上众人便可按图索骥了。”
听到这里,依旧跪坐在原地的王眉深深叹了口气,幸而她之前让仙音音化作了风云歌的模样,即使现在岛上檄文发布,其面容也应是不在世上的风云歌。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袈南,仿佛透过对方看到了那个神秘的混沌岛主。对方连面都没露,就已经将他们逼到了这个地步。
看来,即使没有答应郁垒神荼,她们上混沌岛也是必然的。
心中这样想,王眉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在她给袈南设置的幻境中,长着风云歌妖媚脸庞的女子粲然一笑:
“你说过要为人家解决的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岛呢?”
袈南虽然身在幻境,但是之前的麻木已经不再,反而神思很是敏捷,他犹豫了一下,才道:
“美人,我要先抓到一个人,才能回岛。否则,岛主降下的惩罚,会让我无法保住你的。"
听到他肉麻地叫自己美人,仙音音幻化出的身子顿时一僵,把涌上来的别扭使劲压下去后,仙音音顺着袈南道:
“你是说外面那个郑小子?”
“正是,岛主要求‘请’郑公子上岛,不得有损伤。以我的修为,恐怕很难做到。”
闻言,仙音音妖娆一笑,毫无压力地将郑墨出卖了:
“没关系,我带他和你一起回岛。”
还在阵中的郑墨只觉得后脊一凉,从他耳边飞过的一只风鸟带走他鬓侧的一缕黑发。没待他反击,眼前的飞沙也好,走石也罢,忽然之间消失殆尽。
待他睁眼,瞧见的便是一身英气勃发的大和尚以及大和尚身后,兀自沉浸在修炼中的两人。
郑墨感觉到一头雾水,那和尚手中锡杖一挥,郑墨便感觉到一股大力从侧面袭来,他毫不犹豫地身子一扭,躲过这次攻击后,更是一个翻身,手中纯钧直指和尚。
就在这空当,他神识内响起王眉的声音:“你的陪练,三个月内,参悟最后的屏障。”
被王眉下达的任务一惊,郑墨原本直指的剑尖一偏,灵气差一点儿进错经脉。而这时,对面和尚的锡杖也到了。
这一时,郑墨再顾不上王眉那个看似极其荒唐的任务,他要先应付下眼前的危机。
就在郑墨“被”陪练的同时,蒙篆也接到了王眉的任务,同样是突破屏障,至少冲击一次先天圆满。
他急忙在一周天结束后,发问道:“阿眉可有何计划?”
王眉闻言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蒙大哥,我们三个月后上混沌岛。这和尚,已经被迷惑住,会带我们上岛的。
只不过,上去后,我们要如何行事,恐怕还要从长计议。”
蒙篆听后,也不再多问。既然王眉要自己努力提升修为,那必然已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已经从王眉处知道了他们想要出去的计划,也已经决定参与其中,他从来不是一个坐享其成的人,既然决定参与,自然也会出自己的一份力。
而不知不觉之中,王眉在三人中竟然已经成为了下达命令的角色。
就这样,短短的三个时辰休息时间,便在郑墨的被陪练和蒙篆的打坐之中度过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四人继续踏上前往西北的道路。
由于四人俱是修者,其赶路的速度自是要比凡人快上几倍。通常凡人要走上半年的路程,在四人全力赶路下,仅仅用了三天便已经走完。
此时四人正站在一座巨大的沙城面前。这巨大的沙城坐落在一片沙海之上,丝毫没有沙城应有的浮躁,通体仿佛黄金铸成,极其坚实。
在城门上方端正的放着一枚巨大的牌匾。其上书:“白帝城”在正午的阳光下称着身后的黄沙,越发显得金光闪闪的耀眼。
白帝城是阳界西方最大的一座城池,是阳界五帝之一,西方白帝的住处。
传言近年新一任白帝极其英明,经过他短短几年的经营,白帝城如今已经有趋势取代乾城,成为阳间第一城。
而这白帝城,正是王眉四人上混沌岛的必经之地。
虽是黄沙万里,四人身上却微尘不染,信步前行,城外的金甲守卫却是上前一步阻拦道:
“烦请各位仙师请止步,白帝有命,凡人于左城门登记,修者于小人处留名,请在此玉牌内输入姓名通传。”
第一百零七章 白帝()
“烦请各位仙师请止步,白帝有命,凡人于左城门登记,修者于小人处留名,请在此玉牌内输入姓名通传。”
说着,不顾对面几人脸上的不满,递来一块白玉,在一片金黄耀眼的背景下,这白玉却透出通体的冰凉,令得依旧被魅惑住的袈南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伸出手便要接过。
守卫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但是依旧恪尽职守地将玉牌递到了袈南手上,提醒的语气却不再恭谨:
“修者请将姓名,门派写入其内。若是散修,亦请注明。”
就在守卫提到散修二字时,袈南身后的郑墨和蒙篆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惊喜——这“散修”的称呼,是他们修者之间才会用的,从而区分有师门和没师门的修者。
以他们多年来在葫芦界的经历来看,这一界连修者都稀少,更不要提修者门派了。故而,说不得,这白帝便是他们几人之中的一个?
王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动作,刚想问个究竟,就被前面的袈南打断。
“啊!”
袈南大呼一声,竟是抱着头在城门前的沙地上翻滚起来。王眉连忙集中精神,以便控制袈南的幻术不被影响。
袈南的神识里,王眉通过仙音音“看”到袈南正在经历的一幕幕的噩梦,从他开始修炼遇到谋财害命的师尊,到后来险险逃出后,遇到采阳补阴的邪修,再到进入混沌岛……
一幕幕一幢幢,确实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仙音音原本也不是善良之辈,在看过袈南的经历后亦是沉默良久。
王眉率先回神,她虽然也为这一段段经历惊愕不已,但是却并不妨碍她做出判断,只听她清冷的声音在袈南的世界里回响:“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袈南的脸上再次恢复了麻木,显然神识内的巨大疼痛已经令他从深层幻觉中清醒,恢复到了最初的幻念之中。
他似是在无意识地呢喃道:“我想要将那块白玉上的神识抹掉,却遭到了反噬。”
王眉听后蹙眉,她退出袈南的识海,便见到守卫脸上未收的幸灾乐祸,以及蒙篆二人的嫌恶之情,显然守卫已经将原委告诉了二人。
她轻轻一咳,并没有多说,只是上前从蒙篆手中接过那白玉令牌,她扭头看向依旧在幸灾乐祸的守卫,声音清冷地问道:
“只需要将姓名,门派刻入玉牌即可?”
那守卫见她问询,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一转,便成了一副高傲的模样:
“正是,不怕告诉贵客,如之前这位这般妄图据如此宝物为己有者,在这城门前已经不知死了多少了。小人奉劝贵客,还是乖乖听命行事为好,否则……就要后果自负了。”
王眉闻言,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闭上双眼,脑中想着自己的姓名,直接突兀地将自己的精神烙印烙进玉牌。
随后,她并没有如守卫所说,将神识退出去。反而将神识散开,如同无数细小的触角,从玉牌的四面八方侵入,一瞬间就将这玉牌的构造收纳于心。
守卫见对方竟然没有将玉牌马上奉还,便知道对方也起了不同的心思。
只是,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袈南,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前车之鉴在此,竟然还有人敢自不量力地挑衅白帝威严?既然对方如此自不量力,那他不介意一连看两场笑话。
而郑墨和蒙篆见到王眉的举动,心下的感受却又有所不同:一方面二人担心王眉的挑衅举动有可能激怒这未曾蒙面的白帝城主;
另一方面,二人又觉得安心异常——即使如袈南那般的身份,王眉亦不愿他人欺辱,若有一日他们二人陷入同样境地,王眉岂会弃二人于不顾?
不论外面三人时如何想法,王眉终于在哪玉牌的角落里寻到一枚细小的白梭,她毫不迟疑地将神识摊入,王眉紫色的神识一入其内,便感觉到一股锋利的神识如刀般刮来。
王眉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教训——袈南贪心本是他的错,但是对方竟然手段如此歹毒,几乎要置人于死地,这就让王眉有了一定的恼意。
更何况,本来在城门口设置障碍,要求对方自报姓名师门,而自己隐于城内不见,便是极其失礼之事,如今王眉想要探查,却遭到了攻击。
以王眉遇强则强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对方全身而退的,更何况,她可以明显感觉出,自己的神识之力要高于对方数倍。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王眉没有轻敌的习惯。她紫色的神识亦化作一柄巨大的锤头,悍然无畏地迎向袭来饱含金之力的锋利神识。
仿佛听到令人牙酸地“呲”一声,紫色和白色的神识相撞,紫色的锤头只破损了一丝,而那白色的神识却直接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城主府内,一身蓝衣的青年睁开眼睛,弯阔的眉先是一皱,而后面上又现出笑容来,只听他用好听的声音笑道:
“五年未见,十七郎性情还是如此刚烈……”
而城外,王眉睁开双眼,她手中的玉牌也再同一瞬间现出无数裂纹,最后“啪”地一声碎裂成了几块。
就站在王眉对面的守卫神色也再同一时间由满面嘲弄变作了满面惊愕。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而后再向王眉手心看去。
而后一双虎目大睁,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突如其来的视觉精神双重冲击令他一瞬间张口结舌:“你你你你……”
王眉面上现出一丝浅笑:
“幸不辱命,没想到这白玉牌竟是如此不经敲打,弄坏了如此‘宝物’,还要请贵城主原谅则个!”
“哈哈,王十七郎果然还是那个王十七,五年磨砺,想不到你竟已经踏入修门,且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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