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身份去贾府,还不惊天动地。折腾一府的人。
我和小宝偷偷去。可以了吧。
北静王催促道:劳烦姑姑。我让费古尔去找小宝。
宝玉那晚也到了潇湘馆,却是夜深人静,四处灯都熄了,似乎身后有声音传来,他回头却又不见人影。在宝玉自然不知道北静王一直跟着他,他自己看到,有几个守夜的婆子提着灯过去,他忙躲在假山之后,却见司棋潘又安靠在一起。唬得忙又退出来,去敲潇湘馆的门,晴雯正提了灯出来,他忙问林姑娘可受伤了。
晴雯道:“你这样守在外面,仔细风吹了,你若进去,让人看见,又惹人闲话,你有什么话我给你带进去好了。”
宝玉忙掏了那瓶九花玉露丸,说这是九花玉露丸,这药可以救命,你快拿进去救她。
晴雯狐疑地:“成日家在一起,我怎么没有听说你有这样东西,是谁给你的,我拿进去问问姑娘。”
北静王给的。
他你也信得。晴雯伸手就要扔掉,宝玉忙抢过“哎,给林姑娘救命的,你可不要扔了。”
晴雯瞥了宝玉一眼“我去问问林姑娘”
“你若问她,她一听是北静王给的,她一定不用的。北静王不会害林姑娘,你进去给紫鹃就好了。”
“神神叨叨的。”
晴雯进去,把那九花玉露丸给了黛玉,黛玉拿着,“宝哥哥人呢”
“在外面等着呢”
“你快陪他回去吧,折腾了半夜,实在都累了。”
晴雯看黛玉神情疲惫,忙放下药出来。
宝玉还是不舍,却也没奈何。晴雯拉了他几把,才慢慢走回去了
这日宝玉起了个早,过来问起黛玉,说还睡着,问昨儿给的药可吃了。紫鹃道“姑娘精神不济,你们昨晚做什么来,也不和我说。眼看着伤成这样,倒是瞒着我。”
宝玉道“实不相瞒,去救了几个被发卖的良家妇女,真真紧张得很。你家姑娘带晴雯出去的。我机灵,拉了茗烟跟着。”紫鹃哼了一声,说“姑娘就是看自己功夫差了。”
宝玉笑道:谁让你平日执着针线,不练功夫。又看紫鹃穿得单薄,伸手一摸“怎么就穿这么一点,还在风口里,回头凉着了,你家姑娘可没有人服侍。”
紫鹃让开一步,说“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动手动脚的,你看我们姑娘躲着你都恐躲不开。”
宝玉不由发起呆来。心中忽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只瞅着竹子,发了一回呆。怔怔的走出来,一时魂魄失守,心无所知,随便坐在一块山石上出神,不觉滴下泪来。直呆了五六顿饭工夫,千思万想,总不知如何是可。
紫鹃进去伺候黛玉吃药,黛玉悄悄问道“昨夜宝玉送来的九花玉露丸是谁给的。”
紫鹃道:“有什么不妥吗,我去问问宝玉。”
黛玉忙拉住她:“没有什么,你代我谢谢他。”
紫鹃出来,看宝玉还在那里发呆,不觉笑道:“二爷,你这会子是进屋去呢,还是回去呢。”
宝玉冷冷看着她,“你刚才不是不理我吗,就不要来和我说话。”
紫鹃含笑说道:“我不过说了那两句话,为的是大家好,你就赌气跑了这风地里来哭,作出病来唬我。”宝玉忙笑道:“谁赌气了!我因为听你说的有理,我想你们既这样说,自然别人也是这样说,将来都不理我了,我所以想着自己伤心。”紫鹃也便挨他坐着。宝玉笑道:“方才对面说话你还走开,这会子如何又来挨我坐着?〃
“老太太怎么忽然想起来叫人每一日送一两燕窝来呢?可是你说的。”宝玉笑道:“林妹妹这燕窝吃上三二年就好了。”紫鹃道:“在这里吃惯了,明年家去,那里有这闲钱吃这个。”宝玉听了,吃了一惊,忙问:“谁?往那个家去?〃紫鹃道:“你妹妹回苏州家去。”宝玉笑道:“你又说白话。苏州虽是原籍,因没了姑父姑母,无人照看,明年回去找谁?可见是扯谎。”紫鹃冷笑道:“你大约真忘了五毒谷的事了,那林老爷只是为了避祸才离了扬州,身体养好,哪有把女儿总是养在别人家里。所以早则明年春天,迟则秋天。
这里纵不送去,林家亦必有人来接的。”宝玉听了,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作不得声。忽见晴雯找来说:“老太太叫你呢,谁知道在这里。”紫鹃笑道:“他这里问姑娘的病症。我告诉了他半日,他只不信。你倒拉他去罢。”说着,自己便走回房去了。
晴雯见他呆呆的,一头热汗,满脸紫胀,忙拉他的手,一直到怡红院中。袭人见了这般,
慌起来,宝玉发热不说,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口角边津液流出,皆不知觉。给他个枕头,他便睡下,扶他起来,他便坐着,李嬷嬷用手向他脉门摸了摸,嘴唇人中上边着力掐了两下,掐的指印如许来深,竟也不觉疼。立即哭起来。袭人等都哭起来了。
晴雯忙告诉袭人是紫鹃招惹的,袭人听了,便忙到潇湘馆来,见紫鹃正伏侍黛玉吃药,也顾不得什么,哭道:“不知紫鹃姑奶奶说了些什么话,那个呆子眼也直了,手脚也冷了,话也不说了,李妈妈掐着也不疼了,已死了大半个了!连李妈妈都说不中用了,那里放声大哭。只怕这会子都死了!〃黛玉一听此言,哇的一声,将腹中的药一概呛出,抖肠搜肺,炽胃扇肝的痛声大嗽,一时面红发乱,目肿筋浮,喘的抬不起头来。紫鹃忙上来捶背,黛玉伏枕喘息半晌,推紫鹃道:“你不用捶,你竟拿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紫鹃哭道:“我并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顽话,他就认真了。”黛玉道:“你说了什么话,趁早儿去解说,他只怕就醒过来了。”紫鹃听说,忙同袭人到了怡红院。
贾母王夫人等已都在那里了。见了紫鹃正生气,谁知宝玉见了紫鹃,方嗳呀了一声,哭出来了。众人一见,放下心来。宝玉一把拉住紫鹃,死也不放,说:“要去连我也带了去。〃众人不解,细问起来,方知紫鹃说〃要回苏州去〃一句顽话引出来的。贾母流泪道:“我当有什么要紧大事,
原来是这句顽话。”又向紫鹃道:“你这孩子素日最是个伶俐聪敏的,你又知道他有个呆根子,他姊妹两个一处长了这么大,比别的姊妹更不同,这样说他要走,如何不急。”薛姨妈也道不错,“宝玉是个心实的孩子,这玩话我们听了都受不住的。”
正说着,人回林之孝家都来瞧哥儿来,宝玉听了一个〃林〃字,便满床闹起来说:“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他们来了,快打出去罢!〃贾母听了,也忙说:“打出去罢。”又忙安慰说:没人来接她的,你放心罢。”宝玉哭道:“凭他是谁,除了林妹妹,都不许姓林的!〃贾母道:“没姓林的来,凡姓林的我都打走了。”一面吩咐众人:“以后别叫林之孝家的进园来,你们也别说林‘字。好孩子们,你们听我这句话罢!〃众人忙答应,又不敢笑。一时宝玉又一眼看见了十锦格子上陈设的一只金西洋自行船,便指着乱叫说:“那不是接他们来的船来了,湾在那里呢。”贾母忙命拿下来。袭人忙拿下来,宝玉便掖在被中,笑道:“可去不成了!〃一面说,一面死拉着紫鹃不放。
一时大夫来了,道这症乃是急痛迷心。按方煎了药来服下,果觉比先安静。无奈宝玉只不肯放紫鹃,只说他去了便是要回苏州去了。贾母王夫人无法,只得命紫鹃守着他,另将琥珀去伏侍黛玉。
黛玉不时遣雪雁来探消息,自己伤了起不来,原来就怕贾母等担心,看出破绽,一边又为宝玉担心,又幸喜自己这么一吐,到将北静王所给的药吐了个干净,原来她已猜到北静王将天残丹和九花玉露丸一起给了自己,伤后中毒,正在想如何处置,这一顿好吐到让她想了个对付这天残丹的法子。
晚间宝玉稍安,紫鹃,袭人,晴雯等日夜相伴。有时宝玉睡去,必从梦中惊醒,不是哭了说黛玉已去,便是有人来接。每一惊时,必得紫鹃安慰一番。紫鹃也后悔,如今日夜辛苦,并没有怨意。袭人等皆心安神定,因向紫鹃笑道:“都是你闹的,还得你来治。也没见我们这呆子听了风就是雨,往后怎么好。
因湘云与卫公子家里闹翻了,无处可去,住在贾府,那卫公子倒是让茗烟悄悄带进来每日来拜会宝玉,却又不敢接她回去,湘云气他懦弱,
他也不知如何和自己的父母说清,两人天天过来瞧看宝玉,见他明白了,便将他病中狂态形容了与他瞧,引的宝玉自己伏枕而笑。原来他起先那样竟是自己完全不知的,如今听人说还不信。
无人时紫鹃在侧,宝玉又拉她的手道:“你可不用为你林姑娘和自己愁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如何?〃紫鹃笑道:“你也好了,该放我回去瞧瞧我们那一个去了。”宝玉道:“你快去罢。”
林黛玉近日闻得宝玉如此形景,原本受伤的人难免多愁善感一些,紫鹃回来悄向黛玉笑道:“宝玉的心倒实,听见咱们去就那样起来。”黛玉不答。紫鹃停了半晌,自言自语的说道:“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这里就算好人家,别的都容易,最难得的是从小儿一处长大,脾气情性都彼此知道的了。”
黛玉啐道:“你这几天还不乏,趁这会子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蛆。紫鹃笑道:“倒不是白嚼蛆,我倒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愁了几年了,姑娘一个人在贾府,谁是知疼着热的人?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定了大事要紧。
岂不闻俗语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黛玉听了,便说道:“这丫头今儿不疯了?怎么去了几日,忽然变了一个人。我明儿必回老太太退回去,我不敢要你了。”
紫鹃笑道:“我说的是好话,不过叫你心里留神,并没叫你去为非作歹,何苦回老太太,叫我吃了亏,又有何好处?〃说着,竟自睡了。黛玉听了这话,口内虽如此说,心内未尝不伤感,待他睡了,落了泪,至天明方打了一个盹儿。次日贾母亲来看视,拉着黛玉的手道:“我的儿,你也安分一点,不要总是往外跑,有什么事让你琏二哥哥管去,你这体质,可禁不住再受伤了。”黛玉羞了个满脸通红,望着贾母,“老祖宗您都知道。”
“你们在外面那半年,我担着心,自然是格外留心些。我这心里明白着呢,从前刘姥姥到府上,我也暗中嘱咐过了,以后亲戚常走动走动,万一有什么,有个乡下的退路。你们都笑
那老太太土气,你们哪里知道乡下人的好处。
黛玉忙点头。“老祖宗福禄自然是好的,也不必太忧心,”
“你的琏二爷和凤姐,不是我说他们,最近一心敛财去了。你把你父亲给你的财产都顾了这些孩子,你照应的那些孩子,我都给你收到府里来了,剩余的几个你也只管带了来。你带来的那个贾菌我如今让你大嫂子带着,和兰儿一起读书。你大嫂子倒是很尽心。”
黛玉大为感动,“老祖宗,您一直撑着这么多的事,我还总是这样多心又忧心的。”
“你老实和我说,贾珠是不是常和你联络啊。”
黛玉点头。
贾母道:好孩子,你让他有空也还是见见他的娘。他娘这些年想念儿子,脾气都变了很多。黛玉道:“实不相瞒,贾大哥常来府上看您和舅妈的,只是因为一些缘故,她叹气:贾大哥怕连累家人,才不以真面目相见的。”
“我如何不得见?”
“您和舅妈常提起的那个瘌头和尚就是他装扮的。”
贾母呆住,当时含泪骂道:“他老子就该打这个贾珠,没事把宝玉打成那样,放着个忤逆不孝的不管制。”
黛玉道:“大哥哥倒是大仁大义,我看大哥哥这些年行事,风餐露宿,艰苦非常,从来不考虑个人的,做人但像他这样,才是最了不得的。”
贾母笑到:“你一个女孩子,千万不要学他,他可以装得瘌头和尚,你难道可以装成那个肮脏样子。”
黛玉笑到:“祖母我做不得那种和尚,难道还做不得妙玉那样的。”
贾母气道:“我白疼你了,好好的女孩子,要出什么家,她是前明的公主,不出家没有活路,你倒是傻了,放着我这个老太婆不依靠,到去出家,不看你伤着,我也要打你了。”
黛玉滚到贾母怀里,格格笑起来。“老祖宗就打两下出气,我真真是乱说,也是个不孝顺的。”
贾母笑起来,对进门的紫鹃道:“我统共就这两个玉儿,实在让我不省心,我如今活着,你们只管不顾王法的闹,就是我死了,我也不让他们欺负你们去。”王熙凤也正寻了老祖宗来,笑到:我说一大早老祖宗哪里快活去了,原来往林姑娘这里来了,我看妹妹这下可大好了,刚才老祖宗说谁欺负谁啊。
贾母笑到:你这个烧糊了的卷子,就你机灵,我说谁都不能欺负宝玉和你林妹妹。
王熙凤对黛玉闪闪眼:我还是那个话,谁能欺负得了她,她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黛玉笑:我就知道你是老太太的耳报神,果然都是你传给老太太的。
王熙凤笑到:我可不就是老太太的耳报神,你以后凡事也不要瞒着我才是,大家姊妹,总是互相有个照应。
贾母开心地:可不是,你可就安心养着,有什么事就让你琏二爷和你二嫂子忙乎去。又叫过黛玉房里的丫头:你们可仔细了,再让林姑娘出去,有个闪失,你们也都别想活了。
黛玉道:“老祖宗原来是要管禁我呢。”吃吃笑起来。
第五十章 故人依稀看不见()
薛蟠因为少了柳湘莲,自己也伤心了一阵,听聂青说柳湘莲被他的师傅派到京城来了,于是到京城所有的寺庙找过,却没有见到人。六妹因为最近迷上皮影戏,总是拉了聂青去看,聂青总是找些理由推脱,他满心里就想找晴雯,但一入侯门深似海,哪里是他随便就可以见到。不过到给他找到了一个途径,就是宝玉的小厮茗烟。他于是总是去找茗烟,给他带些新奇的东西,以来二去,两个人十分交好。
这日聂青特意穿了件新衣服,在贾府后门等到茗烟,茗烟笑到:哥哥说了多次,这一次我算是不辱使命,把人给你约到了。
聂青大喜,忙问在哪里。
茗烟笑到:你去街西边有一家制衣坊叫明布道的,她今日陪平儿鸳鸯几个去买线,,一会你看到后院有一辆马车就是来接她们的。
聂青十分开心,在后院墙外夹道等着,果然见到一辆马车到了贾府后院,正在开心呢,却看见薛蟠和另外一个人从马车下来,聂青一眼看出那女子是女扮男装,只见这两人下了马车,从后院的一扇小门闪身进去,薛蟠四下看看,才把那乔装女子拉了进去。
进自己的家还要偷偷摸摸,这太不像大大咧咧毫无心机的薛蟠了,聂青十分好奇,心想这个呆霸王可也会有什么要紧事要这么保密,于是从墙上蹑手蹑脚过去,却见那女子进了院子,聂青忙入院躲在窗外。却见堂上一个女子在那里做针线,薛蟠进去叫妹妹,心想这呆子这么傻气,妹妹看起来人才却是如此风华。那乔装女子脱了外面披风,给宝钗行礼。
聂青不敢造次,低头藏起来悄悄听着。
却听那女子哭倒:“姐姐,我原来是不打算来找你的,可那日我陪我伯母去药铺,真正见到那个伙计就是他,可他就是不认识我,我想姐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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